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衡便不再说话了,允欢则停笔发呆,视线落在了隋衡身上,心里却是:“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注】,慢慢的注意力却被隋衡吸引了去。
清俊的侧颜尤其专注,雪青色衬得他格外温润如玉,薄唇泛着淡淡的红,允欢暗自瞧红了脸,颇有些坐立不安。
后面的便想不起来了,脑中一片白光,心中却怦怦地跳个不停,那绯色漫到了脖颈处,耳垂上,双颊像是染了胭脂。
“不早了,回去歇息罢。”隋衡唤回了她的思绪,打破了她的幻想。
允欢敛起笑意,抱着东西回了院子。
刚回到院子便奔向书桌翻看起了庄子,如饥似渴的开始了学习,青缇劝慰:“姑娘玩儿了一下午想来是累了罢?不如早些歇息?”
允欢咳了咳:“不必,今夜我要挑灯夜读,你们且去休息罢。”
青缇青梅见劝之无用,便退了下去。
允欢瘫在椅子上,一条腿搭在椅背晃荡,一边嘴中念念有词,一会儿趴在桌子上,一会儿又来回走,条案的沙漏逐渐变少,银月升至了中天。
【注】“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好长啊,背不会,要不然做个小抄?塞在衣袖里,或是抄在手上,允欢眼眸滴溜滴溜转个不停。
不成不成,哥哥对她这般信任,她怎么可以辜负哥哥呢?思及此允欢继续背,誓要今夜拿下这篇文章。
翌日一早,春言叫她起床,允欢眼下顶着淡淡的青色恹恹的坐了起来,春言摸了摸她的脑袋:“姑娘这是未睡好吗?不应该啊,青梅酒吃了不少,怎会睡不好。”
允欢来不及解释了,拾起书本又温习了几次。
早膳是厨房特意蒸的豆沙包,捏成了可爱的形状,圆鼓鼓的,巴掌大一个,侯府的厨子比家里的好,简单一道菜都能做出许多花样儿,不像家中,据她爹爹说府上的厨子是以前行军打仗给将士们做惯大锅饭的。
年岁大了,懒得跟军出征了,爹爹又是个念旧的,便留在府上给他一份工。
伙食没那么多卖相,会做的也不多。
允欢来到书房时,隋衡已经坐在那儿了,眉眼间丝毫不见一丝困意,清爽又闲适,桌子上摆着一盏清凉的茶汤,蒸腾着袅袅香气。
今日天气不大好,有些微微下雨,水汽氤氲了衣裙,带进了些湿意,允欢拿着帕子小心翼翼的掖了掖鬓角,把水丝擦干净,又把书本也吸了吸潮意。
“坐罢。”隋衡言简意赅。
“哦。”允欢窝着脑袋开始默写,她下笔如有神,游走的飞快,隋衡忍不住侧目,心情也更好了些。
写完后允欢抬头瞅了瞅隋衡,怯怯道:“哥哥,写完了。”
“嗯。”隋衡淡淡一应。
嗯?没了?都不看看吗?允欢惊疑不定,她又等了一会儿,发觉隋衡貌似真的没有检查的意思,顿觉懊悔。
“哥哥不看看吗?”她又坚持不懈问。
“允欢自是没问题的。”隋衡却说。
允欢:“……”
隋衡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略一思索:“那便看看罢。”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笔,伸出掌心。
允欢起身哒哒哒的跑了过去,把纸放在了他掌心,一脸雀跃的看着他。
隋衡接过后便垂眸看了起来,允欢竟无端感觉到一股紧张,奇了怪了,她从前脸皮忒厚,向来不在意先生、父亲的看法,怎的到了隋衡这里,就这般在意了呢?
“很好。”半响,隋衡抬眼夸赞,不是敷衍了事的,也不是随意浏览的,而是看过后认真的给出了评价,是一种认可,也是一种信任。
允欢呆呆的看着他俊朗的眉眼,眉眼里的认真叫她心高高提起,热意上涌。
“若是字再写的漂亮些便更好了。”隋衡又说,允欢磕巴道:“下次、下次会更好。”
隋衡闻言,冷厉的眉眼染了一丝悦色,唇角转瞬即逝一丝笑意,如春风化雨,一缕微风席卷而来,轻抚过了枝丫,掠过了廊檐,吹到了允欢的心里。
“谢谢哥哥。”允欢小小声的说,还没有人这样夸过她呢。
隋衡露出一丝惑色,不明白她怎么突然这样说。
允欢却硬生生的憋回了眼泪,哥哥这般好,却身有隐疾不敢言说,她暗自决定了个事,今日她便出府寻医。
午时的时候,允欢拒绝了与隋衡同食用午饭,自个儿悄摸摸的溜出了府,隋衡也未说什么,左右不过是姑娘家贪玩儿,而在武场的隋萤等了许久都未曾见人影,气的跺脚。
“周允欢,你敢放我鸽子。”隋萤气的箭矢咻咻射出,把树上吊着的苹果扎成了马蜂窝。
允欢正在南市左右瞧着,进了一家医堂,里面的坐台大夫是个留着八字小胡子的老头儿,坐在那儿拨着算盘头也不抬:“看病还是抓药。”
允欢蒙着脸上前,做贼心虚的问:“我、我想问问有没有治内个的药?”
大夫听见了声音后抬眸,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男的还是女的。”
“啊?”允欢呆呆的看着他。
“给男子用还是给女子用?”大夫又问了一次。
“男子、男子的。”这大夫声音真大,叫允欢羞赧的不行,声音随之低了下去。
“一次多长时间。”大夫问得实在详细。
“不、不知道。”允欢快钻到地缝里去了。
不知道?那就是完全不行喽,大夫了然:“回去熬些甲鱼、牛鞭、乳鸽汤,喝下去便可,是药三分毒,你先回去试试食补。”大夫言简意赅。
允欢懵懵懂懂,这样就行了吗?做饭她在手啊,今晚便回去给哥哥熬一锅甲鱼汤。
允欢回了府后便鬼鬼祟祟钻回了自己院子,开始翻箱倒柜把自己的食谱找了出来,开始琢磨研究,连院子外面气势汹汹而来的隋珞都没有发现。
“珞姑娘,我们家姑娘今日下午还要去清鹤堂读书,您还是回去罢。”春言扯虎皮做大旗。
隋珞气势一弱:“分明是她放了我鸽子,她便自动认输了,这狗叫她是学也学,不学也得学,二哥哥来了也是我有理。”
作者有话说:
【注】:——庄子《逍遥游》
允欢:牛鞭、甲鱼、乳鸽豆加在里面。
隋衡:好孝啊好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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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偷吃
◎流鼻血◎
外面吵吵嚷嚷的,隋珞一把推开了春言他们,径直往里而去,她身边带着两个女使,气势汹汹的往里而去,路过庭院,似是看到了什么,脚步一顿。
“二哥哥竟把垂丝海棠栽在了她院子里。”隋珞不可置信,这垂丝海棠是府上新进的花,她母亲本想叫她与何窈臻拿去一些,谁料竟全部到了这里。
隋珞推门而入,便见允欢趴在桌案上皱着眉头念念有词,她过去一拍桌子,惊的允欢一个哆嗦:“你敢放我鸽子?”
隋珞怒气冲冲的看着她,青梅青缇他们忧心忡忡的站在外面,允欢懵懵的抬头看她,恍然想起了什么事儿。
糟糕,她把与隋珞的比试忘在了脑后。
“我忘了。”允欢讪讪说。
隋珞看她这般坦然自若的模样气不打一出来:“你敢戏耍本姑娘,这样罢,你若是学三声狗叫本姑娘便饶了你。”隋珞抱胸昂着下巴道。
允欢疑惑:“我为何要让你饶?”
隋珞一滞:“什么意思?”
“忘了明日补上便可,比试是你先提出的,我答应你已然是给你面子,忘记约定也非我故意,自然是可以明日再继续的。”允欢慢吞吞道。
隋珞被她气的跳脚,指着她你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都说周家幺女不聪明,她可没看出来,她看着可聪明的很。
“你离开罢,记得把门带上。”允欢下了逐客令,她虽反应慢,但不是蠢的,她可是有府上最大的靠山,才不怕隋珞呢。
隋珞确实拿允欢没办法,本想嘲讽她几句却被气的头昏脑胀,一甩袖子离开了。
允欢则没多注意她,研读了大约几时食谱便心里有了底,合上书本又去了清鹤堂,隋衡还未到,她便摸鱼拿出小记事本。
【永嘉年,丙辰月,己未日,申时,雨】
【今日研读食谱,准备给哥哥熬汤喝,希望哥哥病快快好,我愿食素五日。】
随后她思索了一会儿,便把本子上那个五日划掉了,改成了三日,然后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合上了本子。
下午也过的很快,隋衡似是遇到了什么事情,蹙着眉头翻看卷宗,府上还来了许多人,压低声音与隋衡禀报,说了什么允欢也听不懂。
门外倏然又踏入一位青年,手执青伞,气韵斐然,孤同安熟门熟路的把伞放在了廊庑下,拍了拍衣袍踏入屋内:“隋兄,你可不知我查出了什么好东西。”清朗的声音倏然而止,他实现落在了窝在一旁奋笔疾书的允欢身上。
“哟,同安眼拙,这位可是小夫人?”顾同安试探问。
允欢抬头,咬着下唇瞧着他,不知这人是谁,但感觉应该是个大人物,却又不知该如何打招呼。
隋衡淡淡道:“这位是宁国公府的小公爷。”
允欢:“小公爷好。”
顾同安对她一颔首,撩开衣衫坐在了椅子上,行动间颇具风流:“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这户部侍郎章大人与孙大人。”,他余光瞥见对面的小姑娘竖起了耳朵。
“为了什么?”隋衡头也不抬道。
“你也知道那二位致力于互相塞人,因为点儿银子拨款产生了分歧,便大打出手,嚯,胡子都被揪掉了。”顾同安绘声绘色的说着。
允欢扶着头听得入神。
隋衡突然转头对她说:“你先回去罢,今夜不必过来了。”
一旁的顾同安顿时想歪,谴责的看着他,听听,听听,这是什么话,今夜不必过来了。
允欢一愣,随后呐呐的点了点头,慢吞吞收拾着书本,离开了书房。
路上却正好碰见了隋萤,隋萤提着裙子向她奔来:“欢欢。”
允欢见到她也很开心:“你怎么来了。”
隋萤四处瞧了瞧,委婉道:“我来找你翻花绳儿。”
春言替允欢收拾了书本,恰好雨声琳琅,沿着重檐瓦砾淌了下来,二人坐在廊庑下,翻着花绳玩儿。
“你可知,我今日听到了什么?”隋萤一边看着花绳的空子一边说。
允欢心不在焉问:“听到什么了?”
“我二伯母还没死了把她外甥女给二哥哥做娘子的心。”隋萤恨恨道。
允欢反应了半天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府上也许多人说你是个小萝卜菜,年岁小,不知冷知热,还是何窈臻好,温柔小意,有做主母的范儿,唉,不是我说,你可千万不能叫何窈臻嫁过来。”隋萤叮嘱她。
允欢虽然不愿,但也心想这也不是她能做主的啊:“为什么啊?”她还是问。
“何窈臻若是进门了,你就等着被埋进地里当你了小萝卜吧,隋珞的鼻子还不得长在脑袋顶上,届时你就吃不饱,穿不暖。”隋萤怕她呆头呆脑的不当回事,专门吓唬她。
“啊?”允欢傻眼了,不能吧,但是她确实慌了:“那、那怎么办啊。”
“决不能让何窈臻单独见二哥哥。”隋萤语重心长道。
允欢点头:“嗯嗯,不能见,我看着。”
这还差不多,隋萤满意的翻着花绳:“呀,你又输了,笨死了。”
晚上,允欢早早的躺下,被子盖到下颌:“我困了,你们出去罢。”
春言他们不作他想,以为她是念了一日书困了,要早早入睡,便吹灭了灯,退了出去,从这到一刻钟后有个空闲,春言会去洗把脸,然后在隔壁守夜。
允欢趁着没人溜去了厨房,她还惦记着给哥哥做汤喝。
她贿赂了厨子阿生给她杀好了鱼、牛鞭,便把人赶了出去,生火加柴,捣鼓了一通,半响,厨房升起袅袅热气,锅中传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夜色里,厨房的油灯昏黄而明亮,允欢鼻尖沾惹了一抹灰尘,又憨又可爱,眼眸却明亮异常,她拿着蒲扇冲着灶炉不停的扇,时不时咳一咳,双手再一抹,脸上就抹成了个花猫脸。
她时间算的准,每日隋衡大约是在子时以后才会入睡,现在是戌时二刻,熬汤大约要两个一个多时辰便可以好,时间完全来得及。
阿生在旁边准备明日的菜与肉,路过旁边吸了吸鼻子:“小夫人煮的好香啊,世子爷真有福气。”
阿生是个胖胖的少年,他便是总给允欢蒸小兔子包的厨子,二人相见恨晚,已然结成了友谊。
允欢被夸的不好意思了,她掀开锅盖搅拌了一下,牛鞭和甲鱼加到一起,陷入了沉思,这样真的好吃吗?不过应该会很管用。
随后她百无聊赖的靠在灶台旁边抠手,打哈欠,顺手拿了旁边盘子里的一只鸭腿啃,唔,咸香适中,不愧是阿生。
在她昏昏欲睡,头不住的往下点时,汤终于熬好了,掀开锅盖后,扑鼻而来的香气叫允欢砸吧砸吧嘴,好香啊,尝一尝,尝一尝。
她小心翼翼的盛了一碗,乳白的汤汁飘散着一层淡淡的油花,她尝了一口,鲜的掉舌头了,里面还放了红枣、枸杞。
再尝一碗,反正还有很多,允欢捧着碗喝了起来。
隋衡忙的正在看卷宗,潮州水患当前,陛下下令户部拨款,章春言和孙盛都是燕王和梁王的人,明目张胆的打起来倒想是掩人耳目,且运送钱粮这差事委派谁去还不得而知。
梁王和燕王都想各插一脚,往对方身上泼脏水。
他正蹙着眉沉思,蓦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响。
“谁?”隋衡问。
“是我,哥哥。”允欢的声音从外传了进来。
“何事?”隋衡纳罕问。
“我做了夜宵给哥哥吃。”允欢乖乖回答。
隋衡讶然,“进来。”,门被轻轻推开,允欢端着一个食案进了屋,赭色的食案上放着一个瓷白的汤盅,旁边还有一个小玉碗勺。
“怎么突然做夜宵了?”隋衡侧目问。
“看哥哥太辛苦,允欢便煮了汤,可好喝了。”
隋衡犹豫了一下道:“我素来没有深夜食汤的习惯。”
允欢呐呐,有些委屈:“我煮了好长时间。”
见她这般模样,隋衡松口:“罢了,就这一次。”
“好。”允欢面上委屈不见,欢快的给他盛汤。
掀开汤盅的盖子,袅袅香气窜了出来,隋衡闻着就有些食欲大开,浓香席卷了书房,隋衡敛眉结果玉碗,修长的手指搅拌了一下后,尝了一口。
“怎么样?”允欢期待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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