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一分,她也跟着痛一分,她还没有蠢到自寻死路的地步。
玄女唤他凌苍......
冷不丁眼前炸开白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玄女震出半米,她吐出一口血,罗睺也没好到那里去,嘴边挂着一道血线。
罗睺抽出仇千行的佩剑,剑锋指着玄女:“好,那我就再讨教一回。”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她睡在孤寂的坟场上,孤寂的心里又开始飘落孤寂风雪,在孤寂中活着,活着。◎
凌霄宝殿上, 众仙神情凝重。
“怎么回事?混元大阵结束了吗?”天帝快步走下高台,“为何天地又突然恢复了正常?难道玄女已经彻底消灭罗睺了吗?”
他一连四问,谁也答不上来。
寂静之下, 紫微大帝“咣当”一下掀翻桌椅, 幸好有真武大帝在旁搀扶,不然得一头栽下九重天。
他脸色惨白, 好半天才从嗓子眼挤出一句:“文昌帝君......陨落了......”
话音刚落,西王母已化作一阵疾风消失不见, 她还能感知到玄女的存在, 这就说明混元大阵不是结束了,而是被强行打断了。混元大阵竟能被打断吗?这与文昌帝君的陨落是否有关联?
西王母前脚刚走, 东王公等人见状也不再停留, 立刻赶往须弥山一探究竟。
一众仙家到达须弥山时, 结界中的玄女与罗睺已是浑身浴血, 可见战况之激烈。
“玄女,你的右手可以拿起诛仙剑了?!”西王母诧异的声音在结界外响起。
玄女撑着诛仙剑维持站立的姿势, 疲倦地掀起眼皮去看她,扯了一下唇角:“托你和东王公的福。”
西王母与东王公对望一眼, 一时间也不知道其中缘由。
紫薇大帝怒气冲冲地赶来, 他已经缓过神来, 此刻只想知道,为何文昌帝君会陨落。他责问道:“九天玄女,你对文昌做了什么?”
“你看看他们, 压根不在乎你的死活,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罗睺一面慢条斯理地擦着脸上的血, 一面冷笑道, “文昌帝君为了阻止玄女开启混元大阵, 化作万千星辰了。”
“原来如此。”西王母突然反应过来,“她的右臂萦绕着文昌的元神。”
紫薇大帝气的发疯,一下下拍打着结界:“你为什么非要开启混元大阵?为什么不肯放过他?文昌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让他替你去死?!”
罗睺跟着笑,也问她:“对啊,为什么?”
玄女双目紧闭,他们不必懂她,只要文昌懂她,足矣。
如果文昌还在的话。
她猛然睁开眼,又拖着沉重的步伐向罗睺刺去。
“太差劲了。”玄女一面进攻,一面向他挑衅,“这柄剑在你手里,如同废铁,根本发挥不出它真正的威力。凌苍,你在我座下修炼了三万年,我从前教你的那些,你全都忘了吗?!”
罗睺陡然一颤,他神思波荡,手上的抵挡就漏出了破绽,玄女瞅准时机翻手一挑,衣裳炸开,生生在他胸前扬出一道血痕。
“你不够专心。”她的胸口也在往外渗血,双剑相抵,她冷笑道,“怎么,想到我从前是如何待你,而你又如何回报的吗?”
罗睺紧盯着他,不止他有波动,刚才那一瞬,仇千行也在冲撞,按耐不住地想要出来。
使他不得不再分神去压制。
“既然你们俩人今日都在,不妨扪心自问,不论是凌苍还是仇千行,我对你们可有过一点亏欠?”玄女瞪着一双红眼,呵斥道,“说话!”
罗睺下意识开口:“不曾。”
就在这一瞬间,仇千行冲破了束缚,正拼命的和罗睺争抢身体的控制权。
“不曾。”
这回是仇千行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痛苦:“师傅……对我很好。好痛苦……我控制不了,我真的没办法。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父君,对不起魔界。”
玄女眸光一暗,手上却没有一点犹豫,以更快的速度刺向仇千行,他节节败退,无力招架。
“我传你剑术,授你心法,你从未放在心上。正因为你心术不正,神思不定,才被罗睺趁机而入。”玄女怒骂,“今日下场是你咎由自取,也只能靠你自己摆脱控制,我帮不了你!”
仇千行的脑袋里充斥着两个声音,身体里也住着两个人。他们来回撕扯,都想冲出来,将出口堵的水泄不通。
“你杀不了我,就想让这个废物将我从体内赶出去?。”他的眼神突然凌厉,脚下发狠,愣是横剑挡住玄女的竖劈,咧嘴嘲笑她,“仇千行既然能接纳我,就永无可能摆脱我。你指望用三两句话就唤醒他?蠢货,别痴心妄想了。”
罗睺接管了这副躯体后,立刻发起了猛烈的攻击,玄女改攻为守,见招拆招。
她身上的血越流越多,顺着胳膊、手腕一路延伸至诛仙剑,漆黑的剑身在神血的浸润下散发着诡异的光辉,它越来越轻灵,煞气也越来越浓烈。
“用神血喂养诛仙剑。”他终于从她惨白凹陷的面颊上发现了端倪,“玄女,你就这么笃定这把剑不会反噬你?”
玄女意味不明地冷冷笑道:“呵,你以为世间万物皆同你一般狼心狗肺,忘恩负义吗?你手上这把潜虎剑是由我所铸,剑中灵乃我座下大将,你太大意了。”
罗睺还没有意识到她话中深意,双剑在下一次触碰时,诛仙剑迸发出庞大的煞气,迅速包裹潜虎剑,任凭罗睺如何施力都无法使俩剑分开。
潜虎剑已然向诛仙剑臣服。
“一把剑不能服从主人,要了有何用?”罗睺嘴硬不肯承认,索性脱手,潜虎剑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玄女手中。
结界外,勾陈大帝神情凝重地一挥手,几位仙臣立刻上前将紫微大帝扶至一旁,他转而对西王母等人道:“现下最重要的是破开结界,集结我等力量,助玄女彻底消灭罗睺。”
“我来试一试。”真武大帝走上前用手掌轻触结节,旋即被一股巨大的推力掀翻在地,他捂着胸口爬起来,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西王母无奈道:“此结界是由玄女全部神力凝结而成,只有她自行收回,无法可解。”
东王公长叹一息,安慰道:“若非亲眼所见,你我都不敢相信玄女的右手还有能重持诛仙剑的一日。神界陨落,魔祖野心,归根究底还是源于玄女,这桩陈年旧怨也该由她亲手了结。”
勾陈大帝施法为真武疗伤,他虚弱开口:“可是娘娘为何要卸下全部神力,以血肉之躯与罗睺相抗?”
西王母担忧地看着结界中的玄女,她与罗睺身上的伤痕,应当都是血契所致。有血契在,她根本就没办法消灭罗睺,所以她以此方法来折磨罗睺。
也在折磨自己。
“云霁,收手吧。”西王母关切的声音传入耳中,“这样斗下去毫无意义。”
“那么在你看来,文昌帝君的陨落有意义吗?”玄女恨的发狂发抖,怒火灼烧了罗睺,同样也将自己燃成灰烬,“为你们而战,为你们而亡便是意义?”
玄女左手握潜虎,右手持诛仙,片刻的喘息之后,再次冲向了罗睺。
罗睺没有趁手的武器,只得左闪右避,被玄女一路逼退至结界边缘。逼急了,也顾不得许多,他知道玄女的左手相较右手逊色许多,迅速甩出几团黑息,皆是冲着她左手破绽而去。
玄女反应也很迅速,挥动潜虎剑阻挡,“咣当”一声,潜虎剑被击飞,玄女随之被下一发黑息打中胸脯,在地上翻滚了七八圈才停。
“啧……”她扬起血肉模糊的脸,喘息声很重,“我同你说过,潜虎剑太重,镶嵌雷光珠可以提高挥剑的速度。仇千行,我的话你是一点没听进去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脑袋里的仇千行又开始说话了,罗睺变得异常烦躁,他好不容易才使仇千行的神识安定,又被她的三言两语撩拨起来。
罗睺的表情一会阴狠一会脆弱,他快步走到玄女面前,粗鲁的去拎她的衣领,迫使她对望:“吵得我头疼,看来我只有把你的嘴封上,才能让他彻底安静。”
她使劲地往下咽血,但使得劲太大,血呛住了喉咙,喷了罗睺一脸:“怎么,你也想当个哑巴?”
罗睺神情复杂的看着这张他又爱又恨的脸,道:“我有魔息护体,而你的神力全部用来铸造结界,玄女,到此为止吧。”
“魔息护体又如何,你伤的也不轻。”她咧着嘴笑。
“我是心疼你。”罗睺跟着笑。
忽然,有一道熟悉的亮光刺进玄女的眼睛——她刚才有一剑划破了罗睺的衣裳,他在心口处放了什么?
好像是雷光珠。
等等,她刚才提到了雷光珠,所以仇千行的神识又有了波动。
她要看得再清楚一点。
“很痛。”玄女奋力拽着罗睺的袖口,一点一点的爬了起来。
罗睺以为她是服软了,叹了口气,甚至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同我回魔界,我会为你疗伤的。”
确实是雷光珠。
仇千行明明很想提升剑法,却没有将雷光珠镶在潜虎剑上,而是一直佩戴在心口。
脑中忽然闪过他收到雷光珠的那一刻,仇千行双手捧着珠子,脸颊比晚霞还要红。
仇千行究竟在想什么?
难道他将魔魂藏在了雷光珠里?
那个位置是罗睺的心口,倘若魔魂在雷光珠里,那么他会被彻底消灭,血契自然消失。但是,一旦赌错,她会立刻陨落。
她不怕陨落,她只怕文昌的牺牲毫无意义。
握着诛仙剑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文昌,我们要赌一回吗?
玄女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我恨仇千行,你必须要让他从这幅躯壳彻底消失,不然我不会死心。”
“我将罗睺的魔魂藏了起来,除了我,谁都找不到它。”玄女的脑海中闪过仇千行的话,她死死盯着罗睺的眼睛,希望能从中得到仇千行的一点暗示。
罗睺的口吻里莫名地有些开心:“现在不行,我留他还有用处。我答应你,待事情办完以后,一定会让他消失的。”
果然,仇千行还没向他交待魔魂的藏身之地,这就是他的用处。
罗睺被她盯得发毛,总觉得其中有蹊跷,问道:“怎么了?”
“这世间确实有着太多的巧合。”玄女忽而一笑,“在神界,仇千行做过我的徒弟。在人间,我与他是战友,是夫妻。万年前你也是我的徒弟,我的战友。而现在,你与仇千行变成了一个人。罗睺,为什么会这么巧?”
他温柔地去梳理她血淋淋的头发:“我们是天作之合。”
“不,不是的。”玄女摇头,“我想,应当是因果报应,循环往复,有始有终。”
“什么?”
“凌苍,你欠我的一剑,今日便还我吧。”
罗睺还没反应过来,“咔嚓”一声,诛仙剑贯穿了雷光珠,贯穿了他的身体。
她这一剑刺的极深极狠,一直没到剑柄,她几乎要贴上他的脸颊,口吻里有着久违的轻松:“罗睺,我挑徒弟的眼光很差,却不会一直差下去。”
“玄女,我不甘心,不甘心啊!”
结界内外骤然刮起风暴,恐怖的哀嚎响彻三千世界,无数股魔息从仇千行的体内涌出,这都是罗睺所吸收的魔魂,它们也该回到原主体内了。
“文昌,我们赌赢了。”玄女慢慢松开手,无力地滑坐在地上。
她看着空荡荡的右手,文昌也消散了。
玄女用手盖住眼睛,任凭滚烫的泪泉翻涌。她号啕大哭,声嘶力竭,不知道该如何停下,只知道身体里有一块空缺,正哗啦啦地响着。
这是欢喜的眼泪,她终于了结了这一切,她终于能给神界、给文昌、给自己一个交代。
笼罩荒野的黑雾久久不肯散去,还是西王母等人施法驱散。很快,仙界里排的上号的仙者纷纷赶来,魔界、妖界也不断地往这里涌来。
“师傅……”仇千行艰难地开口喊她。
玄女迟缓地抬头看他,诛仙剑插进了他的心口,仇千行也活不成了。
“能死在你的剑下,我很高兴。”他一动,血立刻嘴巴里淌出来,“我对不起你和文昌帝君。”
玄女的声音很轻:“那不是你,我知道,我的徒弟在最后一刻帮了我。”
仇千行漏出安宁的笑容,淡淡的风刮过,转而消失在天地。
茫茫天地之间,只剩下她,无依无靠无着落。
她睡在孤寂的坟场上,孤寂的心里又开始飘落孤寂风雪,在孤寂中活着,活着。
📖 忽疑君到,漆灯风飐,痴数春星。 📖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丧钟是为我而敲吗?◎
上古魔祖罗睺陨落的第叁万年, 微风和煦,清风朗月,五界一派祥和景象。纵有小打小闹, 也不敢张扬惹祸, 私底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总之, 五界之内,谁都不敢打破这来之不易的平和。
昆仑山上, 琼华宫外, 一道响亮的哭啼的声很是突兀。
妖君鹿妩一改往日轻浮,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 丝毫不漏, 泪眼婆娑的跪在宫门外, 边抹泪边哭喊:“信女鹿妩求见西王母娘娘, 请娘娘为妾主持公道。”
宫门外站着的小仙童擦一擦额上的冷汗,赶忙上前比划:“妖君, 劳烦您降一降声,昆仑仙境内不许喧哗。”
鹿妩闻言白了小仙童一眼, 她已经开始哭了, 这时收手岂不丢面子?她越嚎越大声, 一声盖过一声,山中精怪纷纷凑上前来,都想看一看堂堂上古妖君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竟哭闹到昆仑山来了。
“哐当”一声, 沉重的宫门缓慢开启, 小仙童上前一礼, 清了清嗓子:“西王母娘娘召见, 请妖君随我来吧。”
鹿妩的眼睛上好像装了闸门,泪花说停就停,立刻喜笑颜开道:“我就知道西王母娘娘不会见死不救的。”
小仙童心底默默地称赞了一句:果真是好演技。
进了琼华宫大殿,西王母“赐座”二字还未出口,鹿妩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娘娘,求您看在我往日从不作乱,安分守己的份上,可怜可怜妾身吧。”
西王母抿了口茶压惊,不动声色道:“可怜你什么?”
鹿妩的声音忽然低了八度:“玄女娘娘已经在我府上住了两万年,她再不走,我真真是要魂飞魄散了。”
西王母有些惊讶:“她怎么跑去你那了?”
叁万年前西王母将昏睡不醒的玄女带回昆仑山养伤,她足足睡了四百年,西王母日夜照料,将一干事务抛之脑后,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百年一次的点化成仙。
仙界女仙一缺便是四百年,直到天帝再三催促,旨意如雪花般往下洒,西王母才不大情愿的命小仙童去敲钟。
“咚咚”沉重的钟声一下下沿着脉搏心跳敲打,又沉闷,又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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