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显礼却是好身手,他必定会单独狩猎,待猎到东西再一并交给太子,让太子好拿出不一般的成绩来。
秦阙只要往左侧去找到陈显礼就好了。
他跳上树,在高空往陈显礼可能在的方向而去,寻找陈显礼的身影。
小半个时辰后,宦官陈显礼正在追寻一只梅花鹿,凭习武之人的警惕之心,突然抬眼,便见一片绿影自上空中朝自己袭来。
陈显礼立刻在马背上闪身避开,却因避得太急而重心有些不稳,而此时那一片绿影又重新袭来。
他想了起来,今日入围场的都是男人,善骑射的男人却没有一个穿的是如此清新的浅绿色,只有那个……戴着帷帽的羡容郡主的郡马。
电光火石间,容不得他多想,此人一出手便是势不可挡,他没有长兵器,便索性从马背上下来,抽了身上短刀应对。
交手时他才发现,对方用的竟然是一根树枝。
就是一根,随手在地上捡的枯树枝!
如此狂妄,今日定要活捉他,重刑伺候,审出他这背后主谋。
陈显礼手持短刀朝对方刺去,但在交手这一刻,他已感觉到自己轻敌了。
对方的身手比他快得多的多,气势也凌厉得多,他开始想,或许自己不能活捉他。
这一招对阵两人擦身错开,陈显礼还未及回头,便有一道凉意自颈后传来。
竟是……如此之快。
等他感觉到那凉意时,已经晚了,他看到那根被自己看不起的树枝带着血,从自己脖颈间穿了过来。
这一刻他想,他错了,他该在第一时刻,骑马拼命往前逃。
“你,你是……”
刚才那正面相对的瞬间,他看到了这绿衣人的脸,仿佛觉得他像是……
然而身后的人没有回答他,手轻轻往前一送,陈显礼便站不住,带着颈间那根树枝倒在了地上,眼睛直愣愣睁着,仿佛有什么没弄清的憾事。
秦阙没将那尸体多看一眼,转过身再次掠上树梢,往来时的方向而去。
行到之前下马的地方,还未下地,便见一头野猪从树下蹿过,斜着往右穿了过去。
下一刻,两个骑着马的人从后面过来,却没去追那野猎,而是往林子深处直行而去。
这是十分奇怪的事,这虽是皇家围场,猎物众多,但如此多人同时来狩猎,一人能撞到的猎物也少,撞到也只是些兔子山雀之类的寻常物,所以王羡容见到只狐狸也会兴奋得找不着北,因为那已经算运气上佳。
而一头野猪,则是能名列前茅的存在。
两人不只没去追野猪,还停了下来,其中一人道:“分头去找?”
另一人道:“不,一起,他们有两个人,你解决男的,我解决女的。”
“好。”两人说完便策马往前而去。
看着他们的身影,秦阙很快意识到这两人说的竟是自己和王羡容。
因为这围场,进了林子的就只有一个女人,也只有他们,是同乘一骑进来的。
所以这两人是来杀他们的?
显然他们此时撞不上自己了,他们只能去杀了王羡容。
王羡容若是今日死,确实能省去他不少事,但同时这围场便在一日内死了两个人。
如果只死一个太监,虽是骇闻,却不是什么大事,但同时再加一个羡容郡主呢?
这便是挑战皇家尊严,也是挑战王家的底线,最后朝廷一定会重查——秦阙不知道到那时,会不会打乱他的计划。
就在这时,“咻”的一声,头顶一只山雀被射中,落到地上。
王焕过来捡山雀时,却发现他那个书生妹夫站在树下。
今日着实没什么好运气,转到里面,什么也没遇到,又转到外面,才堪堪看到一只山雀。
虽然不顶事,但好歹是个猎物,不至于空手而归,他便出了手,没想到这会儿却见到了薛柯。
他骑着马,一边往前来,一边问:“在这儿站着做什么,羡容呢?”
秦阙道:“先前一头野猪往她去的方向蹿去了,你最好去看看她。”
“野猪!”王焕先是眼前一亮,然后想到妹妹武功不太行,却又爱逞能,野猪皮糙肉厚,男人臂力稍小一些都射不进皮肤,更何况她一个女人,便立刻下马捡了山雀,回道:“那我去寻她。”
说着上马,想起来什么,看着他道:“你什么你,我是你大舅哥。”
秦阙只是静立着,并没有要叫他一声“哥”的想法。
王焕不满地看他一会儿,不耐道:“行了,别在这儿瞎转悠了,快出去吧。”
说着拽了缰绳往林子深处而去。
王焕骑马往前追了半天,先见到两个人的背影,其中一人他认识,也是军职,便开口道:“陈中尉——”
前面人立刻回头来,果然是陈中尉,另一人却是他不认识的,那两人见了他俱是一愣,神色极不自然,随后才道:“中郎将,是你?”说着脸上一阵笑。
王焕看着两人马背上也空空如也,自己好歹有只山雀,他们竟连山雀都没有,顿时开怀,笑道:“你们两个,怎么这还没开张呢?”
那两人讪讪地笑,随后道:“今日实在是不走运,好不容易看到头野猎,让它给跑了。”
“野猪?”王焕来了劲:“我也听说有野猪,一直没见着。”
正说着,远处一阵娇喝:“王焕你个大嗓门,把我的黄鹿都给吓跑了!”
羡容一手拿着弓,站在一棵树后冲着他骂。
王焕这才看到他要找的羡容就在前面,她人在地上,一旁停着她的马,马背上竟已有好几样猎物,随便一看就有条赤狐。
“你怎么打这么多?”王焕大惊,南极生物群每日梗新一无而二七污二爸依立刻上前去看她马背,翻了翻,竟有两只野鸡,一只赤狐,还有一只灰兔。
他在那儿看得两眼放光,羡容却是恼怒:“我刚差点就打到一只鹿了,你还我鹿来!”
远处那两人道:“中郎将,郡主,我们就先去别处了。”
王焕朝两人挥了挥手,回头正想着能不能说服妹妹分自己一点儿,却不经意看到羡容刚才站的那棵树。
那时她定是在那里候着那只黄鹿,而陈中尉他们呢?
他们瞄的又是什么?而且看方向,怎么竟然是……妹妹所在的方向?
他脸色陡然一变,转头看向那两人离去的方向。
这时羡容翻身上马:“离我远点,我去追那只鹿了,我都盯它好久了!”
王焕连忙道:“我和你一起。”
他总觉得刚才的事细思极恐,朝中局势太乱,今日狩猎虽说是层层关卡,守卫森严,但也保不准出事,他还是跟着羡容好。
羡容却并不稀罕他跟着:“我才不要,你运气背,跟着我影响我运气。”
不用看他身后那只可怜兮兮的山雀她也知道,因为王焕箭法虽好,打猎却从来都是空手而归。
王焕:“我就是运气背才跟着你,你就让我沾沾你的运气,我可是你亲哥,你总不能看着我就这么带一只雀儿回去吧?”
羡容被他那可怜样逗笑,没赶他了,就问:“你不是和三哥在一起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王焕不想说三哥话里话外,一副两人分头走的样子,就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实在憋屈,就自个儿走了。只说道:“半路遇到了你那书生,他说有头野猪朝你这边过来了,怕你一个人对付不了,让我过来看看。”
“他说的?”羡容竟然还有些不信,她怎么觉得薛郎不像能这么关心她的人呢?但显然,哥哥是不会骗她这种事的。
果然,王焕“嗯”了一声,又劝她:“我们一起去追那野猪吧,你一个人遇到了肯定对付不了,我们合力。弄一头野猪回去。”
羡容被他说得动心,不由同意了,与他一起往前策马而去。
秦阙重新戴上帷帽,一人出了林子,候在内场。
内场等待的人不多,有太子身边的护卫,有那么几个不打猎只看热闹的,秦阙没心思与他们相交,自己静坐在了一棵槐树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有人靠近。
他原本靠在树下小憩,将帷帽盖在头上,此时仍闭着眼没动,但很快就听到一阵笑声,女人的。
“睡着啦你?”羡容凑在他面前问。
秦阙撩开面前的垂纱。
看她活得好好的,证明王焕找到了她。
不得不说,这女人还真是命大。
羡容不知他所想,只是高兴地问:“你猜我今天猎到了多少?”
秦阙没开口,她自己便回道:“两只野鸡,一只狐狸,一只兔子,一只黄鹿,其实还有一头野猪,就算半头吧,我把它让给我哥了,长得太丑了。猎它可把我累得半死,我就提前出来了。”
秦阙放下垂纱来,似乎对她说的不感兴趣。
羡容伸手将他那垂纱又撩起来,笑看他:“别装了,我哥说你专门找他,说有野猪往我那方向去了,让他去保护我?你是不是——”
她凑近他:“明明很关心我,却死鸭子嘴硬?”
秦阙:……
羡容心情很好:“我明白了,你这种人就是面冷心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长得好看,身份尊贵,又是你老婆,你喜欢我关心我不是挺正常的吗,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秦阙问:“你有看见两个人吗,一人穿灰衣,一人穿蓝衣?”
羡容点头:“看见了,我听我哥叫其中一人陈中尉,怎么了?”
“没怎么,他们太蠢,没能杀了你让你闭嘴。”秦阙想。
第14章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号角声响起。
就算不懂军中号角的意思,也能从这声音里听出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秦阙又将帷帽上的垂纱拉了下来,羡容则回头看向吹号角的方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很快答案便揭晓,围场死人了,太子身边宦官陈显礼被杀。
而且陈显礼不是普通的宦官,他有极好的身手,却偏偏在山林中被人以一只树枝刺中颈部而死,而他自己手持短刀,那刀竟一丝血也没见。
凶手的武功极高。
太子勃然大怒,提前结束了狩猎,集齐所有人,要查探凶手。
但根本无从查探。
进围场的都是京中勋贵子弟,身份绝对靠得住,要论身手,也的确有几个武功极高的,比如几位禁军护军,比如王家几个兄弟,甚至还有太子自己身边的侍卫,但总不能因为一个太监,一一审讯他们。
甚至陈显礼还是被树枝刺死的,连个武器线索都没有,树枝谁都能捡,谁都能拿。
太子束手无策了半天,最后看向王家人,目光渐渐聚焦到羡容身旁的秦阙身上。
王家,悄无声息杀了他派去的人;王家也不愿与他合作,而这个薛柯,是唯一的新人,甚至还戴着个遮住面容的帷帽。
他立刻指向秦阙道:“你,揭起帷帽!”
秦阙没动,他已忍不住快步过来,一把扯下秦阙头上的垂纱帷帽,因为动作太过粗暴,帷帽打歪了秦阙的发冠,让他束好的头发散落下来。
看见秦阙的真容,太子有些发怔。
这确实不是一个武夫的模样,而是一个白面书生,而且是一个颇有几分美色的白面书生。
再一想到羡容竟然宁愿嫁这人,也不愿嫁自己,太子心中一恼,狠狠将帷帽扔在了秦阙身上,也几乎是使力推了秦阙一把,秦阙没有稳住身形,如正常书生一样被推得后退,倒退几步,撞在了背后的树上,那树正好有个断了的粗枝,他便撞在了那粗枝上。
太子转头又看向别处:“有谁还看见过可疑之人吗?”
“太子,你刚才是怀疑我夫君是凶手?但显然我夫君连武功也不会,你错了,就不给他一个解释吗?”羡容突然道。
太子刚才那态度,若是对上王家的女婿,确实不对,但羡容在大庭广众之下责问太子,也属实是胆大了,旁边所有人都不由提了一口气。
太子看向羡容,一时又气,又为难。
他此时忌惮王家,不敢以犯上为由将羡容一起发落,但要他向那小白脸赔罪,那也不可能。
这时太子近旁侍卫道:“郡主,围场出此意外,说不定刺客就在我们中间,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太子何错之有?郡主此言恐怕还有犯上之嫌。”
王家三郎王烁朝羡容呵道:“羡容,你如此朝太子殿下说话,也太无礼了些!太子如何行事哪有让你质疑的道理?再说死的是太子身旁侍候的下人,太子急切中查探一切可疑之处也是合理,未必就是针对你。”
王烁看着是在呵斥妹妹,其实是在暗点:太子为了一个下人,独独来探薛柯,是否是针对羡容,针对王家?
太子此时便说一声,不是针对,是一时急切,便算解释,这事就能过去了。
这里面关节太子也听了出来,虽不愿意,却也知道自己只能就着这梯子下,正要开口,羡容却道:“我看太子就是针对我,我是太子姑姑,好歹是个长辈,我家夫君就是他姑父,他如此这样目无尊长,我要去告诉姑母,告诉皇上,让他们给我作主!哼!”
说完竟一扭头,拉了薛柯往围场外走。
经过放猎物的场地,她跑去里面翻找,很快就扒拉出自己的几样猎物,回头道:“这围猎比赛我不参加了,反正你们水平都不怎么样!”说着就将猎物往自己马背上放。
王焕朝太子道:“殿下,臣去劝劝她。”说着便跑到羡容身旁,一边劝说一边拉她,最后却还是被她甩开牵着马走了,王焕就也牵了马追上去。
最后,两人都没回来。
场上一度很尴尬,羡容郡主本就是小姑娘,看着便是赌气走了,王焕呢,好像是去劝妹妹了,但问题这是狩猎比赛,比赛还没结束,大家折腾了半天,轮到最后最期待的评选了,两个原本的参赛者就这样走了,而且一个以女流之身弄到了一堆猎物,王焕呢,弄到了一头野猪,割了耳朵出来,现在侍卫还在山林里往外拖那头野猪呢。
羡容郡主的名次,至少在十多名,王焕呢,已能确定是前五,因为今天全场就弄到五只像样的猎物。
那到时候怎么评呢?
太子这才发现,这场准备多时的围猎,失败了。
他不该为一个太监发怒,特别是将怒火发在王家人身上,那书生的确身份不入流,但他眼下就是王家的女婿。
围场外,王焕与羡容骑着马,秦阙坐了檐子,一同出草地。
羡容仍是怒气冲冲:“我可不是开玩笑,明日我就进宫去找太后,先找太后,再找皇上,我要他给我赔罪!”
王焕笑:“行了,差不多得了,太子是储君,别闹得太过。”
“这叫‘过’吗?他要不是太子,我才不会去找太后呢,我自己就上了,先给他两鞭再说!”羡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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