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璟桓立刻就接纳了楚子鸣的建议,当天就连夜写了一封密函,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到了蜀邑。
满纸上都在控诉着楚璟炎是如何残忍的杀害手足,以及自己是如何念及兄弟情义来劝阻楚璟炎,最后二弟康王依然逃脱不了被灭满门的下场。他只口不提康王意图谋反之事,一再表示自己管服不了楚璟炎,故意说要请荣亲王回京主持朝政。
那荣亲王也是个急脾气的人,他顶着一头花白的头发,将信件重重拍在桌子上。“老三,这是要造反啊!他父皇死了没几年,现在竟然连老二都杀了?简直是无法无天!”
荣亲王觉得老大楚璟桓从小就是个老实孩子,闷嘴葫芦一样是个实心眼,而老三楚璟炎从小就长了一身的反骨,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恰好荣亲王回京那天晚上下起了暴雨,而他又被城门司校尉以宁王下达的宵禁令为由拒开城门,因此他对楚璟炎的意见就更大了。
楚璟桓见荣亲王对楚璟炎不满,他就更加积极的讨好荣亲王,想要把荣亲王拉拢到自己的阵营。
今年正好赶上了荣亲王的六十大寿,楚璟桓为了讨得荣亲王的欢心,也为了在众人面前显示自己的孝心,特意在皇宫里举办了盛大的宫宴,专门为荣亲王庆贺六十大寿,甚至还在诸位王公大臣面前尊称荣亲王为皇叔父。
楚璟桓在人前给足了荣亲王面子,而荣亲王也是真的很受用这种待遇。
只见他端着酒杯在宴席上笑的合不拢嘴,虽然满头白发倒也是精神矍铄。
楚璟旭坐在楚璟炎的邻桌,微微向外侧着身子,一脸不屑的小声说道:“三哥,我怎么不知道他还有这种阿谀奉承的本事?”
楚璟炎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一点波澜,轻轻斜了他一眼问道:“你气什么?”
“哼,我就是看不惯他。”楚璟旭撇了撇嘴。
楚璟炎气定神闲的放下酒杯,看了一眼坐在宴席上方的楚璟桓,不急不缓的开口说道:“皇帝做到他这个份上也是够窝囊了,你看他讨好二皇叔的样子,跟那些屈膝媚骨的奴才又有什么区别?五弟,你应该同情他,不是吗?”
“三哥,要说损还是你损呀。”楚璟旭笑着将杯里的酒一仰而尽。
说来也是有意思,这老大楚璟桓整天琢磨着怎么保住自己的皇位,而老五楚璟旭就整天琢磨着怎么让自己的三哥篡位。
楚璟旭一直很不服气楚璟桓总想着干一仗,但楚璟炎认为当年跟契丹的战争消耗了太多的国力,现在百姓好不容易有了安定的生活,没必要再起祸乱争端。
能不能做是一回事,可不可以做是另一回事。
楚璟旭跟楚璟炎相比,就是少了三分冷静,多了七分冲动。
不过好在他总是肯听楚璟炎的话,至今为止倒也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这次宫宴不仅邀请了诸位王公大臣们,也邀请了正二品官员以上的诰命夫人和公侯小姐一同进宫赴宴,宴席结束以后还在长春湖准备了盛大的烟花节目助兴。
阿芜一向很喜欢看烟花,可是她又不能吃宴席上的鱼肉珍馐,因此楚璟炎便特意让她晚来赴宴,只要能在放烟花之前赶到宫里就行了。
眼见着夜色渐渐暗淡下去,宴席也进行到了一半,楚璟炎料想着阿芜应该到了,然而却始终不见人来。
楚璟炎心下暗沉,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第12章
这个世界上会有母亲恨自己的孩子吗?
四皇子楚子凌从出生那天起,就没有体会过什么是母爱的感觉。
他的身上经常会有着各种各样被虐待的伤痕,而这一切都是他的生母李贵人亲手造成的。
李贵人在生下楚子凌之前曾是楚璟桓最喜欢的妾侍,可是她生下楚子凌之后就再也得不到楚璟桓的宠爱。
而这一切的原因都只是因为楚子凌脸上天生自带的一块红色胎记。
那块胎记几乎覆盖了他整个左半边脸,而且那块胎记的形状极其诡异,它并不是完整的一个轮廓,而是像人血泼溅上去留下的不规则形状。
当时负责接生的产婆们全都吓得瘫在地上,她们从来都没见过这样奇怪的胎记,再加上当时外面雷雨交加,黑夜中一道闪电突然劈中了院里那棵几百年的连枝柏,霎时燃起了熊熊大火,一切的一切都透露着不详的征兆。
楚璟桓向来是个很迷信的人,特意命人去请了光普寺的弘渡法师,从法师嘴里他得知楚子凌是个千年难遇的天煞星命格。
从此以后楚子凌就成了一个不详的存在,楚璟桓不愿意见这个儿子,连带着楚子凌的生母李贵人也从此失宠。
李贵人本想着生一个儿子将来能有个指望,却没想到生下这个儿子却把自己拉入了深渊。
楚璟桓登基为帝以后,当初与她一同进府的刘氏被封为了刘惠妃,然而她却只被封为了一个小小的六品贵人。
李贵人得不到楚璟桓的宠爱,便将一切怨恨都发泄到了楚子凌的身上。
楚子凌知道自己是母亲痛苦的根源,所以每次李贵人发疯似的用头钗戳着他的胳膊,他从来都没有躲避,也从来都没有喊过疼。
李贵人的精神已经出现了问题。
楚子凌不希望别人知道,他害怕父皇会把她直接打入冷宫,无人照顾自生自灭。
楚子凌虽然名义上是四皇子,但是宫里没有一个人把他当成皇子看待,甚至就连那值班的小太监都敢欺辱他。
楚子凌活了十五年,也痛苦了十五年。
仅仅是因为脸上那块胎记吗?
可这并不是他的错。
每个人看向他脸上的那块胎记,眼神里都充满了嫌恶。
于是楚子凌就故意将自己左半边的头发散下来遮挡,平时走路也总是侧着身子低着头,生怕会被人家看到自己的脸。
楚子凌和李贵人住在宫里最偏的一个宫殿,平日里要用水都要走好远才能到水井的地方打水,负责伺候他们母子的宫女太监们早就跑了,谁也不愿意跟着一个不受宠的主子,所以李贵人所有的生活起居都是楚子凌亲自照顾。
今天皇上为荣亲王在宫里举办了盛大的宫宴,楚子凌手里提着两个装满水的木桶还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莺莺声乐,然而这一切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今天应该会有很多皇亲贵戚经过这条宫道,他得快点离开这里才行,因为他是见不得人的存在。
可是他低头走得太急了,没注意撞上了迎面走来的刘惠妃,手里提着的水桶竟是洒出了一些到刘惠妃的衣裙上。
话说这刘惠妃正因为今晚宴会上坐陪的人是赵皇后而感到愤愤不满,风光全都让赵皇后出尽了,而她却连上宴会的资格都没有!
现在她又被楚子凌迎面撞上沾湿了衣裙,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想也没想扬起手来就扇了他一巴掌,嘴里骂道:“该死的小畜生,你是没长眼睛吗?!”
“惠妃娘娘,我,我不是故意的……”楚子凌挨了一巴掌脸上浮现清晰的指印。
“哼,你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有意的了?”刘惠妃心里不爽便想拿着楚子凌出气,“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因为楚子凌弄湿了刘惠妃的裙子,所以刘惠妃便给身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心领神会抓着楚子凌的头就把他按进了盛满水的木桶里。
楚子凌喘不过气拼命的挣扎,于是旁边的太监也帮着一起按住他,刘惠妃则在旁边满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偶有路过的嫔妃或者皇戚全都没有上前劝阻,甚至还在背地里偷偷嘲笑楚子凌的狼狈。
大家都知道楚子凌在宫里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失宠十五年的皇子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所以没有人愿意对他施以援手。
就连楚子凌本人也很清楚,所以他没有期待任何人会来救自己。
那些嘲笑的声音落在他的耳朵里,是仇恨的种子扎根在他的心中,一日一日用他的心头血来浇灌。
在这宫里全都是该死的人。
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
当楚子凌再次从水桶里抬起头,看向刘惠妃的眼神竟然可怕的骇人,刘惠妃被他的眼神震慑住了一瞬,随即恼羞成怒的说道:“该死的,你拿什么眼神来看本宫?信不信本宫戳瞎你的眼睛?!”
就在刘惠妃拔了金钗准备动手的时候,从空气中突然破空划过一个小石子刚好打落了她手里的金钗。
宫女们赶忙扶住她询问道:“娘娘,您没事吧?”
几个太监则护在刘惠妃的面前,尖着嗓子大声质问:“是谁胆敢冒犯惠妃娘娘?不要命了吗?”
“你说谁不要命了啊?”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为首的那个太监一看,瞬间就吓得退了回去。
“荆,荆云大人……”
就在这个时候,春兰也扶着轿子里的阿芜下来了。
在宫中坐轿是阿芜的特权,那些太监们即使没有见过阿芜,也知道她是宁王府的永乐郡主。
“奴才,见,见过永乐郡主……”
除了刘惠妃,那些宫女太监们全都吓得跪了一地。
与其说他们怕的是阿芜,不如说他们怕的是“活阎王”楚璟炎。
其实也难怪他们会吓成这个样子,毕竟郑淑仪死了也不过一年的光景,大家都很清楚惹到永乐郡主会是什么下场。
“你们在做什么?”阿芜蹙着一双秀眉生气的问道。
当阿芜看到他们把楚子凌一次又一次的往水桶里按,不禁就想起了自己被郑淑仪按在水里欺负的场景。
她平时很少动气,可这一次那些人实在太过分了。
第13章
刘惠妃没有想到阿芜会出现在这里,她虽然贵为四妃之首地位高于阿芜,但她却忌惮着阿芜背后有宁王撑腰,所以即使阿芜命人打落了她手里的金钗,她也不敢当面有什么微词。
只见刘惠妃主动上前拉起阿芜的手,装作一副亲昵和善的样子,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意说道:“哎呀,原来是永乐郡主呀,真是出落的越发是个小美人了呢。”
刘惠妃身上薰着浓重的脂粉香,阿芜揉了揉感到不适的鼻子,从她手里挣脱出来,有些嫌弃的向后退了一步。
“呃,郡主你……”刘惠妃有些尴尬的站在那里。
然而阿芜并没有理会刘惠妃,而是绕过她来到了楚子凌的面前。
楚子凌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跪在地上低垂着头,阿芜看不到他的脸,于是便提起裙摆蹲在了他的面前。
可是阿芜刚蹲下来歪头看他,楚子凌就像受到惊吓一样,然后将自己的头埋的更低了。
阿芜很是不解,她伸手指了指自己,疑惑的问道:“难道我长得很可怕吗?”
阿芜觉得就算她长得不好看,他也不至于像躲着洪水猛兽一样躲着自己吧?
“不是……”楚子凌依然低埋着头。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抬头?”
“我……”楚子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自尊心让他没法说出自己的苦衷。
他怎么会觉得阿芜难看呢?
正是因为阿芜像小仙女一样好看,所以他的心里才会更加自卑,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脸上丑陋的胎记。
“咦?你……流血了?”阿芜看到他散乱的头发下若隐若现的红色,于是她便掏出了随身携带的丝帕想要帮他擦拭血迹。
“不,不要!”楚子凌慌张的想要避开,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
“啊——”阿芜看到了他左半张脸诡异的红色胎记,顿时受到惊吓跌坐在了地上。
“郡主!”春兰赶忙上前将阿芜扶起来,“您没事儿吧?”
刘惠妃见到阿芜被楚子凌吓到的样子,便在一旁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郡主,你还不知道吧?他就是那个生下来就带着诅咒的四皇子楚子凌,我劝你还是离他远一点好,免得招惹一身的晦气。”
而此时的楚子凌正像只受伤的困兽一样蜷缩在角落,不断用手去拨弄额前的长发试图遮住自己的左脸,泛红的眼圈将他的内心展露无疑。
没关系,他早就应该习惯了不是吗?
可是……
为什么他的心还会这样刺痛?
阿芜看到楚子凌这副卑微无助的样子,就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为什么?
他明明是大楚国的皇子,为什么却要受到这样的待遇?
难道仅仅因为脸上的那块胎记吗?
简直是太荒谬了。
自从出了郑淑仪那件事,阿芜就对皇宫里的人没什么好感,这两年她很少进宫来玩,因此也不太了解宫中的情况。
阿芜本来觉得自己失去双亲已是可怜,可楚子凌虽然双亲在世却没有得到过一丝的关爱。
相比之下,他才是那个可怜人啊。
刘惠妃见阿芜站在那里半天不说话,还以为她是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便上前一步假装关心的说道:“郡主,我知道他刚才把你吓到了,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替你出这口气。”
“谁让你替我出气了?”阿芜转过身白了刘惠妃一眼,“我要你现在立刻给他道歉。”
“什么?”刘惠妃怀疑自己听错了。
“怎么?你刚才命人把他按在水桶里那样折磨,难道就想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吗?”
阿芜看起来是个娇娇柔柔的小美人,平时对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好,可她生起气来有多难哄,楚璟炎比任何人都清楚。
宫道上还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们,现在阿芜态度如此强硬,这不免让刘惠妃在奴才们跟前丢了面子。
只见那刘惠妃咬着牙恼怒的说道:“郡主,你不要做的太过分了,且不说本宫是四妃之首,你见了我不下跪也就罢了,现在你竟然还要我去跟一个贱妾生下的孽种道歉?”
负责保护阿芜的侍卫荆云听了刘惠妃的话,在一旁冷笑着说道:“惠妃娘娘,按照宫规郡主的确应该向你下跪行礼,只是我怕你到时候没那个命来承受郡主这一跪。”
“你……”刘惠妃愤怒的用手指着他正要发作。
这时刘惠妃身边的贴身宫女紫莺劝住了她:“娘娘,千万不可冲动啊,您想一想当年郑淑仪的下场……”
刘惠妃经过紫莺这一提醒,当下心有余悸的打了个寒颤。
郑淑仪……
刘惠妃深吸了一口气,不免有些后怕。
没错,她绝对不能为了逞一时之气,得罪了阿芜背后那个杀伐狠戾的宁王爷。
“哎呦,郡主,我刚才是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会让你给我下跪行礼呢。”这刘惠妃变脸比翻书还快,态度立刻就软了下来。
刘惠妃此刻是努力想要讨好阿芜,然而阿芜双手抱胸并不想理她,无奈刘惠妃只好顺着阿芜的意思给楚子凌赔罪,然后带着身后的一众奴才们灰溜溜的离开了。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晚吹起阵阵冷风,春兰知道阿芜今晚要进宫看烟花,担心她晚上吹风会着凉,所以特意带了一件保暖的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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