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两个本来持平的酒杯即将碰上之时,谢琼婴长指一压,故意将他的酒杯压下去了一头。
“哐啷”一声,酒杯相撞,碰撞出了不少的酒水。
本来就不少的人盯着他们,待谢琼婴做完了这一动作,周围的声音一瞬间便安静了下去。
压酒杯这一举动便是明晃晃地挑衅了。
天已经大黑,屋子里外都亮着红彤彤的灯笼,艳红的灯光照在两个人的身上,门窗大开,冷风灌进了屋内,却吹不散这处焦灼的气氛。
两人身高齐平,此刻站在一处只剩下了无声的对峙。良久,徐彦舟还是抬手将这杯酒喝下了肚。
他将酒杯给了旁边侍奉的小厮,伸出手指擦净了唇边的酒渍,最后只深深地看了谢琼婴一眼便转身离开了这处。
事情闹成这样,也没人会再去管剩下的事宜,便也放任他离去。
长宁那头,这会众人正捧着她说话谈天。
当今圣上唯一的亲妹,国公爷的妻子。若论身份,在场的夫人当中,当属她最尊贵了。她若在场,众人纵使心里头不满她编排她,但面上却还是得捧着她去了。
今日本是陈氏儿子的婚宴,结果风头倒全叫长宁抢走了。长宁生得本就出色,许是因着生活滋润保养得当,这会谈笑的时候脸上的光彩更是遮都遮不住,叫那陈氏看得更是牙痒痒。
夫人间的话题逐渐从一开始的家长里短跑偏,竟然说到了谢琼婴的生辰上去了。
“眼瞅着再过十来日就是三公子的冠礼了,这算起来距当初成婚都快有了三四个月了,公主不急着抱孙子?”
宋殊眠听着这话默不作声,每次事后都会喝避子汤,又怎么可能怀得上。
案例来说三年无所处才能休妻,这才半年未到,眼下倒也没有这般急切。
但若论子孙,谢琼霖的儿子怎么就不算是长宁的孙子了?
这夫人说起谢琼婴的及冠礼,又提及了子孙一事,无非是想看看长宁对世子之位的态度,想要看她认不认谢琼霖的孩子当孙子,又或者说是认不认谢琼霖当自己的儿子。
国公府的世子一位至今尚未定下,这些夫人自然是会好奇,这会才旁敲侧击问起了此事。
就连方才一直没说话的陈氏也都忍不住侧耳去听长宁的回答。
谈到了世子一事,明氏也有了几分紧张。毕竟若是谢琼霖能当上世子,往后应当也不用像如今这样辛苦了。
长宁哪里不晓得她们的心思,端起了茶杯小小品了几口,一遍又一遍,故意放慢了动作,叫那些人等得心急。
过了许久,她才放了说道:“琼霖的孩子怎么就不是我的孙子了?”
这话的意思便是认了谢琼霖?
在场的夫人们都有几分意外,没有想到长宁竟然会把世子的位子让给别人。
宋殊眠倒是猜到了些许,若当世子还要承担家族重任,这样的事情交给谢琼婴来做,不说国公爷不放心了,长宁都能心疼死自己的儿子受这些苦。
谢琼婴当了世子又能如何?钱更多一些,不会。更有权势一些?也不会。就算不是世子,他的身份也摆在了这里。
反而谢琼霖也疼惜谢琼婴,就算他当了世子,谢琼婴的日子只会过得更加舒心畅快。
夫人们脸上惊讶的表情些许明显,长宁见此继续悠悠说道:“有些人呐,他天生就是命好。生下来的时候便一堆人宠着,一生里头也没甚紧要的事情,到了后头,还有个疼他的哥哥,下半辈子的事情也不用操心了。这莫须有的位子,于他也是不打紧的。”
这话便说得明了了几分,是说她家的儿子不稀罕这位子呢。
陈氏上一回被谢琼婴如此羞辱,定然恨他至极。这会只在心里头暗暗嘀咕,不就是抢不过谢琼霖吗?至于说得这样冠冕堂皇。
众人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也不再继续下去了,只是又继续东一下西一下地闲聊了起来。
那厢徐彦舟离席之后并没有去洞房,而是去了当初宋殊眠住的屋子。他挥退了下人,自己一人进了里屋。
这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当初宋殊眠离开之时的样子,房间里面甚至还有她若有若无的气息。
屋子里头没有点灯,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了窗户照了进来。
今天是他的大婚日,他却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宋殊眠的屋子。
一开始宋殊眠走的时候,他便觉得少了些什么,但他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他不觉得宋殊眠有多么重要。但后来在这偌大的府邸,再也看不到熟悉的身影之时,徐彦舟终于不可遏制地后悔了。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和宋殊眠在一起待了整整六年,怎么可能没有情谊?
宋殊眠出嫁的那一天,他在这间屋子坐了一个晚上,果然上天没有眷顾于他,宋殊眠没有回来。
徐彦舟一直都知道,宋殊眠是心悦于他的,少女怀春,又怎么能藏得住。但在让她替嫁之后,她看着自己的眼里便再也没了从前那些情。
宋殊眠待自己一心一意,这六年里头她也只有自己。他无数次做梦梦到过宋殊眠,梦到她在自己的身下。他知道自己或许也喜欢上了她,可是那又如何?宋殊眠的出身太低,她不能做自己的妻。
他一开始的打算便是让宋殊眠做自己的妾,若是她不愿意,他也不会放她离开,但是后来谢琼婴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徐彦舟想要叫自己忘了宋殊眠,但他做不到。但是反观宋殊眠呢,她根本就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凭什么啊,六年的时间宋殊眠说忘就忘,她的心怎么就这样的狠?
今天看到宋殊眠被谢琼婴揽在怀里,就像是从前他抱着她一样。
月光落在屋里,整间屋子只剩下了清请冷冷的气息,门外传来了丫鬟的催促声。
徐彦舟今夜彻底明白,自己根本放不下她,可如今好像太晚了,如果能早一些......
可是,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待回到春澄堂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谢琼婴和宋殊眠二人也没再磨蹭,先后梳洗完便躺上了床。
谢琼婴没有再提今天婚宴上发生的事情,宋殊眠便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已经入了冬,天气寒凉,宋殊眠一个人窝做一团,没有一会谢琼婴就听得枕边人的呼吸渐渐绵长。
谢琼婴今日饮了些许的酒,这会身上难免燥热,可想到今日的事情却如何都睡不着。侧身看去,只能依稀借着月光看见被子拱起了的弧度,谢琼婴已经忍了许多的时日,就怕吓到了她。
今日他睡不着,倒是叫她好眠。
他终于不再忍耐,往宋殊眠那边去了。
宋殊眠起先只觉得身下一阵难耐,迷迷糊糊醒来的一瞬便知道谢琼婴在她身下做什么,一时之间惊慌失措喊叫出声。
谢琼婴倒不会在她睡着的时候做什么,自然是要把人弄醒了先。人一醒来,他便有了动作。
宋殊眠只觉得自己如同置身水中,漂泊不定,时不时地有一重又一重的浪花拍打着自己,将自己推上了顶端。
宋殊眠终于是没忍不住喊了出来,然这一声声的喘息,换得更加激烈的海浪风暴。
娇/声若梨花树颤,一浪皆比一浪高。
屋外守夜的丫鬟本还打着瞌睡,听到里头的声音瞬间惊醒了过来,一下子便明白了里头在做什么,拍了拍脸清醒了几分,便起身去烧水了。
谢琼婴不晓得宋殊眠为何生得这样勾人,一旦染上就叫人撒不开手来。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这场房事才终于停止。
宋殊眠不知道自己后来是怎么洗的澡,或许是谢琼婴抱着她去的?因着在净室里头的时候,宋殊眠隐隐约约记得他又拉着自己来了一回。
宋殊眠被折腾得都没有力气再去和谢琼婴吵架了,最后没了意识昏睡过去了。
翌日谢琼婴把来喊宋殊眠起身的人都赶走了,在被窝里头抱着她继续睡着。因昨日里头折腾狠了,待宋殊眠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抱着她的谢琼婴感受到了怀里人的动静,也醒了过来。
经了昨的那一遭,宋殊眠身上酸得不行,也没了同谢琼婴吵得心思,这会只想要先从他的怀里出去。
谢琼婴却是不肯,就像是故意跟她怄气似的,无论她怎么挣扎他都不肯松手。
挣了许久,宋殊眠都没能从他的怀里跑出去,到了最后竟被气哭了。
谢琼婴本以为她今日醒来怎么地也得讥他两回,倒没想到把人闹哭了。谢琼婴坐起了身,长臂一捞,便把人拉到了怀里坐着。她伏在他的胸口哭得一颤一颤的,没有一会谢琼婴的前襟就叫泪水打湿了。
谢琼婴见她哭成这样,只是柔声说道:“三天好了,两天恼了,怎么这脾性越发像个小孩了。”
宋殊眠本来都没打算同他闹了,倒是他扯着自己不放手。宋殊眠算是摸清楚了谢琼婴的性子,每回事后脾气都好得出奇。见他如此说,只是哭道:“你昨日里头若是想要,为什么要那样?”
趁人睡着的时候乱摸算什么事。
这谢琼婴当真是个狗改不了吃屎,前些日子终好上了些,一到了那事上面就开始不顾人的死活。
第三十八章
谢琼婴道:“同你说了你又不一定会应, 你前些日子怕成了那样,我没敢再碰,昨日里头真是忍不住了......”
宋殊眠知道,谢琼婴前些时日那样的态度, 已经是给了她颜面, 若是再争论下去, 她也没理。
她终是没有再说, 只是推开了他自己下了床,这回谢琼婴没有再拦她了。
早上的请安想来是被谢琼婴回绝了去,前一回也有过这样的情况, 长宁倒没有因此刁难于她,未想到今日下午竟派人来请她去了一趟。
宋殊眠正在服用避子汤, 方放下了药碗,就听得荣德堂的人来传话, 她不晓得是何事, 心中却是止不住地打鼓。
长宁主动寻来, 不会是什么好事。
来到荣德堂的时候,本原以为只有长宁在,未想到明氏也在。长宁脸上看不出什么脸色, 是喜是怒也无从知晓, 只是明氏的脸色瞧着是不大好。
行了个礼宋殊眠便往明氏旁边坐下,只听长宁淡声说道:“你嫁进来多久了?”
宋殊眠不知道长宁是何意, 做个儿不还在宴席上头说了吗?她也不敢问,只是老实地回道:“估摸快要三四个月了。”
长宁闻此抬眼扫了她一眼, “你嫂嫂昨个儿回来后肚子不安生, 唤了人来把脉,便知道又怀上了。这都快三四个月了, 你们房事行得频繁,肚子怎现在还没得动静?”
明氏怀孕,长宁算不得多高兴,又不是自己的儿子生的,哪里有什么好的,什么时候自己儿子的媳妇怀了她才要笑。
宋殊眠没有想到明氏又怀上了,她和谢琼霖相爱,有了孩子自然是幸福的,宋殊眠也为她高兴,只是不知道分明是好事,明氏为何愁眉苦脸。
宋殊眠这厢听了长宁的话就知道她是想要抱孙子了,她垂首回道:“我也不晓得,但子孙这一事,儿媳定会尽力。”
长宁见到宋殊眠这副恭恭顺顺的样子,心中却是来了火。宋殊眠刚嫁进谢家的那会,长宁见她脾气温顺,不吵不闹也不犟嘴,倒还算是舒心,然而如今日子久了算是彻底明白,宋殊眠嘴上应得好听,哪回又把事情真的放在心上了?
这人是事事有回应,事事没着落。
今天应下了这话,转头人还没走到春澄堂就给忘记得一干二净,她怎能不来气?
但好在长宁今日叫她来也并非是想说子嗣一事,否则非得叫宋殊眠这话梗死过去。谢琼婴如今过完冠礼也才二十,她也不过十六,长宁在孙子这一件事上倒还不急,她今日叫宋殊眠来是为了另外一事。
长宁道:“今你嫂嫂有了身孕,头两个月最是不得操劳,但已经临近了年关,府上大大小小的事务不能没人操持。她管不得这些事了,二房的事情你来管吧。”
听长宁这话的意思是想要趁着明氏有了身孕,将二房的中馈交给宋殊眠来,她怀胎十月,这些时日足够宋殊眠接手了,待到后来若她再想要回去,长宁自会去找借口推脱。
长宁有自己的私心,世子的位置谢琼婴确实不适合来做,若是宋殊眠能把持住二房的中馈,也算是给了他们往后一份保障。
但这中馈本就该是明氏来管,她管了这么些年,也未曾有过什么差错,好不容易上了道,结果长宁想要趁着她有了身孕就夺走了这权。当年她怀品哥儿的时候还一直操持家务,怎么这第二遭还管不得了。
也不怪乎她面色如此难看。
明氏知道这是长宁在防着他们,心里头难免不舒服,她这会只想知道宋殊眠是如何想的,莫非也想要趁着现在来抢走二房的管家之权?
宋殊眠听了此话,也算是摸清了其中的龃龉。长宁是想趁着明氏有了孕,让她接手二房。其实这对宋殊眠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手上掌了中馈,那便是有了实权。
可她的心终究不在谢家。
她管着春澄堂的事务,去和谢琼婴维持着夫妻之间的体面,此不过全出于缓兵之计。
她的心不在此处,是以谢琼婴当不当世子和她有什么干系?而自己掌不掌中馈重要吗?况且明氏待她不薄,她若是趁此夺了她的势,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顶着长宁犀利的眼神,宋殊眠终于出声说道:“儿媳恐怕办不好......”
宋殊眠这便是明确了自己的态度,她不想要这中馈。旁边的明氏有些意外地看向了她,眼中显然是有几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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