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给我密密匝匝的插了满头,我赶紧扶住脑袋“够了,够了,你家小姐不是刺猬,你怎么没完没了啊。”
“小姐,你给忘了?今日是陪阮正君回门的日子,还不得打扮得隆重点啊。”
豆蔻一边回话,一边又从妆匣里挑了一对足金的耳环。
我愣了会神,回忆起婚前母亲确实叮嘱过成亲的第二日不可贪睡。
但是,但是,我该怎么去面对阮逾呢?
思及此,我就想赖在凳子上不走。
豆蔻给我上了口脂,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拍手道:“好了,我家小姐可真是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绝世美人儿。”
豆蔻这妮子每次给我梳完妆都会来这么一下子,我矜贵的点了点头。
柳梢急匆匆的从外间跑过来,问我好了没有,阮正君已经等了好久了。
“叫他等着。”
豆蔻和柳梢都愕然的看着我,估计是不敢相信为什么我会对新婚郎君这么不体贴。
被她们俩看得烦了,也不能真的不陪阮逾回门,那显得我太小气了,连带着母亲父亲会被人说不会教女。
可是,我真的就想那么小气啊。
(六)
卷了帘子,阮逾果然在等我。一见我来了,便拽起我的手。
拉着我疾行,他步子迈得极阔,我不得不小跑跟上。
府外已经有马车候着了,
不等豆蔻拿踮脚凳,阮逾一把勾住我的腰,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就把我推上了轿子。
我心里又羞又气,这是什么道理。他是把我当作男子看待了不成?还是在下人面前。
等阮逾上来,我扭头看向窗外,一路没跟他说话。
到的时候,阮逾的三姐夫嫌我们来的太迟,“都要吃晌午饭了才来,四弟妇真是好大的忙人。”
却被三姐一眼瞪了过去,三姐夫垂着脑袋,立马不做声了。
好嘛,这才是驭夫之道。要不是快开席了,有时间我真要向她讨教讨教。
向阮家二老赔了迟到之罪,阮姨只是看着我和阮逾捂嘴笑,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笑得我汗颜。
等到丫鬟们把菜端上来,我却想寻个借口离席。席面上尽是烤羊肉,炒羊肉,羊肉羹。而我对羊肉过敏。
阮姨还亲自给我布菜,给我夹了好几筷子葱爆羊肉,说我昨晚上累着了,要好好补补。
我笑得尴尬,阮逾又给我添了一碗羊羹,“妻主请用。”
桌上人俱是一脸笑意,似是很满意我和阮逾如此恩爱和睦。
我接过羊羹,将它摆在左手边,继续咽了几粒白米饭。
“妻主为何不用,我记得你不是很爱吃羊肉的吗?”
本来大家吃得好好的,经阮逾一说,都齐齐看向我,我不能拂了阮逾面子,只得含泪饮尽。
吃罢了饭,女人们聚在堂前说话,男人们则去了内室。
阮逾的姐姐们都有功名在身,要不就是已经任职了,说起来滔滔不绝。我坐在一旁插不上话,而且身上瘙痒不止,又不好去挠。只好趁她们不注意时,轻轻的在椅子上蹭下。
却不想越蹭越发痒,动作便大了些,二姐发现我的异样,问我做什么。
我说椅子硌人,换个姿势。
三姐已然笑了起来,说我好像庄子上蹭树的耕牛。
我一时觉得下不来台,便起身告辞。
让柳梢捎话给阮逾,说我先行回府。
(七)
在路上我就挠个不停,卷起袖子,胳膊上密密麻麻的起了红疹。到了家,我感觉头皮都是痒的,豆蔻给我涂了药膏,到了晚间才慢慢的不痒了,只是身上都是肿的,头也肿成了猪头。
期间阮逾来过,我叫丫鬟给回了。
一是生他的气,二是这副尊容实在不好见人。
让柳梢把阮逾的睡具搬到别院,我就在房中一直待着。
过了三日,我才完全消肿。
阮逾的耳报神也真及时,立马从别院过来,问我病情。
“托您的福,吃了那碗羊羹,遭了不少罪。”
看阮逾一脸愕然,“你不是最爱吃羊肉的么?怎么会这样。”
“我从小就不能吃羊肉,大概你把我和谁记混了吧。”
我背过身去,不想同他多言。指挥着豆蔻柳梢整理书箱。
我的婚假已经期满,该销了。
(八)
大包小包回了书院,给孙照月带了不少吃食。孙照月大快朵颐之余,从柜子里翻出一大包东西,说是给我的回礼。
好嘛,算孙照月有点良心。
打开一看,我却傻眼了。
全是沈夫子课上的讲义和留的课业。
“我统共才回了家五天,就这么多了?”
“还有我的那份也在里面,好妹妹,替我也作了罢。”
“呵呵”
下午去上沈夫子的课,因为落了五天的课,怕自己跟不上,所以我学起来分外认真。
下了课拿着讲义去问她看不懂的地方,沈夫子很满意我这样好学,又塞给我本书,全是手录,她对往年乡试的总结摘要。说是独一份。
“群玉,你资质是普通了些 ,性子也不甚稳重。为师还怕你娶了夫侍更是收不住心,没想到你愈发上进了。若你好好研读,乡试便不用愁了。日后会试、殿试指日可待啊。”
我谢过沈夫子,想着自己要争口气,毕竟夫子将她的心血赠予我,是多么的看中我这个学生啊。
我兴冲冲的把书拿回去,直到要就寝了也不放下。
孙照月催我快睡,我没理她。
“哟,在看什么好书,春宵秘戏,还是燕寝怡情啊?”
说罢便凑过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给我也瞧瞧呗。”
待看清书上的字后,“嘁,没劲”
“你懂什么,这是沈夫子偷偷给我的,说我看这个能中乡试。哪像你成天想些有的没得。”
“你说这个啊”孙照月从衣裳堆里拎出一本书,朝我抛过来。
摊开一看,除了书皮不一样,其它的与我这本一模一样。
“这也是沈夫子私下里给你的?”
“这书人手一本,在前几日就发了。你没赶上,沈夫子也就糊你了。”
我:“......”
忽然不想学习了是怎么回事。
(九)
入了伏,暑热难耐。学院特放了半天,许我们下午不用上课。
本想歇会午觉,孙照月硬拉了我去街上吃酒。
花楼里用缸盛了冰,果然十分清爽宜人。
桌上上了几盘瓜果,孙照月又拿着单子附耳跟鸨儿说了两句。
不多时,便出来几个衣着清凉,身姿俊秀的男子。
孙照月让我先挑,我选了一个看起来和顺的。她则选了一个娇媚的。
“这些人兼做皮肉生意,今日可放开些,往日你还未娶夫侍,便收敛些,如今可不需要顾忌那么多了。”
我好意思告诉她,我还未和阮逾行周公之礼吗?
应付的点了点头,只和这个郎君聊些家常。
在席间饮了几杯酒,孙照月称自己不胜酒力,要郎君扶她回房。
也向我使了个眼色,好吧,去房中也并无不可。我刚把手虚搭在郎君肩上,就被人一掌拍掉了。
定睛一看,来人把我唬了一跳,是那个日不思夜不想的我家正君。
虽说无夫妻之实,但有夫妻之名。在外嫖娼,被抓包了也挺丢脸。
阮逾二话不说就要拉我回去,孙照月不知道是真的喝醉了还是什么,居然拦住了阮逾。
“妹婿来了,一起来吃酒啊”
阮逾:“不了,今日有事改日专请孙姑娘到府上吃酒。”
孙照月:“妹婿,你和群玉成亲那日,我可是替群玉挡了不少酒,不然你哪能那么快活。今日你不喝是不是不给我面子”
孙照月大概是真的醉了。
我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真怕阮逾当众把她门牙打掉。
阮逾却依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孙照月拍掌叫好,“不错,豪气”
又给阮逾满上,“这些哪够?不够我为群玉挡酒的十分之一。”
如此三旬,阮逾居然不倒,依然神色清明。
孙照月再灌他,她醉得不轻,直夸阮逾好酒量。被郎君扶进屋去了。
阮逾看向我,“这下可以走了?”
能不走吗?手都被他抓红了。
出了花楼,我问他投宿的客栈在那,好送他回去。
“没住客栈”
没法子,只好领着他去投宿。找了几家,却被告知,全被赵姓公子包下了。
多的匀不出来。
我总不能带阮逾回书院,想在花楼将就一晚。阮逾却死活不肯。
今晚可能要露宿街头了。
想起沈夫子住在附近,看能不能借宿一晚,阮逾却靠在路边树上不走了。
怎么拉也拉不动,吵着要我背他。
阮逾真乃奇人也,居然到现在才醉。
他莫不是想压死我。
我不背他,他居然自己跳到我背上,像只猴子缠着我不放。
承受生命不能承受之重,我倒地摔了个狗吃屎。
衣裳烂了,油皮也蹭破了。
他摔得倒是轻,还嫌弃我脏。
我真不想管他,“我不管你了,你自己在这待着吧。”
他又抓住我的手,用小指在我手上轻轻的画圈圈。画的我手心发痒,我又受不住痒。
“好了,好了”
阮逾:“不生气”
“嗯”
还没等我歇息片刻,他又要去乘船。月县临水,到了晚间也有渔人收了网,在水上过夜。
拦不住他,给了渔翁几十两银子,算作买船。
阮逾这会安静了,立在船头看星星。
我怕他醉了酒站不住,扯着他到船舱去。
他靠在我身上,不停的念着什么。仔细一听,唤我:“玉娘,玉娘”
一会又唤我“娘子,娘子”
娘子是前朝未覆灭前,男子对妻子的称呼,不过自我朝建立以后禁用此类称呼。以前在书市淘了一本旧书,全是些前朝的淫词艳曲,只知道里面的男主人公总叫女人娘子,有些不是夫妻关系,也被叫做小娘子。
后来不知道弄哪去了,几次想寻都寻不到。不知道阮逾这样一个光风霁月的人,怎么也学了这些来。
阮逾扳过我的脸,“你怎么不叫我相公?”
我才不叫,不丢我大周女子的脸。
阮逾去挠我的痒痒肉,被他弄的无奈何,只得叫他相公。
他这才满意了,“好娘子”
好了,在船上也呆够了。哄着他下船,天上却飘下来几滴雨。
而且愈下愈大,给船蓬铺了油纸,把船系在木桩上。
和阮逾躲回了船舱,船舱很小,两个人挤在一处。
雨下得很密,不断的打在船篷上。
滴滴答答,心也潮湿成一片。我和阮逾睡在一处,听了一夜的雨声。
(十)
第二日起来,我们两人倒是怪不自在。为了全他的面子,我也没提。
阮逾送我回书院,就家去了。
孙照月今日旷了课,沈夫子问我,我扯谎说她家有急事。
这一旷居然四五日都没来,我怪想她,让豆蔻打听她到哪去了。没想到真是回家了,捎话说家中有事,叫我勿念。
孙照月不在,每日失了好多乐趣。因为阮逾,我更是日日盼着归家。
于是沈夫子对着我长吁短叹。
休了假,我收拾了包袱就是去见我那日思夜想的正君了。
我想正君,正君不想我。
这不,刚迈进门就看见我家正君和郑春晓两人在廊下闲庭信步,有说有笑,好不快活。
我咳嗽了两声,他们才注意到我。
阮逾见我来了,快速和郑春晓低语了几句,郑春晓和我打了个招呼,就要起身告辞了。
“哎哎,别走,多年未见了,好歹留下来吃顿便饭不是?”
我留住郑春晓,让厨娘做了一桌客席。
席间有一道小炒羊肉,郑春晓多夹了几筷子。
我看向阮逾,他面色果然有些尴尬。
“春晓,我们也多年不见了,不如你在这多留几日,我好尽地主之谊。”
郑春晓:“哈哈哈哈,周群玉,你如今大了,小嘴还怪会说话的。不行,你还是正常说话吧,这样我受不了,哈哈哈”
我:“.......”
我觉得我之前都怀疑错了,郑春晓这样的绝对不是我的情敌。
撇下阮逾,拉着郑春晓去了内室。
我有话不吐不快,直接木人的事和盘托出。当然,我把阮逾新婚之夜还将小木人藏在袖中这一节隐去了。
因为阮逾现在是我的正君,我自然有义务斩断他以前的情丝。
郑春晓:“哦,你说这事啊,先说好,说了你不要打我啊。”
我再三保证不会打她。
“就是那时候咱俩玩的好嘛,阮逾老向我打听你的喜好。那个时候我还挺喜欢他的,自然不乐意了。送礼物的时候就故意说展昭是你送的。就想捉弄一下阮逾。现在我不喜欢他了啊,我是有家室的人。可不能跟有妇之夫扯上关系。”
怎么办,好想揍她,我好像控制不了自己的手了。
(十一)
郑春晓走后,我跟门房吩咐以后绝不让郑姓客人进来。
“怎么了,这么大的气性?”
“郑春晓来找你做什么?”
“这可不能告诉你”
阮逾神神秘秘的,我更是要知道,我摇着他的袖子“相公,你告诉你家娘子啊,不然她急坏了怎么办。”
阮逾看我良久,像是很不可思议似的。随后又低声笑了起来。
附在我耳边说“好了,告诉我家小娘子,就是……她想求女”
我:“向你求女!!!”
“想哪去了,找我要求女的秘方。”
我松了一口气,又好奇道:“你又不是郎中神婆,哪来的秘方。”
阮逾无奈的笑道:“我家里不是有三个姐姐么?”
“那找岳母岳丈大人要去啊。”
“她去了,被我那几个姐姐给轰出来了。”
“天哪,怎么还这样,现在生男生女都一样的。”
阮逾笑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前几日父亲带我去庙里求菩萨送女,说很快观音娘娘就会送到我们家,你说灵不灵验?”
“灵不灵验我怎么……”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吻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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