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荣亲王这几年不在京城,因此不知道自己这三侄子的厉害,他见一个小小的五品城门司校尉竟然敢拿楚璟炎来压自己,不由分说的火爆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荣亲王见陆浩跪在地上执意不肯开城门,怒极反笑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好好,难得宁王有你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看门狗,不过人们常说好狗不挡道,如此看来你虽对宁王忠心,却未必是一条好狗……既是这样,不如由我来取了你的狗命!”
说完,荣亲王就夺过身边侍卫的佩刀,怒目圆睁,高举着要砍向跪在地上的陆浩。
陆浩虽然有一身好武艺,可他毕竟只是个五品城门司校尉,所以不敢以下犯上跟荣亲王动手。
就在这生死紧要的关头,城门身后的长街传来了阵阵的马蹄声。
紧接着,黑夜的雨幕中一枚暗镖飞过,正好击落了荣亲王手中的长刀。
哐啷——
长刀应声落地。
与此同时,楚璟炎已经骑马来到了眼前,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四大侍卫。
楚璟炎身手利落的翻身下马,看着气到表情扭曲的荣亲王,明知故问的上前问道:“皇叔,是谁惹你生气了?”
“哼,还不是因为你养的这条好狗!”荣庆王瞪了楚璟炎一眼,“今晚下这么大的雨,我都到城门口了,这狗奴才却说什么都不让我进城,真是岂有此理!”
楚璟炎看了跪在地上的陆浩一眼,笑了笑说道:“皇叔不必跟一个奴才生气,他也是被我吓破了胆,所以不敢违抗我的命令。只是……皇叔这次突然进京,怎么不提前告知侄儿一声?若是侄儿知道皇叔今日进京,必定会亲自前来迎接,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楚璟炎明面上是一个孝顺的好侄子,实际上话里话外都在敲打荣亲王。
楚璟炎这是在暗示荣亲王,想要进城只能得到他的同意,否则就算是皇上来了也没用。
荣亲王负气一挥衣袖说道:“老三,你也不用跟我说这些好听的,横竖你父皇已经不在了,想必你如今也不把我这个亲叔叔放在眼里了。我只问你一句,今日到底放不放我进城?”
“放,当然要放。”楚璟炎并不恼怒,“侄子我冒雨前来,不就是为了来迎接皇叔进城吗?来人呀,好好护送荣亲王进城,但凡有一点闪失,你们项上的人头可就保不住了。”
楚璟炎看起来是派人保护荣亲王,实际上是要派人监视他。
可是不管怎么样,楚璟炎在人前也是给足了荣亲王面子。
那荣亲王也仗着自己是先皇的胞弟,料定楚璟炎不敢拿自己怎么样,于是大摇大摆的重新坐回了马车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城了。
荣亲王离开以后,楚璟炎拍了拍跪在地上的陆浩的肩膀,目视着荣亲王离开的方向,低声说了一句:“干得好。”
“宁王谬赞,卑职只是做了自己职责分内之事。”陆浩心里很清楚,今日若是他放了荣亲王进城,他就真的死无葬生之地了。
睡的迷迷糊糊中,阿芜感觉有人抱起了自己。
她勉强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到抱着自己的人正是刚刚回府的楚璟炎。
“王爷,你回来了……”阿芜很自然的用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偏着头朝他怀里拱了拱。
“阿芜,你怎么就睡在椅子上了?万一着凉了怎么办?明天我一定要好好罚那些伺候你的奴才们。”楚璟炎一边说着一边把她往床上抱。
“王爷……你不要罚他们……你又不准下人们随便进你房间,他们只敢在外面伺候着,没有我的吩咐他们也不敢进来……他们又哪里知道我睡着了呢?”阿芜因着睡觉的缘故,说话还带着一点鼻音,听起来娇娇软软的。
“好,你说不罚那就不罚了。”楚璟炎的耳根子在阿芜的面前就特别软。
楚璟炎将阿芜抱在床上,先是帮她脱了外裳,然后又体贴的帮她掖好了被子的四个角。
阿芜躺在楚璟炎温暖舒适的大床上,却见楚璟炎坐在床边不动,于是便伸出一只手拽住他的衣袖,天真无邪的看着他问道:“王爷,你不上来一起睡吗?”
楚璟炎抚了抚阿芜额前的碎发:“我刚从外面回来,一身的寒气,仔细再冻着你。”
阿芜也是被楚璟炎宠惯了的,她听他这样一说,果然就改变主意,不打算让他上自己的床睡觉了。
“唔……外面电闪雷鸣的,我一个人有点害怕……要不然你就在床边陪着我吧?”
“好,我陪着你。”楚璟炎握住了阿芜伸出被子外面柔软的小手。
如此,阿芜才终于心安的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
第8章
眼见着阿芜一天天的长大了,楚璟炎开始考虑送她上学的事情。
可是国子监像阿芜这般大的学生早已开始学习四书,而阿芜却连字都不会写,于是楚璟炎决定亲自教阿芜识字,等她有了一定基础以后,再把她送去读书也不迟。
楚璟炎对自己很有信心,他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在明年开春之前教会阿芜,然而现实情况却不是这样顺利。
第一天。
楚璟炎摆好了纸墨笔砚,拉着阿芜坐在书桌前,他在纸上写下了几个字,刚想让阿芜照着临摹,阿芜就被窗外一阵好听的鸟叫声吸引了。
“咦,外面是什么鸟叫的这么好听?”
说完阿芜就跳下紫檀圆椅跑出了书房,只留下楚璟炎一个人拿着笔站在原地无人理会。
第二天。
楚璟炎吸取教训让小厮们在外面拿着杆子驱鸟,这一次阿芜终于肯拿起笔好好写字了,然而她写了还没几个字,就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软绵绵的往楚璟炎怀里一靠。
“……好困啊,阿芜想睡觉了。”
楚璟炎其实心里想说不行,可是不知道为啥,他那句“不行”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那我抱你去床上睡?”
第三天。
楚璟炎特意挑在阿芜睡醒午觉以后教她写字,然而天空却又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阿芜立即放下笔跑出书房,伸开手臂在院子里开心的转了几个圈。
“王爷,下雪了,你快来看呀!”
楚璟炎是很想板起脸教训她不要贪玩,然而手上却拿起银狐斗篷走了出去,他将保暖厚实的斗篷披在阿芜身上,低下头帮她把带子系好,一边系一边说道:“阿芜,你就这样跑出来,要是受凉了怎么办?”
……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亦是如此。
楚璟炎一向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可是他一遇到阿芜就变得没有原则了。
就连在他手底下办事的官员们都知道,要是出了什么棘手的事情需要跟宁王请示,那最好是挑在阿芜郡主在的时候,因为宁王从来不在阿芜郡主面前发脾气,他们也就免得挨宁王一顿臭骂了。
楚璟旭来宁王府见自己三哥如此惯着阿芜,忍不住在一旁说道:“三哥,你当初教我的时候,咋没这么好脾气呢?我那时偷一点点懒,犯一点点错,你可是二话不说直接就打呀。现在你教阿芜写字,别说打她了,哪怕骂一句我看你都舍不得。”
楚璟炎端起茶杯兀自抿了一口,斜了他一眼说道:“阿芜跟你能是一样的吗?”
楚璟旭无奈的撇了撇嘴,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劝道:“三哥,严师才能出高徒,这不是你以前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吗?你看看,你都教了她三个月啦,她现在会写几个字?你现在既然养着她,你就应该好好管教她,不然呐,我看她早晚就被你惯坏了。”
楚璟炎放下茶杯没有说话,沉思了一会儿对楚璟旭说道:“行了,我知道了。”
这一次,楚璟炎是下定决心要好好管教一下阿芜。
这天晚上,阿芜吃过晚饭以后,就被楚璟炎叫到了书房练字。
二月十二是花朝节,阿芜本来约好滋源更新君羊巴留一齐齐伞伞灵寺了要跟春兰一起出去看花灯,但是楚璟炎的态度很坚决,所以她只好坐在书桌前老老实实的练字。
楚璟炎看到阿芜写出来的字比以前大有长进,心里暗忖果然还是要对她严厉一点。
阿芜心里记挂着出去看花灯,她写了没一会儿,仰起头看着楚璟炎,眨巴眨巴眼睛,娇声娇气的说道:“王爷,阿芜累了,可不可以休息一下?”
楚璟炎最受不了阿芜对着自己撒娇,当下一个”好“字就要脱口而出,然而他又想起白天楚璟旭对自己说过的话,于是硬生生将那个“好”字从嘴边咽了回去。
“不行,你才写了半柱香的时间,最起码要等这柱香燃尽才可以休息。”
楚璟炎本来是想树立一下自己的威严,可是阿芜不仅没有听话,反而赌气的将笔扔在了桌子上。
楚璟炎在朝堂上呼风唤雨杀伐决断,大臣们见了他没有一个不恭敬的,这世上恐怕也只有阿芜敢在他的面前耍性子了。
“阿芜,你把笔拿起来。”楚璟炎觉得不能再这样惯着她了。
然而阿芜听到他这样说,转过身看向他,小嘴一撇委屈的问道:“你凶我?”
“我,我没有……”楚璟炎见她这个样子,语气立马就软了下来。
“哼,你有,你就是有在凶我。”阿芜不肯听楚璟炎的解释,委屈着一张小脸背转过身,竟是捂着脸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楚璟炎看到阿芜哭了,简直心疼的不得了,一时间也忘记自己的原则了,弯腰把阿芜抱在自己怀里,抚着她的后背不停安慰道:“阿芜,我错了,你别哭了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逼着你写字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阿芜靠在楚璟炎的怀里,吸了吸自己的鼻子,抬起头看着他问道:“真的吗?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真的。”楚璟炎承诺的点了点头,现在阿芜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阿芜听到他这样说,眼泪瞬间就止住了,一点都看不出刚才的委屈和伤心,反而是满脸的高兴。她倒像是预谋了很久,就为了等楚璟炎这句话似的。
只见阿芜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兴奋的说道:“今天是花朝节,我现在就要出府去看花灯!”
“等一下——”楚璟炎在后面拽住了她的胳膊,阿芜受到惯性的作用,整个人转了个半圈又回到了他的怀里。
楚璟炎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什么啊,我听不懂。”阿芜眼神心虚的避开他,只作一副天真的样子佯装不知。
楚璟炎知道阿芜是故意哭给他看的,可是他看出来又怎么样?阿芜一哭他就心软了,哪怕知道她是存心的,他也心甘情愿被她骗。
管教阿芜?
他还真当不了那个“严父”。
将来,哪怕她任性闯了祸,他楚璟炎一概给她兜着就是了。
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第9章
阿芜虽然被楚璟炎宠的有一些娇纵的性子,但她也就只在楚璟炎的面前任性,她从来没有在下人们面前耍过自己的小姐脾气。即使他们不小心犯了错,她也不会像别人那样动辄打骂,甚至还会帮他们在尹管家面前遮掩。
就说这一次阿芜要出去看花灯,楚璟炎本来不放心想要一起去的,可是阿芜考虑到春兰到时候会拘谨不自在,所以便不准他跟着来。
“春兰在我身边伺候这么久,连一天休息都没有。我今天说好要放她一天假,让她尽着兴玩。你要是跟着来,她又要唯唯诺诺立规矩,到时候话都不敢讲一句。”
阿芜态度坚决说什么都不准他跟来,无奈之下楚璟炎只好依着她的意思,特意多派了几个侍卫在外面保护她。
花朝节在民间有一个重要的风俗叫做“赶花会”,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剪彩绸的丝条挂在花枝上,女人们也会头戴簪花携伴出游逛花会。
花会上不仅有珍奇的花卉售卖,还有各种娱乐杂耍的演出,大街上有卖花灯的、有卖脂粉的、有卖糖人的、有卖馄饨的,还有算命的和卖艺的……一眼望过去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阿芜头上戴了一朵粉白色的海棠花,斜斜的插入右边的云鬓,恰好她今天又穿了一身粉白色的绮罗裙,看上去倒是相得益彰的搭配,再加上她纤腰细肩的袅袅身姿,乍一看倒真像是画里画的花神了。
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悄悄的回头看阿芜,若不是她身后跟着一帮看起来很不好惹的随从,估计早有那贪恋美色浪荡的公子哥上前搭讪了。
可即使这样,阿芜还是觉出了一点不自在。
阿芜拽了拽春兰的衣袖小声问道:“春兰,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他们为什么老盯着我看呀?”
春兰知道阿芜是不习惯路人的眼光,她看了一眼四周,然后拉着阿芜去了一个卖面具的摊子。
“小姐,您看一下有没有喜欢的面具?只要戴上面具,他们就不会老盯着您看啦。”在外面春兰怕引起骚动,所以不敢直接喊她郡主。
“唔……”阿芜看着架子上各式各样的面具陷入了选择困难,最后还是在老板的推荐下,选了一款狐狸样式的半遮脸面具。
阿芜戴上了那张半遮脸的狐狸面具,果然没有人再一顾三回头的盯着她看了,阿芜瞬间觉得轻松自在了许多。
前方不远处搭了一个很大的圆台,圆台上方挂满了各式造型的花灯,一眼看过去粗略估计大概有上百盏,竟是把夜空照的似白昼一样明亮。台子底下围了黑压压的人群,时不时还传来一声声赞叹叫好的声音。阿芜被眼前的热闹吸引,便拉着春兰朝人群中挤去,想要上前一探究竟。
然而光凭着阿芜这个瘦弱的小身板自然是挤不到前面去的,不过奉楚璟炎的命令暗中保护阿芜的侍卫们早已经为她辟出了一条路,所以她很轻松的就来到了最前面的观赏位置。
侍卫们都穿着便服暗中行动,因此倒也没有引起什么骚动,大家都被站在台子上那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吸引了。
他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倒是跟阿芜的年纪差不多,穿着一身华贵又不失淡雅的白衣,面若冠玉长身玉立,言谈举止一看就是贵门读过书有涵养的公子。
台上挂着无数盏花灯,每盏花灯底下都系着一条红色丝缎,每条红缎上都用毛笔写着不同的谜语,谁要是能对出全部花灯的谜底,谁就能够夺得今晚猜灯谜的桂冠。
等阿芜赶到的时候,那位公子已经猜出了最后一盏花灯的谜底。
台下的女人们不禁都犯起了花痴,平时扶风弱柳的小姐们竟是硬生生把五大三粗的男人们都挤到了后面。
阿芜虽然不至于像她们那样夸张,可她也的的确确被台上那位清贵儒雅的公子吸引了。
这次花灯谜活动的一等奖是托盘里那颗泛着绿色幽光的夜明珠,然而他却对那颗夜明珠丝毫不感兴趣。只见他走向相反的另一边,从托盘里拿起了那幅不起眼的字画。
那幅字画是柳公卿的遗迹《洛神十八赋》,柳公卿这个人生前也没什么名气,这本是主办方拿来凑数的奖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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