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婉莲点了点头,在看清一个修士的身影之后连忙上前,谄媚道:“胡道友……”
第79章
宴君安正在屋子里等待楚阑舟。
前几日楚阑舟因为魔气暴动没有意识, 今夜还是他那么多年来第一次,同楚阑舟待在在一处。
他望着窗户台子上结下的冰霜,有些出神。
悯川有冬天, 却不经常下雪。
只有两次, 他记忆犹新。
一次是楚阑舟离开宗门的时候。
悟道子派自己出门历练, 秘密调查一户农家闹鬼一案, 他回来后感悟颇深,便闭了死关,等他出关之时, 楚家全灭, 楚阑舟叛出宗门。
悟道子并未阻拦楚阑舟下山,他只给她提了一个要求。
只要她肯废了他教她的剑,自己从心塔下走下去,便算是断了师徒情分。他就准许楚阑舟下山。
楚阑舟照做了。
可笑他当年毫不知情,仍旧执拗地让她同他回去。
可楚阑舟又能如何?
她没了修为, 又背负着血海深仇, 只能入魔。
非她激进不在乎自己身体,而是这一条路,没有人给她选择, 她不得不走。
他想, 楚阑舟没了剑,是如何一步一步走下的山。
还有一次……
宴君安想着想着,只觉得心绪翻涌, 胸口一阵钝痛。
他其实很难分辨出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自己的妄想。
楚阑舟与他而言, 就像是一场绮丽的,潋滟的, 又支离破碎的梦境。
他早就被困在了那场雪原里,还有大雪后的那一日日时光。
他逐渐看清了这个楚阑舟保护着不让他看到的那些黑暗。也逐渐明白了自己一直保护的,是个怎样荒谬的人间。
楚阑舟就像是唯一的那一点点荧光,可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她就消失了。
往后数年,数十年,数百年。宴君安无所适从,就只能抱着她留下来的那具躯壳,想再找找楚阑舟。
可他又如何能找得到楚阑舟?
楚阑舟是修士,修士与凡人不同,不司轮回,死后魂灵四散在天地间。
楚阑舟的脚步声自远处响起,宴君安如梦初醒,抬起眼,懵懵懂懂看着她。
楚阑舟压低声音,让人听不出她的情绪:“那情蛊你还养着吗?”
宴君安抬眸,有些疑惑,但还是从怀里掏出了两枚蛊虫。
子蛊小些,母蛊大些。都通体纯白,蜷缩在他的手心,就像是两块小小的碧玉。
楚阑舟从他的手中接过子母蛊,捏出其中的子蛊又凑到了他的嘴边,冷声道:“吃掉。”
在楚阑舟的脑子里,还有一道机械音正在帮她鼓劲:【宿主加油,一定要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
宴君安有些疑惑,抬起头望向楚阑舟。
他现在其实也不是很清醒,只觉得一切都是自己的梦境。
楚阑舟站在他面前,面容冷酷,像是个十足的魔头。看向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与她无关的陌生人。
就像在雪原中一般。
楚阑舟捧着他的脸,同他说:“宴君安,我不要你了。”
宴君安唇色发白,眼里一片迷惘之色,看起来有几分脆弱:“……什么?”
楚阑舟看着他的模样有些心软,但一想到这崽种给自己下蛊未果后又不知道给自己下了什么追踪术,表情又冷了下来。
她用握着蛊虫的手指戳他的脸,在他脸上戳出一道道指甲留下来的红痕:“我说,你给我吃了。”
系统被楚阑舟的表情吓到,但这次楚阑舟生气的对象不是自己,系统狗仗人势,战队站得十分彻底,不断为楚阑舟摇旗呐喊【宿主不要心软,男人做了错事不教训,以后保不定要怎么上房揭瓦呢。】
听到系统的发言,联想到之前宴君安的所作所为,楚阑舟深以为然,她今日就要好好教他,什么叫自食恶果。
疼痛让宴君安清醒了些,也让他能听清楚阑舟的话了。
宴君安在听清后,眼前登时一亮,解释道:“这蛊虫吃了没什么用处,要放进肌肤上才有用,放得越靠近心脏,效用越明显。”
说罢,他小心翼翼握住楚阑舟的手,就要往自己的胸膛里探。
这种常识楚阑舟怎么可能不懂,她只不过是想吓唬一下他,看他被自己欺负时候的可怜的样子,却没想到宴君安真要动手,吓得慌忙收回手,没让他得逞。
这东西说透彻点就是通过扭曲人的认知达成目的,放这么近,是要想让自己的思维都变成楚阑舟的模样吗?
眼看宴君安还一脸期待看着自己,楚阑舟磨了磨后槽牙,甚至有点挫败感。
怎么老感觉没有惩罚到他?
但让她此时罢手她还是不甘心,楚阑舟想了想,将这两枚蛊虫收进了自己的口袋。
“这是证据,若是再有下次,我便会……”把它用在你的身上。
悬在头顶的刀子比直接落下来的刀子更能伤人,楚阑舟看着宴君安逐渐变得紧张的表情,一边赞叹自己的智慧,一边欣赏着宴君安的表情。
宴君安看着楚阑舟,当真露出了一种被自己欺负时才有的可怜表情。
阑舟没收蛊虫,不给自己,想给谁用?
宴君安思考着自己一路以来,楚阑舟身边出现的那些男人女人小孩和狮子,越数人越多,心下越发绝望凄凉。
他死死抿着唇,这才勉强按捺住直接询问楚阑舟的心思。
若自己展露出醋意肯定会惹得阑舟生气,他知道阑舟喜欢他是因为他平日里表现大度,很适合持家。
他知道在那种大的氏族,为了延绵子嗣,往往不会只有一房妻妾。
那些爱争风吃醋的正房往往不受家主待见,会被逐渐冷落,然后被那些受宠小妾欺负。
可他甚至不能当楚家的主夫。
楚阑舟没与他交换聘书,他的守宫砂还在,她甚至压根还没要了他。
他看着楚阑舟翘着二郎腿撑着下巴审视自己的模样,只恨自己刚刚的动作还不够快。
要是再快一点,楚阑舟的蛊虫就下给自己了,她想反悔都不成。
若是有人在自己之前……
宴君安越想越急,扯下了自己外面的衣衫。
【宿主加油!宿主……】系统看见面前覆盖上宴君安身体的马赛克,有些发蒙。
楚阑舟正撑着下巴欣赏宴君安难得一见的吃瘪场景,回忆当年自己还在念虚宗欺负他时候的点滴。被他这一下弄得手没撑住,差点摔在地上。
她只看到红艳艳的朱砂痣从眼前一晃而过,再底下是如雪般白皙皮肤,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自己昨天留下来的痕迹。
她的脸腾得一下子红了,迅速转过身:“昨夜是我不对。”
明晃晃的证据摆在眼前,楚阑舟心里有鬼,刚刚变得强硬的语气登时软下去一截。
她想了想,觉得一码归一码,这件事毕竟是自己做错,她也应当负起责任来。
楚阑舟面色通红,尽量不去看他,一步一步慢腾腾走到了床前:“你先躺下。”
楚阑舟的想法十分单纯,以宴君安的复原能力之所以迟迟不好主要是因为伤口上残余着魔气,与灵力相冲,自己帮他将这些魔气吸收干净他自然就能好了。
从系统的角度,它只能看见继宴君安的马赛克之后,宿主说了声躺下,然后马赛克逐渐覆盖到了宿主身上。
之前听宿主信誓旦旦说要来教训宴君安的系统:???
……
楚阑舟不敢触碰宴君安的皮肤,可她是为了帮助宴君安治疗,肯定是要看的。
宴君安真的被自己欺负得很惨。
全身上下密密麻麻布满了鞭痕一样的魔气痕迹,手腕两侧更是重灾区,像是被反复纠缠,留下了很深的印痕。
楚阑舟有点心虚,眼神飘忽,却偏偏有人在她耳边问:“你在想什么?”
楚阑舟自然在想昨夜发生了什么。
宴君安被自己的魔气紧紧束缚住双手,无法逃脱,只能任由自己施为,实在难耐下才发狠咬住了自己的唇瓣……
这种想法是不应当的,楚阑舟有些唾弃自己。
宴君安却抓住了她的手,耳根通红,声音细弱蚊蝇:“我并非不能自己复原。”
楚阑舟仔细琢磨了一下他的话,猛然意识到什么,脸红得像是药滴出血来:“知道了。”
“宴君安心悦楚阑舟,所以不愿意让这些痕迹消失。”宴君安并没有放过她,而是将手指按在了楚阑舟的唇瓣上,认真道,“可阑舟,我不明白,你为何也要把这个留下来?”
楚阑舟的唇瓣传开了细细密密的刺痛感,这道小小的齿痕在魔尊的脸上足足挂了一天,还未消散。
“你不想治就算了。”楚阑舟闭上眼,一把将被子掀了起来盖在了自己的身上:“我困了先睡了。”
宴君安被楚阑舟推了一个正着,直接滚下了床,好在他修为在此,没有摔在地上。
他站在原地,看着面前隆起的那一团,有些茫然。
自己是不是一时情急说得太多,楚阑舟会不会嫌自己烦。
他最害怕楚阑舟厌弃自己,所以同阑舟相处的时候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吓跑了楚阑舟。
可这毕竟是伪装的,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让楚阑舟看到了自己的居心,想知道她会如何看待自己。
如今看到楚阑舟的反应,显然结果并不是很好。
正在宴君安沉思惶惑之际,那一团被子里传来了一道小小的声音,在只有两个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这里没有别的床,你可以暂时同我睡在一处。”
……
“阑舟,你说什么?”宴君安有些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可能让楚阑舟说出刚刚那句话显然已经很不容易,她直接封闭了五感,躺在被子里摆烂。
宴君安沉思许久,动作十分小心地上前,想要靠近那一团鼓得高高的被子。
一把剑却直接插在了他的脚边。
这好歹是楚阑舟兄长的剑,宴君安沉默许久,往后退了一步。
那把剑安静立在原处,但它周身激起的剑气可以看出,它拒绝宴君安靠近的态度十分强硬。
宴君安试图讲道理:“她答应我了。”
楚阑舟刚刚才答应的,要与我同寝。
浊缺剑显然并不吃他这一套,往前直逼了一步。
宴君安觉得有些委屈。
那么大一个楚阑舟好好躺在床上,好不容易才缠到她愿意松口,分明可以同楚阑舟同寝。
他为什么要白白浪费好时光待在这里和一把剑对峙?
第80章
许是重回故地, 刺激到了楚阑舟,楚阑舟当晚好好做了一个梦,想起了些自己曾经遗忘的记忆碎片。
是夜, 楚阑舟发现坐在灯火旁, 周围一片寂静, 她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只能感受道到梦中的自己咬着唇,沉思许久,终于开口:“我意已决, 你不必劝了。”
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影看上去尤有顾虑:
“可林姑娘, 此法激进,怕是不可为。”
楚阑舟看见自己摊开一本看不清字迹的书,指着上面的内容道:“是可行的,我研究过,只需要……”
碰——!
剩下的话被一道巨响打断, 楚阑舟正听到要紧关头, 没了后续,逼着自己又陷入梦中。
场景切换,换到了她站在一群百姓前面, 慷慨陈词:“不必惊慌, 我必将你们都活着带出去!”
楚阑舟借着自己的视角观察人群,却忽然看见人群中有一道小小的身影,那张脸, 赫然和岁首一模一样。
她觉得自己终于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连忙朝着那小姑娘跑去, 急切道:“你……”
唰——!!
楚阑舟又被惊醒,终于忍受不住, 她睁开眼睛,掀开被子一把坐了起来。
需要什么?岁首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记忆里?
记忆卡在最要紧的时候被吵醒,楚阑舟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她寻着发出噪音的地方看去,却发现在自己的房中,有两个人正打得火热。
眼前的场景,与其说是在打斗,不如是其中一个人正在单方面被揍。
沈寒英被宴君安一剑气掀翻在地上,眼神中却越发兴奋,他一骨碌爬起来,高兴道:“再来!”
明明是在揍人,宴君安表情却完完全全和沈寒英相反,他明显被烦得不行,但好歹还是顾念睡着床上的楚阑舟,声音很小:“滚出去!”
他的确顾虑了,但不多。
剑气乱飞,落在地上墙上发出叮铃哐啷的巨响,比这两人说话声音大多了,楚阑舟觉得有点冷,抬头看去,只见屋顶被豁开一道口子,正在往下呼啦啦刮着冷风。
楚阑舟一仰头,就能和一轮明月对上眼。
她带着寒意的声音冷冷响起:“你们既然想打架,为何不出去打?”
这两人像是才意识到楚阑舟已经醒来,宴君安慌忙将自己打人的手背在身后:“阑舟,你醒了……”
楚阑舟指了指上面的洞,认真道:“你们这样打,我是个死人也该醒了。”
宴君安望着屋顶,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默默将目光瞥到了一边。
楚阑舟叹了一口气,看向沈寒英:“你为何要同他打架?”
沈寒英顶着一头血,解释道:“我想来找你,看到你房间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就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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