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琳拿出了一封梅妃的书信交给萧瑜,随后就要离开。
“二哥,可是那参汤中到底还是下了慎恤丹和泻药的,对不对?”萧瑜并不挽留,只是用一种从未用过的严厉的口吻对萧琳说道。
萧琳直言自己已经不生气了,让萧瑜不必多说。
“我只是想告诉二哥,讲求仁慈和道义固然是好的,可是总该用对了地方,面对豺狼虎豹,总不能用仁慈来为自己设防,二哥即将回到王府直面那薛妙真,愚弟言尽于此。”
“等事态平息了些,你想离开京城,我便找人来顶替你,其余的,放心做你的事就好,薛妙真和薛家我还是对付得了的。”
萧琳淡淡说道,一提衣袍出了堂门。
萧瑜听着冬儿和梅音奔走嬉闹的欢笑声,阖目休养,几番谋划,他总算是迎来了一场难得的安眠。
午后睡起觉来,萧瑜不见冬儿陪在他身边,便梳好了头发,换一身萧琳送的藕荷色棉袍,系了腰封,又套一件月白色的外袍,静静坐在屋内等着冬儿。
虽然中的断心丹毒已经解了,可是萧瑜的身体毕竟还是有些孱弱,面色不免苍白,却难掩容颜俊逸,纤尘不染。
冬儿才提着茶壶来见他,便被这“焕然一新”的萧瑜惊艳在原地。
他静静问道:“冬儿为何没有陪我睡,今日中午偷偷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
冬儿如实回答是自己不困,想要把厨房里再收拾干净一些。
萧瑜穿得这样好看,就像是从前的流浪猫成了家养的一样,冬儿自己反倒有些不敢上前了。
“可是我觉得这理由不好,不能我睡着了,冬儿便偷偷去了别处,方才我真是好一阵伤心呢。”
萧瑜委屈地说道,起身一步步向她走去,冬儿顿在原地。
“不是的,只是冬儿不想吵到殿下,晚上的时候,还是要陪着殿下的。”
萧瑜轻笑道:“好,冬儿这样许诺,我也就不伤心了。”
他轻轻掬揽起冬儿的腰,冬儿只犹豫了一瞬,便被萧瑜抱在了怀里。
“这么久了,总算是能毫无顾忌地抱上你一回,看起来这几日冬儿并没有吃胖些,还是这样瘦瘦小小,让我心疼呢。”
“吃那么胖做什么,胖了便不好看了……”
冬儿小声嘀咕着,手中却不自觉抱紧萧瑜的臂膀。
萧瑜不答,只是抱着冬儿径直出了院子,庭中景色自然不能与玉芳苑或是宜兰园相比,可是萧瑜很喜欢这样空空荡荡的模样。
“这座园子是我二人第一处居所,冬儿就给它起个名字吧,不然一直禁苑禁苑叫着,也不好听。”
冬儿哪里会起名字这样要几分文墨的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无非是被萧瑜抱在怀中又好一段时间,面色愈发羞红罢了。
“我们起名不图什么引经据典,只要个好寓意就对,依我看,我二人的住处的这间屋子便叫朝暮堂吧。”
冬儿念道:“是朝朝暮暮的意思?”
“嗯,虽然不是什么雅明,可是我只希望与冬儿有朝朝暮暮,朝朝暮暮之间,总能看到你。”
萧瑜又将怀中的人抱紧了几分,冬儿问道:“殿下什么时候能放冬儿下来啊……冬儿的衣服还很脏,会把殿下的新衣服弄脏弄皱的。”
这话倒是提醒了萧瑜,如今好不容易出了宫,他总要好好为自己的小娘子打扮一番才是。
他带冬儿回了屋中,让冬儿坐在自己腿上,借着窗边映照的暖光,为冬儿简单地重新梳过发髻。
萧瑜捏着她的下颌,让冬儿转过小脸来看这自己,用她那盒从未用过的胭脂在冬儿唇上染上一点点含羞待放的嫣红。
四目相对,萧瑜身上温热的兰息一寸一寸度到冬儿的身上,迷惘之间,萧瑜摇摇头,俯身吃掉了冬儿嘴上的胭脂。
“冬儿还是不施粉黛更得我心。”
萧瑜重新抱起她,躲了正门看守的卫兵,从院墙侧翻了出去。
街上的人只看得街角出来了一位容貌清俊,面色微冷的少年郎怜爱地抱着一位娇憨的小娘子走在街上,纵然是时下风尚不刻意讲求礼节,也纷纷让人侧目。
果然是年少相知相爱,最为让人心动赞叹。
“冬儿说得对,只是这衣服脏了旧了不能怪你,我带冬儿去做几件好看的新衣服,如何?”
第40章 行乐在所忍(七夕纯糖三更)
冬儿也不知道萧瑜一贯是那种想起什么就做什么的性子,还是经历了许多让他这个人性情大变。
说是要买衣服,就真的带着她去了皇城西南角的宝华街巷,寻了一处专卖做年轻女子衣裳的店,让冬儿随意挑自己喜欢的布料及样式。
冬儿对漂亮衣裳的记忆停留在入宫前,青蓝色的宫女服穿在身上许久,她都要忘记了穿其他颜色的衣服自己是什么模样的。
萧瑜自是不知她迷信起来倔强地很,绝不要在自己成亲穿婚服前穿其他的红色衣裳,仔细挑选了一番后,为冬儿选了一件杏黄色的圆领对襟窄袖和一件粉红色的马面裙。
试换衣服的房里萧瑜是进不去的,冬儿扭捏地被店家娘子领去换衣服,萧瑜趁机拿了自己前几日为冬儿画的及笄礼时的衣裙图样给店主人看,亲自挑选了几匹最好的布料,交上了订金,只求店家在正月十五之前做好。
日子虽说是急了一些,可是桌上那一锭足分量的银子却更让人心急,只是店家不免奇怪着两人到底是何身份。
若说是成亲的夫妻,似乎两人的年纪都还不算大,可若说是相约外出私会的小情人,哪里有男子越过人家父母为人家做及笄礼时衣物的道理。
冬儿换好了衣服,店家娘子还为了她换了一个如今更实兴一些的发髻。
这样的衣服穿在冬儿身上,似乎总有些束手束脚的感觉,她两手缩在袖子里,不安地用弯回掌心的指尖摩挲衣袖的边缘。
“抬起头来好不好,若是低着头,再好的衣裳穿着也不好看了。”
萧瑜轻声说道,缓缓对上冬儿含情美目。
眉蹙娇羞,满室生辉。
店家和店家娘子也在一边夸赞,说冬儿生的漂亮,穿这一身更是再合适不过了。
两人离了店内,冬儿走路有些温温吞吞,生怕这样好的一件衣裳会叫人弄脏了弄坏了,甚至是光天化日抢了去。
她挽着萧瑜的手跟在萧瑜身后,始终隔了一步的距离,因而萧瑜转身停下脚步,冬儿便直直撞进了他的怀中。
萧瑜在她额头上啄了一口,挑起了冬儿的下巴。
“我来看看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让人家夸了几句,冬儿走起路来都有些生疏了吧?”
两人正挤在一处说评书的勾栏面前,喧嚣嬉闹,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般亲昵的动作。
“才不是呢!你花钱买人家的衣服,就算是一个丑陋女子,人家也会夸你漂亮的……我本来就长得普普通通。”
冬儿气恼地看着萧瑜,却因为害怕被人群挤散了,紧抓着萧瑜的腰封。
萧瑜故作惊讶地感叹:“哦——”
“如此说来,旁人口中的美人自然是真假参半了,唉,早就听说在这京城之中宝华街巷的勾栏到了午后都是莺莺燕燕的美人,我得好好凭自己的眼睛看看美人在哪里。”
萧瑜揽着冬儿,自顾自地四处张望,寻访着“美人”,冬儿默默提着自己身上的衣裙,生怕让人弄脏弄坏了去。
她轻叹了一声,只是因为除了梅音,从没有人真心实意夸奖她漂亮,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回应罢了。
“呀,找到了!”
萧瑜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惊喜,冬儿朝着他手指的方向努力看去,萧瑜却反收回手,用手腕上的珠串摩挲着冬儿的下巴,让她仰头接下了自己浅浅一吻。
那说书人正说到了绝妙之处,众人都听得十分认真,萧瑜半用身体挡着二人,因此并无人注意这般亲密。
冬日里天本就是极短的,正月初五的华灯初上,萧瑜眼中映着一片灯海星河。
“哦,小美人就在这里呢。”
这样的招数冬儿中了两回了,可偏是这一个人喜欢用,另一个人喜欢接着,这是怎么逃也逃不掉的安排。
萧瑜放下冬儿小心提着衣群的手,拉着冬儿的手跑出人群,寻着夜里摆出的千百样吃食,沿着整个中原最繁华的大街一路走下去。
这世间千万美好,为什么自己上一世要沉浸在苦恨之中,没有带生来喜欢热闹的冬儿看一看呢。
冬儿还是那样,萧瑜问她喜欢什么,她都是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要,好像这世间对于她而言没有什么烦恼之事,得不到不会伤心,得到了也不会有多么喜出望外。
她的目光被挑糖葫芦的小贩吸引走了,这一次萧瑜没有再问她想不想要,而是直接买给了她。
那些精致的螺钿盒子,胭脂水粉,甚至是如今冬日里用不到的团扇,他都为冬儿买过。
冬儿提着各式各样细小物件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欢迎加入看文和尚冒着热气的熟食果子站在街角等下,萧瑜为她系紧衣襟。
想要给她千万宠爱,却怎么样都还是不够。
冬儿很开心,不仅是因为得见这世间从未见过的繁华,更是因为她看得见萧瑜发自心底的喜悦之色。
“如今我们离开了皇宫,冬儿你也不要再叫我殿下了,叫我的名字好不好,我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这声呼唤,他期盼了太久。
“萧瑜……”冬儿凝望着他的眼眸,微侧过头痴痴说道。
萧瑜为她拿着那串糖葫芦,冬儿轻轻咬下一颗,裹着芝麻的酥脆糖壳如水一样揉在口中,随后酸甜的红果融化。
“殿下也吃一些吧,很好吃的,不然一会儿带回去糖壳就会化掉。”
不知道是否是这香甜的糖葫芦染甜了冬儿的嗓子,她看着萧瑜吃下一颗红果,那般娇柔的声音和眼神,只怕是铁铸的心都能融化掉。
“街那头应当还有,冬儿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萧瑜为她擦去嘴角沾着的糖晶,冬儿仔细想了想,带着萧瑜寻去了一个药铺。
她不让萧瑜跟着,也不让萧瑜询问,只是趁着药铺还没有打烊,进去抓了一单药。
冬儿向来不擅长识计,可是这张用了二十几味药的药方,所用各多少两数,她都深深印在脑海里,一点都不会记错的。
药方是她从朱进那里求来的,虽然只是补益气血,调理身机的药,却让她的钱袋一下子干瘪下来。
本以为不会有机会为萧瑜拿这副药,如今也算是了却了冬儿一桩心事。
她知道萧瑜是要强的人,她一直担心着萧瑜的身体,一时一刻都没有忘记。
萧瑜静静听着冬儿编了一大通漏洞百出的谎话来劝自己收下这副药,他又怎能忍心不收下呢。
“好,我会按时吃药的,若是能调理好身体,还要再来这里。”
冬儿仰着脸点头,这才是今夜她最为感到喜悦之事。
萧瑜抿着唇轻笑,却忽而听得远处墨水泼洒的杳天“嘭”地炸响一声。
是冬儿念叨了许久的烟火。
便不需等冬儿说出口,萧瑜便说:“我们去找一个方便看清的地方。”
京城里从初一到十五都有大小不等的烟火,有的是宫中燃放,与民同乐,也有的是商户们结成商会,共同出资,为来年的营生讨一个好彩头。
两人离开了稍显拥挤的街巷,寻了一处生意红火的酒楼,萧瑜让冬儿拿好东西,揽抱着她的大腿,借着轻功带冬儿上了庑顶的一角。
远处绽放烟火的天空犹如浓墨倾倒,清寥的烟火绽放其上,冬儿有时候也会奇怪,自己侍奉花朵多年,竟然会这样喜欢这难以触摸的星火花儿。
她不知道有一个词叫伤春悲秋,也不知道有一个词叫顾影自怜,大抵只是觉得烟火绚烂,却又转瞬即逝。
这样的话,从前不会有人听她仔细道来,如今萧瑜在她身边,她可以将这种无法倾诉的言语字字吐露。
纵是是贩夫走卒,勾栏瓦肆之人,也有自己的真情和热血,即便隐隐一生,却真真切切地有过。
萧瑜听冬儿言罢轻声说道:“烟火绚烂即逝,可是在无数平常人家的枯燥无味,为生计奔波的生活里,这般美好的事物却是难得之物,或许见过一次,便心向往之,从此期盼生活平安喜乐,即便是历尽千帆苦难,也都不会忘记当初那一点点美好。”
“有些人,亦是如此,见过一次,生生世世,都是念念不忘。”
萧瑜抱着冬儿,和她依偎在一起,在寒凉的夜风中看着这场烟火盛会。
冬儿告诉萧瑜,这是她最幸福的一天,如果新年都是这样的幸福,那么今后每一天都可以。
她笑着看完最后一朵烟花,随后仔细地审视着这繁华的京城。
冬儿生命中的前十五年,有近十年的时光是低着头活着的,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到了这样高的地方。
萧瑜很少出宫,却也知道这京城中的一些风景名胜,如今一一为冬儿指出。
他知道冬儿今后还要去到更高的地方,他也会不遗余力地陪着冬儿去更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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