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心禾暗自摇头。
逛完了仓库和地窖,苏心禾又沿着后厨周边转了一圈,熟悉完所有的环境之后,苏心禾便对庞展望道:“有劳庞管事将后厨的账本和人事录送到静非阁,让我熟悉一二。”
庞展望点头哈腰地应下:“世子妃放心,小人等会儿就给您送去。”
接下来的日子,苏心禾都没有出门,而是待在房中,一心一意地查阅账本。
她虽然不喜女工,但却对经营算账颇感兴趣,在苏府之时,也帮父亲打理过酒楼,所以,这两册厚厚的账本到了她的手中,不消三日,便全部翻完了。
白梨蹲在苏心禾脚边,为她换药,见伤口已经愈合了,索性撤下了纱布,让伤口露出来透气。
青梅一面为苏心禾沏茶,一面道:“小姐,那庞管事今日又遣人送点心来了,要不要奴婢去端进来?”
苏心禾淡淡道:“告诉他,以后未经传召,就不必送吃食过来了。”
青梅甚少见苏心禾拒绝吃的,不禁问道:“小姐,可是这庞管事有什么不妥?”
苏心禾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两册账本各翻开一页,问青梅与白梨,“你们来看看这两本账册,如果单看这一页,可有什么异常?”
青梅与白梨探头一看,左边的那本字迹娟秀,但在账目的计数栏上,却有略微的删改痕迹,右边的那一本字迹要潦草些,但是上面的数额看上去却一气呵成,没有任何错漏,就连一分一厘的银钱,都能对得清清楚楚。
青梅思量了片刻,道:“这两本账册,应该出自不同人的手?”
白梨也俯下身来,仔仔细细看起了账本,若有所思道:“右边这一本的字迹我认得,是那庞展望的,左边这一本似乎有些眼熟……”
苏心禾笑了笑,道:“是菊芳的。”
白梨一愣,“世子妃好记性,那日只看了菊芳的字一眼,便记下了?”
苏心禾道:“菊芳的字写得一板一眼,十分工整,一看便是认认真真练过的,所以我印象颇深,但重点不是他们的字,而是这账本……有问题。”
青梅忍不住问道:“什么问题?”
苏心禾沉声道:“在后厨之中,运菜、送菜的环节多,有略微的损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庞管事的这一版账簿,却连一把几文钱一大把的小葱,都记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我猜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便是他确实花了十二分的心思,去认认真真盘查了每一份菜,但你们也看到了,库房那么大,唯有他和菊芳两个人打理,这样显然是做不到的。”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第二种可能。”苏心禾神情严肃了几分,道:“他这一本是伪账。”
“伪账!?”青梅和白梨顿时一惊,白梨到底在侯府呆得久些,她思索了一瞬,便开了口:“若这事是真的,只怕骆妈妈还在的时候,便已经这么做了,因为这庞展望是骆妈妈一手提拔起来的!如今,他定是见骆妈妈走了,想得后厨管事的位置,所以才这般殷勤……却没想到,一本账册自曝其短。”
苏心禾低声道:“不得不说,他这账册伪造得很好,一般来说,只会查对不上的账目,谁会去查清清楚楚的账目呢?他竟然敢将账册送过来,说明这些数字背后的问题,我们不一定能找到证据。”
青梅听罢,秀眉微拧,问道:“小姐,那您打算怎么办呢?”
苏心禾摩挲着手中的账本,道:“既然账本不会说话,那便去问会说话的人。”
-
翌日一早,苏心禾便去了正院。
“儿媳给母亲请安。”
苏心禾自嫁过来,晨昏定省一直没有少过,这一点倒是让叶朝云颇为满意。
叶朝云见她手上的纱布已经拆了,便问:“伤口已经养好了?”
苏心禾笑笑,“早就无碍了。”
叶朝云点了点头,道:“那就好,日后小心些,别再伤着了。对了,最近两日怎么没见到承允?”
苏心禾垂眸道:“夫君这两日都宿在军营,不曾回来。”
叶朝云愣了下,这父子俩即便留在京城,却也有大半的时间留在城郊的军营,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她看着苏心禾,一时也多了几分怜悯,便道:“承允本来成婚过后便要去北疆,听说最近局势不太平,故而圣上将他留了下来,一齐商议对策。这些日子可能忙得顾不上你,你要多多体谅他。”
苏心禾心想,李承允不在,自己过得不知道多自在!
但她表面上仍然乖巧,温声道:“母亲说的,儿媳都记下了。”
话音落下,便听得外面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银铃般的少女声响起:“母亲!”
苏心禾下意识抬头,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一袭蓝色衣裙,蹦蹦跳跳地进来。
叶朝云嗔怪道:“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般没规矩?没见我在同你嫂嫂说话么?”
李惜惜眼珠一转,才发现苏心禾也在这儿,脸上的笑容顿时收了大半。
这侯府上下,除了父亲以外,她最崇敬的就是二哥,本以为二哥能与她的手帕交曾菲敏在一起,但没想到,二哥居然娶了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李惜惜既替自己的二哥感到不值,又为曾菲敏打抱不平,故而对苏心禾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苏心禾虽然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也能察觉处李惜惜对自己的敌意,但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从容地坐着,静静看着对方。
李惜惜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她不喜欢苏心禾,便索性将她当成了空气,只自顾自地来到了叶朝云的身旁,道:“母亲,再过一段时日,便是县主的生辰了,我想出门一趟,为她挑一挑礼物。”
叶朝云秀眉微蹙,道:“这些事,让下人去办就好,你如今已经及笄了,哪有没许人家的姑娘,日日出去抛头露面的?”
“母亲!我都许久没有出过门了!”李惜惜撅起了小嘴,不依不饶道:“若是再不出门,我都要憋坏了!”
叶朝云摇头,道:“师傅说你的女工一塌糊涂,与其想着出门,你不如老老实实待在家中,将女工学好。”
李惜惜眼看着出门的希望被浇灭,不禁着急起来,“母亲……求求您了!”
她心里清楚,自己的母亲看起来温和,可一旦拧起来,是如何也说服不了的。
正当李惜惜觉得沮丧之时,苏心禾却开了口:“儿媳有一事,想请示母亲。”
叶朝云看她一眼,问:“什么事?”
苏心禾答道:“儿媳近日在熟悉后厨事务,发现我们侯府食材的供货商不下二十家,我便想着,既然日后要管后厨的账,总得先了解一下当前的供货商,故而想问问母亲,我能否出门一趟,去拜会一下主要的几家商铺。”
叶朝云凝神想了一想,道:“若是想见他们,让管家卢叔召他们过来便是,何苦自己跑一趟?”
苏心禾垂眸笑笑,道:“母亲,若是将他们招来侯府,只怕儿媳就问不出什么来了。”
此言一出,叶朝云立即会意,她下意识道:“你的意思是……你要隐去身份见他们?”
苏心禾颔首:“不错。后厨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是最容易被别有用心之人盯上的地方,儿媳若不能知己知彼,便也难掌全局。”
叶朝云听了她的话,面上露出几分赞许,道:“也好,那你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出去罢。”
苏心禾站起身来,微微屈膝,“多谢母亲。”
李惜惜一见苏心禾得了出门的机会,顿时就不高兴了,“母亲,凭什么她能出去,我就不能?”
叶朝云脸色微沉,道:“你嫂嫂出门是为了内务,又不像你,是出去玩的。”
“我……”李惜惜一时气鼓鼓:“母亲偏心!”
叶朝云听罢,便想开口训斥她,但苏心禾却忽然开口:“母亲,我初来乍到,对京城还不大熟悉,听闻惜惜对京城的路线了如指掌,不知可否请她做我的向导?”
“向导?”叶朝云疑惑地看向苏心禾,苏心禾笑道:“于闺秀而言,女工固然重要,但日后嫁了人,操持内务却也是不能少的,若惜惜愿意,不如和我一道学习?”
李惜惜虽然不喜苏心禾,但对方的这番话,却深得她心,于是,李惜惜连忙挤出一副笑脸,道:“母亲,嫂嫂说得对啊!我的女工再怎么样,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了,若是我学着经营内务,指不定还能有些长进呢!”
叶朝云不由得沉思起来,李惜惜就像个皮猴儿似的,就算将她留在府中,她的心也早就飞出去了,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同心禾一道出门办事,也省得她日日在耳边吵闹。
叶朝云瞧了李惜惜一眼,道:“罢了,既然你嫂嫂开了口,你明日便同她一起出门罢!但若让我知道,你撇下她独自去玩了,下次就别想再出门了!”
李惜惜喜出望外,连忙笑嘻嘻地应了声。
苏心禾与李惜惜一前一后退出了正院,李惜惜却冷不丁出声:“喂,你等等。”
苏心禾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你叫我?”
李惜惜双手抱胸地走过来,道:“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叫你叫谁呀?”
苏心禾:“我不叫‘喂’,你方才嫂嫂不是叫得挺好的么?”
李惜惜听了这话,霎时有些心虚,但她仍然红着脸道:“你别以为替我说了句好话,我便会喜欢你,你、你一小门小户的女子,挟恩以报嫁入我家也就算了,还妄想着在母亲面前卖乖,与我套近乎,我才不会中计呢!”
苏心禾瞧了李惜惜一眼,道:“‘挟恩以报’这四个字请你收回,聘书和聘礼都是父亲派人送去我家的,若是你不信,大可以去问问他老人家。我方才不过是看你想出门,顺手帮了你一把,若你如此不想领情,那我也不勉强你,这就去与母亲说明,明日我一个人去。”
苏心禾说完,便转身要回正院。
李惜惜一看,连忙拦住她,道:“等等!”
苏心禾凝眸看她,“如何?”
李惜惜轻咳了声,道:“罢了,既然明日的事都定了,那便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但我们说好啊,我可不是因为喜欢你,才同你一起出门的!我那是为了县主!”
李惜惜说完,仿佛怕苏心禾后悔似的,一转身就跑了,还不忘喊着:“明日巳时,门口见啊!”
苏心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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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心禾定下了出门的事,心情也好了不少,她回到静非阁后,并没有直接去卧房,而是到了静非阁的小厨房。
这小厨房年久失修,又缺东少西,经过白梨与青梅几日的张罗,才基本达到了苏心禾理想中的模样,苏心禾伸手抚过新添置的碗碟,便心生欢喜。
她走到新砌的墙面前,站定了,细细打量。
这面墙十分特别,下半部分被掏空了,做成了炉膛,可以用来添柴火,而上半部分被分隔成了好几层,每一层都有一个把手,看着十分整齐。
苏心禾搭上其中一个把手,轻轻一拉,便有一个两尺见方的“抽屉”展现在眼前——这便是她要的烤炉了!
苏心禾一扭头,笑道:“青梅,去大厨房取些鸡蛋和牛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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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风和日丽,天朗气清,倒是个出门的好日子。
李惜惜早早地收拾好了自己,便急吼吼地到了门口,一见马车已经到了,可苏心禾还没来,便自言自语地嘟囔起来:“还说要早些出门见店家,都什么时辰了,还不来!?”
“时辰不是还没到么?妹妹怎么如此积极?”苏心禾说着话,便迈出了侯府大门。
李惜惜回头一看,苏心禾今日着了件粉白色马面裙,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倒是叫人眼前一亮。
但李惜惜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苏心禾可是抢走了县主的心上人、自己的二哥呢,哪里好看了?
李惜惜坚定了立场,便冷着脸对苏心禾道:“快走吧,别磨蹭了。”
青梅听到这话,忍不住想与李惜惜辩解几句,但苏心禾却拦住了她,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李惜惜快步上了马车,苏心禾便也紧随其后,坐到了马车里。
马车车轮徐徐转动,很快便出了平南侯府门前大街,行了不到一刻钟,便到了人声鼎沸的街市。
如今正是热闹的时候,街市上的食肆都已经开了张,买阳春面的、买鸡肉汤饼的、卖云吞的,应有尽有,路边的小摊小贩们,也已经挂起了招牌和幌子,开始招揽客人。
街上百姓太多,马车也行得慢,李惜惜坐在车上,心里却想着,何时能摆脱苏心禾,找个地方玩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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