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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小峰轻哼，脸扭到一边，不看翟晓敏。
“我巴不得他能给我管好，我好享享清福。我怕他啥也不会是真的。”
“哪儿能呢！咱儿子也是大学毕业，比咱俩强，你就等好吧。”
下班的时候，外面下起了细密的小雨。看到徐家奕冒雨出现在单位楼下，简明羽很是诧异。
“你那手机要是实在不会用就扔了吧”，徐家奕双手插兜，一身休闲服上淋了雨点，脸上的表情却一点不休闲，净是不耐烦，“打八百个电话都不接，还要手机干啥？”
简明羽扶了扶眼镜，一脸不好意思，“有个项目开会，我手机落工位上了。走，我请客赔罪还不行吗！”
徐家奕懒得跟他掰扯，两个人来到设计院附近的一家烧烤店。可能是因为下雨的原因，店里人不多，两人拣了靠窗边的一张桌子，坐了进去。
“能喝酒吗？”简明羽问。
徐家奕点点头：“最近没比赛，少喝点行。”
简明羽点了啤酒和烤串，两人不紧不慢地吃着。
徐家奕在桌角磕开一瓶啤酒，懒得倒在杯子里了，直接拎着整瓶，和简明羽碰了下。
“你和我说工作定下来的时候，我就想来看看你来着，今天正好下训早，溜达着就来了。”
“刚入职，单位杂事多，租的房子也刚收拾好，以后咱俩见面在你附近，我就着你。”
徐家奕咧嘴笑了下，“还跟小时候一样，那么会照顾人，那可先把自己照顾好啊。”
简明羽也低头笑了，“你咋和我妈似的，你都说了，从小到大，我最会照顾人，你在北京都生活得好好的，我更没问题了。”
“咱俩不一样。我在队里，都是过集体生活，食堂吃饭，公寓睡觉，馆里训练。但你是自己生活，还是有区别。”
简明羽拿起酒瓶，在徐家奕那瓶的瓶口碰了下：“还是你知道惦记我啊，不像由磊那个没良心的，问都不问我一句”，说了仰头喝了口酒，“记下了，都在心里了。”
徐家奕被碰了酒瓶，却并没有喝酒，而是神情严肃，定定地看着简明羽喝完，才不慌不忙地开了口。
“对你好，怎么都行，但也有一件事，不行。”
周遭很静，唯独雨下大了，打在玻璃上，噼里啪啦的声音。两个人对峙着，默默听着雨声，笼罩在沉默里。
许久，简明羽放下酒瓶，笑了。
“我就说嘛，对我好，是真的；来宣示主权，也是真的。”
徐家奕眼神都没挪开半寸，算是承认了。
简明羽这次也没习惯性地低头看，一改往日的含蓄，抬眼，直直地对上徐家奕的凌厉坚定。
“可你怎么知道，这主权，就是你的？”
徐家奕姿势没动，但眼神却明显松动了。
他认定那是只属于他的小矮子，从小就是，可他凭什么觉得，她也这样认定？
凭她用一声“嗯”，回答过他含混不清的那句“想我了吗”？
凭她曾来到他比赛的场馆里，对他说那句“生日快乐”吗？
还是凭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在每个人生的转折和困难时，都互相陪伴、相互鼓励吗？
听起来像是很充分的认定，可对方是简明羽的时候，便没有那么充分了。
偏偏他们几个，都融入在彼此青春年少的时光里。
患得患失的感觉袭来，徐家奕仰头灌了口酒，酒瓶子撂在桌子上，沉闷有声。
“她还小，我没问过她的想法。如果她说不是我的，我认。”
“可除了她，谁说不行，我都不会认。”
简耀辉出院了，在家休养了两个多月，能正常在地行走、少量进食，也可以和外界接触了。
这两个月期间，由于切除了脾脏，影响了免疫系统，刘亚娟每天都要花好多时间在家中的清洁消毒上。家里一尘不染，外穿的衣服、睡觉的床单换洗、高温消毒是常态。除了买菜，刘亚娟也尽量不出门，怕带回来细菌病毒之类的，简耀辉会感染。
张春发也缉拿归案了。检察院正在着手准备材料向法院正式起诉他。两兄弟作恶多端，但都要面临相应的惩罚，也算是抚慰了人心。
两个月过去了，在刘亚娟的精心照料下，简耀辉除了进食少而清瘦了许多，整个人看上去基本和之前无异。去医院复查，大夫说他的免疫系统恢复得也不错，可以适当锻炼和外界接触，促进恢复。
恰逢中秋节和十一长假碰在了一起，阖家团圆的日子，刘亚娟当即决定，邀请大家一起来家里吃饭共度中秋，感谢大家伙儿这段时间里里外外的帮忙。她写了一长串的菜谱，准备好好露一手。
简耀辉身体好转，大家都跟着高兴，这次聚会人格外齐。连之前一直推脱有事说来不了的由小峰，也到场了。
刘亚娟真的做了一大桌子菜，光锅包肉就盛了两大盘子。她最擅长做饭。这段时间简耀辉能吃的东西有限，但刘亚娟还是变着花样尽量做可口的饭菜，这也是简耀辉恢复得好的原因之一。
大家都夸刘亚娟手艺好，这要放在以前，刘亚娟肯定得意得下巴都快扬天上去了，今天却意外地，摆了摆手。
“别提了，现在这脑子不好使啊。光想着多做点锅包肉，家奕和小磊都爱吃，可你们来了才想起来，孩子们压根也没回来啊！做了这两大盘子，你们可多吃点啊！”
明年将在日本德岛举行亚洲男篮锦标赛，徐家奕正随队在青岛进行适应性封闭训练；而本来计划着毕业就回松城的由磊，则因为毕业设计出了问题，延期毕业了。
延期毕业这事儿，李霞打算自己烂在肚子里，和谁也没说。她赶紧把话茬接过去：“小磊说了，以后就要回家发展了，在北京上学这么多年，很多哥们儿朋友。就利用毕业后这段时间，大家好好聚聚，要不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刘亚娟频频点头，“孩子说得没错啊！这一点，明羽就比小磊差远了，太含蓄，太腼腆了，也不爱出去玩。我总和他说，多交朋友，以后出门在外，还真就得靠朋友。你看我和老简这回经历的这事儿，要是没有你们这帮朋友，那真是挺不过来了。”
周彦正好坐在方笑宜的旁边，她爱怜地摸了摸方笑宜的后脑勺，“以后咱们这聚会啊，恐怕人更难聚齐了。笑笑明年就高考了，我这姑娘学习那么好，那肯定也要考出去，回来一趟恐怕也难了。”
刘亚娟向前探着身子，“笑笑，和娟儿姨说说，你想考哪儿？也是北京吗？”
方笑宜看了眼翟晓敏，翟晓敏笑着，一脸欣慰地看着自己女儿。方笑宜像是收到了鼓舞，点了点头。
“太好了！”周彦第一个高兴，“北京比上海深圳，那还是离家近多了！家奕也是在北京的时候多，等你考上了北京，让你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去！”
“还有简明羽，也能照顾你！”刘亚娟也不甘示弱。
方笑宜一下子被宠成了心尖上的公主，有点受宠若惊。众人跟端起各式各样的杯子，里面是不同颜色的液体，开心地碰杯。欢声笑语在房间里回荡，甚至溢出窗外，飘散在初秋微凉的空气中。
那年中秋的聚会，方笑宜和方笑安作为唯二的两个小辈代表，幸运地得以多贪恋了一会几个家庭间涓涓流淌的情谊、团圆与美满。那是方笑宜心中最难忘的中秋节，带着对简叔大病初愈的祝愿，带着立志要考去北京的执念。而未来的中秋，她也理所当然地以为，家人朋友一定在，月也一定圆。
第73章 说到做到
方笑宜低估了秋老虎的威力，已经九月了，火车车门一开，还是一股热浪兜头盖脸地袭来，干热干热的，一点也不舒爽。
她下车的站不是终点站，列车只停靠三分钟，上下车的乘客都要动作快。方笑宜一个书包，两个大箱子，早早便把行李运到车门口，生怕自己动作慢耽误了别人上下车。
方笑宜排在第一个，车停了准备下车。可火车车门和月台之间，有一条挺宽的缝隙间距，箱子得拎起来才能放到月台上去。方笑宜一边提一个箱子肯定不现实，只能把一个箱子留在车里，使出全身力气拎起另一个――先运过去一个再说。
留在火车上的箱子，毫无意外堵住了车门。后面的乘客便开始催促。箱子装了太多东西了，方笑宜本就拎着费劲，口中忙不迭地道歉。被后面的人催赶，心里一慌，一个踉跄，脚踩进了轨道的缝隙里。
方笑宜瞬间失了平衡。两只手都拎在箱子把手上，连扶一下的机会都没有，眼瞅着要连人带箱子摔出去，一双大手捞住了她，把人掼到月台上站稳，又回头把剩下的一只箱子拎了出来。
“小姑娘自己拎不动，没人帮忙就算了，还催，什么素质。”
车里的人明显不服气，可确实是自己理亏，再看来人，人高马大的，不像是好惹的样子，便没还嘴，各自带着行李，迅速下了车。
“好啦”，方笑宜拽拽那人的衣角，“我不知道你进站来接我，再说这不没事了吗。”
徐家奕一手一个行李箱拽着往前走，转过头来瞪大着眼睛看着方笑宜，“我不进站接你？两个箱子一个包，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运出去？”
方笑宜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看徐家奕高个宽肩，摆弄两个超级大的行李箱毫不费力，心里忽然觉得安稳了。
果然有他在，一切就变得容易多了。
出了车站，徐家奕拖着箱子，走向了一辆白色轿车。
“你买车啦？”方笑宜很惊讶，话才说出口，便看到驾驶座的车窗降了下来，坐在驾驶室里正在和她招手示意的刘斯杉。
徐家奕示意刘斯杉打开后备箱，提着箱子往里塞。“晓敏姨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俩正好在一起呢。他非要跟来，我就想着正好，有个司机，不用白不用。”
刘斯杉听了也不恼，朝方笑宜微笑颔首：“送这么好看漂亮的女大学生去报到，荣幸至极。”
徐家奕关上后备箱，砰地一声：“643 我可提醒你，趁早把你那猥琐的笑容收一收啊。笑宜，甭理他，上车。”
方笑宜拉开后座车门。她习惯坐后座，而且想着徐家奕和刘斯杉要聊天，她坐后面合适。可刚坐下来，另一边的车门被拉开，徐家奕做了进来。
刘斯杉强忍着笑，故意揶揄他：“兄弟，后面空间小，腿伸不开，你要不还是坐前面吧？”
徐家奕咬牙切齿：“开、你、的、车。”
又一次来北京，方笑宜依然觉得很新鲜，一直望向窗外。一直想要考来北京，这座在她脑海中构想了无数次的城市此时踩在脚下，有种不真实的喜悦感。
从北京火车站出来，便是长安街。双向八条车道，车流有序行进着，街道两旁无数高楼林立，鳞次栉比，大气恢弘。哪怕是松城最繁华的商圈，气势上都不及长安街的一半。
四十分钟的车程，方笑宜看得入了神，而一旁的徐家奕，也同样入了神――高三怕打扰她，一年没见，不知道这丫头什么时候留了长发，见面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倒也不是很长，刚刚盖过肩膀，但微风吹过时扬起的发丝，像是挠在了徐家奕心上。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的原因，徐家奕觉得，方笑宜哪里不一样了。即便坐火车为了舒服，只穿了简单的白 T 恤牛仔裤，但那身材的曲线、皮肤的光亮，甚至是她习惯性的低头笑的样子，好像都和以前不同了。
徐家奕靠坐在座椅里，看着窗边的少女。
所以，他的小矮子，这回是真的长大了，对吧。
刘斯杉把两个人送到学校，就开车去忙别的了――好不容易申请离队一天，一堆事要放在今天做。
北财和方笑宜预想的样子差不多。由于是财经类的专业大学，校园并不大，人流也不像简明羽和由淼所在的北同那种综合类大学那么多。但胜在干净整洁，环境优美，徐家奕看了都直呼羡慕。
想想也是。他高中毕业就出来打球了，训练的日子艰苦又枯燥，没体验过大学生活，应该很遗憾吧。
方笑宜来得早，室友都还没到，徐家奕陪她办理了报到手续，领了校园一卡通之类的，又帮着她把行李整理好，暂时就没什么别的事情了。
“饿了吗？”徐家奕问。
方笑宜点点头。火车上就没怎么吃东西，这又忙活了半天，的确饿了，
“走，带你吃饭去。”
北财旁边的一家家常川菜馆，上菜挺快。方笑宜是真饿了，可吃了两口她便发现，他没动筷子。
“过两天有比赛，不能随便吃外面的东西。”徐家奕说得很稀松平常，“你吃吧，多吃点。”
德岛亚锦赛之后，徐家奕就完成了两人之间的承诺，打进一队了。现在是主力层的运动员，站位高了，约束也自然多起来了。
“那你饿不饿？”方笑宜皱着眉头问。
“没事，一会回去吃，他们应该帮我从食堂打了饭了。”
他和刘斯杉今天是专门请假出来的，正常来讲，赛前训练期间，离队都是不允许的。
方笑宜好矛盾，她怕浪费，想尽量多吃点。可徐家奕只能看着，又怕他太难受。
眼前的女孩吃得小兔子一样，腮帮鼓鼓，却皱着眉头，怪可爱的。徐家奕一眼就看穿了她怎么想，笑了：“放心吃，别有心里压力。我都习惯了。”
方笑宜依言夹了口米饭，送进嘴里。
“打进主力，开心吗？”
方笑宜知道，这个身份，一定不仅仅只有表面看到的光鲜，更多的是背后默默的努力和承受。
“刚开始的时候，特别想走。本来以为打进一队，有更多的机会参加比赛，可以提高更多，大展拳脚。结果发现，整个一队，我是最垫底的。打队内赛，根本不具备和场上队友抗衡的能力；打外战，自己也组织不起场上的进攻。那段时间，感觉就是全废，每天都挺颓的。”
方笑宜还真不知道徐家奕有这样的经历。可能他带给她的好消息太多了，她总觉得，他天赋异禀，一路顺风顺水，就有今天的成绩了。
“那然后呢？”
“然后有一次队内对抗赛，我在的队全程被压着打，输了比赛。赛后我特别窝火，扔了球，态度也不好，就被教练组停训了。”
方笑宜瞪大了眼睛。
“而且，不止我一个人。我们队连我在内的五个人，全部停训了。”
徐家奕靠坐在椅子里，顺手拿了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想起过往的经历，兀自笑了。
“停训那段时间，教练组每天想尽办法刺激我的自尊心。每天训练，我们五个也要和其他队员一样，准时集合。但是没有教练带，也不给我们安排任何的训练内容。那时候看着别的队员在场内练战术，而我们只能在场边练体能，说实话，确实挺难熬的。”
“后来，凯哥找到我。就是孙凯，你记得吗？小时候你还送给过我他的球衣。那时候他刚打进国家队，是我的偶像。现在快退役了，属于老带新的阶段，是我的老大哥。”
方笑宜笑了，点点头表示自己记得。没想到他还能和自己的偶像有这样一段缘分，挺奇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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