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反应过来时,她早已经在不经意间抬手抱住了眼前的人。
手上抓着的梨花枝已经被折弯了小半截,晚风吹落片片浅白的花瓣,掉落的树枝在两人的身后滚动了半圈。
这是一个克制又令人沉醉的吻,像是两个一见如故的人互相温柔地试探。
她有些呼吸不过来。
第54章 尽快
◎提亲◎
许久, 她有些呼吸不过来,不觉“唔”了一声。
章启退开了身,他的耳后有些发红, 眼底染了一层欲色,手指流连在她的下颚处, 触手绵软。
摁在虞秋烟身后的力道松了不少, 她退开了些, 欲盖弥彰地揉了揉脸,连看都不敢看章启一眼。
转了身,自顾自沿着清溪往来路行去,“我, 我要回去了。”
“嗯。”
章启抬步跟上去。
虞秋烟走得更快了些,刻意同他来拉开一段距离。
章启只好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她一边走一边揉着脸, 连背影看起来都觉得可爱。
章启不觉勾了勾唇。
“本王明日就回府清点聘礼。只是依据典制,还需与圣上商议……”
虞秋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待到了要进禅院的月洞门前,就要一脑袋钻进去与章启分开。
“等一下!”
章启将一盒药膏放到了她掌心之上。
长指捏了捏她的手掌,指尖抚过手心, 虞秋烟不禁蜷了蜷手掌。
章启松开了手,安抚道:“方才便该给你,倒没顾上。”
可不是没顾上么……虞秋烟面色发红。
手上那道被竹签划拉出的伤痕已经止了血,虞秋烟早在白日里就让盈香上过一次药了。
“每日晚间使用, 放心,不会留疤的。”
她点了点头,闷声道:“谢谢王爷。”
“不必同本王说谢。”章启看着她,“进去吧。明日便要回府了。”
-
次日一大早, 虞秋烟便起了。
她今日着了一身绿色缠枝水波纹的束腰褶裙, 一身轻薄的春衫倒是与草长莺飞的天气极为相衬。
“也不知赏云好了没有?一会, 马车只怕就要到了。”盈香焦急地张望着,“就不该让她去取水,她那个脾性,只怕又被什么勾住了视线。”
“时辰尚早,倒也无妨,不若去瞧瞧。许是遇上麻烦了。”虞秋烟无所谓道。
暮鼓晨钟,寺庙中便飘着若有若无的梵音,沐浴在佛门光辉之下,连远处高耸的塔尖仿佛都带着一丝肃穆之感,怜悯地俯视着芸芸众生来往。
寻风早早便带着数名家仆赶到了相国寺,张罗着将虞秋烟的行李搬上了马车。
虞秋烟从禅房往外行去,经过月洞门外的菩提树,鬼使神差地张望了一圈,才缓缓沿着石径往外行。
才行过一道转角,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叫唤。
“虞小姐留步。”
声音有些耳熟。
虞秋烟回头便见着了孔温。
“孔公子。”虞秋烟颔首。
“虞小姐这是要回府了?”
“是。”虞秋烟隔空点了头。
孔温身侧还跟着一名小厮,那小厮不耐地转动着身子,瞧着似是有急事。
虞秋烟客气地道了别,转身走出了一段距离。
那身衣衫衬得她弱柳扶风,就连山间的晨辉似乎都对她更为偏爱,落到她身上仿似笼了一层薄纱。
孔温身侧的小厮小声提醒道:“公子,人都走远了。现在不将东西送上去,日后虞小姐回了府只怕就难遇着了……”
孔温转了转折扇,扇下环佩当了两声,有些迟疑。
“公子!快送上去啊。”小厮见孔温还在犹豫,有些恨铁不成钢,急的去扯孔温的衣袖,“昨日就废了好一番功夫,依奴说,你这从拟话本里瞧来的都不值当,你这般布置的,什么和月折梨花,什么山有木石兮的,都没用上!也就您还特地换了间禅房紧挨着梨花树,现在人走了,都是白费功夫么,就白费功夫了……”
“你懂什么?”孔温不耐,要吸引这样的姑娘必然得筹谋一番才行。
小厮觑了孔温一眼,颇有些搞不懂,怎么他家公子突然畏手畏脚起来,好歹也是脂粉街穿行,红粉知己无数的公子哥,那可是章台街千金买笑的子弟,怎么如今这般小心谨慎。
这都多少日了,他家公子喂了半月的鱼才撞见了虞小姐一次,撞见了也没把握住机会。所以,依他看,这一招对虞小姐根本没用。
“公子,那画?不送了?”小厮从怀中取出了一方约一尺长的木盒,犹疑问道。
“送!当然送。只是……”孔温犹豫道。
“公子你再犹豫,虞小姐可就走远了,奴不明白,不就是虞府的小姐么,公子您回去同夫人说一声,只怕夫人还高兴呢,夫人一高兴,指不定当晚就去请冰人去虞府了,这样公子你也不必躲着老爷和夫人了,奴看那什么徐家的小姐,马家的小姐也都可以不用见了……”
孔温仿佛醍醐灌顶,手中折扇“啪”地一下,他又跟了上去,扬起声道:“虞小姐留步。”
虞秋烟再一次被喊住,只好转身问他有何要事。
孔温:“虞小姐,这可是你的东西?掉地上了。”
他的手指着地面上一方一尺长的木盒,虞秋烟远远瞧着有些瞧不清,想着莫不是寻风搬东西时落下的。
便抬起步子走近了些。
孔温捡起木盒迎过来,神色古怪:“虞小姐快收起来罢。”
虞秋烟走近了才瞧清了那长形的木匣,正要伸手接过,忽然手停在了原地,摇了摇头:“不是我的。公子不若交由寺庙中僧人。”
说罢,她转身离去。
小厮在一旁看得恨铁不成钢。
-
层云渺渺间,梵音阵阵,分明的是喧嚷的,可穿梭在影影绰绰的密林小路上,却觉得甚为安静。
虞秋烟远远便听见了若有似无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她似有所感,回头望去,章启正从后侧的岔路款步行来。
他并非只身一人,身边还有一名披着袈裟的和尚。
虞秋烟站在原地还未动,那和尚倒是先冲她慈眉善目道:“阿弥陀佛。”
她确认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和尚,出于礼节她亦双手合十回了一礼。
那和尚的眼眸似一片看不见底的深渊,虞秋烟感觉他似乎在自己面上停了一瞬。
虽然他立即转身与章启神色如常地交谈。
“万物皆有缘法,王爷只需顺其自然。”
章启点了点头,两人很快便行到了虞秋烟的眼前。
“女檀越。”和尚又冲虞秋烟道,“听寺中人所说,有人在清溪救了一只山雀,想必是女檀越所为。”
虞秋烟怔了一瞬,没想到他会同自己讲话,点了点头:“也不全然是我所救……”
和尚微微笑道:“女檀越善心难得,万物皆有因果,女檀越福泽深厚,想必也能逢难化吉,守得云开。”
他的嗓音混着林中一阵飒飒清响,转瞬又随风飘散,莫名让虞秋烟感到有些耳熟。
“王爷,老衲先告退。”那和尚走得极快,说罢话,便已经走得甚远了。
虞秋烟面带疑惑:“这是……”
“是无觉大师。”章启点点头。
虞秋烟心中有所猜测,如今得到了证实,点了点头。
“王爷是问无觉大师什么?”
章启慢慢地转过头,犹豫了片刻,一字一句道:“姻缘。”
虞秋烟眨了眨眼睛,没搭腔,慢吞吞地沿着路往前走着。
“走吧,顺道送你回虞府。”
话落,那道身影即已约过她,走到了她身前。
“不不不,不必。”虞秋烟立即接话道。
这若是一道回虞府,还指不定虞衡怎么想呢,虞秋烟分了两分心神琢磨着虞衡见到肃王登门会作何反应。
“在想什么?你莫不是以为本王还能顺道去虞府提个亲。”
“嗯?”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章启见她面色发红,忍不住轻声笑了一声:“王府议亲,提亲都有典制,还要同圣上商议,不过,本王答应你,会尽快。”
虞秋烟有些发窘,怎么什么都没定下来,就显得她很急迫一样。
虽然重活一世,比起前世来说,她如今要看透得多,但也不能留下一个恨嫁的印象啊。
实在是他一会姻缘一会提亲的,不怪人多想。虞秋烟有些羞恼地拧开脑袋看都不看章启的,道:“虞府还不一定答应呢,王爷未免想得有点多……”
结果她话音才落,就有一道声拆她的台。
“我们小姐和肃王分明是天生一对。小姐不答应肃王难道要答应他那个,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公子吗?”
“那臭假道真是厚颜无耻,什么叫做是受人吩咐,什么叫做红线送错了人,我看他才是放屁。”赏云义愤填膺道。
“你小声点。”
在盈香的提点下,赏云欲盖弥彰地压了压嗓门:“放心,如今这时辰,这道上没什么人的,那些出家人才不掺和这些呢。 ”
“盈香我给你看。先前有小宋公子,刑部郎中,和小姐青梅竹马,可如今看,端的是虚情假意,亏我以前还在小姐面前说了他恁多好话,那文达也忒不是东西,如今都要走了,什么话都不同我说一声了,学他的主子,忘恩负义!我呸。”
“如今我算是看明白了,看人可不能光看面,就那臭道士说的,那什么孔公子,我看也不是个好东西,特地雇个人去小姐面前神神叨叨一番,还想骗人哩。依我看,还是肃王好,反正我瞧着那日在首饰铺小姐挺开心的。”
盈香:“肃王!你也敢瞎攀,真是胆子大了。别念叨了,赶紧走吧,小姐还等着呢。”
没多久,这两人也看到了虞秋烟与章启,赏云立即住了口,僵着身子见了礼。
虞秋烟:“让王爷见笑了,是我平日里管教无方,回头必然重罚。”
两位丫鬟连声应是,踩着小碎步疾步走开了。
“是该罚重些,行越俎代庖之事,又在外揣摩主家之意。”章启忽然含笑道,“只是她二人所言之话,恰与本王之心相合。”
“本王确实想得多,所以为防夜长梦多,还是尽早提亲为好。”
他忽然伸手轻轻抚过虞秋烟的发顶。
“你放心,虞太傅那本王会解决的,他会答应的。”
虞秋烟欲言又止,狐疑地看了看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也不知他是怎么看出来她的担忧的。
那些藏在口是心非之下的,柔软的心意,好像也都能得到认真的对待。
最后,章启还是送虞秋烟下了山,一路远远地跟着,在路口看着马车稳稳地停在虞府前方才离去。
第55章 提亲
◎父母之命◎
一支飞鹤金钗挽着如云乌发, 钗上仙鹤翅膀贴着乌黑的发髻,轻轻颤动,随着发丝轻动, 宛如振翅欲飞。
赏云一时怔愣:“这金钗,衬着小姐愈发好看了!”
虞秋烟揽镜自照了一会, 还是道:“换一只吧, 太招摇了。”
“奴婢在相国寺的膳堂遇到了那个算命的假半仙, 谁知他认出了奴婢,竟然还不要脸地拉着奴婢好一顿胡言八道。他说他是受什么伯府上的孔公子所托,为小姐同那孔家公子牵红线。谁知那日出了偏差,本想借力将红绳扔到孔公子怀中, 竟被人半道拦下了。”
“那道士还说他是见孔公子心诚又一表人才,才屈尊应下这差事, 存着好心要成就一桩姻缘,谁知落到了一个凶神恶煞之人身上,他行了骗,于心不安, 害怕小姐就此生了误会坏了小姐姻缘,可那人胆小如鼠,又不敢冒犯小姐,竟然拉着奴婢说了一个时辰。”
“小姐你别听他胡言八道。依奴婢看那孔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人, 坑蒙拐骗,谁知道安的是什么居心。”
这事虞秋烟早就知晓了,不算很意外,想起在出寺时那孔家公子还想将莫名其妙的木盒硬塞给她, 虞秋烟觉得这人多半是脑子不太好。
赏云还在念叨:“那人还说肃王的面相凶冷, 瞧着生性阴冷执着, 不是好相与之人,想来是家庭不睦,父母不全,天生犯孤煞之气,还说他克妻……我呸!”
虞秋烟瞥了一眼,道:“看来是月俸罚少了。”
赏云立即噤声。
“这不是看小姐忘了昨日之事么……”
盈香从外行来,拿了一封花笺信封递给了虞秋烟,犹豫道:
“这个信件……是盛府的。奴婢前阵子在相国寺遇见了盛玉英的丫鬟,她阴阳怪气地说了两句,奴婢从未搭理过。但她不知从哪打听到小姐回府的日期,昨儿就巴巴送了这个来。小姐您不看的话,奴婢……就拿去扔了。 ”
经历了那样的事,盛玉英竟然破天荒给她送的信,想来是害怕送到虞府送不到虞秋烟手中,才特地选在虞秋烟回府前一天送到她身边丫鬟那。
虞秋烟伸手接过,看着上面留下的盛字,半晌没动。
盛玉英会写什么,终于能光明正大和宋成毓在一起了,所以来耀武扬威么?
虞秋烟扣着信封,并不想因它毁掉一日的心情,扔到了一旁没有搭理。
“盛玉英的丫鬟为难你了?”虞秋烟扭头问。
“没有,她可不敢为难我。”
虞秋烟在府中待了两日,这日黄昏时虞满宵一路小跑着进了她的院子。
边跑边喊:“姐姐,快出来,快出来,有媒人带着新郎官来了。”
“说清楚?什么人?”
满宵还喘着气:“媒人,是媒人!我娘说要等爹爹回来再决定。姐姐,你快出来看看。好大的大雁!那大雁被绑着腿儿,还会啄人呢,满宵想去摸,我娘不让我去……”
满宵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虞秋烟愣了片刻,没动身。
“莫非是肃……”赏云纳闷地嘀咕,尚未说完就被盈香敲了一下。
“小姐,要不要出去看看?”
不怪乎她院中的丫鬟激动,京中有女儿的官员家中,女孩儿及笄前后总会有不少人家来提亲。
只是先前虞秋烟因与宋成毓早就定了亲,倒是从没见过这场面。
虞秋烟愣了片刻,任由丫鬟在她脑袋上捯饬着首饰,回了神:“可有说是哪家的公子?”
满宵想了半天:“我忘了,好像是什么什么康什么的公子。”
“康远伯府孔公子?”虞秋烟想了半晌,能摸着点联系的也只有他了。
满宵:“对对对!姐姐你真聪明,还没去就知道了。”
还真是孔温……
居然是孔温……
章启万没想到,他马不停蹄地进京商议,又去虞衡那探了探口风,不过两日功夫竟被人抢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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