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溟痛到双眼发黑,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云莺更加慌张:“是斩妖刃的伤口没有好吗?但是,你痛的是心口的位置,斩妖刃的伤口不在那啊。”
云莺慌乱之下,便去扶沧溟,她靠近沧溟,身上少女的幽香扑鼻而来,几根发丝被微风吹起,掠到沧溟的脖颈处,少女的手指纤细洁白,掌心托在他的手肘处,掌心的体温透过衣衫传递而来,沧溟如同被蛇咬了一般,躲开她的触碰,他只觉心口更加痛了,喉咙微甜,一口鲜血已喷到地上。
云莺怔住:“你……你是刚才受伤了吗?”
可是,沧溟在和谢长云与簪月的缠斗中,明明是占尽上风,她根本没看到他受伤了呀。
沧溟是有口难言,他咬着牙,知道自己大概就如同洛婉所说,喜欢上了云莺,所以石头心才会破裂,他喘着气,恶狠狠道:“你!离本尊远点!”
云莺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惹到沧溟了,但是他这样子吓人的紧,她六神无主之下,也不去计较沧溟的态度了:“好好好,我马上走。”
说罢她便准备消失在沧溟眼前,以免他看到自己又伤势加重,沧溟却叫回她:“你往哪里走?如今人族对你欲杀之而后快,你离开本尊,是想被人族所杀吗?”
“我……”
沧溟痛到痉挛,他握紧拳头,咬牙道:“你就在这,哪也不准去!”
云莺不敢忤逆他,于是便依他所言,乖乖陪在他身边,哪也没有去,沧溟闭目,强忍着一波一波如同凌迟一般的痛苦,他额头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砸在地上,沧溟只是闭着眼睛,努力平复自己因为云莺波动的心绪,这才慢慢将那股疼痛压了过去,良久,沧溟终于睁开眼睛,一睁开眼睛,就发现云莺坐在他对面,惴惴不安的看着他,一双眼睛如同小鹿一般怯生生的,沧溟慌忙移开眼神,根本不敢看她。
偏偏云莺还问:“海皇沧溟,你好点了吗?”
“嗯。”
“你到底是怎么了?是斩妖刃的伤吗?”
沧溟没有解释,只是捂着心口踉跄站起:“走吧,回沧瀛海。”
-
沧溟带着云莺,御风而行,两人很快就到了沧瀛海。
这还是云莺第一次见到大海,她郁卒的心情在见到大海的那一刻,终于得到了些许缓解,苍茫广阔的大海一望无际,平静的海面犹如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出蔚蓝的天空,海平面远处,是赤橙黄绿青蓝紫的七色彩虹,一阵风吹过,海面起了波澜,海浪轻轻涌动着,一下一下拍打着白色的沙滩,云莺索性脱了鞋袜,站在柔软的沙滩上,感受着海浪漫过来淹没她的脚踝,酥酥痒痒的,她不由咯咯笑了起来:“好舒服。”
沧溟望了眼她的脚踝,少女的脚腕如同天山雪一般白皙剔透,脚背光洁如玉,趾甲是如同花瓣一般,透出淡淡的粉色,沧溟有些脸红心跳,他知道自己再看下去大概率又要承受一次剜心之痛,于是赶忙移开眼睛,不敢再看。
云莺并没有发现沧溟的异常,她仰起头,享受着海风的吹拂,海面上几只白鸥在浪花中追逐,云莺喃喃道:“这就是沧瀛海么?”
好美的沧瀛海,海面都这么美了,海底又该是什么样呢?
云莺于是好奇问沧溟:“海皇沧溟,海底是什么样呢?”
沧溟依旧没有不敢看云莺:“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我该怎么去海底?”
沧溟没有说话,只是随手一挥,海面瞬间分成两半,一条道路出现:“走到尽头,就是沧瀛海的海底。”
云莺好奇看着那条道路,道路不长,也不宽,仅够一个人通过,尽头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她回头看着沧溟:“你也去吗?”
“自然。”沧溟道:“走吧。”
-
沧溟走在前面,云莺小心翼翼跟在他后面,两人还没迈进那条道路时,忽然乌云迅速聚集,蔚蓝的天空变得漆黑一片,仿佛夜幕提前降临,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之中,云莺愕然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之上忽然出现数万之众身穿金甲杀气腾腾的天兵,为首的骑着天马,相貌英俊,沧溟皱眉:“是你?”
第29章
一旁云莺好奇问沧溟:“他是谁啊?”
沧溟道:“容濯帝君, 天帝的弟弟。”
碧空之中,容濯帝君低眉肃目,眉心点着金色法印, 容貌清贵无双, 细细一看, 和沧溟还有几分相似。
云莺琢磨着,容濯帝君是天帝的弟弟, 也就是洛婉的叔叔, 那他, 不也是沧溟的舅舅么。
怪不得他容貌和沧溟有几分相似,原来两人本就有血缘关系。
但是看容濯帝君这杀气腾腾的样子,不像是来和沧溟叙甥舅之情的, 倒像是, 来寻仇的。
沧溟仰头,讥嘲道:“帝君此来, 有何贵干?”
“杀你。”容濯帝君淡淡道。
-
数日前, 洛婉回到九重天, 一回到九重天,她便开始查探斩妖刃和玲珑宝塔的下落, 这两样东西, 明明在天界宝库,为何会出现在下界?偏偏还落在沅湘的手中。
而宝库,乃是天界战神,容濯帝君看管。
洛婉于是寻到叔叔容濯帝君处,但是容濯帝君却告诉她, 不用查了,这两样东西, 都是他给沅湘的。
洛婉惊愕:“九叔为何要这般做?”
“为了杀沧溟。”
“九叔为何要杀沧溟?难道九叔不知,这样会引起三界纷争吗?”
“我受够了。”容濯帝君道:“为了平息三界纷争,就将我们天族的公主一个个往沧瀛海送,也不管她们到底愿不愿意,就算她们在沧瀛海受了欺凌,天族为了所谓三界安宁,也当作没用看见,这万年来,送到沧瀛海的公主不下二十人,这二十位公主,大多郁郁而终,为何三界的安宁,要系在她们这些弱女子身上?”
“但是,身为公主,这就是她们的职责啊!”
“少拿职责来说服我,这些话我都听烂了。”容濯帝君道:“我只知道,男人无用,才会将所谓的职责压在女子身上,逼迫她们去献身,而如今你的好父亲,我的好哥哥,他打算继续这样无为之治,继续将公主送给沧瀛海和亲,他忍的了,我忍不了!当年我的妹妹映缇压根不想嫁给擎轩,父皇和哥哥们却拿职责逼迫她,非让她嫁给擎轩,最后终落得悲惨下场,他们还一个个指责她,说她是自作自受,说她不配做九重天的公主,难道他们就配做九重天的天帝,配做九重天的帝君吗?我只恨没有在映缇婚前带走她,才会让她被永囚沧瀛海,痛苦不堪,天帝要继续做软骨头,我不做!我一定要杀了沧溟,只要他死了,应龙之力就会断绝,九重天就再不需要畏惧沧瀛海了,九重天的公主,也不需要再牺牲了!”
洛婉试图阻止容濯:“九叔,牺牲二十位公主,却能换取三界万万人数万年的和平,以二十人换万万人,有何不可?我并没有觉的这是牺牲,我愿意嫁给沧瀛海,我愿意为了三界和平做任何事!”
容濯帝君嗤笑:“你愿意,无非是因为你看上沧溟那小子罢了,可惜那小子对你不屑一顾,你还巴巴贴上去,简直丢尽我们九重天的脸,以前父皇总说诸多皇子皇孙之中,你是最有大智慧大格局的,我却觉的你和他一样,虚伪至极!我瞧一眼都觉的恶心!”
容濯帝君说话间,眉间金色法印隐隐发着血红光芒,洛婉心惊,知道这是堕魔的标记,九叔叔和映缇姑姑乃是龙凤胎,两人自幼一起长大,关系最好,他必定是因映缇姑姑的遭遇而愤愤难平,以至于生出心魔,魔障既生,执念便起,所以他才将玲珑宝塔和斩妖刃盗走,送到沅湘手上,想借她杀了沧溟,而沅湘被父重伤之后还能隐匿人间百年,三界不知,这多半,也是容濯帝君所助。
原来九叔叔对沧瀛海的恨意已经如此之深,到了不死不休地步了。
洛婉悄悄捏起法诀,想速速逃离帝君府,但却被容濯帝君看破,容濯帝君祭出捆仙索,将洛婉牢牢捆住,他平静道:“叔侄一场,我不杀你,既然沅湘无法杀了沧溟,那便我自己去做。”
洛婉急道:“你要做什么?”她想起刚才来时,见到帝君府正在点兵,于是恍然大悟:“你要假借父皇旨意,点兵去沧瀛海?”
容濯帝君道:“沧溟还未回沧瀛海,应龙之力尚被封印,此时不除,更待何时?我已点齐十万天兵,今日,便杀了沧溟,了断这三界祸害!”
-
九重天上,容濯帝君手执方天画戟,杀气腾腾,面对容濯和十万天兵,沧溟并未惧怕,而是道:“敢问舅舅,为何要杀本尊?”
容濯道:“你身负应龙之力,便是该杀。”
应龙之力,让九重天和沧瀛海的实力不再对等,让九重天只能献出公主来维护所谓三界的和平,这其中就包括容濯的妹妹映缇,容濯对此深恶痛绝,他认为一切的根源都是应龙之力,只有让应龙之力彻底消失,才能消除所有的悲剧。
云莺愕然,她仰头大声道:“容濯帝君,你若杀了海皇,只会掀起九重天和沧瀛海的战火,这并非是解决一切的办法。”
“本君所为,岂容你一个凡人置喙?”容濯道:“既然你和洛婉一样不知羞耻,本座就连你一起杀!”
容濯方天画戟一指,十万天兵已经朝沧溟和云莺扑来,这里虽临近沧瀛海,但沧瀛海的海族都居住在深海海底,和浅海还有一段距离,无法马上前来相助沧溟,容濯就是趁此机会,才想将沧溟一举击杀。
沧溟已经和容濯缠斗在一起,容濯虽是天上帝君,但是沧溟是应龙真身,就算去了应龙之力,也能和他打个平手,不过云莺灵力低微,却远不是这些天兵对手,眼见云莺难以支撑,沧溟索性召出龙鳞剑,抛给云莺:“拿这个防身!”
云莺接过龙鳞剑,龙鳞果然不愧是前任海皇护心鳞所制至宝,云莺刚一接过,就感觉一股强大灵力从她手心贯穿百骸,她只是随手一挥,身边天兵就纷纷被剑气伤到退避三舍,有龙鳞剑在身,那些天兵竟然都近不得她身。
但就算她有龙鳞剑护身,奈何天兵数量太多,一个个都前赴后继往前扑,云莺又不想伤他们性命,以免人族和九重天交恶,掣肘之下,自己手臂不留意已被一个天兵的剑划伤,鲜血顺着她的手臂,流到龙鳞剑的剑柄上。
忽然龙鳞剑剑光大盛,剑柄也如同烧红的烙铁一样灼热,云莺吃痛无法握住,她刚一放手,龙鳞剑就飞回沧溟身边,沧溟顺手拿过龙鳞剑,剑柄虽然灼热,但是他灵力高强,还能勉强一握,沧溟皱眉,正不知道为何龙鳞剑会发出如此变化,忽觉自己体内被封印的应龙之力在迅速复苏,那股霸道之力顺着奇经八脉,流淌到每一寸血液之中,沧溟哈哈一笑,他手执龙鳞剑,对容濯道:“舅舅,你不是畏惧应龙之力吗?今日,就让尔等见识见识,什么是应龙之力!”
沧溟龙鳞剑挥出,剑气如虹,一道白光,带着雷霆万钧之力,划破整个天际,容濯只觉四周的沧瀛海都在怒吼,大海翻出滔天巨浪,巨浪又化成一支支水箭,箭头裹挟着无法抵御的灵力,朝天兵们射去。
只是顷刻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十万天兵在一瞬间全部覆灭,原来这,便是应龙之力么?
容濯也身中数箭,他死死瞪着沧溟,带着满眼的不甘和愤怒,一只水箭朝他咽喉射来,眼见他也要死在箭下,忽然容濯听到一声:“住手!”
是他的哥哥,天帝。
须发皆白的天帝和洛婉急匆匆赶了过来,天帝袍袖一挥,射向容濯的水箭便落在了地上,天帝望了望横七竖八的天兵尸首,顿了顿,忍气吞声,对沧溟道:“海皇,容濯帝君私传朕的命令,酿成这桩祸事,朕在这里对你赔不是了。”
容濯呆若木鸡,他捂着流血的伤口,摇摇晃晃,对天帝吼道:“你还是九重天的天帝吗?居然懦弱到对海皇赔不是?难道此时你不应与我联手,一起杀了他吗?”
“闭嘴!”天帝抬头,捆仙索将容濯牢牢捆住,天帝继续低声下气,对沧溟赔罪道:“容濯帝君朕定会处置,还望海皇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
沧溟冷冷道:“三百年前,你们也是这样对我父尊说,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的吧?”
天帝知晓沧溟是在讽刺他映缇私奔之事,他尴尬一笑:“是九重天失了礼数,才会发生这种事情,但是朕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
“九重天的保证,早就不作数了。”沧溟冷笑一声:“不过,反正这次死了十万天兵的又不是沧瀛海,本尊可以不计较。”
天帝颔首:“如此,便多谢海皇了。”
天帝招了招手,身后天侍一拥而上,将容濯帝君制住:“容濯帝君的罪过,朕自会给海皇和沧瀛海一个满意的交代。”
沧溟点了点头,天帝和一干人等便准备将容濯帝君押送回九重天,天帝身边洛婉深深看了眼沧溟,但沧溟却对她视若不见,只是关心云莺手臂伤口:“怎么这般没用?有龙鳞剑在手还是受了伤?”
云莺没用回答,她只是望着云霄之上,回到九重天的天帝等人,她有些茫然,连天帝都对沧溟这般恭顺,那若有朝一日,沧溟解除因果血咒,执意要灭了人族,那三界之中,有谁能抵挡他呢?
忽然之间,她耳边传来低语,似乎是天帝用传音之术在她耳边轻叹:“小姑娘,或许,三界的转机,就在你一人之手。”
第30章
天帝走后, 云莺还在琢磨那句“三界转机,在你一人之手”,而沧溟则在琢磨为什么他的应龙之力突然之间被解除封印了, 他想来想去, 又觉的, 或许是因为这里已经临近沧瀛海了,所有因果血咒才被解除,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沧溟于是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瞧了瞧神不守舍的云莺:“你不是要跟本尊回沧瀛海吗?”
云莺这才回过神:“对……对……”
沧溟忽一笑, 他拉过云莺的手,云莺吓到,不自觉就想把手从他手掌中抽出来, 沧溟皱眉:“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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