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池榆的面孔一点点消失。
她将储物袋丢回来的面孔。
她看向自己恐怖身躯时的神情。
她骂他的时候。
她与他在床上亲昵的笑容。
她对自己告白的娇憨。
她笑着给他过生辰的时候,有漫天灯笼。
她从灵舟上跳下来的活泼可爱。
……
她说要保护他的时候。
她送他玉佩的时候。
……
漫漫绿点从晏泽宁头上冒出,落到聚魂瓶中。
池榆来的时候,正是这副景象。她不明白晏泽宁到底怎么了,也没时间给她查看,她将从心脏处取出的灵力灌入晏泽宁嘴中,灌到一半,听见阙夜峰上沸反盈天。
护山大阵被攻破了!
池榆焦急地看着晏泽宁,她灌的灵力已经起了效果,晏泽宁身上的黑鳞正慢慢消失。
师尊还需要一点时间。
就算师尊被抓住了,师尊也不能任他们诬陷折辱。
池榆将隐身法器盖在晏泽宁身上。
决定自己把那些人给引开。
她变成晏泽宁的模样,盖上斗篷,驾驭起灵舟,飞到阙夜峰上空。
果不其然,有人大叫着:
“快看天上,晏泽宁要跑了!”
见吸引到了那些人的注意力,池榆即刻逃窜。她当然知道只是这样不足以骗过那些比她修为高的修士,所以她将晏泽宁用剩下的灵气外泄,造成这是晏泽宁本人的假象。
有弟子御剑围攻,挡在池榆的飞舟前。
“挡我者死!”池榆学着晏泽宁冰冷却又不失狠戾的叫着。见来人大有柔怯之意,池榆拿出小剑,辟出剑意,将一弟子从剑上打翻。
“若你们还想活命的话,就给我滚开。”这些弟子只是炼气修为,心性不够,见池榆这般残暴,又想着晏泽宁是元婴真人,顿时气血下头,退走了。
可还没等池榆喘过气来。
突然从天而降,横在她面前的是闻熠四人。
南宫颐拿着罗盘道:“果然修为大跌,气息这般不稳。”
池榆心里叫着要死了。
但面上还是冷若冰霜。
她看着南宫颐手上的罗盘,想到师尊跟她说掌门一脉的人有知晓他踪迹的手段,猜测大约是南宫颐手上拿着的这个。
她自知百分之一万打不过这四个人,逃也没处逃,是一定会落在他们手里的,便想着给师尊制造一丝活命的机会。
她要寻个机会,毁了那个罗盘!
只有毁了那个罗盘,让他们找不到师尊的踪迹,师尊灵气洗干净后,才有机会隐藏踪迹从一剑门离开。
池榆学着晏泽宁冷笑,“你怎么知道本尊修为大跌,不过是让你们放松警惕的手段了。”
此话一出,闻熠四人如临大敌,无他,实在是被晏泽宁打怕了。
“本尊在魔渊得到的奇遇,你们且好好受着吧。”
池榆将晏泽宁送她的湖绿色珠链握在手中。
四人紧盯着池榆的手,却不敢上前一步。
池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这珠链朝南宫颐甩去。
闻熠大喝一声,“小心,是魔丹。”
南宫颐经历了万颗魔丹爆炸的场景,早已有了心里阴影,即刻退了一射之地。池榆在丢珠链之前,早已让小剑收了灵息,隐去身形,绕到南宫颐身后去,当时四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池榆手上,被池榆钻了空子。
小剑将剑尖直抵南宫颐心口,南宫颐双眉倒竖,以为是晏泽宁新得的宝剑,不敢大意,侧身躲过,然而小剑陡然换了个方向,爆出灵力,刺向罗盘。南宫颐根本没有料到小剑的目标是罗盘,心念一动,意图将罗盘收回去时,被小剑击得粉碎。但小剑也被南宫颐抓住了。
池榆见此,心里焦急,但也顾不上许多,立即用纸鹤传话给晏泽宁。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
池榆这番打斗,泄出的灵力早就暴露了她不是晏泽宁的事实。
周崇山察觉出来,一招制服了池榆,将池榆提到空中,破了池榆的变身术。
池榆抬头,雨水从她额间流至下颌,黑色斗篷之下,一张清娟莹白的脸露了出来。
“是晏泽宁的那个徒儿。”南宫颐道。
闻熠:“说,晏泽宁去哪儿了。”
池榆惊惶讨饶道:“都是晏泽宁那个暴徒逼我做的,掌门,他说我不这样做就杀死我,我只是他的一颗棋子,根本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求各位元婴真人饶过我,我这样做,只是活命之举。”说着,她试图拉元婴真人的衣角。
闻熠眼睛微眯,“此人在说谎,拖延时间。”
他断然道:“无期你将她押至正心殿审问。”楚无期颔首。
又道:“筑基以上的弟子继续搜山,其余弟子去一剑门内巡查,找到晏泽宁后千万不能轻举妄动,汇报给我们四人。”
他对周家二人揖礼,“麻烦二位真人堵住一剑门出口。”周家二人也不废话,立即去了前后门。
待到周家二人离开,闻熠叹道:“怕只怕晏泽宁逃离了一剑门,积蓄力量以东山再起啊。”
“他让他徒弟毁掉罗盘,倒是一步好棋。”
南宫颐道:“找不到行踪,这可就难办了。”
她又道:“我观晏泽宁师徒关系密切,不如把这徒弟做诱饵。”
闻熠:“正有此意。”
他即刻用灵力传音:“一剑门今日大喜,抓到一个魔族间谍,正是晏真人的大徒儿,现已将她押至正心殿严刑拷打,若晏真人听见,还请前往正心殿,给众弟子一个交代。”
闻熠与南宫颐相视一眼后,静静立在一剑门上空,监视着地下的一举一动。
……
晏泽宁头上仍然飘离着莹莹绿光。
他第一次听见池榆声音的场景在他脑海中消失。
他第一次听见池榆名字的场景在他脑海中消失。
“周家不想让周叶叶入你门下,给你换了一个徒弟,好像叫做什么池、池榆。”
“周家不想让周叶叶入你门下,你就不要收弟子了吧。”
一柱香后,晏泽宁睁开眼睛,缓缓站起身来,垂眼看去。
他的身子为何恢复正常了。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他又想到别处。心里有一道声音告诉他,此时的他应该已经炼化了爱情,修为高至化神了。
他看着自己的手,到底差了什么?
差了什么?他看见从门洞处走出另一个晏泽宁,对着他道:
“无情道怎么会让你作弊,你想割掉记忆炼化感情,真是痴人说梦,若修炼无情道的人都如你这般做,岂不是人人都可飞升。”
晏泽宁冷然道:
“我差了什么?”
“你既想成为化神,又不想伤害她,才采取了这种办法,此举是爱慕她之意,当然不能修至化神。”另一个晏泽宁走近本体,两个晏泽宁脸贴着脸,互相融合,似连体人,“若想真正修至化神,当然是与此举之意相反……哈哈哈,你细细领会吧。”
“她是谁?”
晏泽宁不知为何,总想看着左手第二根指头。
阙夜峰上空响起闻熠的声音。
“……抓到一个魔族间谍,正是晏真人的大徒儿……已押至正心殿……”
大徒儿?若有大徒儿,那便有其他的徒弟,可他只收了陈雪蟠一个徒弟。
他忘的是谁,已经一清二楚了。
晏泽宁捏起惊夜,批好隐身法衣,往正心殿走去。
……
池榆双手反绑跪压至正心殿前,除了楚无期,便只有几个弟子监视着她。池榆笑嘻嘻跟楚无期套近乎,说楚无期以前来阙夜峰送过礼,她还接待过他。
旁边的弟子看池榆这副混不吝的样子,踹了池榆几脚,池榆痛的脸色发白,也不敢去贫嘴。
楚无期对她冷冷一瞥。
突得,正心殿门前一个高大的身影若隐若现,池榆定睛一看,认出是晏泽宁。
灵力稀少,连法器都无法长时间用。
炼气期的灵力真是少得可怜。
晏泽宁想着,眼神落到跪着的池榆身上。
就是这个人吗?
“师尊,快离开这里。”池榆焦急说着。不是告诉师尊追踪法器已经被她弄烂了吗,怎么还不抓紧时间走。
楚无期即刻传信给了闻熠,然后死死盯着晏泽宁,他捏着剑的手心微微冒汗,冲击元婴时的场景在他脑海中不断徘徊。
就是这个人,就是这个人……
只要杀了晏泽宁,自己就是最后的赢家。
可身体却完全动不了。
楚无期愣愣看着自己的脚,他的脚已然在颤抖了。
就这一刹那的时间,闻熠四人已全部到了正心殿。一剑门所有弟子也陆陆续续赶来,将正心殿围的水泄不通。
晏泽宁便是插翅也难飞。
晏泽宁与闻熠四目相对,笑着说:
“掌门,真是很久不见了,我如今前来,是看看我的徒弟为什么是魔族间谍。”
南宫颐密信传音:
[为何不就地打杀他。]
闻熠回道:
[你没发现看不出他的修为吗?我们现在没有罗盘,也没有捆神阵与天冥神泥了。况且,如此杀了他,既无法让他真正的身败名裂,也无法去除无期的心魔。]
[他敢孤身一人前来,必有什么手段,待我试探一番。]
[但你也不必太担心,我们可随意驱使正心殿的杀阵,就算他有什么手段,也得掂量掂量。]
闻熠道:“本尊认为,不只是你的徒弟是魔族间谍,你本身也是魔族间谍。”
晏泽宁:“何以见得,可有证据。”他垂下眼帘。
南宫颐拍拍手,从正心殿屏风处走出一个人来,那人面若好女,赫然是陈雪蟠。
陈雪蟠笑眯眯的,出来了便向众人揖礼,以往的傲气恍若从未存在过,身后还跟着一青面獠牙的傀儡。
他先向晏泽宁表达了歉意:“师尊,魔气之事兹事体大,请千万别怪罪徒儿。”接着,他向众弟子道:
“师尊整顿一剑门间谍的那段时间,想必诸位都已经被刑罚堂的人探查过识海,验明正身,可有一人没有被探查,那人便是我的师姐——池榆。”众弟子哗然,更加不满,陈雪蟠继续说着,“她在那段时间,从没有出过阙夜峰,更别说去刑罚堂接受探查了。所以......我认为师尊在包庇师姐,两人都有魔族间谍的嫌疑。”
晏泽宁看着陈雪蟠冷笑。陈雪蟠半佝偻着身子,笑着冲晏泽宁微微点头。
池榆心里一惊,她确实没去刑罚堂查识海。
是师尊让她不要去的,说是会疼。
晏泽宁道:“口说无凭。”
闻熠道:“九天灵铃探出阙夜峰上有魔气,当时阙夜峰上就只有你们二人,你若嫌没有证据,那么就请九天——”闻熠话没说完,便被晏泽宁打断,“按照你的说法,我们两人至少有一人是魔族间谍,我自然是清白的,所以魔族间谍只有池榆了。”
晏泽宁阴冷的眼神落到池榆身上。
池榆不可置信地看着晏泽宁……师尊这是怎么了……
她转念一想,师尊肯定是在演戏,他心里肯定想着什么法子把她救出去,让他们两人全身而退。
池榆捂住心脏,按捺住疼痛,稳了稳心神。
晏泽宁又道:“作为刑罚堂堂主,没有发现魔族间谍隐藏在我身边,我自是失职,灯下黑……灯下黑,她伴我长久,我们感情很好,所以一不小心着了道。掌门,让我来将功补过吧。”说着,朝池榆走去。
想牺牲徒弟换自己活下来,晏泽宁这番贪生怕死的做派还真是好笑。闻熠在心中哂笑两声,就算如此,可他晏泽宁到最后还是要死,现在师徒相残的事在他眼前发生,他也算是看了一场好戏。
师尊为何这般说话,池榆皱眉不解,他这番话,像是她真的是魔族间谍般。
池榆看着晏泽宁提剑朝她走过来,忍不住开口:“师尊……”
[让无情道看看你的决心与诚意吧。]
晏泽宁一步步靠近池榆,他看着眼前陌生的女子,这便是他以前所爱之人,为何会喜爱这女子呢。
不算是绝色。
眼神狡黠,不是他喜欢的淑静的性子。
太可笑了。
他就为这般中人之姿迟迟炼化不了爱情。
他提剑走到池榆身边,挑出来池榆颈脖上的储物袋。
这手法,是他自己用手段系上去的。
晏泽宁缓缓笑了。
池榆看着晏泽宁的神情,心中阴翳之感尤然而生,她坠坠不安拉紧晏泽宁的裙摆,小心问道:
“你怎么了?师尊。”
“你还有胆问我怎么了?偷本尊的储物袋,可真是无耻啊,魔族间谍,还会小偷小摸吗?”
池榆慌忙摆头,“不是的……师尊,当时我是还你了,可我醒来以后,这储物袋便在我脖子上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有……我不是魔族间谍。”池榆语气越发焦急,“师尊你是知道的……我真的不是。”
晏泽宁将惊夜抵住池榆的胸口,微微歪头“你不是......那就我是了……”
75/129 首页 上一页 73 74 75 76 77 7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