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对于封皇祭典,妖神的态度十分冷淡,吩咐不必准备祭典,让应怜直接上位即可。
然而近几日,情况却陡然一转。尤其是昨日,妖神突然命令他,无论如何也要把应怜邀来祭典。
自从妖神苏醒以来,他还未见对方有这么大的感情波动。
如今应怜终于召见他,他欣喜若狂,忙不迭地踏入妖宫的大殿,“陛下,依您所见,封皇祭典应当何时举行?”
应怜道:“明日凌晨,太阳刚出来的时候。”
没想到她这么积极,大祭司心中一块大石落下的同时,又向应怜道贺。
应怜却问他,“除了封皇祭典,妖神还有没有对你下过什么命令?”
大祭司摇摇头。
应怜审视着他,见他不似说谎,便道:“你下去吧。”
妖宫还有其他政事需要处理,但应怜此刻没有去管它们的心思。
大祭司离开后,她便出了大殿,和君执天漫步在妖宫里。
妖宫以银色为主,放眼望去,日光照在殿顶,反射出波光粼粼的水波纹。
像是龙的鳞片。
然而这种和谐的景象只持续了很短时间,天色就变暗了。天地之间,寒风呼啸,黑云在上空沉沉涌动。
大雪铺天盖地地落下。
应怜的发丝上落了雪,她抬起手,接住一片银色的雪花。
君执天替她拂落肩膀上的雪,“乾坤倒转阵要三天才能完全发挥效用。”
也就是说,他们还可以享有片刻的闲暇时间。应怜抬头看了看天空,道:“你说,师岸现在是否正在看着这里?”
“有可能。”君执天道。
“乾坤倒转阵……他这个人,真是和我认识的那个师岸一点都不一样。”应怜叹了口气,“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可能就像他烧掉君执天的信件一般,瞒着她,不让她知道吧。
见她陷入沉思,君执天眸色微沉。他搂住她的腰身,扳过她的脸,轻声道,“疼。”
雪色之下,君执天面色苍白,仿佛真的很虚弱。应怜的注意力顿时被他吸引了过来,“哪里疼?”
她捧住他的脸颊,担忧地看他。君执天凝望着她,指尖慢慢移了一移,摩挲着那柔软的唇瓣。
“……”
应怜明白了他的暗示。
好幼稚。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连装病都用上了?
她好气又好笑,还是凑过去,亲了君执天一下。
君执天心满意足地回吻她。
唇齿厮磨之间,银色的雪花打着旋落下,在两人的衣襟上都积了一层薄薄的雪。
许久,应怜才被放开。
她望着面前的君执天。
由于红莲孽海还未完全恢复,他的瞳色依旧是浓郁的红。
雪意之下,他黑衣红眸,像是白色的天地之间,一抹炽烈的色彩。
应怜目光落在他肩头的雪花上。
落雪被轻柔地拂落,应怜将它捏在手心,揉成一个小小的团子。
她看了又看,觉得它小巧玲珑,很是讨人喜欢,便问君执天,“它是不是很可爱?”
她捧着雪团的模样,莫名带着些温柔的天真,让人移不开眼睛。君执天注视着她的面容,“嗯。非常可爱。”
“……”
怎么感觉君执天像是在说她似的,应怜想。
她用了个术法,让雪团不至于融化,随后把它放进储物镯里。
正值寒冬,附近的红梅嫣然怒放,于北风中摇曳着身姿。
君执天从枝条上取下一团雪。
他心念一动,雪团的形状就发生了变化。
应怜的目光被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个小小的雪人。好像是……她的模样?
她把雪人捧在手中,凝神细看。
确实是她。
应怜的心柔软了起来,不禁抬眸看了看君执天。君执天也正凝望着她,见她看过来,便凑近,轻轻吻了应怜一下。
“应怜。”他轻声道,“我好幸运。”
应怜疑惑地侧了侧头,“幸运?”
“不错。我觉得我是三界之中最幸运的。”君执天的红瞳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毕竟,那么多人都喜欢你,而你却选择了我。”
“……”应怜忍不住盈盈一笑,“我也很幸运呀。你实现了我很久之前的一个愿望。”
愿望?
君执天知道,应怜想恢复灵核,想彻底掌控极天城,想摆脱天道的控制。
但看她的表情,好像这些又都不是。
他不禁问道:“什么愿望?”
“我以前总想,若我真的成婚,我的道侣应当把我看得比世间的一切都重要。”应怜道。
她生来没有亲缘,刚被创造出来时,虽然具备了极高的天赋,于心性上,却像是一张白纸。
那个时候,师岸和她还不熟,只会规训她。她在极天城孤立无援,白天努力学着做标准的神女,晚上独坐神女宫时,就不免会感到孤独。
想要全心全意、不求回报的爱。
想要无论正义或者非正义,都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她一边的爱。
想要不吝于表达,炽烈到足以将她融化的爱。
应怜微微含笑,看君执天的目光如水般温柔,“本来,这只是个不切实际的妄想……谢谢你。”
回应她的,是一个用力的拥抱。
君执天把她抱了起来,身形一动,下一秒,应怜眼前的场景就换成了妖皇的寝殿。
两人又缠绵拥/吻了一会,直到寝殿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按大祭司的意思,侍女把封皇祭典的衣服给应怜送了过来。
君执天拎起那件礼裙,“换上试试。”
裙子是妖界风格,繁复又华丽。应怜扫了一眼,轻轻皱眉,“我不会穿着它出席。”
她是极天城的神女,目前极天城的实际掌控者。
穿着妖族的礼裙,接受妖神的钦封,总觉得矮了一头似的。
她正打算让侍女把衣服拿走,君执天却制止了她。
“这裙子还挺好看的。”他凑近应怜,“不试试么?”
应怜扬起眉来,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想让我穿给你看?”
她拿过礼裙,“那你转过身去。”
君执天:“……”
以前应怜不想让他看她换衣服就算了,怎么现在还避着他?
应怜见他迟迟不动,瞪他一眼,君执天只得转身。
为了避免被窥测,他心念一动,结界便以他为中心,笼罩了整个寝殿。
背后响起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
君执天看不到想看的情景,只能遗憾地叹了口气,想象着裙子从应怜身上滑落的一刻。
然而没过一会,那种穿衣声就停了。君执天等了等,也没听到应怜的声音,忍不住问道:“我可以转过身么?”
片刻,应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低的,似乎没什么底气似的,“可以。”
君执天转身,随即微微一怔。
妖界风气开放,那条裙子虽然是礼裙,也要比应怜常穿的衣服暴/露许多。
往日,应怜穿的裙子要么是长袖流仙裙,要么在裙子外面披一件纱衣,只在行走之时,露出一点白皙的脚踝。
现在……
那礼裙的肩部处没有布料,只用细细的金线,连着一颗红宝石。
那宝石缀在她雪白的肩膀上,衬得她肌肤如雪,似乎能生出光来。
上衫短短的,露出一截雪色的腰。裙子虽然是长裙,但膝盖以下只有一层缥缈的红纱。
“……”
在君执天灼热的目光注视下,应怜被他看得很不自在。
她还从未穿过这么暴/露的衣服。
就算不考虑面子问题,她也是不会穿它去封皇祭典的!
应怜微微咬唇,拿过一旁的外衫。见君执天依旧盯着她看,她不禁瞪了他一眼。
“看够了没——唔!”
她被一把抱起,随后压倒在了床上。君执天热烈地吻着她,随后撩起她的裙摆。
“等一下!礼裙……”
虽然她不想穿这裙子,但刚送来的裙子就被弄脏弄皱,这也太……
应怜推着君执天的胸口,见他不管不顾,心里便起了气。
她心念一动,之前被收进储物镯的雪团就浮现在了空中。
随后,“啪”的一声,一个雪球砸到君执天身上,“冷静下来没?”
君执天:“……”
应怜这个雪球虽然小,但融合了原初之火的力量,砸在身上,还有些微微的痛。
他松开应怜,把雪球握在手中,稍一用力,它就碎成了冰渣。
随后,君执天垂眸看了眼应怜,唇角突然弯起。
应怜顿时警惕起来。
她蝶翅般的睫羽一抖,还未说话,一只冰冷的手就探入了她的裙摆。
“啊……不/要!好冰……”
应怜的身体剧烈地一颤。随后,她发着抖,缩起身子,任凭君执天吻着她,把她卷入无尽的漩涡之中。
◇
封皇祭典在妖宫的一处高台举行。
虽然这次封皇祭典和以往格外不同,受封的并不是龙族,甚至连妖族都不是,但全妖界的贵族还是尽数到场了。
那条礼裙被留在了寝殿,应怜只穿了一条简素的水色裙子。
大祭司虽然有点意见,但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高台之下,他按照封皇祭典的流程,先念诵了一番长长的祭词。
那祭词冗长又无聊,应怜一边听,一边神游天外。
发呆之余,她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幕有些荒谬。
妖界的妖皇不是妖族,妖神也不是妖族。此刻,他们却在一本正经地举办封皇祭典。
她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君执天,
他对这个所谓的祭典一点都不感兴趣,只是一直盯着应怜。见她看过来,他便弯起唇角,对她笑了笑。
应怜也回以微笑。
祭词终于结束,大祭司微微躬身,“请陛下登上高台,接受妖神的赐福。”
应怜点了点头,拎起裙摆,拾级而上。
君执天倒是没要求和她一起上去。
他留在高台之下,一直注视着应怜,看那个水色的身影逐步登高,越来越小。
这个地方让应怜想到了极天城的观星台。
等到她走到阶梯的尽头,再低头去看下面时,已经看不清地面上妖族们的脸了。
现在,只留她一个人在高台之上,孤零零地站着。
应怜抬头望了望天空,现在已经是凌晨时分,但天空还是漆黑如墨,一点黎明的迹象都没有。
她拢了拢裙摆,正思考着见到师岸后,要对他说什么,面前就起了风。
应怜的长发随风飘舞。
她的面前,空气中绽开了一阵涟漪,一个白衣的身影从其中幻化而出。
师岸以修士的模样出现,倒有些出乎应怜的意料。
正要出口的话顿时被咽了下去。她问:“你以这个身份出现,就不怕被底下的妖族发现么?”
风吹起师岸的墨发。他的白袍猎猎作响,语气淡漠,“发现又如何?”
应怜:“你是妖神……”
若现在被妖族发现,他们的妖神实际上是极天城的神子,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在乾坤倒转阵即将生效的这个时候,应怜一点也不想节外生枝。
然而,提到这个称呼,师岸却面色一沉,打断了她的话,“我说过,不要这样称呼我。”
应怜:“……”
该不会师岸都掌控妖神之力了,那种对异族的歧视还是根深蒂固吧?既然如此,为何又要接触这种力量?
“好吧。”她叹气道,“我们来说正事。乾坤倒转阵……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到这个问题,师岸没有马上回答,只是长久地凝视着应怜。
夜风之中,她的长发和裙摆随风飘动。
让他想到和她初遇的时候。
他踏上观星台,看到一袭纱裙的少女孤零零地立在那里,身形单薄,楚楚可怜。
……天道真是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
它不该在生出灵识之后,以它的喜好为基准,造出应怜。
他是天道之力的三分之一。天道的喜好,也是他的喜好。
可惜,就算他早就拔不出斩情了,也一直刻意忽视这个事实。
——直到应怜灵核碎裂,并落到君执天手里。
师岸闭了闭眼,“因为,我想回到以前。”
“……回到以前的什么时候?”应怜问。
是极天城大败,不得不把她嫁给君执天的时候吗。
还是更早,她被关押在妖界的时候?
当她提出这些猜测时,师岸却摇了摇头。
他道:“是最开始,我遇见你的时候。”
让一切重新开始。
应怜拧起眉,凝望着他。
本着先礼后兵的原则,她想先试着劝说师岸,让他放弃这种发疯般的行为。但她突然注意到,他的金眸中,流转过一丝光芒。
一股危机感从应怜心中升起。
她猛地向后一退,立在高台的边缘。
夜风吹动她的发丝,她身形纤薄,仿佛马上就要从高台上跌落下去。然而下一秒,一双手就扶住了她。
是君执天。
应怜心中一定,抓住他的衣袖。君执天攥住她的手,轻声问她,“有没有伤到?”
应怜摇了摇头。
君执天揉了揉她的头发,随后转向师岸。
他红瞳如血,冷冷地嗤笑了一声,“师岸,论起卑劣来,就算在极天城,你也是其中翘楚。”
真有勇气。想在他面前夺走应怜?
杀意在君执天血管里翻腾,魔气冲天,魔气本源的虚影在他身后若隐若现。
师岸也盯着他,眼神寒冷,丝毫不掩饰对他的憎恶。
一触即发的气氛中,应怜看向自己刚刚站着的地方。
银色的细线从地面上蔓延而出,微微摇曳。
虽然颜色不同,但那种气息很熟悉。
正是在雪山的时候,天道封印原初之火的禁制。
应怜深深吸了口气,抬眸望着师岸。
“你——你对我用天道禁制,想封印我?”
作者有话说:
打雪仗。
第67章 观星台
上一次是让她对君执天动手, 这一次直接对她动手?
应怜只觉得难以置信,她望着师岸,神情满是不可思议,“你——!师岸, 我是真没想到, 有朝一日, 你会这样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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