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还不是极限。
他心念一动,却是让这枚弯刀对自己做出世间最为残忍的刑罚之一——割魂。
这枚弯刀名为割魂刀,原是一炼器大师炼出来的顶级刑具,割裂神魂,会叫人生不如死,所受此刑具之人,不是自杀就是变成行尸走肉,如傀儡般生活在这世上。
这种刑具光是听着就已经让人闻风丧胆,但是晏泽宁知道后不惧反喜,他用尽手段得到了这把割魂刀,用以辅助自己修炼无情道。
不得已之时,趁爱意还未成势之前,割掉沾染爱意的神魂便好了。
这是他能想到控制爱意的唯一办法。
他极力控制着这枚割魂刀,一点点向自己神魂划去,割掉神魂的一刹那,晏泽宁只觉得自己恍若在地狱中过了千年。
怪不得有人会自杀。
那沾染爱意的神魂被晏泽宁用净瓶收了回去,疯长的野草又变成了他可以控制、精心侍弄的牡丹。
晏泽宁再看向池榆之时,那躁动的神魂已然安宁下来。只觉得几个时辰疯狂而贪婪的自己好似另一个人,他弯下腰,抱住池榆,去往她的房间,把她放床榻之上。
现在没有人打扰池榆了,她可以安心的睡着了。
晏泽宁看着池榆嘴边的血块和湿透了的衣服,大手一挥,她的衣服便干了,嘴唇的血块消失。他低垂着眼,看着被池榆全然弄湿的外袍,怔愣良久。
……
池榆醒来之时,看见的是晏泽宁站在窗边高大的背影。“师尊。”她唤着,嘴中发出嘶哑的声音。她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掀开被子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晏泽宁没有回头,他看着窗边的月亮,嘴中说着修复灵根的事,“你万年石乳已经吸收完了,尽快开始修复灵根,越快越好。”
池榆放下茶杯,“嗯”了一声。“那师尊什么时候开始?”
“立刻。”
“还是一样的疼吗?”池榆问着。
“比这更疼。”晏泽宁答道。
池榆知道这时候不继续的话前面的苦都白吃了。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恹恹说着好吧。
晏泽宁回头,让池榆把衣服穿好,这时池榆才反应过来自己只穿了一件睡衣,便随手拿了一件外套穿好。
晏泽宁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来。
池榆盘腿坐在床榻之上,晏泽宁首先给她下了个明心诀。再把池榆垂在背上的头发撩到胸前,露出白皙修长的颈脖。
“师尊,这是?”池榆发出疑惑。
“这里是扯出你灵根最好的地方。”晏泽宁冷淡回道。
池榆一听晏泽宁的话,“扯”这个字就把她吓到头皮发麻。她咬着牙,闭上眼睛,双手抓着床单,心一横,便对着身后的晏泽宁说:
“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晏泽宁拿下腰间的惊夜,惊夜便在他手中变小,到最后只有一掌长。他把惊夜的剑尖对着池榆的后颈脖,一剑刺了下去。
池榆当时便吃疼叫了一声,后又赶紧闭上嘴巴。
这剑刺进池榆的血肉,微动,便剖露出一点血肉与白骨来。
接下来,惊夜就完全没有用了。
晏泽宁用灵气把池榆的经脉从她露出的这点血肉中扯出来。
池榆这时便只有一个想法,师尊果然没骗她,真的比吸收石乳还疼。
她觉得自己是一颗扎根在广袤土地之上的一颗千年老树,这一扯,犹如把她以亿万计的脉络从耐以生存的温暖之地中连根拔起,让她痛到空茫。
池榆眼泪止不住流,身体的动作不由自己的意志控制,一个用力,就咬到了舌根。舌根处溢出血。
晏泽宁一看池榆的动作,面色便冷了下来,他捏住池榆的下颌,强迫她张开嘴,那两排齿贝便从可怜的舌头上离开。
晏泽宁把手臂塞到池榆嘴中,命令着,“不能再咬舌根了。”池榆流着泪连连点头,在痛得神思恍惚之际,没有丝毫客气不由自主狠狠咬了下去。
察觉到手臂上传来熟悉的痛感,晏泽宁却觉得安心。
……
三个时辰之后,池榆的灵根已经完全被修复好了,她倒在床榻之上,晏泽宁坐在一旁。
这回她没多久就醒了,她支起上半身,发丝垂落在腰间,朝着晏泽宁张望。
“你看什么?”
池榆抿着唇,小声说:“师尊,让我看看你手臂上的伤。”
晏泽宁冷眼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拒绝了池榆的请求。
“我铜皮铁骨之躯,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池榆下了床,走近晏泽宁,伸手一戳他的手臂,见他没什么反应,她笑着说:“好像是不碍事呀。”接着,她卷起晏泽宁的袖子,晏泽宁那一截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臂就出现在池榆的眼前。
池榆立即去柜子里找了药,准备给晏泽宁涂上。药瓶楔子都打开了,晏泽宁却把手臂给移开了,他站起身,袖子自然垂落,背着池榆道:“我说了不碍事的。”
池榆抓起晏泽宁的袖子往上卷,抬头看着晏泽宁,“自己把袖子抓好,袖子掉下去了我不好涂药。”
晏泽宁眉尖微蹙,本就清冷的脸更加冷若冰霜,“这是第三次了,我说了,不碍事的。”
池榆鼻尖微耸,冲晏泽宁笑了笑,“我不管,我就觉得碍事。”
晏泽宁不解,“碍什么事了。”
池榆一边涂着药一边小声嘀咕:“我心里难受,疼。不就碍着我心里的事了吗……”
晏泽宁指尖动了动,把视线从池榆手上移开,“你做的桂花糕很难吃。”池榆还未来得及接话,晏泽宁又说:
“我还要再收一个徒儿。静心玉佩我明天给你。我在沙漠里被噬金虫王吞下肚了,那里非常暗。后几天我们行师徒礼。你的那些书看完没。我看了月亮,明天是晴天。不……明天是阴天。”
“……”
池榆一句话也插不上,她觉得晏泽宁怪怪的,却说不出哪里怪。
还有,为什么说话颠三倒四的,发烧了吗?
池榆手伸长,用掌心贴住晏泽宁的额头,晏泽宁顿时失了言语,房间中安静到诡异,池榆把手掌心贴到自己额头。
她喃喃道:“没发烧啊。”
池榆微微抬头,又继续说道:“师尊,你听见了吗,你的心脏跳得很大声。”
你生病了吗?
这是池榆还未说出口的话。
这时的晏泽宁却觉得自己快疯了。
第37章 师徒礼
灵根修复以后, 池榆就搬到阙夜洞旁边的洞府中去了。
洞府虽然没有阙夜洞大,但比她以前的小木屋好太多了。里边日常用品一应俱全,看出来都是新添置的。
池榆把包袱扔在石桌上, 坐下, 静静感受这洞府中的丝丝灵气。池榆在灵根没修复之前,脑子里根本没有“洞府”这个概念,只以为是修炼之人休息的地方,却没想过本身洞府就是有助修炼的法宝。
洞府一般坐落在灵脉之上, 所以洞中会有连绵不绝的灵气, 这些灵气经过洞府转换,虽然丢失了极大半,但洗净了狂暴之气, 更适合修炼之人吸收。
就像现在, 这些灵气自主就钻到池榆的灵根中, 带动池榆自主修炼起来,她在这里呆了一会儿, 已经是练气一阶了。
池榆心下有些欢喜,但极大半是惆怅,原来修炼是这样简单的事。她以前两年才修炼到练气一阶……
想到这儿,池榆觉得这洞府很陌生, 有点想去小木屋看看。说走就走, 她不顾天色已晚,立刻去了半山腰的小木屋。
小木屋已经布满了灰尘,她做的架子、木桶、牙刷已经破烂不堪,完全不能用。地里种的小白菜因为没人去收, 已经全部烂完,只剩了几片干枯的尸体。
她看着木屋里的水缸, 里面没有水,大概一年半的时间,早就蒸发干净了。
以前小剑是最喜欢在水缸里泡着的。
池榆拔下发髻中的剑簪,凝神看着,轻柔的抚摸。
不知道小剑还能不能回来。
床上也满是灰尘。池榆把床单和被子拿起来抖了两下,灰尘满天扬,她咳嗽了两声,继续拍着被子,后脱了鞋,坐在床上,熟练支起床边的用油纸糊的窗子,趴在窗沿,看着月亮。
月亮很大,很亮,很美,跟她以往看时一模一样。
第二天一早,池榆下了阙夜峰,去度支堂找刘季。
池榆一到度支堂,周围人都明里暗里看着她,她被看得心里发毛,赶紧拉着在柜台前的刘季躲在一边说话。
池榆问刘季为啥这么多人看着她,刘季听了,拍着池榆的肩膀,紧接着,一抹神秘的微笑挂在他的脸上,池榆看了心里更加发毛。
刘季笑嘻嘻地说着,“池师姐,苟富贵,勿相忘啊!”池榆打了刘季在她肩膀上的手,“你怎么这么肉麻,到底怎么了。”
“你难道还不知道吗?晏真人要开了礼堂收入室大弟子,那个踩狗屎运的人就是你啊。”
池榆点点头,“是啊,师尊是说过要跟我行师徒礼,但又怎么了,你们至于这样看我吗?”
刘季听了,疑惑地围着池榆转了一圈,“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但他又想到池榆以前那副傻兮兮,没常识的样子,觉得池榆可能是真的不知道。
于是刘季紧接着说:“那些金丹、元婴真人一般只收一两个入室弟子,你是晏真人头一个入室弟子,不是捡了个大便宜吗?”
“况且,他为了收你做入室弟子,还单独开了礼堂,礼堂可是给一届弟子行师徒礼的,哪能单独开。”
池榆狐疑问:“那我三年以前怎么没去礼堂跟着那届弟子行师徒礼,都会去吗?”
刘季听了,赶紧拉着池榆走到更远的地方,他声音放低,“你确定你三年前没跟你师尊行师徒礼?”
池榆坚定地点点头。
刘季心思百转千回。师徒礼是每一个仙门师徒之间都有的最基础的礼仪,除了眼前这个奇葩,没人会不知道,不跟你行师徒礼,说白了就是不认你这个徒弟,不把你当回事,看不上你。
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晏真人回心转意,觉得亏欠池榆了……
刘季瞟了一眼池榆那副天真求知的脸,最后为了不惹麻烦上身,告诉池榆:
“可能晏真人忙得忘了吧,现在想补上吧。”
池榆思索一阵后,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紧接着,池榆跟刘季叙起了往事,到了正午,刘季烤了一只鸡,两人一边吃一边聊,聊得尽兴。太阳渐渐西沉,看时间有点晚了,池榆才跟刘季打招呼说自己回去了。
池榆一走,刘季身边就出现了两个人。如果池榆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认出这两个人便是阙夜峰的管事。
“刘公子,你做的很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管事语气平淡,但刘季却听得一身冷汗,他讪笑着,连连拱手作揖,“我一定识趣,管好我这张嘴巴。”
回阙夜峰的路上,池榆遇见了她在一剑门的头号大敌——周叶叶。
池榆老远见着前面那个人背影有点像周叶叶时,掉头就走。周叶叶一见着池榆见她像见鬼似的,气得咬牙切齿,用了个遁地术就追了上去,然后“嗖”一声闪到池榆跟前。
池榆见跑不掉了,无奈道:“周大小姐,都一多年了,我寻思你已经忘了我了,怎么还要来找我麻烦。”
周叶叶目光如剑射向池榆,池榆慢慢后退,觉得周叶叶的目光比以前来得更冰冷些。
“你真是好本事啊!见着我就跑,心虚了吗?”周叶叶逼近池榆,池榆苦着脸,心想,我那纯纯是条件反射,不跑等着你作弄吗,而且她有啥可心虚的。
“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要变成晏真人的入室弟子了。他为了行礼去找掌门单独开了礼堂,你知不知道——”周叶叶语气越发狠厉,“你知不知道,你马上要拥有的东西都是我的!”
“我才是——我才是他的——”周叶叶高高扬起手掌,池榆准备弯腰伸手挡住,然而周叶叶的手腕却被人捏住了。
池榆仰头看着捏住周叶叶手腕的人,喊了声:“赵管事?郭管事?”
“池姑娘,”郭管事淡淡道:“你出去太久了没回阙夜峰,晏真人很担心,让我们来寻你。”
池榆站直身子,说了声谢谢。
郭管事转头对周叶叶警告道:“周小姐,请务必谨言慎行,再有下次,晏真人那里我也不好交代。”
周叶叶见这人抬出晏泽宁来压她,心中又气又委屈,剜了池榆一眼,气冲冲地走了。
周叶叶来去一阵风,池榆根本还没搞清楚她为什么来找麻烦,她就走了。她还对周叶叶没说出来的话很感兴趣。
所以——她到底是师尊的什么?
这样想着,池榆与两个管事一起回了阙夜峰。
回到洞府,晏泽宁已经坐在石凳上等了她许久。池榆也坐下,把今天发生与周叶叶发生的事告诉了晏泽宁,“师尊,她到底是你什么人啊?”池榆八卦问着,思绪难免飘到男女之事上了。
晏泽宁看了池榆一眼,“一个远房亲戚罢了。”他顿了一下,接着说 ,“她以后都不会来伤害你了。”
池榆笑了,趴在桌上,脑袋偏向晏泽宁的方向,看着晏泽宁的脸,柔柔说了声谢谢。
晏泽宁情不自禁地抚摸着池榆的头发,“有什么事就跟师尊讲,”他眼神在池榆脸上驻足,“师尊会帮你的。”
“可还住得习惯。”他问道。
“这里挺好的,我挺喜欢。”池榆接着说,“师尊,师徒礼是怎么回事,我今日出去,很多人都在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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