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山下还有妻有子,凡尘中留有挂念,不愿留在山野间。
仙人也不阻拦,只让他又喝了一盏茶,便指给了他下山的路。
等樵夫穿过层层暮霭回到村落之时,却发现村中人都变得陌生了起来。他遍寻不到妻儿踪迹,四处打听才知道妻儿早已逝去,他不过上山同仙人闲聊了一日,人间便已过百年……
更重要的是,樵夫发现,他的身体发生了变化,他不会变老了。
时光凝固在了他的面前。
周围的邻居头发从乌黑变到花白最后死去,樵夫却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最后他便被视为怪物,逐出了村落,再也没有回来。
这不过是坊中流传的一个神话而已,樵夫的结局无人能知,不过悯川的人却有了一个共识——仙人赐下琼浆,饮下便可得长生。
乾鸿朗也像是察觉到自己失态,终于回过神来,冲着林安道:“林安,和我们镖局走,如何?”
他站在此处,却如芒刺在背。
林安还没什么,倒是站在林安身后的林阑表情的视线不知为何,刺的他有些不舒服。
常年游走在危险边缘养成的第六感不断警告着乾鸿朗不可留在此处,也就是想拉拢林安才让他强撑着留到现在,不过这份耐心也很快就会耗尽。
身旁那汉子也不耐烦道:“头儿,这人自己找死,别和他说了。”
乾鸿朗没动,很显然,还是在等她回答。
楚阑舟摇了摇头,坚定道:“不去。”
乾鸿朗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咧嘴笑了起来:“你很快就会后悔的,不过没关系,我们这里随时欢迎你。”
说罢,他急匆匆转身离开,看脚步竟是有些凌乱。
之前被楚阑舟当众打脸的汉子站在原地对着楚阑舟冷哼一声,也跟在他大哥身后,转身离开。
那镖头显然是将他看成了没什么见识的乡野少年。
楚阑舟咧嘴一笑,也转身要往客栈走去。
都是些没什么根骨的普通凡人,心思不正也好,正也好,她都懒得去管,有这个时间不如美美睡上一觉。
不过她刚转过头,眼角余光就瞥见了什么东西。
宴君安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漂亮的玉瓶,而且这玉瓶楚阑舟再熟悉不过,毕竟以前宴君安隔三差五便会给她送来几瓶。
——返魂香。
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宴君安看着楚阑舟,听语气还有点委屈:“只是让他们做点噩梦,不会惹上因果。”
楚阑舟揉了揉眉心,秘密传音给宴君安:“赶紧收起来,别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
护镖的这群人都是平日里朝不保夕的亡命之徒,哪有还拿着玉瓶把玩的道理。
沉思许久,她还是道:“都是些凡人……你与他们计较什么,还浪费你调的香料。”
因果这东西得看天道脾气,并不是自己说不会沾染就不沾染的,而且这因果一旦招惹就摆脱不掉,保不齐还会影响道心,反正极其难缠,又不是多大的事情,能不冒风险就不冒。
“嗯。”宴君安也不知听了楚阑舟的话还是没听,反正是把玉瓶收了起来,至于私下会不会再用就不知道了。
每个人的客房早就被张镖头安排好了,他们走了一截路,眼见着四下无人,楚阑舟轻轻牵了牵他的手,低声道:“抱歉。”
说好了要带他去楚家祠堂见家长的,临时却出了这种事导致毁诺,她有些不好意思。
阑舟要去哪里都将自己带着是好事,宴君安当然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生气。
比起这个,他更介意一个东西。
宴君安垂下眼眸,半晌后才不情不愿道:“玉牌。”
楚阑舟微微抚额:“他都已经在储物袋里了。”
已经答应了人楚风言的愿望,楚阑舟临行前还是通知了楚风言,也言明了此行凶险,楚阑舟不一定能够抽出空闲保护他。
原本是想让楚风言知难而退,却没想到楚风言居然当场拿出了玉牌,给她表演了一次大变活人。
人家都愿意宿在玉牌待在储物袋里了,还能怎么样呢?承诺在先,楚阑舟便只得带上了他。
“我是剑尊,我还是渡劫巅峰修为。”宴君安咬了咬唇,像是极羞愤,但还是红着耳根开了口。
他不是早就是剑尊和渡劫巅峰了吗?
楚阑舟不明所以,但她看宴君安的脸色有些僵硬,又联想到他之前的幼稚行径,犹豫许久后还是鼓起了掌:“你很棒!”
虽然已经两百多岁了,但两百多岁就能达到渡劫巅峰的水准对修真界而言已然是天才。值得魔尊上赞叹一句。
她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宴君安却像是难以置信般微微睁大了眼睛,而后一言不发便转身离开。
原地只留下了还在莫名其妙的楚阑舟还在丈二摸不着头脑。
往常系统从不会置喙楚阑舟的决定,但今天实在是忍不住了,系统恨铁不成钢的插嘴道:【他的意思是他厉害。】
对啊,她这不是夸他了吗?楚阑舟更加疑惑。
系统气死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楚阑舟这般不解风情的人。
迂回对楚阑舟没有作用,它直接挑明:【他厉害,你就没必要带别的男人了。】
楚阑舟还在不解:“厉害,别的男人……这二者有什么联系吗?”
系统正想说当然是因为厉害的可以保护你啊,话还没说出口自己就先住了嘴。
别人保护对楚阑舟而言没有意义。
因为自家宿主自己本来就是这个位面战力职天花板级别的人物了。
而且自家宿主从小到大都是一方霸主,不管是什么类型的男生,保护什么的还是别想了,做到不被楚阑舟欺负就已经很优秀了。
想通其中关窍,系统幽幽开口:【是他不懂事了。】
妄图置喙楚阑舟的决定,是他不懂事了。
楚阑舟:???
楚阑舟越发不解,不过回去的时候还是留意了一眼东边厢房的方向。
那里是张镖头住的地方。
柳明彧送来的那本书显然并不是一本着重描绘斗争过程的书,书里有关于煞气的相关描写记录太少,楚阑舟也只能凭借书中的只言片语,勉强做出猜测。
就比如汴州煞气暴动事件在书中的记载是只记述了暴动的时候百姓的惨状,却并未溯源。
但万事都有因果,楚阑舟既然知道事情会发生,就绝对不可能放任下去。
于是她打算连夜赶往汴州,寻找煞气暴动的源头。
早年四处游历的经历增长了她的见识,楚阑舟并没有选择直接传送,而是凭借脚力一路探寻,沿路收集百姓之间的流言和凡间发生的事件,也就是在途中,她撞见了这个镖队。
汴州人人唯恐避之不及,这镖队却反其道而行之,要护送货物进汴州。
要知道汴州在传言里可是一座空城。
送货物去汴州给谁?给鬼送去吗?
疑点太多,而且隐约和事件有所联系楚阑舟便拉着宴君安化身为一个少年人,潜藏在了队伍之中。
这一来就发现了更多的消息,先是他们对货物的委托人好像讳莫至深,从不可直呼其名讳。其次是委托人委托他们运送货物,却并没有指定具体地点,只是告诉他们送去汴州,自然便可知晓。
今日镖队歇息,偶遇另外一伙镖队的人。发现他们也认识那位委托人,而且还说那人是个仙人。
仙人?
楚阑舟嗤笑一声。
悯川大陆有的是修者,却没有仙人。
甚至就连修为稍微高一点的修士都不愿与凡人接触。凡间出现的那些仙,不过是一个个披着仙人外皮,拿着丹药唬人的利欲熏心的劣等修者罢了。
楚阑舟看着紧紧闭合门扉的卧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宴君安早就等在了门内:“怎么办?”
楚阑舟道:“不必管,静观其变。”
等饵下得够深,“仙人”自会上钩。
不过今夜也有其他的事,楚阑舟对着宴君安点了点头。
调查归调查,楚阑舟压根不可能让他们把这些货物安全送出去。
相视一眼已然明白了对方的含义,宴君安缓缓背过身,也不提醒楚阑舟,就这样当着楚阑舟的面缓缓脱下了外袍。
他脱得缓慢,缓缓展露出里面穿着的里衣。
他的外面穿着的是护镖人穿着的粗布麻衣,内里穿的却是法器练就的里衣。
这衣袍哪怕外人看了也只能看到它伪装之后的样子,和宴君安此时的外形一样——与楚阑舟不同,宴君安没有吃易容丹,他用的是灵力化形。
楚阑舟做不到这种事,毕竟维持化形需要灵力,而楚阑舟是魔尊,灵府里有的是灵力不是魔气,要补充灵力还得……
这种法子也有弊端,只要是面对修为与他相同或者更高的修士就会暴露,不过整个修真界比宴君安修为高的修士几乎半个巴掌都数不出来。
不过楚阑舟就是那半个巴掌中的一个。
楚阑舟眼中看到的,是毫无伪装原本的宴君安。
眼前场景就像是荔枝剥开外面粗糙的表面露出里面细腻的果仁。
粗布麻衣和细密织就的纯白里衣形成了鲜明对比,给人以极强的视觉冲击力。
他却偏偏背着她,绑着的发髻松开了,墨色长发如瀑般落下,散落在衣摆之下,有些落入里衣和外袍之间。
他的里衣并不是很露皮肤的那一种,相反,是符合礼仪标准非常严实的。可他却当着别人的面更衣。
所作所为,可不像是个君子。
楚阑舟甚至能想象到宴君安如今的表情。
遮掩到了极致,又禁欲又放荡。
难免勾起了曾经的回忆,楚阑舟尚在念虚宗之时曾经偷偷翻墙撞见宴君安沐浴,,当时初见时没有那种心思,现在再回想起来却多了那种旖旎之景。
那日惊鸿一眼瞥见锁骨一点红晕,有水珠顺着锁骨而下,小蛇一般,诱人吻舔上去……
若当时真的舔上去了会如何?那锁骨的主人,一定会瞪圆了那那双被墨色晕染的眸子。
……等那眸中染上愤怒羞愤至极的表情,又该是怎样的盛景。
楚阑舟忽然觉得有些口渴。
她上前一步,想要开口:“你……”
……
冲天火光乍然亮起,如同当头一棒,楚阑舟被狠狠从欲望中敲醒,来不及细想,她直接跳窗而去,房内只留下楚阑舟的一句言简意赅的话:“赶紧走!”
宴君安:……
灵力光芒一闪,宴君安一秒穿上了夜行衣,也跟了上去。
第117章
夜半, 火光冲天。
楚阑舟几乎是在火被点燃的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货物前面。
货物本来就有留人看守,此时早已乱成了一团。
原本张镖头队伍里的汉子们急吼吼站了出来,在客栈里来回奔忙着接水想要灭火。
不过火势实在是太大了, 那点水也不过时杯水车薪, 很快货物就被烈火掩盖, 发出烧灼之后的噼啪声响。
“张镖头!”
“快救火, 快救火!来不及了,快!”
“头儿,救不出来了, 怎么办?”
火光烛天, 张镖头站在距离货架不远的地方,凝视着眼前的熊熊烈火,眸阴沉得像是能拧出水来。
虽说是仙人的委托,但那可是要去汴州。这样危险的活计无人敢接,也就是他们之前失利丢了镖砸了名声, 不得不接下这单。
可人还未到汴州就毁了货物。这岂不是在将他们合局的脸面往地上砸?
原先被安排看守货物的男子早就被其他人摁着压在了地上, 他张红了脸,还想反驳:“老大,我就打了个盹, 不知道怎么了……啊!”
他被重重的扇了一个耳光, 沾着血的牙齿落在了地上。
他们这一阵仗闹得极大,也吸引了住在客栈里其他镖局的注意。
“张镖头,怎么好端端的就烧起来呢?或许是天气太干燥, 空气中的火星子点燃了货物吧……节哀啊。”
楚阑舟微微侧头,认出那男子便是先前挑衅自己那人。而站在他身边的, 赫然是乾鸿朗。
那男子似乎早就料到会发生此事,眼眸中嘲笑之意几乎能溢出眼眸。
眼看身边有人要将他围起来的趋势, 看热闹的男子脸上闲适的笑容消失,连连后退,仓皇道:“你们干什么?”
“你……”
乾鸿朗挡在了那男子身前,沉声道:“不是我们干的。”
“不是你们干的,你们又怎么会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
男子瞪大了眼睛:“你们那火烧的那么大,哪怕是个瞎子也该看见了!”
“头儿,依我看,他们一开始就是不怀好意,否则怎么会这么碰巧与我们凑在了一处?”
“这里就这么点人,不是你们难道还是我们自己的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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