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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听到方菲提到了刘妈，就顺着这个话题继续延伸道：“方菲，本来想着哪一天，我要和你亲自去看望刘妈的，想不到你这么快就飞向英国了，这是压根就不给我机会呀！”
“是我对刘妈有愧，你知道吗？她惟一的儿子，为了救我，付出了生命。现在她一个人孤苦无依，还身患重病，我能心安地看着不管吗？”
“那你就一辈子，在为刘妈赎罪？一辈子在怀念你的老师刘亦飘？把自己拴在悲伤里？那么方菲我问你，你的人生呢？每个人都只有一辈子？是没有多少光阴来浪费的？你已经尽心尽力地怀念了六年？难道剩下的生命旅途也要全部搭进去？你是个人呀，是个凡夫俗子，不是神仙，也没有人来要你来立什么贞节牌坊？你上了那么多年的学，是个知识女性，内心里还非常小资，还有点小情小调的，骨子里怎么还是这般妇道守旧？满脑子里都是什么三纲五常？从一而终？”
汪波此时的意识非常清晰，他知道，他今天就是来戳方菲的痛点的，他要把她彻底戳醒。他不能再看着她深陷在一片泥潭里，不能自拔。她周围的人，可能司空见惯了。他不行，他要一定把方菲拉上岸来，让她像个正常人一样享受既定的幸福生活。她那么美丽善良，锐意进取，她值得拥有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当然，她更值得拥有这世间最美好的爱情。
等到汪波把一通最恶毒的话发泄完了之后，他盯住前方的马路不动了，他不敢斜眼去瞥方菲，心里感觉到了一丝后怕。果然，不久后，汪波就听到了方菲的啜泣声。先是压抑着的小声抽噎，后来就是彻底地大哭。
汪波转脸就瞥到了方菲一脸的泪水，他劝慰着说道：“你那么美丽那么好的一个人，要给别人一个来保护你的机会呀。女人再强大，也是需要人来呵护和疼爱的。你每天都要做好几台手术，回到家总要有个人来给你捏捏肩膀，按摩一下脚心吧。别太苦了自己，人活着都不容易的。我就说个最浅显的道理吧，你也是医生，也知道的，如果一个人身体里有了顽疾，肯定是要摘除的，不能要它再继续生长的，这是对生命的严重不负责任。拿刀拉皮肤，看似是痛苦，但取出了顽疾，等到伤口彻底痊愈了，身体才会迎来更长久的健康。”
沉默，整个车厢里都是让人难捱的沉默。汪波忽然间就再也不敢张嘴了，他知道，他已经把最锋利的刃尖对准了方菲，这刃尖已经刺痛了她。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方菲才悠然说道：“你知道吗？我也不想瞒你的，我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虽然时间不长，我们只在一起生活了一年多。可是，在人们的思想观念里面，我也是个结过婚的人，这对于你来说，太不公平了 。你是人中翘楚，应该找个更优秀的人来陪伴人生。再说，我对婚姻，早已经有了阴影。我这样就很好，有可以让我无限释放生命的事业，个人生活里，我就喜欢在心底怀念我老师。”
汪波忽然觉到，他一直风平浪静前行的帆船，会勇往直前驶向胜利的彼岸的，现在才感觉到，的确是已经触碰到了险滩礁石上。眼看着就要船毁人亡，彻底葬身海底了。汪波伸出一只手，抓住一块救命的桅杆不放，他思虑了很久，还是脱口而出道：“你的婚姻，我知道，那一段时光，就当你做了一段噩梦吧，谁还没有败走麦城，做噩梦的时候。既然醒来了，就彻底忘掉它。迎接每一天出生的蓬勃太阳、绚烂朝霞，还有每一个对你微笑的脸庞。相信自己，你那么完美，你配拥有这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你何苦要对我这般苦口婆心，我是打定了主意的，这辈子铁定了的独身主义，任谁也说不动我的。你别再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找个好女孩吧。”
汪波忽然把他旁边的玻璃摇到了底，太闷了，他要彻底透下气。左边有一辆车并排驶过去了，对方的车玻璃也摇到底了，两个人看着他们一对俊男靓女，都一脸的沮丧。故意手放在嘴里，超他俩吹了一声口哨。女孩还伸出右手，朝汪波微笑招手，示意要他再勇敢一些。
汪波像是瞬间就被点燃了，他大胆表白道：“你就是我一直在寻找那个好女孩……”
第56章 运筹帷幄
胡丽萍怎么都没想到，在半年多的光景里，汪波经常找她打听方菲的事，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就结成了坚固的战友联盟。汪波后来也不叫胡主任了，直接就喊她姐，有时候，还要喊她亲姐。说自己，在家是个独生子，一直渴望有个亲姐姐，你就当我亲姐好了。
胡丽萍一直被他的热情和正能量点燃着，毕竟汪波是留学海归人士，眼界、格局和待人接物上都是简单直白的。她俩都喜欢以工作成绩来定一切，不喜欢潜藏汹涌的以各种人际交往做代价的筹码，来和工作能力做交换，或者直接就是拿人际交往的筹码来取代一切。
业务院长就是她俩坚决站立着的对立面。
院长以前一直很重用业务院长，后来在长期的观察中，他发现其实业务院长是个很贪婪的人。在建造大楼的这项主体工程中，她就吃了不少回扣。给自己买了一辆最新款的普桑，天天开着上下班，招摇地停放在自行车棚旁边，让全体上下班的同事们都来瞻仰。
同事们都撇撇嘴，看着她踩着尖尖的细跟皮鞋的背影说道：“谁不知道呢？医院里盖了一座大楼，她们两口子，一人提了一辆最新款的普桑。这两口子天天开着车招摇撞市，那个拽呀……”
胡丽萍看着她们纠正道：“大家都别乱说啊，其实业务院长也是个实干家，她家境一直不错。婆家和娘家都是系统内医院退休的，资助两人买辆车，还是可以的。”
院长这次大楼装修工程，就不再把大权放给业务院长了，他把决定权留给了胡丽萍。以他这么长时间的观察力，他已经彻底摸索透了这个胡主任，她才是个标准的实干家。以前是听任了一家之言，埋没了真才人品好的得力战将。
业务院长是个何等聪明的人？大楼还没竣工，她就天天来磨院长的耳根子了。有时候，等下了班后的同事们都走光了，她看到院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就直接推门进来。她手里拎着一个真皮大背包，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来几瓶上好的茅台，放到桌子上，脸上笑微微地，说道：“我公公原来的同事送的，知道院长爱喝茅台，您也尝尝这个味道怎么样？新出的，度数还不高，这上等的茅台，味道就是不一般的醇香？”
院长知道她接下来就要说到大楼工程装修的事，有意婉转着说道：“近来胃疼得厉害，上一个月我做了个胃镜检查，说是胃溃疡。不能再喝了，再喝酒，我这命怕就是没了。所以，这酒还是拿去孝敬老人家吧，老人家邀亲朋好友，小酌一下，还是可以的。”
“不是的，院长，你上次大楼竣工，我们在一起喝庆功宴的时候，你不是还喝酒吗？怎么这么快，就给戒了啊！”业务院长瞧着院长两只快速旋转的眼睛，以她多年行走江湖察言观色的眼力劲，她能明显地感觉到院长的风向标已经彻底转变了，院长是已经到财务科审查账目了？还是胡丽萍那个一心要借着梯子往上爬的人物，在暗地里进了一个谗言？完了，她多年的阵地，已经完全失守了？
“你还是把酒拿给老人家吧，我也该走了，我爱人打来好几个电话了，我现在就喜欢她熬的小米粥，再就上点老咸菜，那叫一个养胃可口啊！”院长说着，就往门边走去。
业务院长不得已，把几瓶酒又装回到大背包里，向她的新普桑奔去。
胡丽萍在和汪波一次聊天中，说起了这件大事。汪波说道：“姐这事好办，包在我身上就是的，我们都是上下线的关系，长期合作，对每一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谁的工程最物美价廉，公平合理，我们心里是最有数的。你也去南方出差过，也看过样板间，明天，我带你先见见几个老板，先让你大致上有个轮廓和认识，把大范围缩小一下，具体的细节，以后再慢慢详谈。”
胡丽萍说道：“被你这样一说，我感觉这个担子，没有那么重了，我们主要控制在物美价廉上，要一流的质量，所有建材都要最好的，要一级的。然后我会派院方来监督工程，不能包工包料给他们，一定要严防豆腐渣工程。业务院长大家都反映，她在货款上吃了回扣，导致钢筋水泥这些原材料，只能购买稍次一点的。这一次装修进货款，每一笔，都要严加核实，任何人都不得克扣。”胡丽萍很是言简意赅，说出了自己的本意。
“怎么姐你也知道了，业务院长侵吞货款的事。这件事，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心知肚明的，从第一次我看到了其中的蹊跷，就想找院长举报她的恶劣行为的。可是我知道，国内的情况，是和国外不同的，这牵扯到背后的事情。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个你懂得，我就回家和爷爷奶奶说了。他们权衡了许久，我爷爷说道，她仗着卫生局有得力的亲戚，多年来一直伸手惯了，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如果举报了，这大楼肯定不用你的设计方案了，肯定会找别家来干。换了别人，这业务院长照样还是要贪的。谅她也不敢大手笔，小打小闹的，就让她占点便宜，先不要揭穿她。估计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都会败露的，她也会自食其果的。”
胡丽萍望着眼前的汪波，看着他一双清澈明朗的眼睛，笑着说道：“都说眼睛就是心灵的窗户，看眼神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内心来，我就不喜欢内心贪婪的人。不干实事，总想着歪门邪道来发家致富。本来家境就很好，自己的工资实力，完全可以相匹配的，干嘛还要想着占公家便宜呢？伸手必被捉，这个自古恒长的道理，难道不知道吗？”
“谁知道呢？可能是人的贪婪本性吧！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春华秋实，天道酬勤，我就不喜欢这种太爱钻营的人物。活着本身就累，还把心思总放着旁门左道上，真是太悲哀了。”汪波在发着感慨，语气里明显带着鄙视说道。
胡丽萍跟着汪波走访了好多家装修公司，看公司资质，去现场看工程进度，每天就是和不同类型的领导和设计师，说话寒暄混场面，因着汪波在业界的知名度，人们都对胡丽萍高看一眼。对方抬眼一看，胡丽萍就是那种高端威严对工作严谨又一丝不苟的角色，故意打趣汪波道：“汪总，这谁呀？”
汪波也就顺水推波，压低自己身段，配合着说道：“各位照应着点，这是我亲姐，我们以前怎么做的，还给我姐照样做，质量要保证一流的。当然了，还是给我的那些价位。我姐是个很认真的人，和我性格一样的，这是她事业的开门红，我们都要推她一把。”
胡丽萍跟着汪波跑了一周，回到单位第一件事，就是做分析。她以前只懂自己的学科范围，是个专业医生。现在，由于工作的临时需要，她被拉来做管理了，这知识技能的硬性指标是一定要匹配的。好在，胡丽萍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再难啃的硬骨头，她都能拿下。在跟着汪波和老板们周旋的这一段时间，她说出来的每一话，都是专业性很强的，让对方第一句话，就听出来她是个内行，是不能糊弄的。
单位同事们都下班走了，她就在办公室加班，继续查资料，再核实各项成本，对照每一家装修公司的各项能力和参数，再继续作对比。
深夜，她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家，发现下了晚自习的晓燃，还在灯下做题。晓燃从题海里抬起头，站起来问道：“妈妈辛苦了，我给你烧热水泡脚。”说着，晓燃就从煤球炉上提了烧水壶，给妈妈倒了半盆热水，又兑了点凉的，让妈妈坐下，给妈妈洗脚。
胡晓燃趁着妈妈泡脚的功夫，又给妈妈捏起了肩膀。
胡丽萍看着晓燃这么懂事体贴，满意地说道：“晓燃真是长大了，知道心疼妈妈了。”
胡晓燃说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们母子俩，都是在为未来的美好生活在奋斗。我相信，妈妈一定会在新单位实现心中抱负的。”
胡丽萍心里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光，她鼓励晓燃说道：“我们晓燃这么用功，一定也会考上自己心仪的大学。只是，妈妈还是内心愧疚的，在你最关键的时候，不给力，不能做你最坚强的后盾。”
胡晓燃知道妈妈的心思，他是要让妈妈宽慰的，很自然地就说道：“只要妈妈的事业宏伟蓝图能扩展开，对于我来说，就是最坚强的后盾。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机会实现内心抱负的，遇到了，一定要珍惜才是。”
上了技校的王红，没进校前，就已经列好了学习计划。学校建在新城的开发区里，学校北面就是绵延起伏的凤凰山，学校南面就是万亩桃园，学校是新建的。王红感觉比自己原来的学校，还有姐姐的学校，都要大很多倍。一个大操场，就占了半个校园。
一周理论课，一周实习课。学校的实习工厂，里面电、车、钳、刨、磨、铣、维修等各种工种齐备，好多王红都没见过的机床在大车间里旋转轰鸣。王红穿上工作服，戴上工作帽，满身的土黄色，简直就是个小战士。开机床刚开始还新鲜，同学们争抢着跟着实习老师上车操作，像小时候刚喜欢的一件新玩具，总想着给别人争抢。
可是到了第二周，大家的热情度明显降低了，因为相同的程序，要反复操作很多遍，很枯燥。并且两手油污，总是洗不干净，被铁屑划破手，都是家常便饭。一些娇气的女生，宁愿扎堆去聊天，也不愿往机床旁边靠。到时候，毕业了，家里给找找门路，肯定会改行的，谁愿意干这种又脏又苦又累的活。
王红可不管这些，她到技校，就是来学习本领的。苦，哪一项工作不苦呢？别人都嫌机床脏和累，都离得远远的，她就跟着实习老师耐心请教，并且在老师的指导下，有效操作。实习老师一看王红很扎实，也就耐心一点点锤炼她。剩下的，不想学的，老师也是没办法。
出了实习工厂，就是理论学习。王红每天天一明，就到操场上背单词，读英语课文。高中的课程，文科的，她都在上午攻关，理科的做题和练习，都在晚自习上通过。当然，技校必学的，理论和实践课，她还是全校第一。
王红每一天，都排得满满的，她的紧张程度，不亚于姐姐的高三。
第57章 渐行渐远
到了机场，汪波停了车，取下方菲的行李箱，然后，汪波又把一束玫瑰花，还有一个笔记本电脑，一起递给方菲说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方菲很无奈，耸耸肩笑了，说道：“我哪能接受你这么贵重的礼物。我这都说了一路了，你难道还没听明白？”
“听明白了，我们就是普通朋友，这个不贵重，朋友之间，也有礼尚往来嘛，自从知道你要去进修，我让爸妈给我邮了两台计算机。我原来的那台，回国带回来的，老是死机，国内又没地方修，只能再买台功能好的了。你知道，我是工作必须配备的。正好，我们两个可以相互发电子邮件、视频，我可是天天想看到你的笑容，听到你的声音。”
“我有什么好看的，那么无趣，那么刻板的一个人？”
“不是的，那是别人眼里的你，在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我的仙女下凡了。这辈子，无论到哪里，无论经历多少阻隔和险滩，我都要牢牢抓住你。你永远都像这玫瑰花一样，美丽芬芳。”
“拜托汪大哥，我是去学习的，是去提升技艺和本领的，又不是去走 T 台的。我们的环境相对单一，只是校园、教室、实验室、导师和同学们，我一直就是宅女，肯定是不会外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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