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月道:“我不杀你,你便要杀我,阿弟,别怪阿姐心狠,从父尊对我下手的那一刻,我心中,就再也没有骨肉亲情这四个字。”
“这四个字,你也不配说。”沧溟抬起龙鳞剑,指向簪月和谢长云二人:“本尊真的好奇,为了百年前那个凡人可以弑父的你,是如何又在百年后,重新爱上一个凡人的?”
第27章
簪月只是道:“百年前, 百年后,本就是一人。”
她这句话,话中有话, 云莺和洛婉都没有听明白, 谢长云更是一头雾水, 但沧溟却似乎明白了,他讥嘲道:“原来如此, 阿姐倒是痴情。”
三人所站河畔, 河内已是暗潮汹涌, 簪月催动灵力,一股巨大的水流如同龙卷风一般从河心暴起,水流又化成万支利箭, 朝沧溟射去, 簪月一字一句道:“所以,只要我活着一天, 就不会让你伤害长云分毫。”
水箭如疾风骤雨, 朝沧溟袭去, 漫天的箭雨中,沧溟似乎看到了幼时的自己, 父尊严苛, 他又继承了应龙之力,身为下一任海皇,父尊对他的要求更加严格,稍微一点小错就大加鞭笞,他屡遭责罚, 每次都是阿姐为其求情,被父尊罚至遍体鳞伤之时, 也是阿姐为他落泪,为他擦药,但那个和他亲密无间的阿姐,如今却为了一个凡间男子,毫不留情,一心要致他于死地。
沧溟忽轻笑一声,龙鳞剑挥出,剑气将漫天箭雨生生砍断,沧溟手执龙鳞剑,眼神比冬日的冰雪还要寒冷:“好,既然你不许我伤谢长云,那么,你就和他一起去死吧!”
沧溟对簪月是彻底失了望,加上父尊又是因簪月而死,他对簪月的恨意达到了顶峰,既然簪月不顾姐弟之情,那他便更不需顾了,沧溟龙鳞剑劈下,招招都是杀招,剑气中,簪月与谢长云联手抵挡,但是他二人一个重伤在身,一个刚刚就受了伤,根本就不是沧溟对手,两人勉强抵挡了数十招,便再也支撑不下,沧溟龙鳞剑一剑往簪月身上劈下,剑气带着破空之声,如金戈铁马,凌冽至极,眼见簪月就要被这一剑劈成两半,忽然龙鳞剑到了半空,却突然停住。
沧溟皱眉,他握着龙鳞剑,继续往下劈去,但是龙鳞剑却压不下去分毫,反而剑气逆回,如游蛇般朝沧溟袭去,沧溟被剑气击中,踉跄后退了好几步,他不可置信地望着手中龙鳞剑,手指握紧剑柄,可却发现龙鳞剑已完全不听他的驱使,这龙鳞剑,乃是父尊所赠,是父尊的护心鳞所制,无坚不摧,沧溟喃喃道:“父尊,是您不让我杀阿姐么?”
龙鳞剑沉默不语,沧溟咬牙:“阿姐断送了您的性命,您居然还护着她?”
沧溟对面,簪月擦拭了一下嘴角血迹,她也不可置信的望着龙鳞剑,刚刚她是必死之境,是龙鳞剑救了她,所以,父尊,难道,您并不怪我么?
沧溟已然暴怒,他将龙鳞剑扔到一旁,父尊不让他杀阿姐,那他便自己杀她!
沧溟灵力凝聚在手掌之上,他稍一抬手,一只水做的长剑便出现在他手中,水剑如雷霆一般,朝簪月心口刺去。
恰在此时,被扔到一旁的龙鳞剑却忽然发出耀眼白光,飞到簪月面前,替她抵挡住水剑,接着,龙鳞剑似乎是有人驭剑一般,竟与沧溟缠斗在一起,簪月愣了一愣,趁着沧溟无暇分身,她拉着谢长云道:“走!”
簪月与谢长云消失的无影无踪,龙鳞剑这才不继续阻挡沧溟,而是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沧溟望着掉在地上的龙鳞剑,他移开目光,看向云莺方向:“看够了吧,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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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莺一脸尴尬的从芦苇后面走了出来,沧溟见到居然是她,起初眼神之中掠过一丝惊喜,脚步也往前两步,朝云莺方向过来,但洛婉也从芦苇后面走了出来,沧溟一见到洛婉,眼神之中暖意就荡然无存,脸上嫌恶之情昭然若显,这前后对比太过明显,洛婉瞧的一清二楚,她心中黯然伤神,于是上前几步,道:“沧溟,刚刚我们都看见了。”
沧溟并没有理睬她,洛婉又道:“原来你阿姐,并没有死,但是你的父尊不想你杀她,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沧溟终于开了口:“这与你无关。”
洛婉垂眸:“我知道你并不想看见我,我说完最后一句话就走,玲珑宝塔和斩妖刃是如何出现在你阿姐手中,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给你和沧瀛海一个交待的。”
沧溟淡淡道:“但愿你说到做到。”
洛婉点了点头,她又看向云莺,她轻声道:“云莺,我要走了。”
云莺问:“公主是要回九重天吗?”
“是。”洛婉道:“斩妖刃差点杀了沧溟,我总要给他一个交代,否则,三界难安。”
云莺默默颔首,她道:“多谢公主为了三界安宁奔波,有公主这样的天族,是我们凡人的福气。”
洛婉苦涩一笑,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道:“或许,三界安不安宁,全系在你一人身上。”
云莺不解,洛婉见她神情,知道她定然不知沧溟喜欢她这件事,但洛婉转念一想,沧溟性格眼高于顶,又极为厌恶凡人,云莺是万万不会想到沧溟居然会喜欢她,还为了她承受碎心之痛,洛婉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对云莺道:“云莺,我先走了,你我二人,日后再相见吧。”
一只白鹤扇动羽翼,从九重天盘旋飞落,洛婉坐在白鹤背上,朝云莺挥手告别,云莺依依不舍的目送白鹤身影消失在天际,她与洛婉虽然只是相处短短数个时辰,但洛婉可以说是满足她对仙人的一切想象,她一直觉的仙人就是这般心怀大爱,温柔慈悲,而洛婉也做到了这点,云莺朝着白鹤消失方向挥着手,良久,她才听到沧溟道:“人都走了,你还不走?”
云莺一怔,她转过身,才发现沧溟居然没有走,而是一直在等她,沧溟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要去杀谢长云?”
云莺眸中一黯,她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一定会杀了谢长云的。”
沧溟道:“正好,本尊也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云莺道:“但是你父尊……”
沧溟打断她:“护心鳞本尊也有,本尊会回沧瀛海,锻造出一把比龙鳞更厉害的宝剑,届时,谁也阻挡不住本尊。”
“你要回沧瀛海么?”
沧溟抬眸:“你随本尊一起回沧瀛海吧。”
“我?回沧瀛海?”
沧溟道:“没有本尊相助,你能杀得了谢长云?只怕还是会落的被他囚禁的下场,倒不如随本尊回沧瀛海,本尊寻一件神兵利器给你,好助你一臂之力。”
云莺一想,也觉的是这么回事,但她还是有些不对:“你不是很讨厌我吗?为什么要帮我?”
沧溟语塞,他顿了顿,道:“本尊是讨厌你,但是本尊更讨厌谢长云。”
云莺想到刚刚簪月护着谢长云的模样,所以沧溟讨厌谢长云,也是能说得通的,她于是道:“好,我跟你回沧瀛海。”
沧溟“嗯”了声,然后转身快步就走,云莺愣了下,这人怎么说走就走?她于是也快步跟上,但发现沧溟没有拾起地上龙鳞剑,于是喊道:“你忘了你的剑了。”
沧溟却没有理她,脚步反而更快了,云莺叹了口气,沧溟这是在和他的父尊闹脾气呢,他不理解为什么簪月杀了父尊,父尊反而要维护她,但龙鳞剑毕竟是他最珍视的宝剑,她也不能坐视他就这样扔了龙鳞。
云莺于是蹲下拾起龙鳞剑,然后一路小跑,气喘吁吁,追上了沧溟。
芦苇荡里,还回荡着云莺的声音:“对了,簪月她为什么这么护着谢长云?她说的百年前,百年后,本就是一人,那是什么意思啊?”
沧溟并没有理睬她,云莺又道:“你说她痴情,那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想的那个意思?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芦苇荡的声音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波光粼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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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府中,簪月搀扶着满身鲜血的谢长云回到房间,她扶着谢长云靠在榻上,然后又是耗费自己灵力,为他疗伤,这些年,她都是这般做的,但这次,她刚刚输了点灵力给谢长云,谢长云却忽然睁开眼睛,看着她:“你到底是谁?方才沧溟叫你阿姐,是怎么回事?”
簪月索性也不再瞒了:“也罢,长云,你是时候知晓这些事了,我并不是夏簪月,真正的夏簪月,在远赴琅琊山之时,就因为身体孱弱死在了琅琊山,而我,是沧瀛海的公主,沅湘。”
簪月娓娓道来,将她和沧瀛海的恩怨尽数说给了谢长云听,她是应龙之身,是沧溟的姐姐,沧瀛海的公主,天生就灵力高强,之所以以簪月的身份生活在人间,是为了一个人。
谢长云沉默的听着,当簪月说到百年前,她倾心相爱的恋人韩溯惨死在父尊手中,她当时肝肠寸断,对父尊向来畏惧害怕的她,居然拿起剑,朝父尊刺去,只为了替韩溯报仇,簪月眼中已隐隐有了泪光,她低下头,轻轻拭去自己眼角的泪珠,谢长云却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只是问:“所以,我和你口中的韩溯,是什么关系?”
簪月的眼神却柔和起来:“你就是韩溯,韩溯就是你,我找了百年,终于找到了韩溯的转世,那便是你,谢长云。”
第28章
簪月说话间, 想起自己这百年在三界遍寻韩溯魂魄的艰辛,以及终于找到他的欣喜,她不由泪水涟涟, 簪月本就长相清美, 哭起来更是我见犹怜, 她忍不住去握谢长云的手:“长云,上天垂怜, 让我终于找到你了。”
美人眼含泪光, 她容貌绝丽, 身份高贵,痴心情长,都是为了谢长云一人, 若换成寻常男子, 只怕早已诚惶诚恐,感恩戴德, 但是偏偏谢长云却丝毫没有动容神色, 反而冷淡的从簪月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他轻咳两声,然后淡淡道:“公主错爱, 只是, 谢长云是谢长云,而非韩溯。”
一句话,让簪月如遭重击,簪月不可置信道:“你怎么不是韩溯了?人有三魂七魄,轮回转世, 你的三魂七魄,正是韩溯的三魂七魄, 你只不过少了韩溯前世的记忆,但你仍是他啊。”
“前世今生,已非一人。”谢长云静静道:“我生来便是作为谢长云存在,而不是韩溯,我是天师府的谢长云,今生今世,也只会是谢长云。”
“但你的魂魄,是韩溯的魂魄,若你能记起前世,你仍会愿意做韩溯的。”
谢长云摇头:“公主,韩溯已经死了百年,请公主不要再执着了。”
簪月身躯颤抖了下,她道:“长云,你真的这般无情?”
“长云从未对公主有情,又何来无情?”
簪月惨笑:“对,你从未对我有情……但是,难道我与你前世的花前月下,耳鬓厮磨,难道都是假的吗?”
“与你花前月下,耳鬓厮磨的人,已经死了,而我,不是他。”
谢长云句句都在打破簪月幻想,簪月咬唇,泪水簌簌而落:“长云,你是不是心里还有云莺?”
听到云莺二字,谢长云沉默不语,簪月泣道:“但是,云莺背叛了你,而我,却寻了你百年啊!”
谢长云苦笑一声,他道:“公主,长云心中,的确只有云莺一人,故而,长云做不回韩溯,望公主,执念早消。”
簪月不语,良久,她才道:“你劝我执念早消,而你,执念又何曾消过?你做不到的事情,又为何觉的我做得到?什么时候你放弃云莺了,再来劝我放弃你吧。”
她拭去眼泪,站了起来,:“你好好养伤,我明日会再来看你的。”
谢长云闭眼不语,簪月见他淡漠模样,心中自是难过万分,但是,那是她的韩溯,她永远无法苛责他,于是只能咬了咬唇,黯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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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溟身后,云莺抱着龙鳞剑,一路跟随。
云莺本想将龙鳞剑还给沧溟,但是沧溟却坚决不要,他似乎还在生气龙鳞剑之前护着簪月的事,云莺无奈,只好自己拿着龙鳞剑,龙鳞剑是用前任海皇擎轩的护心鳞所做,重量不轻,她提的气喘吁吁,但沧溟走的又快,云莺不由高声道:“海皇沧溟,你走慢一点。”
沧溟并没有放慢速度,反而还加快了速度,云莺又气又恼,她索性坐在地上:“我不走了,我也不去沧瀛海了。”
沧溟终于停了下来,他转身走回云莺身边,然后伸手,云莺有点懵:“做什么?”
沧溟道:“把剑还给本尊。”
云莺懵道:“不是你说不要么?”
“谁说本尊不要了?”
沧溟说罢,便从云莺怀中抽回龙鳞剑,稍运灵力,龙鳞剑便慢慢化作一道白光,收入他的袖中,云莺想,这人性格真是古怪,说不要的是他,说要的又是他,真是难伺候。
沧溟取回龙鳞剑,然后也坐在云莺身旁,云莺心情并不是很好,她怏怏的,托着腮,不知在想什么,沧溟沉默,他忽道:“你……是不是还在难过?”
“嗯?”
沧溟道:“父尊死的时候,我也和你一样。”
这是他第一次在云莺面前,没有用高高在上的“本尊”二字自称,而是用“我”字,云莺愣了愣,沧溟又沉默了,他从来没有安慰过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半晌后,才笨拙道:“总会好的。”
云莺听后,却更加心情低落:“爹爹以前也总说,一切都会好的,可是,真的会好吗?”
“会。”
云莺叹了一口气,她苦笑一声:“也对,总不至于比现在更差。”
她如今,已成了人族的叛徒,爹爹也不在了,她在这人世间,是真真正正的举目无亲了,云莺神情郁郁,眉头紧蹙,眼神之中满是茫然和无助,沧溟见她这般,心中无来由的升起一阵怜爱,他想说点什么安慰她,但是又不知说什么,纠结之间,忽然心口处又是一阵剧痛,想必是刚刚对云莺的爱怜动了心,让远在沧瀛海的龙心又开始跳动,石头心多了几道裂缝,所以才剧痛不已,沧溟左手捂着心口,右手支撑在地上,身躯这才勉强没有倒在地上,云莺也看出不对,她慌道:“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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