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成为楚琳琅第二,让自己的书法名满天下,萧瑜却相信她是孟小冬第一,她也喜欢感时伤怀,萧瑜便不要让那些繁琐的杂务束缚冬儿的向往。
他相信自己最爱的冬儿,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宫女,他相信她的生命远比此番绚烂。
冬儿握紧双手,虔心许愿:“我希望萧瑜的愿望都要实现。”
萧瑜问冬儿为何不替自己许愿,冬儿便说是已经在心中许过了,她见萧瑜自己不许愿,便为她乞求福泽。
他将一颗还冒着热气的糖麻球塞入冬儿口中,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柔和着他所有的温暖,闪烁着熠熠光泽。
冬儿做什么事说什么话,总是在他的心上抓上一把,却又让他的笑半分都掩饰不住。
“我的心愿是和冬儿相伴一生,永不分离。”
第41章 今夕元月时(一更)
萧瑜离了皇宫第二日,萧琳在宫中再拜生母先圣敬皇后以表缅怀之情,为栖梧院众人做好安排,便携身边侍臣等回到自己的王府府邸。
梅音和萧琳成碧同乘一辆大驾马车,自建福门出宫,穿过清晨刚开市的朱雀大街回到王府,梅音多年深居宫中,一直扒在车窗边看沿途风景,成碧也来了兴致,还为她仔细介绍了一番。
出了街市,途中经过纪王旧府,梅音见门外有人把守,问成碧如今这是谁家的宅院,才知如今纪王府成了宰相薛承容的私宅。
梅音闻言轻叹了一声,棉帘勾起一角,窗子外吹进冷风,将她的叹息化作一片雾白。
萧琳自登上马车就靠在角落里闭目养神,或许是听到了薛家的名字,命人停下了马车。
他问成碧,是否众人在宫中常住已然觉得烦闷,成碧不好意思地回答:“如今正在年节中,若说是不盼热闹,那就是说谎话了,不过殿下放心吧,臣等肯定不会外出胡乱惹事的。”
萧瑜冷哼一声:“人性如此,做这没头没尾的承诺干什么。”
他当即下令,让成碧告诉离宫众人今日可以自由到街市中游玩采买,随后让梅音与成碧同自己下车,到了旧纪王府门前。
薛妙真为萧琳王妃,萧琳又是颇受宠爱的尊贵二皇子,守卫们自然不敢阻拦,几人在府中游览一番,萧琳问起梅音幼时是否到过纪王府中。
梅音回答:“有,家父赵岭曾任轻车都尉,后为纪王幕僚,因家母早逝,担心教养不足,便时常让我陪伴郡主玩耍,念书识字。”
梅音的家世,萧琳早已查清了,如今忽然问起,成碧都觉得有些奇怪。
随后萧琳便要梅音领自己去见曾经郡主住处,说是曾经听闻当处宅院设计清幽雅致,别出心裁。
后院中养着薛承容的几个外室,见到三人张惶躲避,成碧担心会被外人非议,萧琳自是毫不在意。
“薛宰相养了这样多美娇娘在外,她的女儿却整日猜疑我在内有通房外有外室,看来我也要好好物色一处宅院,寻几个美人安置了。”
自知萧琳只是因怨恨薛家说此气话,成碧唯有劝解。
梅音在一边默默望着从前亭台楼阁,忽然笑道自己已经忘却了先前诸多情景,郡主、纪王,甚至记忆中的父亲是何模样都已经模糊不堪。
“旧时情景,有些时候忘记了也好,倒不如心中寄托浅浅一念,思来喜悦,而非惹人心伤。”
萧琳呢喃道,语气依然是冷不近人的模样。
成碧听不懂这样复杂的文人话,只担心有人在外败坏自家殿下的名声,催促萧琳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梅音走前忽然想起,曾经自己同郡主和另外几个宗室女在一起玩耍时,常在假山中的一处石洞中藏匿物件,在纪王府被查抄前一日,自己和郡主还曾藏了一本《西厢记》,提出想要再去看一看。
萧琳直言她想做什么便做,不必过问自己。
假山在荷花池旁,如今虽然池水干涸,可是池塘底下还有不少的尖石碎木,成碧从后赶过来,说是放心不下,要搀扶梅音。
梅音回身望去,看到萧琳站在远处,清晨起庭院中还有一层薄雾,萧瑜站在薄雾之中静静望向这边,清瘦的身影簌簌颤在梅音的眼中。
那处石洞早已被杂草和泥灰遮蔽,二人费了一番力气,却从中掏出了一个上了好几重锁的木匣,再往里探,才寻到了那本几乎破烂的《西厢记》。
成碧心有疑虑,带着梅音回到萧琳身边,将那木匣子递给萧琳。
“是紫檀木,也放了有些年头了……”萧琳仔细端详着那木匣,问梅音是否见过此物。
梅音回忆道:“若说是紫檀木,当年郡主生辰时纪王妃送了她一副紫檀木做的妆奁,可是臣也只是听说,没有见过。”
萧琳看着这木匣,让成碧将其藏匿在袖中带出宅院,随后调转了马车,自称是前去探望萧瑜。
朝暮堂中,萧瑜又在拉着冬儿睡懒觉,把冬儿从前早睡早起的好习惯毁得一塌糊涂,今早起床后非说是自己夜里害了梦魇,心慌要冬儿陪着,两人便躺在床上,见晨起的金光从东移向了正中。
冬儿觉得这样不好,总不能因为出宫了就这样过活,而且如今还在年节里,初六本应当是送穷的日子,她还计划着出宫后要多做一些女红拿出去赚钱的。
好不容易让萧瑜起床更换好衣物,他便又想着要出去游玩的事,冬儿决心要威吓住他,凶巴巴地安排着萧瑜要先同自己做完了正月初六送穷的礼节,打扫好房屋才能离开。
“殿下不能总想着玩乐,不然今后冬儿就再也不和你一起睡了!”
这句话才说出口,萧琳梅音就来了,随后成碧抱着一个沾着泥灰的木匣子进门。
他才向萧瑜行过礼,就觉得屋内似乎有些不对劲,只见四双眼睛面面相觑,也不知道是谁更尴尬一些。
萧瑜坐在床边,向萧琳问好,萧琳见一旁小桌上摆放着的街市上买到的东西,便知道萧瑜昨夜一定是偷跑出去了,便剜了他一个眼刀。
随后他笑着问道:“孟姑娘为何这样生气,若是九弟他惹恼了你,我来替你教训他。”
“没有……是奴婢侍奉不周,让二殿下见笑了。”
萧瑜在忙一旁接话:“只是拌嘴而已,冬儿不是很想梅音姑娘吗?那便一起出去走走吧!”
冬儿和梅音就这样被推出了屋门,担心冬儿害羞,梅音藏起了脸上的笑意,便说要带着冬儿出去玩解闷。
如今梅音的身份不一样了,她成了萧琳身边的得力侍臣,威风得很,就连门口的守卫见了她都要问好,让冬儿好一阵羡慕。
两人手拉手走在大街上,终于是冬儿面上藏不住,和梅音说了自己与萧瑜私定终身的事,扑在梅音怀中一阵撒娇。
梅音比冬儿大五岁,自然是知见的更多一些,劝慰冬儿不要害羞,更不必觉得难为情,带着冬儿吃吃喝喝,还为她买了一只布老虎做生辰礼物,倒也让冬儿好受了不少。
“那二殿下会不会很讨厌我呢……”冬儿回想起萧琳可怕的微笑,就和之前凶狠的萧瑜一模一样,她总觉得萧琳好像是话里有话的意思。
“二殿下总也笑着看人,但总感觉是很不屑的样子,好像他谁都很讨厌。”
梅音才听了半句便哈哈笑个不停,告诉冬儿她方才的话说得很对,萧琳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每次想做什么想说什么都不能直来直往,梅音和成碧经常在私下笑他,还编出了一套“如何推断二殿下本意”指南。
冬儿和她一起掩面笑着,直言梅音如今开朗了许多。
梅音轻笑称是,可是眉间却堪堪浮着愁容。
她见到了冬儿身上的新衣服,自然是很漂亮的,她也好喜欢,可是她穿女装就会想起萧瑰。
虽然他已经死了,可是他狰狞的面容还有利爪一样的手不时就会在一个夜晚潜入梅音的梦中让她惊醒。
穿着一身男装,像男子那样说话做事,反倒能让她安心不少,梅音以为自己已经忘掉了。
冬儿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带着梅音回到和萧瑜的住处,为她梳了昨日店家娘子教自己梳的发髻。
“我不如梅音会打扮,以后你可以常来找我玩,来这里穿好看的衣裳不就好了。
梅音点点头,靠在冬儿怀里,和她讲起了那位可怕的薛家小姐,她不穿女装,也是不想给萧琳平添麻烦。
两人吃着瓜子,冬儿忽然说道:“梅音,我觉得二殿下似乎是很喜欢你的,我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但是就是觉得是这样。”
梅音自然是红着脸否认,反问起萧瑜有没有向冬儿提过亲,总不能是口头上答应了冬儿两人要在一起私定终身。
“未来的事还不能确定,可我总觉得九殿下还是有一番大谋划的,他虽然受了刑罚,却难保今后不会有女子爱慕他,冬儿可要提前问好了才是。”
萧瑜要自己做皇后的事冬儿不好意思讲,便告诉梅音两人已经商议好了。
梅音很高兴,提前祝福了二人,说这是一段难得的姻缘,要比那些画本子里的才子佳人还要令人艳羡。
这样的话一开,便有些收不住了,两姐妹一甚至说到了以后梅音成亲有了孩子,便多生一个抱给冬儿养着,以免冬儿和萧瑜以后没有孩子,生活得孤独。
冬儿笑着答应,却忽然想起了那一夜萧瑜似乎提到过什么提亲的事。
萧琳和梅音走后,午睡小憩前冬儿暗示萧瑜自己就要十五岁了,过了十五岁就到了可以成婚的年纪了。
“成婚的事,自然是不急的。”
萧瑜看着书,只回了这样一句话。
冬儿笑了笑,只问了萧瑜今晚想吃些什么,便抱着梅音送给自己的布老虎睡下了。
轻浅的呼吸融在暖阳中,午时的日光打在冬儿的睫毛上,投出一片浓密的弧弯,一如萧瑜唇角的浅笑。
待冬儿熟睡,萧瑜放下了手中的书,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鬓角。
“成亲的事的确是急不得的,可是提亲却不怕,只消再等几日就好了。”萧瑜轻声说道。
“冬儿还有几日就长大了,那时我就向你好好提亲,我给冬儿的承诺就不再是空空的言语了。”
萧瑜在她面颊上落下一吻,冬儿嘤咛一声,抱着那布老虎翻了个身,头靠向萧瑜那一侧。
第42章 笙歌万户喧(二更)
当日萧琳带着那个从纪王旧府得来的木匣探望萧瑜,因为木匣上的铜锁做工精细,重密挂布,萧瑜提出可能这锁孔中有机关相连,若是贸然打开,恐会破坏其中藏物,便约定先由萧琳秘密寻找破解之法,明日晚间二人再会。
因萧瑜当时年纪尚小,尚不知道纪王一案其中内情,萧琳便为萧瑜讲述了一段血色过往。
“本朝至今历经三代,皇祖父建朝时曾分封六位共基奠江山的异姓王,第一代山阳纪王百里都便是当年六王之一。”
萧瑜前世因执著于仇恨,入京后恨不得改朝换代一泄心头之恨,对当朝历史知悉不多,闻言心中一惊:“百里氏……可是十年前被凌迟处死的纪王不是萧氏宗亲,是汉人吗?”
萧琳点头道:“百里氏虽为外族,但是当年曾立下汗马功劳,皇祖父先英祖皇帝特赐国姓为萧,这段往事也是前年外祖对我将起,鲜有人知。”
萧瑜道:“听说十二年前纪王萧平弢被父皇从封地山阳召回京城,委以重任,纪王深受百姓爱戴,这是否与纪王之死有关?”
萧琳摇头称自己不能说明:“当年纪王萧平弢身体文弱,所得不过一子一女,其人也早已不再习武,并无带兵领将之能,何况纪王一脉与被诛杀的其余五位异姓王大不相同,恪守礼法,爱民安居,若是父皇担忧其功高盖主,大可令其返回封地山阳。”
“我当时年纪尚轻,只与纪王世子与郡主有些浅交,世子谦和有礼,为人谨慎,郡主亦是闺秀之风,从不仗势欺人骄纵蛮横,足见纪王教养之风。”
“因此在惨案发生之后,我默默调查,只凭着对世子为人的尊敬与那两百多条枉死的姓名不平,认为纪王被诛是一桩冤案。”
萧瑜为萧琳满茶,宽慰他不必让自己背负太多。
“我只知道当年一案从速判决,似有异常,不知道二哥是如何得知这是一桩冤案?”
萧琳轻叹:“偶然得知那是在昭王黄兴兵败之后,黄兴的一位门客曾在拷问之时供出纪王曾与昭王勾结反叛,却不知道为何当年昭王起兵反叛之时没有参与其中,加之薛承容一派轮番上表,说是掌握了纪王勾连碓拓使臣通敌叛国的罪证。”
萧瑜与萧竞权早就没了父子之情,直言道:“若是父皇想杀纪王,那位门客的供词有何不可捏造,关键在于这所谓勾连碓拓使臣的罪证。”
萧琳回忆往,又是一声长叹。
“当年父皇曾为碓拓质子,与斡卓国也曾有一段渊源,加之当时父皇登基不满十年,根基不稳,此番经历便是他的逆鳞,一闻此事,龙颜大怒,将纪王家眷及王府上下贬为奴籍,尽数逮捕入狱,杖杀之人多大两百余——那位梅音姑娘的父亲赵岭便是牵连其中。”
萧瑜冷笑一声:“他行事一贯如此,班兹部族,纪王,哪一个不是委冤惨死?”
当年班兹协助萧竞权大破碓拓,强推了一把不得宠的萧竞权登上帝王之位,萧瑜的母亲梅妃萨妲那兰以班兹之礼与他结为夫妻,甘愿进入中原为妃,可是萧竞权竟然因为斡卓国其他贵族收纳碓拓流民,班兹族人征讨碓拓不利为由将其等骗入京中诛杀。
“薛承容一派在此后势力空前壮大,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也不知道父皇作何感想。”
萧琳又讲述了与梅音发现这个木匣的经历,萧瑜提出,若这个木匣真的是当年郡主之物,会不会是郡主在情急之下留下了什么,想要通过梅音将此物交给其父赵岭,只是不曾料到赵岭一家被牵连。
“我正有此意,而且我认为,这物件可能就是纪王留给郡主用以保全族人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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