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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贻——乘时【完结+番外】

时间:2024-01-15 23:05:20  作者:乘时【完结+番外】
  北财有个传统,每年的五四青年节,都会举办“青年活动月”,今年的主题更是吸引人,“青年北财,奥运北京”。活动真的持续一个月,学校的各个机关和学院,都会在这个月行动起来,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那叫一个丰富多彩。
  比如法学院的辩论赛、金融学院的模拟操盘大赛、经济学院的卓越讲坛,都会这个月轰轰烈烈地拉开序幕;各个社团也不闲着,轮滑社安排了夜间轮滑表演、足球俱乐部打响“校际争霸赛”、话剧社的大戏也将在多功能厅上演,就连食堂都有特别节目,美食节活动持续一个月,每周主打一个菜系,菜谱日日更新,每天吃饭,都成了一个期待。
  方笑宜早就耳闻北财的“青年活动月”,还拜托室友早早弄了两张模拟操盘大赛的门票,准备到时候亲临现场,大饱眼福一番。
  五月四日当天,学校体育场举办了“青年活动月”的开幕式,校长亲自上台宣布,“青年活动月”正式拉开帷幕。
  一周过去了,活动内容确实丰富,校园里处处都是新鲜,令人目不暇接。辩论赛和操盘大赛本周都进行了小组赛,方笑宜都到现场观摩,小组赛的竞争就已经格外激烈,让人意犹未尽,也让人更加期待之后的淘汰赛和决赛。
  可一周之后回来,除了正常的上课以外,一切的精彩,都因为那场地震,戛然而止了。
  方笑宜拿着两张门票看了看,没丢,依旧夹进了书里,只不过夹得更靠后,快到书的末尾了。
  方笑宜有笔记本电脑,是高考完方军平送她的礼物。3800 元的价格,顶上方军平大半个月的工资了。但方军平很执意,必须要买。女儿考得这么争气,他心里高兴。
  同学们几乎都有笔记本,用来上网打游戏之类的。方笑宜课余的时间还要用来忙转专业的课程,几乎没什么时间打开笔记本。但最近几天,她就像控制不住自己似的,每天学习完,都会打开笔记本,在网上看看地震救援的情况,
  看着看着,就嗓子发紧,眼眶发胀,心情也很差。有时感叹生命的惨烈无常,有时又被人和人之间无私的真情所温暖,眼泪都忍不住掉了好几次。
  校园里的一切活动都自发停止了。募捐角 24 小时有人值班,接受同学们的爱心捐赠;图书馆前面的广场上,本来悬挂了许多彩旗,上面写着各个省份的名字。而“四川”的旗子下面,一夜之间多了许多黄色或白色的花束,夜间也时常有点亮的蜡烛,表达同学们的祈祷和哀思。
  把两张夹回了书里,方笑宜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下午 1:45 了,郝安琪应该快到了。
  果然,说曹操曹操到,正想着,郝安琪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口了。
  郝安琪瘦了些,穿得很简单,灰色的工字背心外面是一件白色开衫,下面是牛仔裤。没什么特别的搭配,但方笑宜都不用问,就知道价格一定不菲。
  郝安琪拿了两瓶冰红茶,立在方笑宜面前一瓶,“我今天可没迟到啊。”
  说完,自己也坐下,从单肩大包里,掏出一本雅思的书,还有笔。
  方笑宜笑着朝她竖起大拇指:“态度端正,值得表扬。晚上我请吃麻辣烫。”
  郝安琪摇摇头,“今晚可不行,一会我五点就得走,麻辣烫先攒着,下次兑现。”
  “晚上有事?”
  郝安琪把椅子拉过来,离方笑宜近一些,脑袋凑过来,神神秘秘的。
  “春晚上,牛莉跟郭冬临演小品这个小品叫《一句话的事儿》,实际是 2012 年春晚的作品。但此处剧情需要,人工提前了两年。PS.那件粉色大衣着的很好看,放在现在也不会过时。,穿的那件粉色大衣你有印象吗?”
  方笑宜回忆了一下,小品她有印象,但演员穿的什么,实在不记得了。
  “哎呀就是特别好看的一件粉色大衣,我当时就觉得好看,但不知道什么牌子。我妈就打电话问了她熟悉的一个销售,那销售说是 Prada 家的。我妈挂了电话就给 Prada 的人打电话,结果人家说没货了,要等等,结果等到现在才到,我一会就去取。”
  “可现在都夏天了,也穿不上了啊……过季能打折?”
  郝安琪瞪眼:“打什么折,一万二正价!”
  这么贵……方笑宜咂舌,“既然不打折,那就不要了不行吗?
  郝安琪扁扁嘴,一脸对牛弹琴的表情。
  “算了,和你话不投机半句多,看书。”
  不得不说,郝安琪如今学习起来,比以前专注多了。
  一年过去,孟华想了很多办法,也花了不少钱,但学籍还没有着落,娘俩说不着急不焦虑,是假的。但好在有孟华的财力支持,郝安琪没啥经济压力,最终决定去澳洲留学,花多少钱无所谓。
  郝安琪的大学没办下来,孟华心里总是愧疚,觉得对不住姑娘,物质方面便不自觉地想要补偿。只要是郝安琪想要的东西,无论是吃还是穿,孟华都想尽一切办法满足,不带犹豫的。
  一件大衣一万二,方笑宜想都不敢想。
  两个人都专注到自己的学习中去了,互相陪伴,却也互不打扰。阳光透过窗户,在桌角斜切着,洒下一片金黄。偌大的图书馆里,只有头顶风扇在转,和书页翻动的声音,静谧而美好。
  方笑宜正执着于想明白眼前的一道公式,皱着眉头用笔在纸上写写算算,忽然听到一声响声,感觉屁股下的椅子也跟着晃了一下。
  显然郝安琪也听到了,两人对视了一眼,眼睛里都有惊讶和疑惑。
  那声音闷闷的,“轰”地一声,听得出来能量很大,但可能是距离远或者怎么,传到耳朵里的音量却并不大。
  方笑宜的第一反应是,学校附近有工地在施工吗?听起来像在爆破建筑物似的。
  “不对,是地震了!”
  还是郝安琪最先反应过来,她“蹭”地站起来,二话没说马拉着方笑宜往楼梯口跑,跑到楼梯的时候,已经能感觉到楼体轻微地晃动了。
  方笑宜懵了,任由郝安琪拉着往下跑。图书馆在自习室在二楼,一共就只有两折楼梯,由于楼体的晃动再加上心急,方笑宜跑得跌跌撞撞。身边也陆续也有其他的同学反应过来是地震,飞快往外跑,没一会,大家就都跑到了图书馆门前的空地上。
  方笑宜惊魂未定,四下张望。松城长大,她从未经历过地震,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图书馆里越来越多的同学涌出来,方笑宜一转头,发现刚才还反应迅速、神勇无比的郝安琪,此时在抽搭着哭。
  “……怎么办啊,会像汶川一样吗……”
  “也不一定是地震,也许是虚惊一场呢。”
  方笑宜抱着郝安琪,出言安慰着,想给她传递点力量,可自己心里,也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不久前的劫难,是方笑宜第一次知道了汶川这个城市,也第一次对地震有了直观的感受。轰然倒塌的房屋,绝望的人群,用尽全力却很多时候无能为力的救援队伍……报道里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此时说不害怕是假的。但郝安琪吓得直哭,此时她只能一下下顺着她的后背,“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地震呢,先别自己吓自己”。
  身边有同学在打电话,有的要报平安,有的想要询问别人是否平安,可无一例外,通话不是被中切断就是压根拨不出去;还有人再用手机上网页,想要看看有没有关于地震的新闻发布,也是失败。
  很明显,通讯讯号出现问题了。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图书馆空地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等待一个确定的结果。如果刚刚真的是地震,那之后会不会有余震?要不要做一些防震措施?
  还有就是……会像汶川一样吗?
  这几乎是所有人心里的疑问。
  毕竟刚刚过去的汶川地震,记忆太过惨烈,任谁想到,都会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惧。
  人群中渐渐有了一些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好像是内蒙古地震了”,“多少级啊?感觉可不低啊”,“肯定不低啊,不然北京怎么会有震感”……
  方笑宜一手轻拍郝安琪的后背,腾出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想要给徐家奕打个电话,问问他怎么样。讯号依旧没有恢复,电话没打打通。
  这时,校园广播传来声音,让所有在校学生暂时集中到室外空旷场地上,不要离校,不要恐慌;通讯恢复了,李安琪也收到了学校辅导员群发的短信,让所有在校外学生立即返校。
  郝安琪的情绪平稳多了,看到通知,准备回去。方笑宜嘱咐她:“能打车就打车,打不到就坐公交车,总之别坐地铁。”
  “嗯”,郝安琪擦干眼泪,“方笑宜,这不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吧?”
  方笑宜笑了,“说什么呐,你刚才反应那么迅速,跟特种兵似的,怎么现在心理这么经不住考验了?”
  郝安琪又要哭,“我是真害怕,你看汶川……”
  “不会的”,方笑宜坚定地摇摇头,“快回去吧,一会赶上下班高峰不好走了。”
  郝安琪走后,只剩下方笑宜一个人在广场上等待。别人都有三三两两的同学陪着,可今天周末,室友们不是去逛街,就是在寝室休息,只有她一个人来了图书馆。郝安琪又走了,此时,想找个人陪,给自己打打气,都找不着。
  郝安琪刚才提到了汶川地震,自己还强打精神,安慰她别害怕,可新闻上的一幕幕还在眼前……谁不恐慌,谁不害怕。
  不知怎么,天渐渐阴了。方才还是阳光明媚的午后,此时极为应景地,头顶乌云渐渐压上来了。
  广播声音再次传来。
  “全校师生请注意,经地震局确认,14:05 分,内蒙古鄂伦春与阿荣旗交界处发生里氏 5.2 级地震,震源深度尚不可知。鉴于目前的特殊情况,学校决定启动防震应急预案,现做出相关通知如下:1.在校的全体学生,不可离校;未在校的学生,由辅导员逐一通知,立即返校;2.同学们可以回宿舍楼、教学楼取走简易的个人生活物品,随身携带,一个小时后,除办公楼外,宿舍楼、教学楼、图书馆等三层以上建筑,一律关闭,未经允许,不得进出。”
  通知播完,广场上就沸腾了。
  “我的妈啊,这看来是还有余震啊?”
  “关宿舍,那今晚是要住操场吗?”
  “别墨迹了,赶紧回去拿东西吧,一会楼都关了看你咋办。”
  人群瞬间躁动了起来,往哪个方向跑的人都有。方笑宜反应不过来,看着人群在她眼前来回穿梭,只有她还愣在原地,那感觉像在放无声电影,。
  眼前浮现出汶川地震里的一幕幕,悲痛的,感人的,真情流淌的,惨绝人寰的。
  ……她会死吗?她的爸爸妈妈弟弟还在松城。郝安琪走了,徐家奕联系不到,室友们如今也不知道在哪儿……举目无亲的绝望,瞬间包裹了她。
  方笑宜手脚冰凉,她强迫自己不能胡思乱想,集中精力,目前当务之急是以最快的速度回去收拾东西,然后迅速撤离出建筑。
  她往前迈步,可腿好像有千斤重,几步路跑得踉踉跄跄,和前面的来人撞了个满怀。
  方笑宜被撞了个七晕八素,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先条件反射地道歉。
  “对不……”
  周遭的人都在急急忙忙地跑,来人却没有马上走开,而是抓住她的肩膀,俯下身子,看她。
  这下方笑宜看清是谁了。
  “……你怎么来了?”方才举目无亲的满腹委屈,此时好像有了出口。方笑宜嗓子发紧,说出口的话也带了些颤音。
  她的问题没得到回答,就被拥进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
  “下午放假,本来开车来找你,开到一半就地震了,手机也联系不上你。”
  他几乎把头埋在了方笑宜的颈侧,显然很急,说话还喘着粗气。
  方笑宜强忍着委屈没掉眼泪,“我没事。”
  许久,微微的一声叹气从头顶传来。
  “肯定害怕了。”
  这下方笑宜真的憋不住,刷地,眼泪就下来了。
  全蹭在他的衣服上,湿了一片。
  郝安琪害怕的时候,她可以强撑着,笑着安慰她,给她吃定心丸。可在他的面前,她真的一丝脆弱都藏不住。
  这不是两个人第一次拥抱。
  如果说上一次,是两个人因为相聚在北京,感谢彼此的坚持和不放弃的话,这一次的拥抱,则是依赖,是占有,是真情流露的坦白,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是用最隐晦的方式,讲着最喧哗的爱意。
  是我不能没有你。
第76章 近在咫尺
  地震终究是虚惊一场,方笑宜在操场帐篷打地铺睡了两天后,随着学生大军又浩浩荡荡地搬回宿舍楼了。
  折腾了两天,方笑宜躺在宿舍的床上,望着天花板,感觉到尤其的疲惫。这一年几乎就没消停,从开年的特大雪灾,到四月份的胶州铁路事故,再到五月份的汶川地震……人们总是理所当然地想要喜上加喜、好事成双,以为 2008 年,有奥运盛会的坐镇,必定是顺风顺水的一年。可这才不过半年,却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打击。
  那天她在图书馆的报纸上看到一句话。
  “所有中国人,几乎是强忍着眼泪,在展望那场世代期盼的盛会。”
  普通民众都有如此的坚持和期许,作为参赛队员的徐家奕,更是感受到了空前的压力。
  地震那天,他简单安顿了方笑宜后,就归队了――奥运在即,能有半天的假期外出已然是不容易,一周之后,球队就要开始彻底的封闭训练了。
  为了备战奥运,除了专门新建了球馆和运动员公寓用于封闭训练外,球队还配备了管理员、体能训练师、视频分析师等等,作为参赛保障,在徐家奕看来,这堪称他进入国家队以来最豪华的保障规模――家门口的奥运会,谁不是想尽一切办法、下足了功夫,力求史上最好成绩。
  但徐家奕的压力在于,整个球队的状态并不好,包括自己。
  封闭训练以后,球队并没有迎来预期的状态回调,反而愈发失衡。大赛之前,心里压力和训练强度都很大,而国家级的运动队,几近苛刻的安保,让训练基地几乎成了安全禁区。整个球队像被镇住了一样,大家做什么都畏首畏尾,感觉很压抑。
  这份重压,自然也带到了训练场中。每天训练,无论是练单球还是练对抗,大家完全不兴奋,打得中规中矩。就连徐家奕自己,在组织进攻的时候都感觉思路很匮乏,再也没有之前打球的时候,能传出“天外来球”的那种灵感了。
  因为传球线路的灵活多变,又不失精准,球迷们都叫他“徐式手术刀”。可现在,连徐家奕自己都觉得,最近打的球,别说手术刀了,简直像一口大铡刀。
  他不断给自己加码,一日三练,训练时长超过八个小时。可状态没有提升,却加重了疲惫,整个人如同困兽之斗,徒劳无功。
  随着比赛的临近,这份重压,自然就成为了一种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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