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果早早和谈,君执天一定不会接受。
事到如今,应怜也看明白了。
她不愿成婚,君执天也心知肚明。因此所谓战争,从一开始,就是为了逼她妥协,答应他的求婚。
……罢了。
虽然在意料之外,但这或许也不是坏事。
“你做出这种决定,有向天道汇报过么?”秦宸沉着一张脸,突然伸手去拉她,“还是说,你早就和君执天商量好了,才……”
这种指控真是莫须有。
应怜本来就心烦,看到秦宸更烦了。她懒得自证,一把拍开他的手,“少来揣测我。想信就信,不信——”
她一指门口,“你就滚出去找天道告状。”
秦宸面露愕然,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她,“应怜,你——”
应怜居然会说“滚”这个字。
此时,她正恼怒地盯着他,那张苍白的脸泛起红潮,比起平时那端庄典雅的模样,看着尤为生动。
秦宸心中的怒火突然消解了些。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意义不明的复杂情绪。
他不想再指责应怜,叹了口气,道:“我只是——”
此时,议事殿的门口,黑色的魔气忽地一闪而过,向秦宸激射而来。
那魔气警告的意味更多一些,被秦宸及时发现。他一挥袖,魔气弹到天花板,打出一个凹坑。
玉石碎屑和着烟尘纷纷掉落,应怜被呛得咳嗽几声。
她揉着眼睛,看向门口的方向。
君执天逆光踏过来。
他一瞥秦宸,带着十足的杀意,“滚出去,我要和我的未婚妻说话。”
“……”
“我的未婚妻”这五个字深深刺痛了秦宸,令他脸色难看起来,收紧五指。
他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
这是生平第一次,他没有顺风顺水,而是尝到了挫败的滋味。
但他修为不及君执天,就算这是在极天城,打起来也没有任何胜算。
秦宸只得生生忍下这口气,最后望了一眼应怜,甩袖离开。
——此仇必报。
天道必然也愤怒于这次的失败,不是么?
秦宸离开了,议事殿里只剩下了君执天和应怜。
他立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目光沉沉。
应怜仰头望他,睫羽忽闪一下,“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她的眼睛红红的。
刚进门时,她似乎也在揉眼睛。
君执天垂下眸子,指腹轻柔地揩过她泛红的眼尾。
“哭了?”
他问道。
应怜否认,“没有。是烟尘进眼睛里了。”
她说的是实话,君执天看起来却不是很相信。
他的薄唇抿了起来,眸光微敛,片刻后才道:“恨我也没用。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
“我也没有恨你呀。”应怜轻声道,“难道你很希望我讨厌你、恨你,才硬要我嫁给你?”
她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就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来。
君执天看着她,突然把她抱入怀中。
他语气迟疑,“……不恨我?”
就算在他无视她的屡次婉拒,当着极天城的面,强行逼婚后?
应怜摇了摇头。
“反正,你不一直是这样么,把我当做你的战利品一样。”她语气轻柔,“我习惯了。就像你说过的那样,这就是魔族的本性吧。”
“……”
虽然没说恨他,这话蕴含的意义,却比她亲口说恨他还尖锐。
君执天微微吸了口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感觉到了心脏被刺了下,密密麻麻的痛意蔓延开来。
肩膀突然被扳住,应怜被用力按在君执天的怀里。
沉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不错,这就是我的本性,你不愿意也无所谓。”他语气又冷又硬,“我也不需要你的喜欢。”
“……”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
听起来和平时一样强势又偏执。
然而,他的心跳却暴露了他的情绪。
极快,如同急促的鼓点,出卖了主人并不平静的秘密。
不知道为什么,应怜突然很想看看他的表情。
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表情,说出这些狠话的?
她心里评估着,却被君执天死死地按在怀里,看不到他的表情。她蹙起眉来,“疼。”
听到她喊疼,君执天垂下眸子。
一阵负气感升起,他想反其道而行之。
把她抱得更紧,或者把她按到桌子上,强行神/交。
反正她永远不会喜欢他。
这么想着,他却迟迟没有动弹。这时,应怜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下。
“你就这么对待你未来的魔后?”她道,“君执天,放开我。”
这句话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君执天抿了抿唇,还是松开了她,转而去拉她的手。
应怜任他动作。
她感觉自己的手被拉了起来,紧紧攥着。
垂眸望了一眼,应怜又抬眼,看了看君执天。
他的唇紧紧抿着,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情绪看起来很是低落。
明明她才是处于下风,被予取予夺的一方吧。
因为她一句话,就这么难过?
意识到她在看他,君执天的目光从他们交握的手上抬起来,看向应怜,“我要带你回金宫。”
应怜问道:“什么时候?”
“现在。”
应怜被噎了一下。
停战协议明明写着,婚礼是半月之后。这么早就要把她带回去?
君执天声线冷硬,应怜敏锐地从中听到了一丝负气的意味。
现在的君执天,给她一种破罐子破摔,对什么不管不顾的感觉。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颊,明知故问,“是不是心情不好?”
“……没有。”
“肯定是心情不好。”应怜笃定地下了结论,“你好奇怪啊,君执天。明明你以前也这么说过,我重复了一遍,你就生气了。”
“……”
君执天拧起眉来,突然把应怜凌空抱起。
眼前景物一晃,应怜就被按在桌子上。她半躺着,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脸颊上,睁大眼睛去看欺身而上的君执天。
这是可是议事殿,极天城最庄重肃穆的地方。
平时,这里连着装都严格要求,更是不准修士大声喧哗,无论矛盾有多激烈,都要不急不缓,温声细语。
现在,君执天不会是要……?
作者有话说:
被神女说了一句就难过得不行的魔君:我不需要你的喜欢(强撑)
第42章 约定
她可不想在议事殿和他神交。
应怜的睫羽轻轻颤动一下, 在对方贴过来之前,及时捧住他的脸颊,“你想不想看看我住的神女宫?”
君执天垂眸望着她,一手撑在她身旁, 神色不明, 半晌才哼了一声, “你在邀请一个魔族进你的神女宫?”
他把“魔族”两个字咬得极重,应怜听出来了。
真小气,被说一句就气成这样。
罢了,不和他一般见识。按照软硬兼施的原则,她现在应该哄哄他。
应怜这么想着, 面上却不露声色, 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别的魔族不可以。”
她语气温柔, “但你是我未来的夫君。不想去看看么?”
听到这话,君执天的黑眸闪动一下, 对她的钳制放松了些。应怜趁机挣脱他, 从桌子上滑下来。
她整理裙摆,笑盈盈地去牵君执天的手,“走吧, 我带你在极天城转转。”
先把君执天带离议事殿再说。
出了殿门, 议事殿的守卫就向应怜躬身行礼。
应怜示意他们起身, 注意到守卫的视线落在她和君执天交握的手上。
想必在他们在议事殿说话时, 和谈的内容早已传遍了极天城。
若在平时,她早就为了避嫌放开君执天, 然而现在也没这个必要了。
她微微一笑, 不仅不放手, 还把对方的手握得更紧了,道:“你们不向魔君行礼么?”
现场顿时一片寂静。
守卫们的表情瞬间变得震惊起来。
君执天看起来也很意外,他看向应怜,神情里带着困惑。
应怜不理会他们的惊诧,对守卫道:“想必你们已经听说了和谈的消息,我和魔君不日后将成婚。”
守卫点头称是,应怜道:“所以,魔君从此以后,作为我的夫君,也可以算是极天城的一员了。你们应当向他行礼才是。”
君执天:“……极天城的一员?”
这可在他的意料之外。
然而面前的守卫似乎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立刻收起震惊的神色,神情恭谨,也向他行了个礼,“参见魔君陛下。”
“……”
君执天的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看了眼应怜,闭口不言。
等到被应怜拉走,远离了议事殿,他才似笑非笑地看向应怜,“我什么时候成为极天城的一员了?”
“就在刚刚啊。”应怜侧过脸看他,轻轻眨了眨眼睛,“现在你是我的未婚夫,可不就是极天城的一份子么。同理,我和魔界也一样。”
她停下脚步,蹙起眉来,“还是说,你的意思是让我永远待在金宫,断绝和极天城的一切联系?不至于这么霸道吧?”
微风拂过,浮雾木发出沙沙的声音,枝叶勾勾连连,如云似雾。
应怜的长发也被吹起,她按住发丝,微微抿唇,望向君执天。
那双眼睛像风一吹,日光下波光粼粼的湖。
君执天眸色微敛。
他确实有这个想法。
不过,对着这双眼睛,他耳边似乎又响起应怜那句“把我当做你的战利品一样”。
这个意图突然无法宣之于口了。
他否认:“我没有那个意思。”
“那就好。”应怜立刻露出笑容,“回神女宫前,我们不如在极天城逛逛?”
不等君执天答应,她就脚步一转,不容分说地拉着他向别的方向走去。
极天城现在正值正午,本该日光和煦,天却阴沉沉的。
平时一碧如洗的天空,此时阴云密布,寒风呼啸。
从应怜有记忆以来,极天城还从未有过这样的天气。
她不禁望了望远处的观星台,此时,一朵雪花在她面前打着旋落下。
“……下雪了?”应怜伸出手接住。
那是一片普普通通的雪花,没什么特殊之处,但极天城从没有过雪意,应怜忍不住新奇地看了又看。
雪花在她的掌心逐渐融化。君执天靠了过来,指尖轻点她的掌心,一道结界幻化而出,把雪意和寒风都阻挡在外。
“怎么像第一次见到雪似的。”他低声揶揄应怜,“在金宫看的还不够多?”
“对于极天城来说,这确实是第一次。”应怜眨眨眼睛。
雪越下越大,不到一刻钟,极天城宫殿的金色穹顶就尽数化为白色。
路上不乏出来看雪的修士,见应怜过来,急忙行礼。又见到她身边的君执天,面色就变得微妙起来。
应怜搬出说服侍卫的那套说辞,他们才对着君执天行礼,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都滴水不漏,恭谨地称他为魔君。
这次,君执天倒没有上次的抗拒,只哼了一声,便拉着应怜走了。
风雪之间,一座金殿在路边现出。
君执天抬头望去,念出牌匾上的字迹:“问道殿。”
应怜介绍:“问道殿是极天城平时开讲道会的地方。”
在应怜给他念的睡前故事里,也出现过“讲道会”这个词汇。君执天问:“讲道会是什么?”
“顾名思义,讲道会就是讲解道法,帮助修士理解天道运行,进而加快修炼速度的地方。”应怜道,“有时候,也会讲一些宣扬天道事迹的故事。”
想必是为了更加巩固天道的统治。君执天微微扬眉,“有修士爱听后者吗?”
应怜忍不住笑了,推了他一下,“别这么说。这对稳定人心很有用。”
“稳定人心最好用的是恐惧。”君执天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戾气,“让所有人怕你,他们就不敢造次。”
好一个名副其实的暴君,怪不得他的下属都这么怕他。
应怜的睫羽忽闪一下,故意问他,“你说要让所有人怕你。那也要我怕你吗?”
“……”君执天顿了一下。
一开始,他就没把应怜算进“所有人”里面。
那么,如果应怜也惧怕他……
那她想必会如他所愿,变得乖顺听话,对他的所有要求都不敢反抗,任他予取予夺。
他目光微转,看了看应怜。
她也正看着他,目光清澈,见他不回答,还摇了摇他的手,“君执天?”
那清丽的面容流露出不高兴的神色,“你是不是在走神?我问你问题呢。”
……现在也很好。
她会主动和他说话,偶尔还会温柔地撒娇,就算发脾气时也很生动和可爱。
君执天眸光微敛,道:“他们怎么配和你相提并论?一群蝼蚁罢了。”
说着,他靠过来,把应怜的脸颊上散落的发丝拨到耳后,“你和他们不一样。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
神女宫里,轻纱重重,香炉里烟气缓缓升起,若有若无的清透香味在室内飘浮。
侍女捧来茶具,应怜起身沏茶。
君执天盯着她的动作。
纱袖掩映之下,她皓白的手腕若隐若现,上面空荡荡的。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应怜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不禁轻笑一声,把茶杯推到君执天面前,“你的茶。”
她继续给她自己沏茶,因为进入了温暖的室内,苍白的面颊稍微泛起了一抹绯色。
君执天转动着茶杯,却不喝,等到应怜沏完茶,才道:“我不爱喝茶,太苦了。”
“不苦。”应怜道,“我宫殿里的茶叶是甜的。”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是真的,她还示范性地喝了一口。
那浅红的唇,如今染上了少许水光,仿佛在做着无声的邀请。
应怜放下茶杯,抬眸望着君执天,那染着水光的柔软唇瓣一开一合,“你试试?”
君执天突然觉得有些渴。
他垂下眸子,端起茶杯,掩饰性地喝了一口。
带着甜味的温热茶水沁入唇齿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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