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容看出了他眉目里的不屑与嫌弃,脸上一冷,怒气上来了,回道:“要么穿,要么给我光屁股出去,你选一样!”
说完就叫人:“带几个护卫过来,给他把衣服换上!”
“你……”秦阙将指骨捏得“咔咔”作响,血压都要飚到脑门上来,半晌才回道:“不用了,我穿。”
羡容将衣服扔到他身上:“那就赶紧穿上!”
她今早本就窝火,见他在这关头还与自己作对,心情更是不好,转身就又回到了梳妆镜前,撇着嘴让平平给自己梳妆。
秦阙一人站在衣柜前,身上搭着那件粉色半臂衫,不由自主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从没有像今日这样,一个早上,他就有一百二十次杀人的冲动。
忍无可忍,却只能一忍再忍。
只等秋山围猎,他要慢慢的、好好的给她一个死法,以泄心头之恨。
待羡容梳好了头,果然见秦阙已经乖乖穿上了那件粉色半臂——配上白色的内衫,镶玉的革带,分明就是个玉树临风的俊俏公子,明艳的颜色让他身上的清冷淡漠也缓和了许多。
他坐在榻边,一动不动,她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语重心长道:“这不是挺好看的吗,难不成你觉得你那件灰不溜秋的蓝布衣好看?”
说着吩咐:“赶紧来梳头吧,待会儿晚了我爹又在那儿念叨。”
秦阙大有一种……清倌人已接过一次客的妥协与破罐破摔,一声不吭,听之任之地站起身坐到了梳妆台前,让丫鬟替自己插戴好发冠。
他就那么面无表情看着镜中的自己:玉冠粉衣,像个小白脸。
第5章
终于能出门,羡容经过院子,见到跪了一排的丫鬟仆妇,怒气又上来,呵斥道:“好好跪着,早饭也别吃了,反省反省!”
那一排丫鬟仆妇低着头,不知是真是假地伤心抽泣。
羡容噘嘴冷着脸往前走,平平劝道:“郡主别太伤心,待会儿要见那么多人,得开心一点,要不然老爷他们还当是姑爷惹郡主不高兴呢。”
羡容回头看秦阙一眼,本想说:“他本就惹我不高兴!”但一见他那容颜,又将话咽下去了,虽没说什么,却还是长吸了一口气,尽量抚平情绪。
正走着,便听前面的管事在朝下人交待:“你们几个到这边,各处角落、树上都看看,郡主的鹦鹉被猫咬死了,兴许是有野猫闯进来,务必把这猫找到。”
几个下人齐声回应,其中却正有梁武。
秦阙看过去时,梁武正好也瞥向这边,四目相对,梁武立刻低下头去,假装并不认识这新姑爷。
没想到羡容听见这边的话,却径直走到了管事面前。
管事见她来,连忙低头道:“郡主。”
羡容看向一排小厮:“谁找到了野猫,或是有可能弄死鹦鹉的畜生,有重赏!”
扮作小厮的梁武不由自主将眼睛瞟向自家主子。
话说主子穿这一身可真俊朗,真真是个富贵公子,玉一般精致的人!与这羡容郡主站一起,倒还有一种郎才女貌的登对模样。
但是……郡主口中那个弄死她鹦鹉的畜生,不会就是殿下吧……
大概是感觉到他的目光,秦阙朝他看过来,梁武忙又移开目光。
管事让小厮们去找野猫或是其他可疑凶手了,羡容继续往前走,走了一会儿,想起来什么,站前面等了等秦阙。
待秦阙走到她身后,她才招手道:“过来。”
秦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究是移动步子站到了她面前。
羡容这才一边往前走,一边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想了想,小欢的死也不能怪你,我毕竟是习武之人,都没醒,你是个书生,自然更不会醒。那野猫或是野狗什么的一定杀惯了鸟儿,身手敏捷得很,悄无声息。”
所以真不怪他,是她迁怒了。
看秦阙不出声,想着他被自己一早发了一通脾气,心里定然不舒服,羡容便又好声道:“待会儿见了我家人,你别紧张,他们都很好的,就是可能有些粗鲁。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不用怕。”
秦阙回忆了一番王家人。
当年他身在宫中,虽没正式见过王家人,但有那么一两次王弼王登等人进宫,却与他远远打过照面。
就那么两次,而且他成年后模样与小时候大不一样,照理不会认出。
只是王家的二叔王进,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说不定对他有印象,但一年前他所得到的情报显示,王进在外戍边。
他开口问:“稍后都有哪些人?”
他一问,羡容便知道他装得镇定,但心中终归是紧张的,宽慰道:“人确实多,但嫡亲的王家长辈就大伯母,二伯母,还有我爹。大伯是侯爷,护送皇后娘娘去皇陵祭拜了,二伯去了胶东戌边,我爹你不必怕,他对我很好的。其他人嘛,大哥二哥三哥四哥那些,也不必怕,有我在他们不敢造次。”
秦阙了然:果然,王进不在,那便不必有顾虑了。
再走几步,王登的院子便到了,羡容带秦阙进去,却见里面早已整整齐齐坐满了王家人。
王家当家人王弼不在,羡容生母又早亡,所以今日便以大伯母曾氏和生父王登为尊,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堂下两把椅子上,其余人坐在下首。
在她进去时她爹王登便道:“怎么弄的你这孩子,今天是什么时候还弄这么晚,这一屋人都等着你呢!”
羡容嘟嘴道:“还说呢,你们怎么安排的护院,我好好的小欢,昨晚就那么死了,我一早都起来了,查它的死因才耽搁了。”
王家五郎王炯问:“小欢死了?怎么死的?我就说春天到了让你给它弄只公鸟,它会寂寞的,你偏不听,你看现在出事了吧?”
“你明明就是想把你那只丑鸟弄过来让我的小欢生蛋,也不拿镜子照照,我们小欢才看不上!”
王炯立刻道:“你就不懂,小欢和我威霸不同种,生不出蛋来。”
“那也不行,威霸太丑了,我们不和丑鸟玩。”羡容一脸嫌弃道。
“怎么丑,我们那一身黑毛……”
“嗯哼——”前边坐着的二夫人此时清了清嗓子,打断了王炯的话。
她是王炯的母亲,示意他这时候是正经时候,少扯这些有的没有。
王登也说道:“行了行了,来了,那便先给你大伯母敬茶。”
曾氏连忙道:“三叔说的哪里话,你是生身父亲,养女十八载,好不容易成婚,自然是先给你敬茶。”
王登恭敬道:“大哥不在,大嫂便是一家之主,先给大嫂敬茶是应该的。”
曾氏连连摇头,朝羡容道:“羡容,快来给你爹敬茶。”
丫鬟此时将茶盘端到秦阙身旁,羡容看着他,催道:“快端茶呀!”
秦阙这才想起来,今日要敬茶的竟然是自己。
“……”
为什么昨夜他要改变计划呢?让这女人死在昨晚多好,也就没了今天的事。
羡容在他耳边道:“端茶过去,叫爹。”
因为是入赘,所以都不叫岳父了,而是直接叫爹。
他暗里深深吸气:这一声爹可不是王登能承受的,将来有一日,这只怕能成为王家抄家获罪的理由。
羡容见他迟迟不动,往他腰后敲了一记:“快点!”
秦阙紧紧攥了手,终于认命地端了茶盏送到王登面前,半晌才开口道:“爹。”
王登静静看着面前的女婿。
这当然不是他满意的女婿,没家世没身份没武艺,白不隆咚,瘦不拉叽,但奈何女儿喜欢,又是非常时刻,不得不这样。
本以为关了几天,他乖乖拜了堂,已经安分了,没想到敬个茶还如此不情愿的样子。
无论王家还是他如花似玉的女儿,可都是他高攀不起的。
他故意没去接茶,安稳坐在椅子上,一副长辈的姿态与语气开口道:“薛柯,你虽出身寒门,但我们王家也不是那等嫌贫爱富的人,你既进了王家,便是我王家人,我们不会亏待你。
“只是以后你要好好对待羡容,王家只有侯爵,她却是郡主;王家这一代十来个男丁,她是唯一的女儿,不用说你也知道她在我心里是怎样的宝贝,不容任何人欺负,若有人不知好歹,就别怪我不客气。”
羡容忍不住在后面笑了起来,替秦阙说话道:“好了爹,你别吓着他了,我不欺负他就不错了,他能怎么欺负我?”
王登叹口气,瞪女儿一眼,摇着头朝曾氏道:“这还护上了。”
曾氏笑道:“这证明小两口感情好呢!”
王登吹了吹胡子,瞥一眼站那儿奉着茶的秦阙,状似勉强地接过了茶盏。
秦阙的手在空中放了许久,才缓缓落下。
很好,刚才这一刻,让他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他还是个无能的小皇子,受尽不公,却只能忍,用尽所有力气来忍。
时隔多年,他几乎都要忘记了,没想到今日却又重新体会。
可真是久违的感觉啊。
若不是这羡容郡主终结王登的示威,他还真不知自己能不能接着忍下去。
王登喝了一口茶,拿了只荷包出来递给秦阙。
秦阙一时没伸手去接,羡容替他接了过来,打开一看,足足六枚金叶子。
羡容将那金叶子给秦阙看:“看我爹,大方吧,这声爹叫得不亏!”
秦阙:……
呵,他的一声“爹”,值六枚金叶子,当真是高价。
好,很好,要不然届时王登与她女儿一起下黄泉吧,父女俩也好有个伴。
“这边。”羡容将僵立不动的他推到了曾氏面前,“快敬茶,喊大伯母。”
才在心里发誓的秦阙:……
爹都喊了,一声“大伯母”似乎也没那么难。
为了避免再被训话立规矩,秦阙开口道:“大伯母,请喝茶。”
曾氏只是伯母,又是和善的性子,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接了茶,很快就给了秦阙长辈礼:一只上好的白玉。
女人就是心细一些,这白玉质地极好,好当腰饰,正好是薛柯缺的。羡容连忙朝曾氏道:“多谢大伯母!”
之后二伯母、大哥大嫂,二哥二嫂等等都和和气气的,很快应了声,然后赠了礼,只是人着实多,秦阙觉得自己端完了这一辈子的茶。
到自己家亲哥哥王焕时,他给了秦阙一把北狄弯刀。
“男人魁梧些好,我们王家都是战场上的英豪,你太瘦,太嫩,以后可以多练练。”王焕说,颇带着些大舅哥的威严。
羡容看看他,又看看秦阙,王焕的确是魁梧的身材,虽不如大伯二伯爹爹那般腰肥膀圆,但坐那里也是如一座山一般,而秦阙则是那种颀长的模样,宽肩窄腰,束上玉带,那腰尤其细,特别让人心生遐想。
便与秦阙说道:“不必在意,他是忌妒你。”说完看见哥哥:“你要能有薛郎这般身材,保证许家姐姐也不会不要你。”
王焕被惹着了,立刻反驳道:“谁说她不要我,人家明明是说哥哥没娶,要等哥哥娶了再论婚嫁。”
“这你都听不出来,这就是没看上你,八成是嫌你太胖太粗鲁了。”羡容说。
王焕正要替自己辩驳,王登在上面提醒羡容道:“还不快给你八哥敬茶。”
王焕便不说话了,坐在一旁憋了一口气。
羡容将那把弯刀还给他:“这刀太利了,别吓到薛郎,你收回去,换个礼物再送过来。”
王焕瞪眼,却是无奈收了刀,最后不屑地看秦阙一眼,横眉道:“小白脸有什么男人威严!”
第6章
羡容和他对呛:“我就喜欢白的,女人都喜欢白的,气死你!”
说完,才拉着秦阙去给王家八郎敬茶。
好不容易,几十盏茶敬完,曾氏与王登各自勉励一番,这敬茶礼便结束了。
王炯与王焕要一起去看看羡容的鹦鹉。
几人一同到了凌风院,方方等人还跪在原处,见羡容回来,又开始哭起来。鹦鹉小欢的尸体放在她们前面,用手帕盖着。
王焕过来,朝方方道:“让你们守着郡主,你们竟连个鹦鹉都看不好!”
“奴婢该死。”方方垂着头认错。
王焕蹲下身捡起鹦鹉,那鸟儿的尸体早已冰冷干硬,原本漂亮的羽毛此时似乎已经失去了光泽。
王焕看着鹦鹉尸体,奇怪道:“这不像是野猫干的吧?”
王炯也凑过来认真看了看尸体:“上面没伤?”
“不只没伤,似乎连一根羽毛都不曾掉。”王焕凝重道。
两人又看了看,疑惑道:“脖子断了,什么东西能让这鹦鹉外面毫发无伤,却断了脖子?”
“照理说,小欢这么机灵,不会自己飞着撞死,而且也不会将脖子撞断。”王炯也养着只鹦鹉,是一只毛色纯黑的鹦鹉,所以知道些鸟的习性。
年幼的鸟、或是不太会飞的鸟会在飞时不慎撞到墙上把自己撞死,但显然无论是羡容的小欢还是他自己的威霸,都是训练有素的,不会犯这样的错。
王焕问羡容:“她们昨晚玩去了,你也没醒?”
羡容立刻道:“我就说凶手太悄无声息,昨晚我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兴许是你睡太死。”王炯说。
羡容一脸不服:“怎么可能,有动静我肯定会醒!”
王焕这时看向羡容身后的秦阙:“你昨晚也没听到动静?”
秦阙对上他的目光,沉静而简洁地回答:“是。”
“你们昨晚什么时候入睡?”王焕又问。
“昨晚就……”羡容想了想:“亥时?差不多就亥时那样吧。”
“亥时?这么早?”火炯不由看了看秦阙,脸上写满问句:洞房花烛夜,亥时就睡了?
王焕又问秦阙:“中间你们都没醒?一点异样都没发现?”
秦阙静默半晌,无奈回道:“昨日太累,所以……睡得有些死。”
王炯看看羡容,又看向王焕,叹了声气。
王焕说道:“以后吩咐下去,夜里不能松懈,待会儿看看院里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吧。”
说着将小欢放回原地,又心疼地看向妹妹,安慰道:“没关系,回头哥哥替你去买一只更乖的。”
羡容又伤心起来,咬牙道:“不要,我不会对不起它,替小欢报仇之前,我不养新的鸟,管它是什么野猫野狗野黄鼠狼,我绝不会放过!”
王焕拍了拍她的肩,问她:“说起来,上次我们进宫,太后问起你,说让你婚后去见见她,你今日要不要过去向她老人家请安?”
“好啊!”羡容立刻抬眼,随后想起什么,拉了秦阙:“你和我一起进宫吧,你不是想做官吗,和我一起进宫见见太后姑母,正好求她赐个官你做,她赐的官肯定比我爹他们弄的官大。”
4/57 首页 上一页 2 3 4 5 6 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