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她干脆不特意去想去做去干预,可事与愿违,结果都是相同的,孩子依旧没有来到她的肚子里,该是你的就该是你的,不该是你的就不该是你的。
所以,她这会儿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她的肚子里依旧空落落的。
宋卿时抿了抿唇,稍微撩开一些袖子,将手从帷帐下递出去,借着脉枕大夫微凉的指腹搭在手腕上。
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下来,朦朦胧胧的烛光映衬出帷帐外更加朦胧的身影,他背手而立,只能看出一个挺拔的身姿,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就连五官也被虚化了一般,像是隔着一层雨幕似的。
大夫把脉需要时间,宋卿时就盯着魏远洲看了许久,他似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的大氅还没来得及脱,说实话,她最爱看他穿一身墨色,再配上毛领大氅,整个人瞧起来威风霸气,最是贴合他的气质和他原本的性子。
也不是说平素那淡雅的风格不好,但女人嘛,都是善变的,自家男人越多变越好,而这些多变的风格里,她最喜欢那身墨色罢了。
“如何?”魏远洲的声音再度响起。
宋卿时这才回过神,发觉大夫早已收回了手,而她的手腕还规规矩矩地摆在那儿,她赶紧收了回来,冬日里就连空气都是刺骨的冷,就算在尚且温热的室内,就裸露了那么一会儿,手腕就已冻得生疼。
默默将手伸进了被窝暖暖,视线却转移到离自己最近的大夫身上,她还是有几分忐忑的,毕竟万一呢,万一有了呢。
有了,她会欢喜吗?
而他,亦会欢喜吗?
大夫正在悉悉索索收拾脉枕,闻言顿了顿,眉头轻皱道:“少夫人是偏阴性体质,易疲劳嗜睡都是正常的,身体并无大碍。”
听到最后的那句并无大碍,绿荷明显感觉到身边的姑爷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神情也不似一开始那般紧绷,和善平稳了不少,她这才敢正常呼吸起来。
绿荷还是不肯放弃自己的猜测,瞥一眼姑爷,害怕得咽了咽口水,大着胆子追问道:“那别的呢?”
为防止被姑爷看出端倪,她故意问得委婉。
“别的?姑娘是指什么?”大夫背上药箱,问:“可要老夫开一副改善体寒的方子?”
绿荷见他白胡子飘飘,少说也得做了十多年大夫了,不会连最基本的喜脉都把不出,不由感到几分失落,叹了口气接话:“那就麻烦……”
“不必,回京后我会另作打算。”魏远洲打岔道,给她递了个眼神:“让人送大夫回去。”
男主子发话了,绿荷欲言又止,遂又想到乡医只是个赤脚大夫,定没长安城的大夫专业,于是安静噤声,领命乖乖送人出了门。
屋内就剩下宋卿时和魏远洲两个人。
宋卿时自己也不想再受一次相同的罪,可她的体寒确实需要治理,不然光是一年四季的手脚冰凉就够她受了,只是有什么法子能替代吃药就能治好病的呢?
就在她失神的间隙,魏远洲掀开帷帐挂在钩子上,她的视野瞬间就开阔亮堂起来,男人淡漠安静的脸一同入了她的眼。
宋卿时有意想开口打破沉寂,就听他先开了口:“我还未与你说我此行是为了什么吧?”
“嗯?”宋卿时不解。
第66章 抱抱
魏远洲刚从外面回来, 风尘仆仆身上脏得很,他便没有顺势在床边坐下,而是从远处搬了把凳子, 才重新回到床边。
“宫里的贵妃娘娘与你是一个体质亦是体寒难以怀……尚在东宫时就一直为其所困。”
“近两年更是愈发郁郁寡欢, 陛下命人辗转找寻,终于在近日得知云开村有一个曾在宫中任职的老女医,其擅长做各种药膳,尤善调理妇人身体,陛下便想请她重新进宫伺候。”
他未说出口的话,宋卿时也明白,无非就是大多体寒女子的通病,那就是难以怀孕。
“只是这种事为何要你去做?”嫔妃之事一般都由宫里的女官负责,事关隐秘,陛下怎会交由朝廷命官来做?
魏远洲压低嗓音道:“陛下交由人去做时,刚好被我偷听到, 所以就揽了下来。”
“你,偷听?”宋卿时难以置信。
脑海里浮现出一幅魏远洲顶着一张刚正朴直的脸躲在暗处,鬼鬼祟祟偷听的画面。
那画面太美, 她实在不敢继续妄想下去。
本以为牵扯进偷听这等不光彩的事, 魏远洲会替自己遮掩解释一番, 谁料他却坦荡得很,面不改色的承认了:“恰巧罢了,况且寻人而已, 左右也不是什么难事, 能有幸替陛下分忧想必那女医不会拒绝。”
也拒绝不了。
天子之令, 有几个敢抗拒?
陛下嘴上说的是“说服”二字,但最后那句务必要将人带回来, 已经注定了没有商量的余地。
片刻沉默后,宋卿时咬唇,问:“是为了我?”
莫名的,她不太相信他口中的那句恰巧,毕竟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凑巧?你以为的大部分巧合,其实都是旁人蓄谋已久的精心策划。
比起魏远洲恰巧偷听到,她更觉得是他提前留意过陛下的动向。
并非她自大,自以为在他心中的地位有所上升,而是他近期的行为让她无法忽视掉他的好,她愿意去猜,去相信他是会为了她去付出这些行动的。
这话问完,他神色微变,回答得没有刚才那般迅速直白了,以拳抵唇轻咳一声,垂眼良久,才听他道:“总之,我已请示过陛下,在请女医入宫前可以先破例为你把次脉。”
“但毕竟是为娘娘寻得女医,不能让其亲自侍奉在你左右,但是她根据你的情况制定的药膳单子,肯定要比直接吃药带来的副作用弱得多。”
“我会另请专人负责药膳的熬煮……”
“所以呢?是不是为了我才去做这些?”
魏远洲一片清明的眸子,一瞬间闪过诸多情绪,抿紧嘴唇不语。
宋卿时死死望着他,见他长时间不为所动,气鼓鼓的掀开被子,踩着微凉的地板下了床,在他跟前站定。
“穿鞋。”魏远洲目光下移,凝向她仅穿了足衣的脚,拉着她的手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宋卿时并未有所抗拒,顺势往他的怀里倒去,纤纤胳膊精准揽住他的脖子,双腿分开,跨坐在他的大腿之上,像是小孩子撒娇一般整个人缠抱住他。
“不穿外裳,不冷吗?”魏远洲边说边将自己的大氅系带解开,尽可能将怀里的人儿全部遮盖住,她太瘦了,不刻意去看,甚至看不出他的大氅下还藏了一个人。
宋卿时脸埋在他的胸脯,口齿略有些含糊不清:“你抱紧些,不就不冷了吗?”
说着,她似是要向他示范如何做,将原本揽住他脖子的手收进大氅,露在空中的这会儿功夫,就变得有些凉凉的。
可他的大氅内的毛茸茸沾染上他的体温,热乎乎的,顷刻间就缓解了她的寒冷。
冬日里,没人能够拒绝一个体积极大的暖炉。
更何况,他是她专用的。
她的手心紧紧贴着他的后背,顺着他外裳的纹路上下探索,找到一个合适舒服的位置,缓缓收紧,有一种要将他彻底揉进怀里的执着。
可惜就她那点儿力道,根本就撼动不了他分毫,就连坐着的姿势都未变过,屁股就像是黏在原地一般一动不动。
生怕她冷着,魏远洲依言紧紧搂着她,用身体和大氅代替被子给她取暖,手掌不可避免地摸在她的后背,虽然谈不上冰凉,但是却没有想象中的暖和。
他眉头拧得更紧:“我去给你拿外裳。”
宋卿时抬起脑袋,经过刚才在他的胸膛一通乱蹭,额前的发丝有几分乱糟糟的,懵懵懂懂中透着些可爱,“不要,你很暖和。”
言外之意,她想继续腻歪地抱着。
魏远洲瞥一眼她额头上飘起来的几根呆毛,也顾不得去替她整理,单手搂着她的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再这样下去会着凉,着凉了要喝药,你想喝药?”
身体蓦然悬空在半空,宋卿时吓得一激灵,没反应过来之前下意识用腿勾住他的劲腰,不满地睨他一眼:“那取外裳多麻烦,你为什么不送我回床上?”
床离他们多近?以他的身高,原地站起来弯腰就能将她送回被窝里,若是要取厚外裳,还得去衣柜拿,抱着她走过来走过去实在麻烦,而且多不雅观啊。
“因为我想继续抱着你。”魏远洲不假思索道。
宋卿时望着他近在咫尺的微红耳尖,稍稍怔住了。
魏远洲腿长,在她失神的这半响时光,就已经从中间的衣柜里,随手取出了一件短褙子,又抱着她回到了原位。
“你这张嘴为什么老在不正经的地方实诚?我刚才问你的正经问题为什么不回?”宋卿时在他的眼神示意下,乖乖伸出一只手让他给她套褙子。
几个步骤下来,她越来越有股魏远洲把她当作女儿照顾的错觉,事事亲力亲为,怎得她还不会穿衣服不成?
“我方才说的不是正经事?”魏远洲眉眼认真,回答的语气却随性自在。
找女医调养她的身体自然是正经事,她指的又不是这个,看来他又想转移话题了。
“所以是不是呢?你倒是回答啊。”她不免有些着急。
魏远洲放在她腰间的手逐渐收紧,不知道在犹豫些什么的眼神有几分空洞,似在透过她在回忆些什么。
她深深凝着他的眼睛,略带期望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嗯?”
“是。”这次,他回答得很斩钉截铁。
宋卿时努努嘴,眉峰微扬:“那你方才犹豫什么?犹豫就显得不真实了。”
魏远洲长手一伸,替她将几根翘起来的发丝梳理平整,答:“若不是的话,我能是为了谁?”
“你觉得,谁还能让我为了她干出偷听的丑事?”说到这,他自己似乎也觉得这般不体面的行为有失身份,唇角勾了勾。
虽然他之前就已得知陛下命人找寻女医的动向,但是总得有个由头接手这事不是?而一场恰当的偷听是他顺理成章接手又不显得刻意而创造的契机,还能在陛下面前留下个为君分忧的印象何乐而不为?
如果他不这么做,等女医入了贵妃的寝宫,再想找机会让贵妃同意为旁人把脉可就难了,贵妃娘娘可没陛下好说话,且她对于子嗣的执念已然快陷入疯魔,更是难上加难。
“那可不好说……”宋卿时撇了下嘴,心中还是有几分介意他刚才的犹豫,如果回答是“是”,那么他刚才怎么不承认?
明明刚才说“想一直抱着她”这种意思的话信手拈来,为何会吝啬一个“是”呢?他到底在介意什么?
魏远洲敛了敛眉,在她的注视下张了张嘴,但仍然没说出她想要的答案,但那话却比她想要听的更加令人心动不已
“除了你和母亲,没有能让我在意的女子。”
“在你心里,我跟母亲一样的地位?”她脱口而出,如琥珀般的双眼闪闪冒光,但是在得到他肯定的点头后,却变得有些扭捏。
魏远洲的手掌将她搂得更紧,笑了笑:“方才逼着我回答的是谁?现在又害羞了?”
宋卿时的脸不知何时变得通红,仿佛涂了一层厚厚的胭脂,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时——
“大公子,段朝说您忘了路上买的云片糕……”
绿荷余下的话在隐隐约约看清屋内以奇奇怪怪的姿势相拥的二位主子时,咽了回去。
绿荷赶紧垂下脑袋,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强压下胸口的震惊道:“奴婢、奴婢该把它放哪儿?”
可微颤的嗓音还是暴露了她此刻的激动。
宋卿时不知道她在瞎激动些什么,但是她此刻跟绿荷一开始的心情应当是差不多的,惊吓、羞涩以及难以应对。
几乎在她落下尾音的瞬间才反应过来,欲盖弥彰地藏住了自己的脸。
换做是正常人,被旁人撞见这般难言又亲密的姿势,都会觉得尴尬和无措吧。
可魏远洲显然不是正常人,开口的声音淡定极了:“放那边的矮桌上吧。”
等绿荷走后,魏远洲问:“想吃吗?”
宋卿时虽还未缓过神,但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魏远洲将食盒从桌子上挪到了中心的位置,打开盖子取出瓷碗,淡淡的香气一瞬间散开来。
宋卿时直接用手捻起一块,入口绵软酥脆,清甜不腻,还是记忆里那个熟悉的味道。
她一边满意地点头,一边又尝了一口:“好吃,你也尝一块。”
她记得,她第一回吃到云片糕,也是魏远洲带回来的,那是他们成婚第二年。
不对,明明她第二年才知晓云片糕的存在,可为何之前魏远洲接话如此自然?就像是知晓她好这一口……
宋卿时猛地睁开眼。
第67章 掉马
屋外月色如银, 整个别院静悄悄的,窗户关得紧紧的,侧耳听不到半分动静。
不知道哪里吹来的一阵风, 照明的烛火恍惚了一下, 打在对面之人的脸上,衬得他立体的五官阴影一片,愈发显得那一双黑漆漆的瞳眸晦涩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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