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镜想了想,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且不说这里的师岸只是虚像,就是告诉真正的他,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他可是极天城的神子,从来都是和天道站在一条船上。
但它还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虽然应怜把匕首递给师岸后,师岸只是拿着看了看,就还给了她。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天机镜左思右想,这时便听到应怜问它,“这把匕首的使用方法,当真是把它刺入君执天的心脏就行了?”
“是。”天机镜肯定道。
应怜笑道:“很通俗易懂的使用方法。”
她心念一动,唤出匕首,细细摩挲着上面的花纹。
之前她就有种感觉,这把匕首的外壳之下,似乎有一层禁制。而师岸还给她时,把这层禁制解开了。
原本,这把匕首给她的感觉是一座活火山,死寂冰冷的表面下,潜藏着沸腾的火焰。
现在禁制解除了,它简直就像一团活火,在应怜的掌心跳动。
传说中,原初之火是足以终结整个世界的火焰,应该是凶暴、毫无秩序的才对。
它带给应怜的感觉,却是充满活力、生机勃勃的。
像一只初生的小动物,在好奇地蹭着她的手。
应怜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想要试着和它建立联系,又怕天机镜发现。
举棋不定之余,天机镜好奇地问:“你和师岸关系真好。他说他是你被天道创造出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是真的吗?”
天机镜可真八卦,对于这些事尤其感兴趣。
应怜一边偷偷用心念和手中的匕首沟通,一边不动声色地回答它,“是真的。”
天机镜专注听八卦时,就不会发现她在做什么吧?
抱着这种心理,应怜给它大致讲了讲往事。
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彼时,应怜刚刚被天道创造出来。
未来仙后的诞生,本该由仙尊亲自见证。
应怜立在观星台,等候着天道所说的“仙尊”的到来。
一连等了两三个时辰,也不见人影。应怜独自一人立在夜风之中,有些茫然无措。
这时,一个白衣的身影从黑夜中显现出来。
他道:“应怜,我来带你去神女宫。”
隔着纱袖,应怜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握住了。
她侧了侧头,见那人一袭白衣,气度非凡,便问道:“你就是仙尊吗?”
那人一怔。
他缓缓道:“……我不是。我是极天城的神子,师岸。”
应怜“哦”了一声,但面上并未浮现出失望。她任凭师岸领着,下了观星台。
后来她才知道,秦宸对她这个强行塞过来的道侣十分排斥,连面都没露,就离开了极天城。
师岸派人去找他,才知道他又去凡间了。无奈之下,他只得自己去接应怜。
天机镜听得兴致勃勃,“怪不得你和秦宸关系这么差。害,要不是师岸修无情道,这个初次相遇还挺浪漫的,我喜欢。还有别的故事吗?”
应怜:?
天道知道天机镜不务正业,在这里催着她要听故事吗?
她正待回答,忽地感觉心念仿佛连接上了手中的匕首。
那种感觉就像突然打通了经脉,应怜周身一震。
与此同时,胸口的灵核仿佛得到了共鸣,一跳一跳地抽动起来。
痛感如蛛网,细细密密,从胸口向四肢百骸蔓延。心脏剧烈地跳动,感觉快要炸裂开了。
应怜猛地停下脚步。
她一手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体摇摇欲坠。
……有种下一秒就要晕倒的错觉。
这是怎么回事?
天机镜也察觉到她的状态不太对劲,惊道:“你怎么了?”
应怜说不出话来,只是摇了摇头。
剧痛模糊了她的意识,出于本能,她想把匕首丢出去,它却像生出了自我意识一般,紧紧攀附着她的手。
随后,如蜡一般融化,浸入应怜的身体之中。
那一瞬间,应怜看到了许多画面。
世界的起源,三界的分化……
画面的尽头,是一团永恒燃烧的活火。
她紧紧皱眉,剧烈地喘着气,接收着这些讯息。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成功把天机镜惊呆了。
天道在交代任务时,可没说过还有这种突发情况啊?
它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通知天道,“应怜,应怜?”
随着道源融入应怜的身体,镜中世界也随之起了变化。
头顶的天空本来晴空万里,此刻骤然暗沉下来,乌云密布,阴云中隐有雷声翻滚。
镜中世界本就靠一部分道源的力量维持。如今这部分力量被吸收,镜中世界自然呈现出即将崩塌的征兆。
天机镜心道,眼下这种情况,还是往上报告为好。
只是,它还没连接上天道,不远处的空气中便绽开涟漪,一个黑衣的身影浮现出来。
那是……
是君执天。
镜中世界即将崩塌,他抓住机会,成功从金宫中脱身。
君执天沉着一张脸,魔气萦绕全身。
应怜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偷偷溜了出来。
不仅一见他就跑,还动用天道之力,强行把他送出极天城,困在金宫之中。
他咬着牙,怒火在血管里如火焰一般燃烧,焚烧他的理智。
……真不听话。
表面上乖巧柔顺,背地里却总是想着反抗。
等他把她抓回来,一定要……
然而,看到应怜后,他神色却骤然一紧。这时,应怜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喘了口气。
她低声唤他:“君执天……”
这一次可不是假装柔弱了,而是真实的虚弱。灵核的痛楚从心口向周身蔓延,她颤抖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即将跌坐在地时,却被一双手扶住。
眼前一阵阵发黑,应怜摸索着,攥紧了对方的衣袖,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
所幸,这附近有一架秋千。
应怜被轻轻放到秋千上,她平躺着,闭着眼睛,感觉君执天在抚摸她的脸。
……好痛。
仿佛那融进去的道源是一团火,从心口开始,灼烧她的五脏六腑。
真的好痛……
应怜疼得蹙眉,情不自禁地抬手,想要抓住点什么,随后就被君执天一把攥住,“放轻松。”
衣物的窸窣声响起。
他在解开她的……外衫?
应怜一惊,一瞬间忘却了疼痛,睁开眼睛。
她的水色裙子外面罩着一层纱衣,现在纱衣被解开,里面只剩下了薄薄的裙子。
一只手覆了上来,正按在她心口的位置。
应怜苍白的脸泛起微微的红,“你……”
虽然平时君执天也没少抱她亲她,但现在又好像有所不同。
君执天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冷冰冰的,“不愿意?”
一听就知道,他还在生气,只不过顾及到她现在的状况,没法发作出来罢了。
应怜轻轻眨了眨眼睛,她躺在秋千上,长发丝丝缕缕地垂下,“……很痛。你轻一点。”
“……”
应怜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话说得好像有歧义。
希望君执天不会想歪。
君执天却只是拧起了眉,“忍一忍。”
他半跪在她身边,一手按在她心口上,垂下眸子,专心致志。
随着他的指尖光芒绽放,术法如同一股流水,浸入应怜的心口。
那似乎是一个禁制。
它像一个笼子,把应怜的灵核包裹其中,和经脉隔绝起来。
禁制成型的一瞬间,如冰雪消融,疼痛消失了。
快到刚刚的痛楚仿佛只是一场错觉。
君执天是把那团火焰封印在她的灵核里面了?
应怜动了动。君执天问道:“还痛么?”
实质上是不痛了。但应怜不明说,她蹙起眉,借着君执天的力坐起身来。
“是不痛了,但还是感觉很虚弱。”她拧着眉头,掩唇咳了几声,“感觉很累……站不起来。”
事实上,情况远没有那么夸张。
不过,如果她不这么说,君执天岂不是就要开始和她算账了?
不如继续装柔弱,让君执天顾不得翻旧账。等过一会儿,估计他也想不起来发火了,顶多象征性地警告她两句。
君执天的黑眸盯着她,“那也是你自找的。”
要不是她私自溜出来,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他阴沉着一张脸,正打算再冷言冷语地讽刺她几句,衣袖却被应怜再次拉住。
她轻轻扯了扯,声音细细的:“我知道。对不起。”
应怜能这么乖巧地认错,让君执天不禁扬了下眉,“你错在哪里?”
“我不该私自跑出来,更不该躲着你。”应怜语气柔顺,认错态度良好,“对不起。我保证没有下次。”
“……”
君执天抿起唇。
应怜的“没有下次”,他已经听过不止一次了,可信度直线下降。
不过,听应怜又咳了几声,声音细细,再看着她苍白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唇,他最终只是哼了一声。
他道:“那你说说,应该怎么补偿我?”
“补偿?”应怜睁大眼睛看他。
“是。补偿。”
君执天俯身,贴着应怜的耳边,轻声细语,“你该不会以为,只要示弱认错,就能过我这关吧。”
“做错了事就要补偿,否则就要受惩罚。自己选一个。”
“……”
真不讲道理。
她明明是被限制自由的一方,逃跑未果被抓,居然还成了过错方,被逼着补偿他。
但是,看在他刚刚给她下禁制的份上,还是满足他吧。
这不是补偿,而是奖励。
应怜的睫羽微微颤动几下,忽然抬手捧住君执天的脸。
随即,她轻轻仰头,把唇送了上去。
那是一个点到为止、涟漪一般轻柔的吻。
作者有话说:
亲亲(女主主动版)
以后的更新时间还是晚上9-11点~
第29章 燃烧
虽然只是一个一触而逝的吻, 但应怜能感觉到亲上去的那一刻,君执天的身体僵了一下。
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亲他。
严格地说,是她第一次主动亲别人?没想到会是在此时此刻。
应怜一边想着,一边试探着更加深入一点。
只是她刚有了类似的苗头, 还没彻底付诸实施, 君执天就反应了过来。
后脑被扣住, 他反客为主地亲了过来,加深了这个吻,和她交换着彼此的气息。
应怜睫羽颤了颤,轻轻地用双臂环住他。
双唇交接之余,天机镜似乎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应怜置若罔闻, 气得它在应怜的识海里上蹿下跳。
“你现在不听我的, 以后有你后悔的!我要禀报天道, 你不务正业……”
应怜烦不胜烦,抽空问天机镜, “你刚刚在说什么?”
“我说, 这是一个好机会。”天机镜的声音听着恹恹的,“哼,现在这个机会错过了, 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它说的“好机会”, 是让应怜执行任务, 去杀君执天。
应怜却一点都不想理睬它。
此刻,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匕首化为火焰, 已经和她合二为一。
心口灵核的位置, 此刻正被一团明亮的火焰包裹着。
由于禁制的存在, 并不痛。
应怜试着去感应它,同样也得到了回应。
也就是说,未来她可以试着操控这一小团道源的力量吗?
这个发现可谓十分重大,应怜顿时不想理睬什么任务了。
她对天机镜道,“镜中世界已经呈现崩溃之兆,你也不要勉强维持了,不如先让我们出去,再徐徐图之。”
天机镜:“……”
说得有道理。但现在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现在不动手,怎么想都是一种浪费啊!
正敷衍天机镜的功夫,应怜唇上又被咬了一口,这一次不轻不重。
她忍不住轻呼一声,这才发现君执天已经放开了她。他似笑非笑看她,“又在走神?”
都怪天机镜,非要趁着这时候和她说话。她道:“我在想,我们该怎么从镜中世界出去。”
君执天微微扬眉,“是么。”
虽然他没说信或者不信,但应怜第六感一向敏锐。
她意识到了危机的逼近。
君执天是不是在给她下禁制时,察觉到了什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当机立断,问天机镜:“你还有剩下的道源力量吗?”
“唔……还有一点点。都给你吧,这次可要小心……”
“快点。”
在应怜的催促下,天机镜一边碎碎念着,一边凝聚最后的道源力量,在应怜手里幻化出一把匕首。
下一秒,它就看到应怜把那把匕首塞进了君执天手里,“给你。”
君执天怔了下。
他低眸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浮出意外的神情,“给我……?”
应怜这一举动不仅出乎君执天的意料之外,也成功震呆了天机镜。
它在应怜脑海里呆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应怜不理会它,只微笑着对君执天道:“对呀,给你的。”
她道:“天道要我用它杀了你。我不想照做,就当你提前发现,没收了吧。”
那双清凌凌的眼睛望着君执天,像是日光一照,波光闪动的湖。
君执天沉默了。
他捏着那把匕首,久久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应怜在秋千上坐着,微微晃了晃,“怎么了吗?”
君执天轻轻扬眉,“没什么。”
早在他给应怜下禁制时,就发现她心口燃烧的火焰非同一般,似乎和传言中的道源同出一脉。
这个幻境里只有金宫和极天城,是谁创造出来的,不言而喻。
大概是天道借着他和应怜探访雪山的机会,把一部分道源化作武器给她,想借应怜之手,把他解决掉。
但是……没想到应怜会主动把武器交给他。
他问道:“你是怎么吸收道源的?”
应怜的睫羽轻轻扑闪一下,“我也不知道,突然它就融入我的身体里了。”
她语气带着担忧,“这会对我的身体有影响吗?本来灵核就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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