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们都要做最好的自己，不浪费生命，不辜负身边亲人的厚爱吧。但是，你要考上最好的大学，不要让你妈失望。”
胡晓燃此时看着桃子，正全身心陶醉在一场雪景里，她的眼睛里也是一片纯净。有一个问题压抑在心里很久了，他不知道，到底该问，还是佯装不知道。踌躇了一路，见是一个很难得的独处机会，还是忍不住问了。
“桃子，有一个问题，憋在我心底已经很久了，我觉得，我们经常在一起，今天就想挑明了问你了。”胡晓燃已经在跃跃欲试了。
桃子一颗心怦怦怦跳起来了，她不知道，胡晓燃在这圣洁的雪地里，要说什么，难道他是触景生情了，还是压抑在心底的沉重相思，终于爆燃了。
胡晓燃终于开口说道：“桃子，满小川也是从小就玩到大的，他上次在去省城的车上，送给你了粉红三件套，你怎么能再转手就送给王红呢？王红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吗？见人就说是桃子送的，天天围着招摇撞市，你让满小川看见了，怎么想？你这不是在伤他心吗？满小川受打击了，你难道不知道吗？他再看到你，都是在躲着走了！桃子，作为一个最资深最亲密的邻居，我是看不惯你这种行为的，你严重伤害了一个小伙伴的最淳朴的心！你要向满小川诚挚地道歉，让他受伤的心灵，彻底痊愈了，再重新回到我们小伙伴们的队伍里来。”
“我就是用不着，放那儿占地方，再说了，王红脸和手，冻疮很厉害，我是拿它用到最需要的地方了，怎么扯到了阶级感情上……胡晓燃，你果然翻脸比翻书还快，快放开我的轮椅，我自己可以推着回去，你的预赛，我不稀罕助威了……咱俩从此以后，势不两立了。”
桃子果然掉头了，用手推着轮椅，往回走了，胡晓燃只能怔怔看着，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马路转弯的地方，茫然间摇了半天头，无奈着长叹一口气，加快步速，向电视台走去了。
一路上，胡晓燃一直在指责自己，是自己多嘴吗？惹桃子发了毛，彻底生气了，还说要和自己断交。可是他也不想看到，满小川心里添了堵，这手心手背，都是同学和邻居，他不愿意厚此彼非。
到了电视台，胡晓燃远远地就看到编导和妈妈聊得很欢，编导看到他进来，就热情地招呼道：“晓燃，你怎么才来，大家都等你了。来，我们去旁边房间再排练一遍。”
胡丽萍胳膊腕上挂着他的演出服，她故意拉儿子走慢了一步，好奇着问道：“怎么你一个人来了，桃子呢？你俩不是一起的吗？”
“桃子让我给气回去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就节外生枝了？”
“哎呀，亲妈你就别再问了，好嘛！我们小孩，就不会有点小秘密呀！干嘛啥事都要向你汇报。”
“你这孩子，真是不厚道啊，桃子脚还没好，你就让她一个人回去了，下这么大的雪，路面又滑，你这么过分，不像是我的亲儿子。”
“妈，先不说我了，我倒要先问你了，就这一会功夫，编导就和你这么自来熟。和我练歌的早都说了，他老婆在美国留学呢。不是个善茬子，他就是个绝缘体。身边没有女的，敢和他说话？怎么妈你敢踩雷吗？”
第28章 美丽雪人
满小川一直在铲雪，他把两个院子，小巷子里的雪，全部集中到桃子她们住的小院里。在水池边，堆了一个很大的雪人，他姐又来送奶油洋芋了，昨天没下雪前来的。满小川趁他姐还没起，拿她的鲜红色大围巾围在雪人脖子上，又用红萝卜安了个红鼻子。
“还缺点什么呢？”他不禁要为自己沾沾自喜了，“看来我满小川还是挺伟大的，今天我要做一个全世界最独特的雪人。”
他又回到屋子去了，开始翻抽屉，拉柜子，自言自语道：“伯父原来夏天戴的那副黑色太阳镜哪去了，正好，这柜子底下拉出来一副手套，是我小时候的，这淡蓝色也挺好看。，嗨，找了半天，这太阳镜原来就在伯父书桌里边，只是被茶杯挡住了。”
“对就这样，这雪人，围巾围了，太阳镜戴了，手套配了。对，最好手里再捧本英语课本，就像桃子那样的。”
满小川一个人忙得不亦乐乎，额头上和后背上的汗都起来了，他要去外面透透气，他大踏步朝外走了。
颜真赶早市回来了，看见老满推院门出来，惊奇着说道：“这谁呀，一大清早的，就这么勤快，抢了我的活，不是吗？我正想赶早市回来扫雪的，一不小心，就被活雷锋抢了先。”
老满朝小巷口奔去的满小川努努嘴道：“这些体力活，就让这帮小孩干吧。他们有劲没地使，锻炼身体，还会长个儿了呢。”
“年轻就是好啊，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老颜啊，过会我洗奶油洋芋，中午我们小院里吃洋芋。下雪天吃洋芋，洋芋蘸白糖，听说给个全席都不换。”
“正好啊，拿过来我在水池边一块清洗，还有我这篮子里的菜，我煤球炉上有正烧的热水。”颜真踏进了院门，一眼看到水池边的大雪人，惊讶道：“这是谁的杰作，这雪人，创造得这么形象逼真，你再瞧，这装扮，满眼里都是俏皮味道。一定是小川，这孩子真是会将普通万物变为神奇。”
“看你对雪这么好奇，你们老家南方，应该很少见到雪吧。我们这，也算是个小北方，每年冬天都会下一场大雪，大人小孩早对雪漠然了。但是每年下大雪，我都会给小川，堆一个大雪人，你看小川的雪人，就特别有创造性。”
“我和柳毅在北方医学院上大学，那儿的雪，一脚踩下去，就会到膝盖。我们学院旁边，就是一大片白桦林，我们就去白桦林，仰望苍穹，高大挺拔的白桦林，全被大雪覆盖住了。我们就追逐着跑啊，直到跑累了，坐雪地上喘气的片刻工夫，用手团着雪，就能堆个很有看相的雪人。
坐那慢慢欣赏，太阳才透过树枝照射进来，学院的同学们，才会一路追赶着朝林里飞奔，沉寂了一个清晨的林子，片刻间就被欢笑声溢满了。你想啊……我们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比小川他们大不了几岁，从小在南方长大的，哪里见过，这铺天盖地的大雪，这来自安童生笔下的童话世界，那高兴劲儿就甭提了，一个个如散了欢的小野马，就打雪仗啊，抬着一个女孩，往天空上抛，落雪地上，也是摔不疼的。
阳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那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庞，都红扑扑的。白桦林清晨透过来的清冽阳光，照在我们的脸庞上，那才叫阳春白雪，也就是在那一刻，我们才真正体会到了这个成语的含义。也就是在北方，那四年的时光，让我从此爱上了冬天的大雪，漫漫四季，一直在渴盼冬天的来临。”
“你说到这，我好像记起来了，你们刚毕业来那一年，第一年就下了铺天盖地的大雪，你俩就在门诊楼前的花坛边，堆了一个特别大，特别壮观的大雪人，引得全院的年轻同事，都加入了你俩的大队伍。记得我也加入了，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你还说，我们这是怡情于乐，既打扫了卫生，清除了道路，又创造了美丽雕像，这份对美好生活的创造和热爱，都是随性而发的。”
“这一切对美好生活塑造的原创力，都是来自柳毅的，柳毅他就是一个非常完美的人。他高大英俊，又挺拔招展，眉目眼梢里都是英姿飒爽，他身上的细胞像是来自两股脉象，一股是文艺，一股是手术刀。这两股源泉，各自潇洒流淌，稳而不乱，却又在生活和事业的交汇处，相得益彰。柳毅的业余文化生活，可是太风趣了，吹拉弹唱演，没有他不在行的，他看了太多的苏联小说，会唱所有的苏联民歌，全院的文艺青年，都来找柳毅借书看，听柳毅唱歌。”
老满看到颜真一聊起柳毅，就赞不绝口，禁不住就想打断她，他想让她立马停住，把她从对柳毅的美好追忆中拽回来，“柳毅既然那么喜欢看书，你还记得他最爱看哪一本吗？他最喜欢唱的歌？”
“柳毅他最喜欢《静静的顿河》，几乎倒背如流了，一本书都快翻烂了，我们没事时候，就进行对白，完全丢开书，他是葛利高里，我是娜塔莉亚和阿克西妮娅，我们如果表演太投入了，就会忘了周围的一切。有时候，都会忘了吃中午饭，宿舍门口早已围住了一帮同事，都是文艺小年轻，等大家的掌声响彻个不停，才会把我俩从那个遥远的国度里给拽回来。”
老满看她一张脸又涨红了，禁不住笑呵呵着说道：“你还记得吗？我也是那帮门口围观的文艺小年轻。那时候，我就特别羡慕你俩啊，你俩可是全院的文艺先锋，可真是不愧为大城市来的知青。生于全国的开放性大都市，见过十里洋场，出入过各派精英交汇的人群，是开过眼，见过世面的，又去了祖国最圣洁的北方，读了四年大学，那履历，可就是把我们这些，从山间乡野过来的凡夫俗子们掩盖住了。还有啊，你饰演的角色是两个人，那可是妻子和情人的角色，我还记得，你用两个声音，两种不同的表情和动作，让两个人物个性鲜明，又很对立。”
“是啊，柳毅就说我，我永远是他心中的合二为一，是妻子和情人的合二为一。”
“看来，如果一个丈夫对妻子投入了全部身心的关爱和呵护，真正温暖了她，这种全身心的投放，不在乎时间有多长。作为妻子，一旦真正感应到了，即使陪伴的时间不是很长，不能相携到白头。有这种爱到骨髓的回忆，也已足够。有美好回忆，也能够咀嚼百年，我终于知道了，你颜真为什么，再也容纳不了任何人了，因为柳毅，他那么深沉，那么真挚地，盛放过你的生命，他曾经让你绽放了那么醉人的笑容。作为妻子，你认为此生已经圆满，仅靠回忆，就是满满的幸福。”
“我们在一起，从没红过脸，每一天，都像是书里、电影里的男女主角，都是卿卿我我，有情有义的，是那种每一天，都能拿来吟唱和赋诗的。”
“是很浪漫的，每一天都像是在拍电影。”
“我就不明白了，现实生活里，周围人的婚姻，大多是鸡飞狗跳的。像是前世的冤家，今世碰上了，一结婚就各种掐，像是讨债来了，你看这方菲，多好的一个姑娘，学历高，人又美丽善良，就是婚姻不顺，遇人不淑了。”
“她会好起来的，只是暂时还是在一个坎上，她会翻过这道坎的，我们都要祝福她。”
颜真朝老满使劲笑笑，水池里的洋芋早已清洗干净了，他端着竹筐，朝颜真的煤球炉走去。颜真有一个大的钢精锅，没事时候，经常给大家蒸花卷用的，现在可以一举多用了。
满小川走出了小巷，向医院大门口走去，走在大街上，走在法桐树下，一阵寒风刮过，树枝上扑簌簌地，一团儿雪花就落到了脖子里。冷飕飕地，又冰凉地痒一下，那是一个很惬意的瞬间。
早起扫雪的人们，也有在广场上堆雪人，打雪仗的小孩，大家的欢笑声，充斥着满小川的耳膜，他疯狂地向广场跑去，也要加入陌生小伙伴们的队伍里去，热情而忘我地疯上一次。
这一段时间，真是太压抑了，这没处诉说的苦衷，谁人能理解？伯父吗？他不会的。院里的小伙伴们，给一个人说了，就等于全世界都知道了。
满小川正疯跑着，脚底下像是踩了风，在一个下滑的斜坡台阶前，他被滑倒了，身体摩擦着雪花，一溜烟工夫，就滑到了底部，满小川禁不住呵呵笑了，默默言语道：“本来要奔跑着打雪仗的，眼下却硬是来了个急性熟道滑雪，这个好啊，先来个热身，也蛮好的。”满小川嘴里咕噜完了，就要爬起来，这才发现，原来桃子正在攀爬斜坡，这么高的斜坡，她的轮椅就在最低端，凭着桃子手上的一点微薄力气，她怎么会上得去呢？
满小川推着她，拐向了广场的另一边，那儿有一条长长的廊桥，廊桥包围着的是一个大大的荷花池。夏天这里是红荷碧连天，一派绿影红翡，现在却是满池枯荷，被皑皑白雪覆盖住了，却也赋予另一份生命地深沉和厚重。
走过了廊桥，就是家的方向。早上圣洁的雪，现在在车辆和行人的践踏下，已是一片泥泞了，被汽车溅起的脏水，到处泼洒着。
两个人都不说话，只听见马路上的车声呼啸，满小川忽然很想打破这沉默，他说道：“桃子你看，这赏雪，还是我们这些早起的人们，看到的是洁白的世界，没被践踏过的，现在却只能是一片污浊了。”
沉默，依然还是死一般的沉默。一直推到了小巷口，桃子忍不住说道：“小川，对不起，我把你的三件套，送给王红了。”
“只要王红喜欢，谁戴都一样的。”满小川的语气里，全都是自然的，还有很大度。
就快要推开院门了，满小川说道：“桃子，我早上给你堆了一个大雪人，你肯定会喜欢的。”
当满小川看到，桃子看到雪人，流露出的惊喜眼神。他禁不住又幸福地笑了，这沉积已久的阴霾，也一扫而空了。美好生活又重新光顾了这个十七岁的少年。
王菲和陈大河听了省作家的写作课，也是信心百倍。未来就是扬帆远航，她们都已拉起了远航的桅杆。
第29章 掌声响起
医院公共澡堂，每周四周六，对女职工开放。一大清早，院里女同胞们全去了。大家都端着搪瓷洗脸盆，里面备齐了洗发膏、香皂和毛巾，穿着塑料拖鞋。王菲推着桃子，跟随着大部队，来到大坑底的公共洗澡堂。
澡堂分里外间，里面很大，有一个很大的公共浴池，四周是围绕的淋浴头。浴池里几乎没人敢去，屹立在中间，基本上就是个摆设。外间是更衣间，一字排开的储物柜，女孩子们都用毛巾拧着头发，站着镜子前梳头发，满屋子里都是飘散的海鸥洗发膏的香味，后面又有着，赶不走的蜂花护发素的幽香。
王菲下午去学校听省作家的写作课，要询问的几个要点，已经记在小本子上了。她要把刚洗顺的长发，扎成一个高马尾，简便又清爽。下午还要穿上新买的桃红色风衣，也该要它闪亮登场了。
胡晓燃下午还要去电视台，进行第二轮预赛。他看着隔壁屋的王菲，在对着镜子猛照，头发都不知道，怎么弄好了。他早已忘了前几天的挤兑，又凑过来了。
“唉，上次我还是真太轻敌了，压根就没当回事，以为在台底下三人已配合默契。哪知道，进了赛场才知道，唱同一首歌的竟然有十组，择优录取，还有五组，还要继续再选，只要最优秀的那一组。”
“你们选的什么歌，竟然这么火爆，竞争力是十比一？”
“去年春晚的《冬天里的一把火》，费翔唱的，边歌边舞的那首。”
“我说呢，这怪不得，现在这歌确实太火了，那既然选择了，就争取夺冠吧。毕竟准备了那么久，耗费了那么多的心血，现在已经没有了再重新选择的机会，只有硬着头皮往前冲了，我们还要等着分享你成功的战果呢。一定要带着必胜的信念去完成它，有时候，自信是打倒一切的筹码。”
“我们三个心理素质都是倍棒的，没有被十组竞争者吓倒。第一轮已经勇于胜出了，不过现在这五组，感觉还是有点压力的。我们三人组合，是寒假才组建的。其中有一组，是本市另一高中的，三人演唱组合，已经组建三年了，经常去省市电视台参加比赛。论经验和台风，肯定是压过我们的。所以我们组的其他两位，感觉根本没有竞争实力，不如早一点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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