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惜惜津津有味地吃着卤味鸭掌,每一个小小骨节的肉,都不肯放过,直到她将一个卤味鸭掌吃完,才忽然觉得,舌尖有些火辣辣的。
李惜惜拿起一旁的茶水,灌了一口,可这茶水是热的,不但不解辣,还让舌头上痛感更重了,李惜惜只能“斯哈斯哈”地喘气。
苏心禾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这个鸭掌入口的时候不辣,但因为熬煮久了,辣味都被骨头吸收了,所以有些后劲,这个给你!”
苏心禾说完,便将一旁的小竹筒推给了她。
李惜惜正有些难受,也顾不得问是什么,便拿起小竹筒,仰头便喝了下去!
这里面装的居然不是茶水,反而酸甜凉爽的,还有一股清新的果香。
李惜惜放下竹筒,舔了舔嘴巴,还怪好喝的!
“这是什么?”
苏心禾道:“这是杨梅饮子,我自己做的。”
李惜惜诧异地看着她,“连果酒你也会做?”
苏心禾笑笑,“算不上果酒,不过是当茶喝,解一解渴罢了。”
李惜惜听罢,便又喝了一口,杨梅饮子划过喉咙,将口中残存的麻辣席卷而空,瞬间便清爽了起来,她抱着手里剩余的半筒杨梅饮子,一时有些舍不得喝了。
苏心禾看穿了她的心思,便道:“马车上还有呢,喝完了再去取。”
“这、这可是你说的啊!”李惜惜连忙将杨梅饮子往自己身边拢了拢,道:“我可没找你要。”
苏心禾只觉好笑,“是是是,都是我逼你喝的。”
李惜惜不免咧了咧嘴角,抱着杨梅饮子,又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两人饱餐一顿之后,李惜惜还大方地留了一锭银子给老板娘,老板娘千恩万谢地接了,亲自将两人送出了门。
李惜惜摸了摸吃撑了的肚子,道:“要不……我们消消食再回去?”
苏心禾觑她一眼,道:“你想去哪儿?”
李惜惜回忆了一瞬,开口道:“我记得附近有一条河,应当景色不错,不若去河堤走走吧?”
苏心禾难得出来一趟,自然也不想那么快回去,便点点头,道:“就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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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东河边果然如李惜惜所说,风景秀丽,草木宜人。
苏心禾自从离开江南之后,还未曾好好欣赏过京城的景致,她立在河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心旷神怡。
李惜惜随手捡起一个石子,便抛入水中,笑道:“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
苏心禾点了点头,她缓缓抬眸,视线落到不远处的一片绿油油的田野里,问:“那是什么?”
李惜惜顺着苏心禾所指的方向看去,满眼青翠,不由得道:“那是芦苇啊,你没见过吗?”
“芦苇?”苏心禾秀眉一挑,这可是好东西啊!
苏心禾二话不说,便拎起裙裾,向芦苇田走去。
李惜惜见她急急地往前走,也有些不明所以,便立即快步跟了上去。
四五月的时节,芦苇已经茂盛起来,葱葱郁郁,随风而摆。
苏心禾沿着田边徐徐往外走,走到一处格外茂盛的芦苇叶旁边,才停下了脚步。
苏心禾问:“你有刀么?”
李惜惜自幼习武,早就习惯了随身携带匕首,她疑惑地将匕首掏了出来,递给苏心禾,问:“你要做什么?”
苏心禾接过她的匕首,盈盈一笑:“这野生芦苇长得很好,我要带些回去。”
说完,苏心禾便用匕首隔下一束芦苇叶。
李惜惜不明所以,道:“若是采花也就罢了,这芦苇叶子有什么好看的?值得这么大老远带回去?”
苏心禾数了数手中的芦苇叶,转头对李惜惜道:“这芦苇叶虽然没什么好看的,却有用得很,用芦苇叶包出来的粽子可香了。”
“你要带回去包粽子?”李惜惜一听,便瞪大了眼,那软糯香绵的粽子,原来就是这芦苇叶包的!?
苏心禾答道:“不错,你吃不吃粽子?”
李惜惜已经跟着苏心禾吃了一日,听她说要包粽子,也自然不会错过,于是忙不迭点头。
苏心禾便将割下的芦苇叶,一股脑儿塞给了她,道:“那就来帮忙。”
李惜惜吃人嘴软,便只得乖乖地抱着芦苇叶,跟在苏心禾身后。
于是,一人在前面割芦苇,一人在后面等着拿,很快便收了一大摞芦苇叶。
李惜惜一个人拿不下了,苏心禾便将她的匕首收了起来,也为李惜惜分担了一部分,两人沿着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裙裾上染了泥,也毫不在意。
李惜惜抱着芦苇叶,随口道:“小时候,父亲偶尔会带我们下田劳作,体会农人的不易,其实也挺好玩的,只可惜后来父亲总是出去打仗,便没有那么多时间陪我们了。”
苏心禾瞧她一眼,今日的日头好,晒得李惜惜面色发红,虽然有些热,但却隐不去她嘴角的笑意。
“侯府所有的孩子都会去么?”
“是啊!”李惜惜不似寻常闺秀那般忸怩,笑起来反而大大方方的,道:“那时候,我和李承韬应该只有五六岁,但大哥和二哥已经长得很高了,所以父亲便让他们去插秧,让我们在田边看着。”
“大哥曾经养在外面,听说也干过农活,所以秧苗插得又快又好,二哥就不一样了,他是嫡子,又在侯府长大,从未做过农活,自然比不过大哥。”
“我记得后来,父亲夸赞了大哥的秧苗插得好,又数落了二哥一顿,到了晌午,父亲带着我们回去休息,二哥却不肯去,他独自留下,将余下半亩地的秧苗都插完了。”
苏心禾问:“父亲知道后可说了什么?”
李惜惜摇摇头,道:“父亲只当没看见,话也没有多说半句,便带着我们走了,从那之后,即便父亲再带我们出门,二哥也不肯一起了。”
苏心禾忽然想起,在平南军入城的那一日看到的场景,李俨骑着马,威严地走在前面,而长子李信则紧随其后。
难怪连路人都说李俨心爱长子,无论去到哪里,都将长子带在身边保护,反而将嫡子李承允送到了北疆,让其单枪匹马地面对凶猛的瓦落强敌,这不是偏心,又是什么呢?
苏心禾忍不住问道:“那大哥的母亲呢?”
“早就没了!”李惜惜对那位传说中素未蒙面的女子并无好感,只道:“听蒋妈妈说,父亲和母亲曾经恩爱甚笃,若不是父亲突然领了大哥回来,家里的气氛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
“大哥是几岁被领回来的?”
李惜惜想了想,道:“似乎是十四年前……应当七岁左右罢!”
苏心禾心中默默算了一下李承允的年纪,心头微动,道:“如此说来,父亲其实在与母亲刚刚成婚之时,那位外室便生下了孩子,还在外面养了七年?”
“可不是嘛!”李惜惜不由得叹了口气,道:“那时候父亲常年在外带兵打仗,母亲心心念念盼着他回来,可他倒好,一回来便带了个比嫡子年岁还大的庶子回来!”
在这个时代虽然男人三妻四妾稀松平常,但这样的事,无论换了谁都心中有气,苏心禾道:“只怕母亲这些年里也不好受。”
“那是自然。”李惜惜也拢了拢眉,道:“大哥日日长在眼皮子底下,父亲又对他格外地好,母亲觉得心寒,便不怎么搭理父亲了。”
苏心禾暗想,叶朝云并未事事针对李信,倒也算大度了。
“你可知那外室是什么人?”
李惜惜摇摇头,道:“不知道,我曾经问过母亲,但母亲说她也没有见过……我瞧着大哥的模样,想必那外室也不会差的。”
苏心禾只远远见过李信一面,但印象当中,李信与李承允并不算太像,李信生得清秀俊逸,若是不着武袍,看起来更像一位温和的翩翩公子,但李承允却剑眉星目,轮廓如削,即便神情淡漠,那双眼睛看起来也摄人心魄,气势逼人。
两人聊着天,很快便回到了马车上。
苏心禾将芦苇叶统统交给了青梅,青梅小心翼翼地将芦苇叶收起,便让车夫驾车。
车夫马鞭一抽,车轮徐徐转动起来,苏心禾与李惜惜便登上了回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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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鲜的芦苇叶约莫一尺长,呈好看的翠绿色,清水洗过之后,上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铁锅中的水已经烧得沸腾,苏心禾将洗好的芦苇叶,倒入了沸水之中,鲜嫩的芦苇叶很快便沉浸下去,颜色由浅变深,叶片也肉眼可见的软了下去。
“这样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像粽叶了!”李惜惜回府之后,并没有回到自己的院子,反而随苏心禾到了静非阁,她闲来无事便立在一旁看热闹,见芦苇叶变了样子,也觉得十分神奇。
“备粽叶简单,调馅料、包粽子才更为关键。”苏心禾说着,便问青梅:“小枣泡得如何了?”
青梅道:“按照小姐的吩咐,方才一回来便开始泡水,这会儿应该好了。”
苏心禾颔首,道:“取来罢。”
片刻之后,青梅便将小枣、腌肉、糯米、绳索等物件通通取了过来。
苏心禾拿起两条襻膊,一条递给了李惜惜,道:“想不想试试?”
李惜惜还从未行过庖厨之事,今日陪着苏心禾去采芦苇叶,也是一时兴起,不过这包粽子,看起来还有点儿意思。
于是,李惜惜便接过了襻膊,不冷不热道:“罢了,这么多粽叶,想你一个人也包不完,我便大发慈悲地帮帮你吧!”
苏心禾心觉好笑,“好好好,多谢李大小姐。”
李惜惜也抿唇笑了下,便将襻膊束了起来。
傍晚的天空云霞火红,风清气朗,十分宜人,苏心禾与李惜惜便坐在树下的石桌前包粽子。
“这粽叶的两头是不能用的,需得用剪刀剪去。”苏心禾一手拿着粽叶,一手执着剪刀,她灵活地将芦苇叶的两头硬角剪去,这芦苇叶就变得服帖了不少。
李惜惜看得认真,便学着苏心禾的样子,将芦苇叶的两头剪去了,“然后呢?”
苏心禾便继续示范,她取了两片剪好的粽叶,交叠对折,用手指一夹,便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漏斗”,然后,她用勺子舀起一勺糯米,便往这“漏斗”中灌米,灌到七分满时,又挑了两颗圆润饱满的小枣,塞到了粽子里。
而后,又用糯米盖住了鲜红的小枣,用勺子奋力压实。
“加了红枣后的粽子,煮出来便是甜的,你若喜欢吃枣儿,也可以多放几颗。”
李惜惜点点头,她一面看,一面做,糯米压紧之后,特意塞了四颗红枣进去,她包的粽子,定要是最甜的才好!
苏心禾见她跟上了步骤,便继续道:“将粽叶折过来,然后让粽子转个身,将两侧的粽叶都这样捏进去。”
苏心禾将一个粽子包好后,便迅速抽出了一条棉绳,将粽子一圈圈绑了起来。
“绳子千万要绑紧,若是松了,可就煮成一锅粥了。”
李惜惜听罢,忍不住笑了起来,“不就是‘五花大绑’么?这有何难,看我的!”
于是,她也按照苏心禾的法子,将粽叶压紧,取来绳索将其绑住。
但这一步看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李惜惜试了两次,可是粽子要么被绑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长条形,要么就过于松散,连糯米都漏了出来,她不禁有些泄气。
苏心禾不慌不忙地接过了她手里的“变形粽”,道:“你绑的时候,可以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下面的粽角,再用拇指按压上面,便能形成一个固定的形状,就着这个形状将粽子绑好即可。”
苏心禾当着李惜惜的面,仔细地将绳索捆好,说来也奇怪,在李惜惜手中歪七扭八的粽子,到了苏心禾手里却显得格外听话,很快便被绑成形了。
苏心禾将粽子放入了待用的盘子里,道:“你再试试?”
李惜惜也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便点了下头,又拿起两片粽叶,卷土重来。
经过两个失败的粽子之后,李惜惜终于可以包出像样的粽子了,她忍不住欢呼起来,将自己包的粽子整整齐齐地码放在面前的盘中,道:“等粽子煮好了,我要给母亲送一些过去。”
苏心禾笑了笑,道:“我也正有此意,但不知道母亲是喜欢吃甜的,还是喜欢吃咸的?”
“这……”李惜惜长到这么大,还从没关注过自己母亲的口味,只得实话实说:“我也不知。”
苏心禾道:“那你便来包甜的,我来包咸的,如何?”
李惜惜在北方长大,虽然听说过南北粽子有甜有咸,却还从没尝过,于是忙不迭点头,“好!”
咸粽子比甜粽子的工序更为繁琐,肉需要提前去皮腌制,与料酒、酱油和盐相佐,直到鲜肉充分腌入味了,才能开始包粽子。
咸粽里的肉,要肥瘦参半为好,若是太瘦了,嚼起来口感太柴,若是太肥了,又容易让人觉得油腻,所以苏心禾便让青梅精挑细选了一块上好五花,如今包起粽子来,片片肥瘦均匀,恰当好处。
李惜惜本是第一次包粽子,待手法熟练之后,速度便快了不少,不到半个时辰,便包出了一大盘粽子,苏心禾为了区分咸甜粽子,便改用了红绳捆绑咸肉粽,两种粽子热热闹闹堆在一起,看着十分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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