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洵祗从小就知道自己是私生子,受尽白眼,母亲告诉他只有努力爬得高才能甩掉外人对他的侮辱,所以他能爬到第一,一定不会当第二,由于在学校表现出彩,成绩优异,他被沈家接回,也看到了名为权贵的门钥匙。为此,他继续披荆斩棘,在世家勾心斗角中夺得桂冠。
他自尊心强,性子骄傲,现在没有人再敢小看他。
结果,眼前这位被他放在心尖的女人,他的净土,嫌弃他脏。
“你自找的。”
沈洵祗像头被侮辱权威的狮子,低头堵住她的唇。
每一根神经都在排斥他的触碰,恍若昨日重现。
姜怡妃想起了二十四岁的生日。
那天,她掀翻蛋糕,一样故意惹怒了他,最激烈的言辞,得到最冷漠的回应,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沈洵祗靠着沙发背,淡眸中含着上位者的轻视,耐心地磨掉她所有愤恨,一种精神上的压迫。
她陷入一种无形的恐惧中,因为弱小,无力打破这道枷锁,为了保全自己,她发泄完后会强迫去卑躬屈膝。
时过境迁。
姜怡妃睁开眼,狠狠咬下去。
男人吃痛地叫了一声,抬起脸,嘴唇裂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滴在了她的脸上。
姜怡妃手在被褥上打颤,指尖下的手机屏幕亮着微光,显示通话中。
恍如嗅到一股清冽的气息,她张嘴重新得以呼吸——
“宋聿诚,救我。”
沈洵祗怔神一瞬。
下一秒,房门迎来猛烈撞击。
有人冲进来。
宋聿诚扔掉正在通话中的手机,扯住沈洵祗的衣领往后拉,奋力摔在地板上。
沉闷一声巨响,茶几上的红酒瓶掉下来,碎了一地鲜红。
姜怡妃颤着肩膀慢慢坐起,嘴唇沾着血渍,冷汗浸湿鬓发,衣衫半解,手臂遮盖着黑色的内衣,眼睛死瞪着地上的男人。
宋聿诚撩起沙发上的毛毯,扔到她头上,盖住。
空气中传出关节活动的声音。
沈洵祗像是刚清醒过来,愤恨一拥而起,直起身抓住了宋聿诚的衣领往下拽,率先一拳砸过去。
宋聿诚预判了他的动作,偏头躲过,膝盖在地板上找到平衡点,立即抡了一拳击向他的下颌骨。
沈洵祗反应慢了一拍,剧烈的痛感迫使头后仰撞在沙发脚,然后被攥住领口拉了回去,一阵眩晕。
她对什么都是勇往直前的态度,在高台上那么自信夺目,可对感情上的事进退维谷,敏感又脆弱。他想过他们感情深,但没想到是这样孽缘。她被骗过,关过,羞辱过,心被撕成一片一片,现在的她,花了多少努力才站起来。
“你怎么敢!”宋聿诚面色阴沉,在电话里他听了一路,胸腔愈发膨胀,光是想起那些话,呼吸都在疼痛,“姜怡妃这么骄傲的人你怎么敢把她关起来?”
“为什么不敢。”沈洵祗扯唇,语气轻蔑,“我是她正儿八经的第一个男人,你算什么?姜怡妃的玩具?”
“沈先生,你是嫉妒吗?”宋聿诚臂上的青筋一路延展到手背,眼神冷峻,“只有弱者才会沉湎昔日光辉来满足虚荣心。”
“另外,姜怡妃不需要任何人来衬托价值,她本就是自己世界的王。”
“我是她的什么并不重要。”
一只自由翱翔的鸟,不应被任何人囚禁在牢笼之中。
“我嫉妒你?可笑。”沈洵祗抓住宋聿诚手挣脱,擦了擦嘴上血,吐在地板上,“嫉妒你接我的盘吗?”
地板上的红酒液体飞溅,空气中散发着腥甜,往日涵养一并丢弃,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像恶斗的猛兽。
姜怡妃听着玻璃破碎的声音,扯下头上的毛毯。
她眼神麻木不仁,这不是她第一次见沈洵祗打架,早在上大学的时候,他曾与一位追她的学长打起来。
篮球场里,所有人都在围观。
那些细碎的声音,有对着她指指点点的,叹她手段高明傍大款,传她脚踏两条船,稍微靠谱点的竟然是仗势欺人。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想去拉开沈洵祗,求他不要把事情闹大,却被他污蔑是不是心疼学长会被他打死。
呼吸像溺水般。
紧接着,脑海涌现一幕一幕往事,满庭芳的软禁,绝食,手铐,谎言还有——
何晴的孩子。
背叛如暗夜降临,将心灵的光明吞噬。
姜怡妃弯腰,捡起地上碎成一半的酒瓶。
她想,曾经的伤害和欺骗需要回应。
“宋聿诚,让开。”
听到她唤,宋聿诚回头,张大眼睛。
姜怡妃裹着毛毯,赤脚踩向玻璃碎渣,一步一步越来越快,手攥着酒瓶上半截。
侵袭而来的尖端闪着锐利的碎光。
她果决地朝着沈洵祗刺去。
扭打终止。
红色粘稠的血液沿着指缝蜿蜒,宛若将两人的手用红线捆绑。
血珠滴落,汇入一地红酒。
宋聿诚紧紧攥住她的手,任由玻璃割进掌心。
他抢过碎片扔掉,伸手将人拥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后脑勺。
她贴着他的胸口颤着,姜怡妃注视着他身上染红的衣角。
声音从喉管艰难的吐出,像刚从一个危险的状态中恢复神智,不知所措:“怎么办,流血了......”
“妃,没事。”宋聿诚将她搂得更紧,用整个身体包裹住她,想给予她更多安全感,“别弄脏你的手,不值得。”
他知道她心中有愤怒,有不可言喻的痛楚。但杀戮并不会让她找到真正的解脱。
“对不起,宋聿诚,对不起——”姜怡妃清醒了,她低头看到他手上的口子,连同玉貔貅都染上了鲜红色,鼻子酸胀,眼泪夺眶而出。
“不打紧。”宋聿诚抬手,用干净的指背替她揩泪,“我带你走好不好。”
他知道她不喜欢待在这儿,不喜欢这种维系亲情的仪式。
更何况今日又夹带了“私货”。
陈家若是真疼爱她,怎么会还想接受沈洵祗的生意合作。
姜怡妃沉吟良久,听到陈姿燕喊人过来的脚步声,怀揣着复杂的心情,她蹙眉,点点头。
她本就不属于这儿,就算母亲再坚持,对于陈家来说,她仍是外人。
至于陈姿燕,她扮演了这么多年姐姐的角色,着实厌烦。
不想再演了。
宋聿诚将她横抱起,确认雪白的脚掌上没有被碎玻璃割到,稍微松了口气。
刚迈开步子,听到她轻声又念道:“好。”
一个字很坚定。
手上的重量加深,宋聿诚感受到她放下了戒备,头贴近他的胸口,闭上眼睛,好像在聆听他的心跳。
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谢谢。”
他没有回话。
门口站着一队人惊讶地望着屋内的狼藉。
明光映照在他们身上。
她蜷缩在他的怀中,抓着他的衣襟。
他抱得紧紧的,仿佛是护着珍宝一般,跨过破碎一地的玻璃碎渣子。
姗姗来迟的樊彩茗想要上前碰女儿。
宋聿诚稍稍侧身避开,高大的身躯隔档在他们之间。
樊彩茗望上去。
这位在学校经常独来独往的年轻人,温声道:“樊教授,让她静静吧。”
语气不容置喙。
樊彩茗望着他深沉的眉眼,透着一缕坚定,她缓缓收回手:“麻烦您。”
说完,宋聿诚又对来晚的褚康时说了简短的两个字:“取证。”
褚康时看了眼屋内,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周围的酒气和热意随风飘散,长廊尽头,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
脚步声消失。
沈洵祗平躺在狼藉中,睁开眼,腿早已没了知觉。
嘴角上扬,眼圈渗出水红色的液体。
他忽然狂笑。
脑海里,狂风吹倒槐树,年华殆尽。
女孩没有抬头。
第51章 晚来急
到了车上, 姜怡妃心情平复许多。
睁开眼,明月当空,微光不及周身, 仿佛离她很遥远。
衣料摩擦声沙沙响着, 宋聿诚左手抽出安全带,绕到她胸前,因为不顺手,姿势有些变扭,左肩膀微微压着她的胸。
她视线掠过臂弯缝隙, 定格,心口传来一股轻微的悸痛。
一小节玻璃碎片扎在他虎口, 血道凝固成了暗红色。
“我来开吧。”姜怡妃清了清嗓, 声音沙沙的。
宋聿诚起身, 受伤的手腕搁在门上, 与她对视一眼,“你可以?”
“没事。”
不管如何,他的伤总是她造成的,现在怎么也轮不到他来照顾她。
未等男人的反应, 姜怡妃抬起左腿跨过中控, 偻背挪到驾驶位,掖了掖肩上的薄毯,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按下引擎按钮。
汽车发动机嗡嗡作响, 宋聿诚坐进去, 关门, 隔绝室外的噪音。
车内顿时安静。
她凝着眉,打方向盘:“我先送你去医院包扎。”
车子开出小区, 进入主干道,加速时推背感明显。
他侧眼,路灯倒退的光在她脸上一明一暗闪烁,紧抿着唇,瞳孔微微散开,眼中透露出一种急切。
“姜怡妃,开慢点儿。”宋聿诚端着手腕,轻声道,“我没事。”
他说他没事,上医院急症包扎的时候,医生看着他的伤口眉头紧锁,拿着工具挑出大大小小五块小碎片,在他掌心上穿针引线,缝了三针,包上一层又一层纱布。
姜怡妃大夏天裹着毯子,靠在墙上从头到尾盯着:“会留疤吗?”
“会留点儿,哎。”大概是她奇怪凌乱的打扮和长时间的沉默不语,医生敲着医嘱,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苦口婆心劝道,“小两口有什么事儿坐下来好好说,不要动手,你看看,要留疤了你又心疼了吧。”
“......”姜怡妃愣神须臾,皱着眉难受地缩了缩脖子,想说反驳的话,又觉得没必要和陌生人有过多的交流。
眼睛往旁边扫,正好衔上男人的视线。
他嘴唇破了点儿皮,衬衫皱着褶,懒懒地抬眼,感觉打架打出了神清气爽。
姜怡妃瞬时避开视线,垂眸摘毯子上的毛线球。
宋聿诚微不可查地扬了扬嘴角,对医生说:“就是个小意外,您别把她吓哭了。”
后半句话成功迎来姜怡妃一记眼刀,她上前从桌上拿了单子,一声不吭地出去缴费。
医生见多识广,笑了声,调侃留下的:“你老婆挺难哄吧。”
“还行。”宋聿诚缓缓站起来,“比爬珠峰简单些。”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阴狠狠一声:“宋聿诚。”
他顿时噤声。
回家前,姜怡妃来了趟姜家胡同。
为了不让父亲担心,她仍按晚上的原计划把新买的书画材料给他。
车停在离胡同有些距离的槐树空地。
树边的老夜灯照出幽幽橙光,小飞虫化为黑点游离着,这附近老人居多,过了九点基本都在家休息,一片安宁。
姜怡妃熄了火,平视前方,迟迟没有下车。
宋聿诚放下手机,随她的视线望去,对面停着一辆不久前见过的轿车,是陈家的。
陈父不可能来见姜西竹,那么只有可能是陈母樊彩茗。
姜怡妃望着通往自家的小道,夜色浇灌进去,一眼望不到头。
不记得上一次父母见面是何时,脑海依稀有些片段。
同样的夜晚,雨淅淅沥沥从屋檐落下,母亲在门前红着眼,蹲下来紧紧抱她。
“妈妈周末来看你。”嗓音哽咽。
少时的她没有哭闹,很平静,挤出一丝微笑。
希望樊彩茗能走得放心。
她都明白。
樊彩茗和姜西竹把离婚的事隐藏得再好也无用,他们忽视了孩子强大的感知力,通常对周围的情感氛围非常敏感。
所以她明白那一次母亲离家意味着什么。
家散了,父母不再相爱。
她变成了拖油瓶。
能见到妈妈,就看不见爸爸,像筷子,成对的只有两根,多一根这顿饭就无从下嘴。
小时候忍不住想,或许自己没有存在世上,他们就不用相互避嫌,各自潇洒。
也不需要因为她的事情再次闹不愉快,比如说现在。
虽然人还没进去,但姜怡妃已经预料到樊彩茗为何会深夜造访姜西竹。
正踌躇着要不要先出去溜几圈避一避,身边的男声响起。
“只有这一袋材料?”宋聿诚往后座底下的位置扫了眼,左手伸向门把,“我替你拎进去。”
“你......方便吗?”姜怡妃拉住他的衣袖。
他掰开门锁,随即车顶的灯亮了。
淡黄的光落在他的瞳孔里,微弱的闪了闪,仿佛一瞬间能看穿她许多心思与顾忌。
可宋聿诚从来不会揭穿,而是为她找合适的台阶下。
他泰然道:“你这一身走进去,姜老得扣着你问多少话,我想你也舍不得让一个病号待在车上等太久。”
姜怡妃低头看了眼着装,觉得有理,顺势应了他的好意。
昏暗路灯下,胡同两旁的墙壁斑驳开裂,不规则的瓷砖被时间打磨得斑斓而沧桑。
宋聿诚踏着青石板,看到门牌号,他缓下脚步。
激烈的争吵声从外门内飘出来,争执发生在过道。
“你上我这找你女儿?”姜西竹语气又冲又诧异,“阿茗,是莺莺在你们陈家受了委屈,我还找不到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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