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心禾问:“你叫什么名字, 是谁家的丫鬟?”
小姑娘眼珠一转,道:“奴婢名叫年年, 我是跟着张小姐来的。”
李惜惜脱口而出,“张婧婷!?”
年年听了, 连连点头,道:“是是,那就是我家小姐。”
李惜惜半信半疑地看着年年,“我方才还见到了张婧婷,她也没说自己丢了丫鬟啊……”
年年微微一愣,随即黯然地低下了头,道:“小姐一贯讨厌我,不记得我也是正常,她若想起来,发现我走丢了,只怕会要打死我……”
小姑娘说着,便抬起手来,辛酸地抹起了眼泪。
李惜惜回头看向苏心禾,苏心禾也有些不忍,便道:“你别害怕,你家小姐方才还在内院陪着县主,不若我们现在送你过去,也总好过让她四处寻你,如何?”
年年听了这话,便感激地点了点头,道:“多谢两位姐姐,只不过……”
苏心禾见她面露犹豫,便问:“只不过什么?”
年年不好意思地开口:“奴婢已经饿了一日了,还没吃过东西,实在有些走不动了……”
说完,她还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铜炉边的烤肉,喉间也跟着咽了咽。
李惜惜忍不住笑了,“你这小丫头,居然还敢惦记我们的烤肉,胆子不小啊!”
年年缩了缩身子,小声嘟囔道:“是两位姐姐烤的肉太香了嘛……”
苏心禾听了,也忍俊不禁,道:“罢了,你家小姐方才还和县主在一起说笑,应当还没有时间顾及你的事,不若你与我们一起吃点东西罢,待填饱了肚子,再去找你家小姐吧。”
李惜惜却拉了拉苏心禾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你当真要留这个小丫头与我们一起吃东西?那张婧婷可不是省油的灯,若被她知道了,指不定又要闹事了。”
苏心禾瞧了一眼年年,她正忽闪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
这是求投喂的眼神啊!
苏心禾一时有些不忍,便对李惜惜道:“罢了,让她吃一会儿再走,应当也没什么。”
年年一听这话,乌溜溜的大眼睛简直发出了光,一张小脸喜笑颜开:“多谢姐姐!”
年年说完,便连忙凑到了苏心禾面前,乖乖地帮她递上了筷箸,苏心禾着实有些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便含笑点头,从她手中接过了筷箸,继续烤起了肉片。
李惜惜一见年年抢了自己的位置,便有些不乐意了,随手拿起一根玉米,便塞给了她,道:“要吃肉,就得剥玉米!”
年年抱着圆滚滚的玉米瞧了瞧,上面的叶子裹了一层又一层,顶上还挂着几绺玉米须,活像一个才开始长头发的胖娃娃。
年年有些不知所措,问道:“怎么剥?”
李惜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连剥玉米都不会么?”
年年轻轻叹了口气,分明年龄很小,但说起话来却很是老成:“奴婢小时候家里穷,就没有吃过一整只玉米,入了张府之后,一直跟在小姐身旁,也没有接触过后厨之事……”
李惜惜听得直摇头,道:“罢了罢了,我来教你!你看着啊——”
李惜惜说罢,便主动拿起了一根玉米,她将玉米转了一圈,找到了玉米叶伸手将最外层的苞皮,给剥了下来。
年年便学着李惜惜的样子,也将最外面的玉米苞皮,慢慢扯了下来。
但玉米的苞皮却不止一层,即便已经去掉了外衣,玉米粒却还被牢牢地封在里层。
其实,李惜惜也是第一次亲手剥玉米皮,但她却不想被眼前这个小丫头看出来,便只得梗着脖子道:“嗯,你剥得不错!接下来,像这样——”
李惜惜当着年年的面,一手握着玉米,一手拽着苞皮,奋力一扯,便将最外层的玉米皮,给扯了下来。
好家伙,和玉米苞皮劲儿还挺大!
李惜惜觉得手疼,但她依然若无其事地对年年道:“明白了吧?”
年年认真点头,“明白了!”
于是,她便也按照李惜惜的方法,将最外层的玉米苞皮,一片片扯了下来,有些苞皮粘得紧,她人小,又没什么力气,扯完几片之后,都觉得背后发汗了。
苏心禾看到她们剥玉米的样子,简直瞠目结舌。
两人拔得手心通红,龇牙咧嘴,偏偏还一个比一个努力,果然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苏心禾安置好了烤肉,便从年年手中接过了玉米,道:“剥玉米的苞皮,不用一片一片来,可以一次全部剥下来,再用刀切。”
苏心禾说罢,便将玉米上余下的苞皮,都扒了下来,集中到了玉米的尾部,仿佛一条“小裙子”,然后,她拿起一旁的小刀,对着玉米尾部利落一切,所有的苞皮,便应声而落。
李惜惜不禁睁大了眼,“原来是这样!”
年年忍不住看了李惜惜一眼,道:“惜惜姐姐,你当真会剥玉米么?”
李惜惜面色微僵,连忙轻咳了一声,道:“这剥玉米的办法也不止一种,咱们都可以试试嘛……”
李惜惜说罢,又重新塞了一个玉米给年年,道:“来,又轮到你了。”
年年:“……”
于是,苏心禾在一旁烤着肉,李惜惜便和年年在一旁剥玉米、切茄子,三人分工明确,这小酌苑,很快便被炙烤的香味填满了。
苏心禾将玉米和茄子架上了铜炉,便道:“我们可以边吃边烤。”
李惜惜和年年等的便是这句话,两人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拿起了自己的筷箸。
苏心禾将方才烤出来的一盘肉,端到三人中间,道:“这肉里已经放了不少料,左侧是辣的,右侧是不辣的,你们自取。”
李惜惜与年年忙不迭点头。
这烤肉李惜惜可是盼了许久,她夹起一片肥瘦参半的烤肉,便往嘴里塞,谁知这烤肉还有些烫嘴!李惜惜猝不及防地被烫了一下舌头,但她又舍不得将烤肉吐出来,便只得五官扭曲地嚼着烤肉,嘴里“斯哈斯哈”个不停。
年年见了这等情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李惜惜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戳了一下年年的脸蛋,年年便笑得更欢了。
苏心禾也笑盈盈道:“年年,你也趁热吃。”
年年乖乖巧巧地应声,“好,多谢心禾姐姐!”
她也拿起筷箸,夹起一片不辣的烤肉,送到嘴边,轻轻吹了两下,才缓慢地放入口中——
被炙烤过的肉片,肥瘦恰好,荤香四溢,薄薄一片,上面却附着了丰富的佐料,一入口,便激得舌头微微发颤,再用牙齿一咬,四边的肉皮被烤得发焦,中间却柔韧有余,很有嚼劲,吃起来可口至极。
年年不自觉瞪大了眼,“心禾姐姐不但生得美,手艺也好好啊!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烤肉呢!”
年年虽然人小,但嘴巴却是甜得很,此刻,她吃得小脸都鼓起了包,一双清灵的大眼睛,也跟着眯成了月牙儿。
且她不但嘴上夸着人,心里也小声念叨着:【这烤肉也太好吃了,若是能日日都吃到就好了,唉,但一定不可能……】
苏心禾听到年年的心声,也不免有些唏嘘,便柔声道:“年年,你若是喜欢吃烤肉,那就多吃些,烤茄子也马上就熟了。”
年年听了,小脸上还浮现出一丝感动,道:“心禾姐姐,你真好。”
苏心禾莞尔,她拿起筷箸,对正在铜炉上炙烤的茄子轻轻戳了戳,这茄子经过热量的烘烤之后,肉质已经软绵绵的了,苏心禾最后撒上了一把孜然粉,有捻起几颗葱花覆上,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烤茄子,便出炉了。
“尝尝看!”苏心禾对自己的烤茄子格外有信心,便笑着催促李惜惜和年年动筷。
李惜惜还沉迷在烤肉中不能自拔,年年咽下了口中的烤肉之后,便开始转战烤茄子。
“心禾姐姐,这烤茄子,该怎么吃呀?”
眼前的这盘烤茄子,几乎比年年的脸颊还要大,她歪着头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
苏心禾抿唇一笑,道:“从两头开始便可,像这样——”
苏心禾说着,便用筷箸挑起了烤茄子的一头,轻轻一撕,便将一条茄肉,从头到尾撕了下来,年年看得满眼雀跃,“好厉害啊!原来茄子还可以这么吃!”
苏心禾将撕下来的茄肉放到年年面前的碗里,道:“试试看喜不喜欢?”
年年重重点头,她用筷箸夹起那一长条茄子,嘟起小嘴,轻轻吹了吹,便吸入了嘴里。
烤熟的茄子,吃起来口感绵软,丝丝缠缠,因年年还是个孩子,吃不了太辣,故而苏心禾只放了一点点辣椒粉,于是,这烤茄子在咸鲜之中,既带着些许辣椒的呛香,还保留着茄子本身的一点点甜。
可谓是丰富至极。
年年吃完了一条茄肉,便停不下来了,又像苏心禾一般,从茄子顶头开始刮肉,一条撕到底,夹到碗里之后,便暴风一般吸入到小嘴里。
苏心禾见年年吃得满嘴油光,便笑着递给她一方手帕,年年也不客气,“嘿嘿”一笑,便接了过去。
待年年好不容易咽下了口中的烤茄子,苏心禾又递了一根烤玉米给她。
玉米烤得外表金黄,每一颗玉米粒,都与火苗进行了均匀的接触,做到了焦而不糊,混合着冒出来的热气,便溢出了浓郁的玉米香。
这烤玉米的苞皮是年年自己剥的,如今捧着这一根黄澄澄的玉米棒,特别有成就感,她“嗷呜”一张口,便啃下了几颗焦黄的玉米粒,玉米粒蹦蹦跳跳到了嘴里,焦香一片,待嚼碎之后,便品出了玉米粒内里的甘甜软糯。
年年“唔唔”好几声,顾不得多说,便像一只小白兔似的,抱着玉米棒子一排一排地啃了起来。
李惜惜吃了不少烤肉之后,也将目光转移到了茄子上,但这个烤茄子,几乎被年年和苏心禾吃得所剩无几了,她好不容易刮下两条茄肉来,待入口之后,便懊悔自己下手太晚。
李惜惜见年年开始啃起了玉米棒,便伸长脖子,看了看还在烤的玉米,问:“快好了么?”
苏心禾将铜炉上的两根玉米翻了个面,玉米已经穿了一半“新衣”,显然火候不足。
李惜惜只得耐心等着,她的眼睛时不时瞄向年年,见对方吃得一脸投入,也忍不住问道:“好吃么?”
年年吞下口中的玉米粒,头点得像小鸡啄米:“美味极了!我在家时,无论什么食物,都只能吃一点点,现在这么大一根玉米,都归我一人,真是太好了!”
话音落下,李惜惜与苏心禾相互对视一眼:这孩子也太可怜了,平日里连整根玉米都吃不着么!?
李惜惜不禁摇头,“张婧婷这个主子,也太刻薄了!来,年年,吃完这一根,不够的话还有!”
年年高高兴兴地应声,道:“两位姐姐对我可真好!心禾姐姐烤的吃食,简直是天上有,地上无,就连皇宫里的御厨,都比不上呢!”
李惜惜闻言,忍不住笑起来,道:“说得那么真,好像你吃过御厨做的菜似的?”
年年微微一愣,连忙道:“奴婢听、听我家小姐说过,皇宫里的菜,也没什么特别的,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李惜惜想了想,道:“张婧婷这话,应该是诓你的吧!听闻张贵妃是陛下最宠爱的女人,想必她的宫里必然会有私厨,又怎会吃御膳房的东西呢?”
谁知,李惜惜话音未落,年年的一张小脸便皱了起来,道:“谁说张贵妃是宫里最受宠的女人!?若是她最受宠,那皇后又算什么?”
李惜惜不禁有些奇怪,道:“我不过是道听途说的,随口提一句罢了,你这是……生气了?”
苏心禾也疑惑地看着她,问:“年年,你怎么了?”
年年微怔,连忙收起了方才的神色,道:“我、我家小姐说了,万万不可说她姑母是宫里最受宠的女人,这可是犯忌讳的……”
忌讳!?
李惜惜默默思量一瞬,这么说,好像也有几分道理。
年年不动声色的避开了两人的目光,默然瞟了一眼铜炉上的烤玉米,忙道:“哎呀,玉米是不是熟了?”
李惜惜有了之前糊肉的经验,一听到这话便有些紧张,也顾不得继续盘问年年了,便立即去捞那两只烤玉米。
但苏心禾却一目不错地盯着年年,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年年不像个普通的丫鬟。
李惜惜手忙脚乱地“救”出了烤玉米,她被烫得摸了摸自己耳垂,笑道:“还好没糊!你们还吃吗?”
苏心禾与年年还未开口,却听到矮墙之外,传来了对话声——
一年轻女子道:“方才那管事不是说,她们就在这附近吗?前面都要走到底了,怎么还不见踪影?”
丫鬟安慰道:“小姐别着急,想必是那世子妃不敢与嘉宜县主面对面,所以才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咱们再往前走走,定然能找到。”
女子轻轻“嗯”了一声,随即又娇矜地“咦”了一声,道:“这是什么味儿!?”
李惜惜听得清楚,小声道:“好像是张婧婷的声音……”
说完,她看向正在发呆的年年,道:“你家小姐来找你啦!”
年年这才回过神来,只见她神情微变,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玉米棒,惊慌道:“不能让她看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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