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班看向霍初宁,她却并没有看他,仿佛他只是空气一般。
赛班忍不住道:“陛下,此事的确是我做的,可是,是宁贵妃让我这么做的!”
“什么?”皇后倒吸了一口冷气。
众人也都齐齐看向霍初宁,连梁少衡的眼中也带了一抹不忍的探究。
霍初宁款款抬眸,道:“赛班王子,你若要脱罪也该聪明些,你以为你将此事赖在本宫身上,陛下便会信你吗?”
霍初语犹豫着放开了紧紧攥着霍初宁的手,霍秉文站在一旁,左右为难,道:“这……”
霍初宁捂着胸口,道:“本宫与你素无接触,本宫让你做什么,你便会做什么?再者说,初语是本宫的妹妹,本宫怎么会害她?”
赛班跪下来,道:“陛下,我之所以会听宁贵妃的话,是因为……是因为……”
霍初宁冷声道:“是因为什么?王子可要想清楚了。这里是陛下面前,说错了话,是要杀头的!到时候,连淳妃也要受你连累!”
淳妃痛苦地捂着肚子,道:“陛下,赛班他不懂事,可他心思单纯,绝不会做坏事的。陛下,他定是被人教唆的……”
霍初宁道:“淳妃说的人是本宫吗?他不会做坏事?他都敢欺侮初语,这也是本宫教唆的?”
“长姐!你别说了,别说了……”霍初语哭着,捂紧了自己的身子,她低着头,只不住地说着:“别说了……”
霍初宁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道:“陛下,赛班欺负了臣妾的妹妹,要严惩啊!”
赛班恨道:“宁贵妃,明明是你……”
陛下怒道:“还不住口!你已然犯下大错,若再胡乱攀扯嫔妃,便是你姐姐也保不住你!”
皇后道:“陛下,此事还有待商榷……”
“来人啊!”陛下打断了她。
淳妃扑到陛下脚边,道:“陛下,赛班这孩子不懂事,还请陛下饶过他这一次……”
霍初宁道:“他不懂事?我妹妹呢?陛下饶了他,我妹妹怎么办?”
菱歌站在皇后身边,冷眼看着霍初宁,只觉此事没那么简单。
她素来不喜欢霍初语,怎么可能为了她据理力争到如此地步?
霍初宁咄咄逼人地看着淳妃,道:“淳妃,我对你这样好,连陛下钦赐的红珊瑚手串都肯送给你,却没想到,你居然做出这样的事!你……”
“啊!”话音未落,淳妃便痛苦地倒了下去。
霍初宁大惊失色,紧紧靠在陛下身边,道:“陛下,臣妾害怕……”
陛下却不动声色地甩开了她的手,一把抱起淳妃,道:“你怎么了?”
淳妃捂着肚子,道:“陛下,臣妾肚子好痛。”
“来人啊!”陛下冲着高潜道:“快去请太医!”
高潜道了声“是”,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赛班赶忙跪到淳妃身边,道:“姐姐,你别生气……”
淳妃苦笑道:“傻孩子,我是要生了,不是气的。”
话还没说完,她便晕了过去。
皇后扶着菱歌的手站起身来,道:“快把她抬到床上去!”
众人听着,这才回过神来,七手八脚地将淳妃抬走了。
陛下焦急地望着淳妃离开去方向,皇后走到他身边,道:“陛下别担心,女人总有这一遭的。”
陛下点点头,道:“知道了。”
霍初宁远远地看着他们,眼眸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陛下和皇后一道相携着去看淳妃了,连带着菱歌、倚霜等人也走了出去。
*
霍初语瘫坐在大殿的角落里,静静望着眼前的一切,好像经此一事,她便如同破布一般,被彻底丢弃遗忘了。
霍秉文顾不得她,只走到霍初宁面前,道:“娘娘,这可如何是好啊?”
霍初宁淡淡道:“陛下如今急着等淳妃生孩子,哪里有空管二妹的事?父亲若是有心,还是将二妹带回去吧,免得让陛下心烦。至于旁的事,总要等淳妃生完了孩子,我再去和陛下提一提了。”
霍秉文道:“臣方才瞧着陛下的样子,似乎对此事很不耐烦……”
霍初宁冷笑道:“怎么?父亲不相信本宫?无论如何,不是还有媚奴么?到时候,她也会想法子帮着本宫的。”
霍秉文摇头道:“臣不是这个意思。臣只是希望,娘娘不要因为初语的事触怒了陛下。若实在不然,此事不提也就罢了。”
霍初宁像是第一次认识霍秉文似的,仔细打量着他,道:“父亲的话,还真是让本宫刮目相看呢。”
霍秉文赔笑道:“娘娘说得哪里话?臣也是惦念娘娘在宫中的处境罢了。”
霍初宁淡淡道:“你放心,就算淳妃生出个儿子来,也不能把本宫如何。”
她说着,居高临下地睨着霍初语,道:“既然父亲也觉得她没用了,便让本宫想法子,给她找个好去处吧。”
霍秉文道:“是,是。”
他应着,转过身去走到霍初语身边,半拖半拽地将她带走了。
霍初语挣扎道:“父亲,定是霍初宁害了我,一定是她指使……”
话还没说完,霍秉文便捂住了她的嘴,道:“说什么疯话!还不快随我回去!”
他们二人路过霍初宁身边的时候,霍初宁的眼底闪过一丝凉薄的笑来,像是胜利者在审视自己的手下败将。
霍初语被她的目光刺痛,越发用力地挣扎起来,连眼睛都发了红,可到底还是被霍秉文带走了。
*
做完这些事,霍初宁只觉心情大好,她整理了心情,见天色将晚,才朝着产房的放心走去。
里面已然乱作了一团,太医、稳婆、宫女夹杂着淳妃的叫声,直冲着人的天灵盖。
陛下站在不远处,倒是皇后陪在淳妃身侧,温言安慰着她。
霍初宁走到陛下身边,娇声道:“陛下,臣妾在这里守着淳妃妹妹就是。陛下累了一日,不若早些回去歇着吧。”
陛下看向她,道:“你不怪她了?”
霍初宁浅浅一笑,道:“她为陛下生儿育女,臣妾爱她护她还来不及呢。此事说到底是赛班的不是,陛下将他关起来,狠狠惩处便是了。”
皇后幽幽看着她,道:“宁贵妃倒是个懂事的。”
宁贵妃道:“娘娘谬赞了。”
陛下道:“如此,便依你所言吧。”
宁贵妃道:“是。”
陛下说着,看向皇后,道:“这里怕是还有些时候,你身子不好,连午膳都没用,还是回去等消息吧。”
皇后有些犹豫,陛下又劝了她几句,她才终于答应了下来。
皇后看向倚霜和菱歌,道:“你们在这里守着,若有什么消息,及时告诉本宫。多晚都使得。”
倚霜和菱歌答应道:“是。”
第89章 陨灭
陛下和皇后离开了, 只剩下霍初宁坐在暖阁中,不时差人去问问淳妃的消息。
她歪着身子坐着,不时用些茶点, 好不悠闲。
太子妃杨妍等人先后来过, 都被她打发走了。
倚霜站在门外,瞧着她的样子,颇有些瞧不过眼,道:“淳妃可是在里面生孩子,宁贵妃这样子算什么?陛下当真是被她迷惑了, 竟相信她会安安分分地守在这里……”
菱歌打断了她,道:“姑姑若是累了, 便先回坤宁宫去罢, 左右有奴婢在这里呢。”
倚霜叹了口气, 道:“我也只是心疼淳妃, 动了胎气早产可不是玩的。”
菱歌安慰道:“是啊,左右有张太医在,定不会出岔子的。”
倚霜道:“你没经过这些,自然不知道生孩子的凶险。我瞧着淳妃流了那么多血, 只怕……”
她没再说下去, 只道:“等此事了了,让司药司的潘司药多照应着淳妃些,用些补气血的药罢。”
菱歌点点头,道:“是。”
正说着, 便见陆庭之走了过来, 他似是刚从乾清宫出来, 身上还隐约带着乾清宫中的龙涎香气。
倚霜见状,便走开了。
菱歌走到陆庭之身前, 道:“你怎么来了?”
陆庭之道:“快日落了,我该出宫去了。”
菱歌点点头,道:“今日你也累了一日,早些回去歇着吧。”
陆庭之浅浅一笑,道:“你不留我?”
菱歌道:“淳妃娘娘还未生产,我如何留你呢?”
陆庭之道:“明日。”
“什么?”菱歌抬眸望向他。
“明日晚些,我来寻你。”他伸出手来,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道:“你没有话要和我说吗?”
菱歌笑着道:“没有。”
陆庭之道:“我倒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呢。”
菱歌微红了脸,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已将那枚玉佩放在她的掌心。
菱歌会意,道:“有消息了?”
陆庭之点点头,道:“这里不便多言,明日再说。”
菱歌道:“好。”
她说着,又觉不够,便补充道:“我等你。”
陆庭之俯下身来,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才像话。”
他的气息温热,在触碰到她耳垂的一霎那,她的耳朵便如云霞一般瞬间红了起来。
陆庭之刚走,只听“砰”的一声,张太医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道:“沈令人!快!快去禀过陛下和皇后娘娘!”
菱歌神色一凛,心跳如同擂鼓,道:“出什么事了?”
张太医摇着头,道:“淳妃,淳妃娘娘怕是不好了!”
“什么!”菱歌再顾不得什么,急急走了出去。
霍初宁在暖阁内也听见了消息,她披了件薄衫便走了出来,道:“张太医,你方才说什么?”
张太医恭敬道:“回贵妃娘娘,淳妃娘娘她血崩了……怕是,怕是……”
霍初宁上前一步,急道:“那孩子呢?”
张太医道:“孩子也怕是……”
霍初宁脚下有些虚浮,她向后退了几步,还好兜兰上前扶住了她。
兜兰担忧道:“娘娘,您没事吧?”
霍初宁道:“没事,没事……”
她勾了勾唇,又转而流下泪来,道:“快带本宫进去瞧瞧淳妃。”
张太医忙道:“是。”
*
霍初宁踏进产房,瞬间就被扑面而来的血腥气熏得胃里直犯恶心,她强忍着,用帕子轻轻捂住口鼻,走到床边。
淳妃的脸白得像纸,半点血色也没有,她微微睁着眼睛,道:“娘娘……”
霍初宁在她床边坐下来,道:“淳妃,你从入宫起便向着坤宁宫那位,不肯与本宫交好,到了如今的地步,还与本宫如此生分,这是为什么呢?”
淳妃没说话,只是唇微微开合着,眼角不住地落下泪来。
霍初宁道:“本宫原本很羡慕你,羡慕你不费气力便得到了陛下的喜欢,羡慕你不必面对后宫中那些纷争,更羡慕你能有个孩子。可是现在,你看看你,本宫还能羡慕你什么呢?不羡慕,也就不会恨了。”
淳妃看向她,道:“娘娘,霍二姑娘的事,不是赛班做的,对不对?”
霍初宁道:“当然是他做的,不是他,初语又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淳妃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精神顿时便萎靡了下去,道:“我自己的弟弟,我自己最清楚。没有人的教唆,他不会做的。”
霍初宁轻笑道:“怎么?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淳妃妹妹却像临死前还套出本宫的话,在陛下面前告本宫的状吗?”
淳妃摇摇头,喘息着道:“臣妾不敢……我从入宫的第一天起,就知道自己不是娘娘的对手了。我不敢奢求什么,只盼着娘娘能饶赛班一条命。”
霍初宁眯了眯眼睛,冷笑道:“饶了他?谁饶了本宫呢?”
话还没说完,便见门外的珠帘被掀了开来。
陛下快步走了进来,道:“淳妃,你怎么样?”
霍初宁让出一个位置来,抽泣道:“太医说,淳妃妹妹怕是……”
陛下握住淳妃的手,痛惜道:“你受苦了……”
淳妃惨白的脸挤出一抹笑来,道:“陛下,臣妾不怕死,更不后悔嫁给您。臣妾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这个孩子,怕是不成了……”
陛下宽慰道:“你别胡思乱想,等你身子养好了,朕和你还会再有孩子的。”
淳妃道:“陛下待臣妾的情,臣妾都明白。可臣妾的身子到底如何,臣妾也很清楚。臣妾只想最后求陛下一件事。”
“你说。”陛下道。
“臣妾想求陛下,饶过赛班,放他回瓦剌去。”淳妃喘着粗气,攥紧了陛下的手。
“这……”陛下有些犹豫。
淳妃看向霍初宁,道:“宁贵妃姐姐,求你……”
霍初宁哭着道:“妹妹说得哪里话?不过是一件事,就是千件事,本宫也依着妹妹的。”
她说着,看向陛下,道:“陛下,赛班之事,臣妾倒有个法子。”
陛下道:“说来听听。”
霍初宁道:“赛班玷污了初语,倒不如让他对初语负责,娶了初语。如此,臣妾父亲那里也说得过去,淳妃妹妹这里也好交待了。”
陛下看向淳妃,道:“淳妃,依你看这法子如何?”
淳妃道:“这样最好,只是要委屈霍二姑娘嫁到瓦剌去了。”
霍初宁看向陛下,道:“既然妹妹说好,便是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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