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宵自己送的,怎么还说不好看?”虞秋烟拦住她,调侃了一句。
谁知她倒扭捏起来:“我娘,姨娘说这个不好看,配不上姐姐,姐姐看不上。”
柳姨娘……
虞秋烟低下身,沉吟道:“满宵送的姐姐很喜欢。”
小姑娘立马又喜笑颜开:“真的吗?那我今晚能待在姐姐这吗?”
“好啊,明日姐姐带满宵一块儿去梁府玩。”
满宵想了想,又问:“我,我也可以去吗?”
虞秋烟抱了抱她:“当然。”
第15章 宴会
◎风采依旧啊皇叔◎
天难得放了晴,多日雨雪的冷寒之气也散了点。
虞秋烟卯时便醒了,满宵在她身边睡得倒是极香甜,昨日她只让紫云回去柳姨娘的院子通禀了一声。
柳姨娘二话不说就帮着收拾了几件满宵常用的物什,还将明日出席梁府寿宴合适的衣物也一并交由紫云送了过来。
虞秋烟吩咐厨房做了些清口小菜,又着人将满宵的攒盒装了些新鲜的糕点果脯。
等她快收拾妥当,满宵方才悠悠醒转,坐在床边睁不开眼睛,由着盈香和紫云为她梳洗打扮。
虞秋烟屋内伺候梳洗的丫鬟本一贯是赏云,只是赏云一直以来不喜欢满宵的大丫鬟紫云,原因很简单,这两人名字有些撞。
虞秋烟也是昨晚才知道,这两个大丫鬟为何名字相似,完全因为满宵是学着她随口取的丫鬟名。
紫云一边为她梳头,一边传达着柳姨娘的话:“小姐,今日跟大小姐出去可不能像往日那么调皮,乖乖的跟着大小姐莫要乱跑,莫让姨娘担心。”
很快小丫头的头顶就顶起了两个发啾,梳了个双丫髻,又系了两个红铃铛。
这副样子带出去倒是喜庆。
虞秋烟喝了口茶水坐到了书岸上,随手拿了本游记翻了翻。
盈香从虞满宵那抽了手,便顺手将木椸上散挂的衣物又规整了一番。
“小姐,这件披风……婢子怎没见过?”盈香正指着那件鸽灰色的长披风。
盈香不同于赏云,做事精细得多,对虞秋烟每一件衣裳都记得一清二楚。
虞秋烟只好搪塞道:“那日与元星出去原先的衣裳弄脏了,在成衣店买的。”
“怎么买了这样儿的披风,这样儿的,莫不是梁大小姐的……”盈香抖开披风顺了顺褶痕,继续喃喃,“像个男子之物。”
虞秋烟面上有些热,将披风往衣柜中一塞,“快收起来罢,用不上了。”
-
寻风一大早便备好了马车,停到了门外。
虞秋烟与满宵用过早膳,方才姗姗来迟。
她怀中抱了个点翠手炉,这手炉还是虞母生前的留给她的,用了许多年,镶金滚边的扁方炉上嵌着的饰物都有些磨损脱落,其上彩绘点翠也有些掉色儿,好在用起来不碍事,抱在怀中也甚是暖和。
丫鬟扶着虞秋烟上了上马石,她坐上了马车,方才弯腰接过满宵将人直接抱了上来。
此次出门为安国公祝寿,不宜带丫鬟,因而紫云在帘外不免又唠叨几句。
“你回去让姨娘放心就是,我自会看好满宵……”
虞秋烟掀开帘讲完,那头便传来“嘚嘚”的几声马蹄声。
宋成毓骑着一匹马悠闲的转到马车侧,与马车并行,低头望着锦帘之下半张笑靥。
“阿烟妹妹,我来晚了片刻,启程罢。”
虞秋烟略略点头,便伸出秀手勾了帘侧束绳,马车卷帘重重合上。
宋成毓却仿佛没看见,不紧不慢地纵着马。
赶车的寻风是为数不多知晓那桩“和顺医馆”之事的内里缘由之人,他最是衷心,那日虽得了虞秋烟吩咐时还不明所以,后来到医馆见着了宋成毓后心下便什么都明白了。
因而如今再见到这未来姑爷,寻风也对其心怀芥蒂,存了些私心——在前头刻意将马车赶得时快时慢。
等宋成毓赶着马追上来后,寻风便猛地扬马鞭子,马车冲出一截又慢悠悠地等着宋成毓追上来。
这点把戏自然被虞秋烟发现了,她一开始还在内心赞了句寻风记仇,后来发现受罪的还是她,这短短一截路,就让她几欲呕吐。
满宵正吃着点心,整个人也被骤然加快的马车摔倒到了虞秋烟身上,糕点咕噜噜的滚了出去。
虞秋烟只好掀开车帘拦住了寻风:“寻风,赶车稳一些。”
“是,小姐。”
疾行中的马车,一掀开围帘,寒风便袭面而来,冻得虞秋烟直打寒颤,她正要合帘转身,远远却听见前方街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不由歪着身子往外探。
寒风震荡得头上钗嬛金蝶摇摇晃晃,发丝拂面,云幄翻飞。
迎面,奔来两匹马在马车前方大道上并行,虞秋烟盯着那匹马头,心下惴惴,眼见着两匹马就要与马车相撞上。
那白马上的人拉着缰绳驾驭着雪白的马头往一侧撇去,两匹马仿佛训练有素的流水一般由一股分为两股,快速分向两侧。
惊鸿一瞥。来人一身玄色披风,猎猎而过,擦肩的一瞬她仿佛看到了那人极为熟悉的侧脸轮廓。
两匹马很快便跑向了马车之后,“嘚嘚”的马蹄声渐渐散去。
她回过神,掀开窗侧卷帘探着脑袋想往后瞧,却只看见两抹随风翻飞的衣袍影儿。
经此变故,寻风赶着车也慢了下来,宋成毓好不容易追上,望着伸出帘外的脑袋,握紧了缰绳。
宋成毓:“方才,可有惊着?时辰尚早,还是着寻风将车赶慢些罢。”
虞秋烟点点头:“无事。”
满宵惊魂甫定,双眼亮晶晶地递了块糕点上去,皱着眉头委屈道:“姐姐,那人骑马好快!”
“是啊,太快了,吓着满宵了罢。”虞秋烟被她的语气逗得笑了笑。
“没有,但刚刚不小心将唯一的一块枣泥花糕摔了。”
宋成毓在外头也听见了这声,含笑道:“无事,等宴席办完,明日我去买,还送到你姐姐院中去。”
满宵倒也不是非要吃那一块,只是有些可惜那块扔掉的糕点,因而看了看虞秋烟的模样也学着她撇撇嘴不再讲话。
宋成毓倒是信守承诺,忆起那日与虞秋烟说要讲南地见闻,只是方才马车行的急他追不上,如今才有机会讲上话。
“上回还与阿烟妹妹讲要一路与你讲讲南地见闻,你本喜欢游记,我所讲的虽比不上说书先生,但也有几分趣味。”
话落,便絮絮叨叨地挑了些趣事讲开。
只是虞秋烟心下别扭,实在无心应和。
宋成毓大抵也发现这番交谈没起到预料的效果,便移了话题。
“在京待了数年回了登郡反倒不惯故乡吃食,若我没记错阿烟外祖是在江南,想必对江南菜式也有些了解?不知阿烟可尝过南地的酱八珍,将鸭肉腹内裹入生果……”
虞秋烟外祖是前任国子监祭酒,因不适应这北方气候早早致仕还了乡,如今在远洲一带开山做学。
远洲地靠江南苏杭一带,人杰地灵,她外祖如今倒也算桃李满天下,是真正的言情书网。
宋成毓讲起南地吃食倒是引得虞秋烟心下沉思,她是去过远洲的,是虞母去世前。
她幼年时在那边待过近一年,只是后来回了京,因为虞母离世,身边人照顾不周她不甚落水,导致她想不起来那时候的事情了。
半晌,虞满宵掀开了车帘一个小角,道:“你怎么跟教人做饭的先生一样,听上去都不好吃了,我姐姐和我都听困了。”
虞秋烟闻言没忍住笑了。
那头宋成毓被满宵的话噎得如鲠在喉,还不及反应,后头又响起一阵马蹄声。
马车此时已拐进了朱雀大道,附近俱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勋贵,梁府便在大道尽头。
宋成毓扭头去看,发现还是先前那两匹马。只是其中一匹马上原本着骑服的武生换成了个白衣玉面之人,另一匹马上还是那一身玄色的披风。
估摸着是哪家的公子。
一玄一白二人,依旧是并驾齐驱,神色匆匆,不多时便到了近前,依旧如先前般训练有素地分向两侧。
只如今宋成毓与马车也是并驾齐驱。尽管此地大道开阔,但要容下三匹马一架马车,也有些挤。
着玄袍之人驾驭着马,紧贴着宋成毓而行,马蹄不可避免地落入路边低浅的引水渠中。
马蹄高扬时,溅起水花一片。
马上之人撑着一只手在马背上翻了个身,衣袍猎猎,巧妙地避开了所有水珠,重又落坐于马背之上。
而宋成毓就没那样幸运了,他幼时是学过一些武艺,后来慢慢放下了,现在是个彻头彻尾的文士。
这一番水花四溅,宋成毓几乎是被那白龙驹踩在脚下,眼睁睁看着马蹄带起的片片水珠袭面而来。
他抹了一把脸,看着那已然离去甚远的两抹身影,眉头紧锁,几要发火。
虞秋烟自也瞧见了这一幕,她掀开帘往前瞧了瞧,却再也看不到先前那撇猎猎翻飞的玄色衣角。
见宋成毓张口几欲骂人,她不厚道地笑了。
宋成毓忍着跳动的眉头,尽量用平和的声音道:
“阿烟妹妹,我就送到此处,不与你同往梁府了,你先去,我稍后再来。”
-
而那远去的两抹身影,也絮絮交谈起来。
白衣之人正是当朝太子,他昨日一宿皆在外办事,若不是章启来寻他,他这个“差事”大有要不休不眠办上两三天的架势,反正能名正言顺地熬过安国公的寿宴。
谁知圣上派了章启亲自来逮他,这一番是要带他回东宫——更衣。
毕竟肃王奉命亲自来压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带他去安国公府参加老安国公的寿宴。
方才那一番变故,太子瞧在眼中,待马将后头之人彻底甩在了脑后,少年清亮的声音和着“嘚嘚”的马蹄声,在章启耳边响起——
“倒是难得见皇叔驭马陷入如此捉襟见肘的地步,方才明明可以踏着石桥而过,为何非要涉水?还是皇叔驭不动这烈马了?”
语气不乏调侃。
章启瞥了一眼少年,正色道:“洗一洗前蹄,才能长长教训。”
“啧,那玉兔可真惨!犯了点儿懒就要被你如此驯服。”太子想着方才那纵身一跃,继续道,“皇叔到底皇叔,扬水而过也是风采依旧,只是苦了那马车旁的人。”
第16章 宴会
◎又遇到◎
安国公府便是宅子也古朴悠久的很,屋内园林景观幽深宏大。
虞秋烟来过数次,对国公府的花园景观也了然于心,但到底还是重生之后头一遭。
国公府上最精美的是一处仿造江南名湖的游廊石桥,引了一道活泉穿于其中,流水曲觞,两侧岸边曲径布有太湖石,随着水面渐宽,在中间建了座游廊石桥,行人可随心立在湖心小亭赏景品茗。
记忆中,她与梁元星兄妹二人便曾在其中赏过百花春色,秋日红枫。
如今这季节,国公府上梅花尽开,且梅花品种甚多,又是另外一番景观了。
进了明耀堂,安国公老夫人高坐上首,梁夫人也在左侧,两人都穿着朝廷命妇的妆服,乍一看甚是威严。
梁元星乖乖坐在梁夫人身侧,见虞秋烟来了,打了个眼神。
虞秋烟不动声色,规矩行了礼,又奉上家中早备下的贺礼,说了些祝寿的场面话。
安国公老夫人年纪大了,很少出来走动,自梁父去世后愈发气力不支,因而梁府一应事由都是梁夫人操办。
老妇人认出了虞秋烟也只是乐呵着笑了笑:“是虞家丫头啊,跟阿朗阿星一般大,坐下陪陪阿星,她啊,不耐烦见人。”
虞秋烟应了是,便坐到了梁夫人身侧。梁家估摸着是想要元星学学待人之道,因而拘着她。
满宵正是活泼的时候,进了新地方也不认生,四处张望新奇得很,梁夫人见她如此便指了个丫鬟要带她出去游园。
虞满宵一开始本还想与姐姐待在一起,可屋内大人讲话实在无趣,最后还是眼巴巴抓着虞秋烟的衣服摆道:“姐姐,我出去玩一会再来陪你。”
“去罢,不过要听话,不可以乱跑。”虞秋烟捏了捏她的手,是温热的,想来也不用添衣。
“好。”满宵说罢便出去了。
后头梁夫人带着她与梁元星两人一同见了几个勋贵家的夫人小姐,因着时辰尚早还未开宴,女眷们大都被丫鬟引着去了外间赏梅品茶。
梁夫人一向待虞秋烟亲厚,这阵子未见,着空又拉着她叙了会家常。
“你家中可有难处?你只管和伯母说,你娘生前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伯母向你娘承诺过会关照你,若是在家受了委屈不要忍着。”
这话听得虞秋烟心下熨帖,可也只能闷头应着声,笑吟吟的说:“劳伯母记挂,阿烟在家中一切都好。”
“你这孩子……”
梁夫人对京中传闻是非也耳闻几分,她与虞母义结金兰,对虞家的情况自然也是知晓的,别的不说,就说虞衡虞太傅,为人自然没话可说,确实是个正直清贵之人,这样的人为官是社稷朝廷之福,于其家人却有苦难言,当年虞母便深受其累。
梁夫人冷眼瞧着,虞衡对宋成毓看得比亲儿子还重,出了此等糟心事想必虞秋烟在家中多少要受些委屈,可这两个孩子的婚事是人家父母定下的。梁夫人于这桩婚事上也难以插上手。
叙了会家常,虞秋烟心里记挂着事,趁机又露出手腕上的金钏儿,不着痕迹问:“还没谢过伯母送的生辰礼,阿烟很喜欢。这般精巧的金钏想必造价不菲,倒让伯母破费了。”
她旋了一圈皓白手腕上的的金钏儿,金钏上的仙鹤栩栩如生,纤细的指尖轻轻抚上去,显出欣喜的样子。
梁夫人瞧见那金灿灿,衬着虞秋烟皓腕如雪,笑道:“你喜欢就好。只是这礼物不是我挑的,我想着你们小姑娘不爱金物,便交由阿星准备了,想着送手镯钗环也好,倒没想到阿星挑了个这样的。”
“如此,那多谢阿星了。”
没想到这一番询问,绕一圈又绕回了梁元星身上。
而那头梁元星斜着眼看那金钏,又朝虞秋烟摇头,打了个眼神,示意她一会再说。
这时,外头便跑进来个嬷嬷,扬着嗓子通报:“太子殿下和肃王殿下来了——”
“快,快去禀告国公爷,我出去迎接。”老夫人起了身。
梁老爷子在另一处殿内待客,显然也得了通知。
很快,乌泱泱一群人出了殿外,众人齐齐肃容出门相迎两位殿下。
太子与肃王已行至明耀堂院前,两人并列,太子殿下着了身宝蓝交领深衣,长身玉立,面容似玉。
而他身侧的肃王着的一身玄墨比甲,云肩挺立,金革束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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