捞起手机,一看才四点。
这个点城市还未苏醒,四下无人,一片阙静。
寂静之地,适合冥想。
温菘蓝闭上眼睛,开始思考她做的梦。
最近梦魇一天比一天频繁,一次比一次诡异。
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是最近工作太累了吗?
她梦里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心里有很多疑问。可真要深究起来却毫无头绪。
剪不断,理还乱,一团乱麻。
懒得想了,她拉上被子,倒头继续睡。
还是抽时间去看看中医吧!找医生开几贴中药调理一下。
周一一大早,高层在大会议室开会。会议由陆洲主持。
一夜梦魇未断,温菘蓝根本没睡好。顶着一双熊猫眼,眼底乌青明显,粉都盖不住。手掌撑着脑袋,哈欠连天。
PPT上的文字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一个个字体浮在眼前,她眯着眼睛,看得眼花缭乱。
领导在开会,温菘蓝又不敢太放肆。掐了手背两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好在会议不长,二十来分钟就开完了。要真熬上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的,她指不定要睡给领导看。
散会后,一大群人鱼贯而出,会议室一下子就清净了下来。
陆洲关了电脑,抽出U盘,放进包里。朝座位上扫了两眼,见温菘蓝还瘫在椅子上没走,捂着嘴打哈欠。
“昨晚没睡好?”
身后冷不丁传来一道男声,温菘蓝哈欠打到一半,吓了一大跳,愣是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陆洲径直朝她走了过来,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西裤拉出了流畅的腿部线条。
温菘蓝赶紧起身站好,恭敬地喊了一声陆总。
陆洲温淡的视线扫到她脸上,嗓音徐徐,“昨晚熬夜了?”
“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脑袋重得抬不起来。”她抬手捏捏肿胀的太阳穴,表情痛苦。
陆洲建议:“睡不好很磨人的,还是去看看中医吧!”
温菘蓝也是这样计划的。找时间去趟中医馆,让老中医诊诊脉。
“我以前很少做梦的,一觉睡到天亮,睡眠质量不知道多好。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老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估计是太累了。”
陆洲闻言轻笑,“看来要少给你安排点工作了。”
温菘蓝顺势接话:“那就谢谢陆总啦!”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会议室,各自回自己的办公室。
同行一段距离,陆洲随口一问:“6号厅的客人最近还来吗?”
温菘蓝低声回答:“有一段时间没过来了。”
陆洲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一整天都在下雨。雨势渐大,无休无止。
窗户没关紧,留了一条缝隙,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灌满了风声。
温菘蓝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绵密的雨水出了会儿神。
一转头就看见了挂衣架上挂着的那把蓝伞。
想必它的主人早就抛弃了它。
这把伞估计是还不回去了。
温菘蓝要值晚班。
晚餐时间,她被邱文佳拉去吃竹筒饭。
国贸大厦边上一家新开的店,据说味道不错。邱文佳这个吃货把这家店吹得天花乱坠的,非要拉她去尝尝。
尝过以后,也就那样,无功无过。
胃里充实了,瞌睡虫很快就找上门来了。
温菘蓝昨晚本来就没睡好,这会儿困意来势汹汹,眼皮子疯狂打架,昏昏欲睡。
想回办公室补眠,却又再次想起那位奇怪的客人。
心思微妙地转了转。她掉头往楼上的VIP影厅走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她给自己找了个好借口——她只是单纯的想把伞还给他。
没错,她就是想还他伞。
所以说嘛,千万别轻易把自己的东西给借出去。很多时候,借的人和收的人怀揣着的并非同一种心思。
高跟鞋踏过光洁的地板,声响清脆。
不知不觉中,温菘蓝就走到了6号VIP影厅外。
门居然开了一半,影厅里有灯光溢出来,照亮了门口这一小块空间。
是那位客人来了吗?
温菘蓝的心突然开始狂跳,脑子里的弦提了起来,脊背绷直,感官变得格外敏感。
双腿如灌铅块,变得很重很重,她几乎抬不起来。
她定了定神,往前挪了两步。身体站在门口,视线探向室内,最后一排座位站着一个人影。
她看见一抹灰色。那是保洁阿姨的工服。
“温经理,你怎么过来了?”保洁张阿姨拿着一块抹布,轻轻擦拭那一排排坐椅。红色绒布过了水,变得越发暗沉。
温菘蓝心头的那口气一下子就泄了。不知道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她敛起神色,公事公办的语气,“我过来看看,你擦你的。”
VIP影厅不同于普通影厅,它不常对外开放。保洁阿姨不用每日做清洁。只不过6号厅租给了那位奇怪的客人。保洁阿姨会来得勤一点。
她转了身,准备离开。
却不期然撞进一双幽深的眸子,男人紧紧锁住她,响起冷泉一般的声线,“你在找我?”
温菘蓝:“……”
他突然从天而降,出现在了温菘蓝面前。两人近在咫尺。衣摆差点都要碰到。
他照旧还是那副神秘的装扮,黑衣黑裤,口罩将人脸遮得严严实实的。这次倒是没戴墨镜,露出一双幽暗如深潭的眸子。以及两道非常英气的一字眉。
这人用的是问句,可语气肯定,分明早已有了答案。
温菘蓝心虚极了,腿一软,差点绊倒自己。
她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她选择转移话题:“先生,晚上好!”
她稳住心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一些。最起码不能暴露她心底的慌张。
可惜目光躲闪,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的眼神早就出卖了她。
她不知道,口罩下男人嘴角上扬,笑意明显。
“晚上好!”他似乎心情不错,回应了她。
声音听上去也不再像之前那么冰冷,多出了点温度。
这时保洁阿姨做好卫生,一手拎水桶,一手拿抹布,从影厅走了出来。
见两人立在门口,她神色狐疑,目光围着他们打转。
温菘蓝及时说:“张阿姨,你先去忙。”
张阿姨“哎”了一声,赶紧拿起立在墙角的拖把走了。
她脚步匆忙,灰色身影一下子就飘远了。
温菘蓝自然也不好继续待在这里了。这位客人每次来影城都是过来补眠的。她不能打扰客人睡觉。
“我还有工作,就不打扰您了。”
高跟鞋一转,她想下楼。
“等等。”男人及时喊住她。
温菘蓝迎上他的目光,细声细语,“您还有事么?”
他双手插.兜,一派泰然,语出惊人,“要一起看电影吗?”
第10章 青冥(10)
◎抓包!◎
青冥(10)
“要一起看电影吗?”
这人逆光而站,双手插.兜,身形料峭挺拔,仿若早春拔节抽条的翠竹,清瘦的同时,却不失力量感。
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向温菘蓝发出邀请,自然而然,似乎没有半点不妥之处。
她没听错吧?
温菘蓝长睫扇动,频率过快,狂眨眼睛。
她怔愣片刻,表情错愕,“现在?”
“对,就现在。”男人语气肯定,不容置喙,“我们俩一起看。”
温菘蓝:“……”
他的面容彻底隐匿在口罩之下,两道棱角分明的眉骨暴露在外,板正的一字,英气有余,却不过分。眉骨之下则是幽深漆亮的眼眸。仔细看,还能看见双眼皮的褶皱,长而舒展,自眼尾处散开又挑起,卷成一道细长的弧。
即使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从他眉眼间流露出的正式,温菘蓝也能读懂他并非开玩笑。
他真的在邀请她一起看电影。他熟稔的语气,就好像是在邀请朋友。不必经过深思熟虑,只要碰到,临时起意即可。
惊诧不过数秒,温菘蓝恢复如初。
如果是别人向她发出这样的邀请,她一定会觉得很诡异。可这就是一个奇奇怪怪的客人,向来不走寻常路。他现在提出任何要求,她都应该泰然处之。
毕竟正常人谁没事包影厅睡觉,钱烧得慌啊?何况还包裹得如此严实,从不露脸,每次神出鬼没的。
彼此相对,目光流转,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两人之间快速发酵,疯狂滋长,互相传递。
明暗交替,事态发展变得晦涩难辨。
温菘蓝听见自己的心跳,比之前跳得更为蓬勃有力。
又来了!
那种久违的,历久弥新的熟悉感又来攻击她了。
脑子里猛地闪过许多片段,纷至沓来,快得像是一阵轻薄的烟雾。她想要去抓,却根本就抓不住。
几乎是本能反应,温菘蓝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我们以前认识……”
“蓝姐。”
耳旁横.插进另外一个年轻的女声,犹如一阵飓风,直接淹没了她的话。
邱文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冷不丁站在了温菘蓝身后。
温菘蓝心头微颤,话卡在喉咙里,硬生生给咽了回去。她皱着眉,心里不悦。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要被这姑娘给吓死。跟个幽灵似的,动不动就飘到她身后。
她没好气道:“小邱,你走路怎么没声的?”
邱文佳意味不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走、打转,笑得格外狡黠,“蓝姐,明明是你和客人说话太专注了,没注意到我。”
温菘蓝懒得跟这姑娘扯皮,她总有她的那套道理应付自己。
她问:“你忙完了?”
邱文佳点点头,“忙完了啊!”
温菘蓝:“那你快去4号厅帮忙,我怕小张一个人忙不过来。”
4号厅是张东旭负责的,平时活最少,他一个人就能搞定,压根儿用不着别人帮忙。温菘蓝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把邱文佳支走。她可是大嘴巴,屁大点事儿都能弄得人尽皆知的。她不适合留在这里。
邱文佳看看温菘蓝,又看看一旁的年轻男人,了然于心,“蓝姐,我这就消失。”
话音刚落,人就冲下楼梯,没影了。
经过这么一出,温菘蓝失散的理智早就找了回来。
“抱歉先生,恕我不能奉陪。”良好的职业素养让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男人浓眉微挑,凝神看着她,语气不悦,“你不愿意和我一起看电影?”
温菘蓝笑了笑,解释:“不是不愿意和您一起看电影,只不过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不能擅自离岗。”
“就在影城内,谈不上离岗。”他开始跟她咬文嚼字。
温菘蓝:“……”
“实在抱歉先生……”
“你几点下班?”他强势地打断她的话。
温菘蓝愣了愣,忙说:“九点半。”
只见他抬起左手手腕,衬衫袖口捂得严实,银色袖扣锃亮。一块蓝色表盘暴露在视线下,指针哒哒游走不停。
她眼神一飘,不觉向手表的主人看去。
头顶灯光自上而下打在男人脸上,昏黄灯影下,他挺直孤傲的鼻梁破光而出,深邃的眼眸映着女人白净细腻的小脸。
他气息徐徐,直接说:“现在是七点半,我等你两个小时。”
温菘蓝:“……”
直到下了楼,温菘蓝的脑子都是晕的。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奇怪的客人非要和她一起看电影。而她最后竟然答应了。
2号厅的电影刚散场,一大群人从影厅涌出来。
两个小孩在打闹,跑来跑去,横冲直撞,差点撞到温菘蓝。
还好陆洲反应及时,推了下她肩膀,避开了那两个小孩。
“谢谢您,陆总!”温菘蓝惊卜未定,神色慌乱。
陆洲皱了皱眉,“菘蓝,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我昨晚没睡好,精神太差了。”她立刻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理由搪塞过去。
陆洲适时说:“你先回办公室躺会儿,这里我替你盯着。”
温菘蓝:“不用了陆总,我还能坚持。再说马上就下班了。”
还有两个小时。
陆洲侧头,朝温菘蓝身后投去一记眼色,2号厅的这条长走廊到头就是楼梯口,她应该刚从五楼下来。
他敛起神色,眸光微闪,“6号厅的客人今晚是不是来了?”
眼底掠过一丝惊讶,温菘蓝脱口而出:“您怎么知道的?”
全写在脸上了,还问他怎么知道的。
陆洲抿嘴道:“你提前下班吧!”
“啊?”温菘蓝有些懵。
陆洲的语气不容商量,“看看你眼底的乌青,粉都压不住了,还不赶紧回去补觉。”
说实话,其实温菘蓝现在一点都不想睡觉。瞌睡虫早在见到那位奇怪的客人时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她现在非但不困,还特别兴奋。
温菘蓝:“两个小时我扛扛就过去了。”
陆洲:“随你。”
他丢下话就走了。皮鞋踏过地面,愣是没发出半点声响。
温菘蓝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随手端起桌上的杯子,仰头就喝。
下午泡的一杯桂花茶,忙起来根本顾不上去喝。这会儿茶水冰冷,灌在嘴里,吞不下去。
她赶紧吐掉。把茶水倒掉,又重新泡了一杯。
茶水滚烫,热气氤氲,清淡的桂花香纠缠呼吸。
杯子摆在鼠标旁,她不着急喝,想等它晾凉一点再喝。
这两个小时对温菘蓝来说似乎格外煎熬。一想到那位客人还在影厅等她,她就静不下心来。
她不怕面对他,相反的,她有点期待见到他。他的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团迷雾,等着她去发掘摸索。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出现在影城?
他是故意接近她的吗?
他究竟怀揣着什么目的?
以上种种,皆无头绪。等待的时间也因这些疑虑而变得更加难熬。
温菘蓝拉开办公桌的左侧抽屉,翻出一只小巧的沙漏。将它摆在自己面前,静看里面的沙子缓慢地往下漏。
沙子全部漏完耗时半小时。
两个小时需要漏四次。
20年,突如其来的一场疫情,冲击各行各业。尤其是文娱产业,深受重创。全国的影院停业大半年。即便后面陆续开放,生意依旧惨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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