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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帮理不帮亲呢。”
“你怎么知道，他汪波就是有理的呢？”
“好了，别给妈再绕弯子了，汪波的事，他都已经委托胡丽萍来曲线救国了。他追求你，也已经快半年多了，你这口风可真够紧的。竟然，都没给妈透露半个字。我看这小伙子，就不错，我隔着一条马路，就看着他各方面都优秀，配你绰绰有余了。别再继续装清高，再折磨人家精英人士青年才俊啊。我给你说，他这样的，如果上报纸，刊登个征婚启事，也就是一块邮票大的地方，几十个字就行，妈妈闭着眼睛，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得到，应该会火爆到什么程度的。到时候，恐怕咱们城市，所有的马路都会排满长队，一直到他家门口。到末了，你想加个塞，都挤不进去。人家的各项硬性指标，还有软性指标，一律全都摆在那，不怕你不识货，就怕那货比货。你都这个岁数了，早过了二十岁小姑娘，挑挑拣拣的年纪了。”
“有亲妈这样埋汰自己闺女的吗？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合着我这么多年，就是装清高？就是不识货？妈妈，我俩这天，没法再聊了，游玩了一天，脚指头都磨了好几个水泡，我要休息了。明天的课，一天都排得很满。妈，我挂了啊！”
“那你要答应妈妈才行，以后不要再难为人家汪波了。毕竟，都三十岁了，真正喜欢上一个人，也是挺不容易的。”
“妈妈，其实，不是我一直不接受汪波，是我心理上还有着对老师的愧疚，老师给了我一条命，我是替代他，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我如果跟着别人走了，他就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了，这是否太残忍了？我还是做不到？”
“那你就给汪波说清楚，让他知道你内心的真实处境，什么事情都要敞开心扉，语言和沟通才是解开一切事情的万能钥匙。刘妈，也天天说起你，她也希望，你能有个好的归宿。我们都是母亲，都是护犊子的老母鸡，孩子都是在自己的翅膀底下，一天天慢慢长大的。哪个不是心头肉呢，翻开手心手背，哪一块，拉着个口子，可都是扯着拽着心地疼。”
方菲怎么也没有想到，刚才还是一副执拗规劝不归路女儿的妈妈，现在却是一千种柔软心肠，在千转百回。那语气里，很快就浸满了关怀和疼爱，那边焦急地说道：“小菲啊，脚指头起泡了，我就知道，你那平板脚，脚心没有拱起的弯度，是走不了长路的。小时候，你春游回来，满脚指头全是亮晶晶的水泡。妈妈都是拿针，在酒精炉上烧一会儿，先消消毒，再拿针慢慢戳破了，放出里面的脓水。再用棉签，沾点紫药水抹上，等晾透了，睡一觉，第二天就好了。只怪妈，不在你身边，你那里有药箱的，你走的时候，这些常规药，妈妈都备齐了，放在你行李箱里了。你再找找，就按照妈妈说的程序，保证明天会好很多。”
“好了，妈妈，你的教诲，我全都记住了，我不在你们身边，你和刘妈，都要照顾好自己啊！我就先挂了啊！”
“小菲，你怎么哭了？”
“没有啊，我是太困了，可能是打哈欠了……”
方菲再也忍不住了，她一下子就挂掉了电话，坐在桌子旁，望着那个电话机，啜泣起来。这么长时间以来，汪波总给她发邮件，她也点开看了，嘴里发着狠心，每一条，看都不看，全都要删掉的，到头来，还是每一条，都点开看完了。并且，都点了保存，睡觉之前，都要再看一遍。她知道，汪波是捉急的，她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还不能一下子，就收回来。这股愤懑，都在心底积压着，早已堆成了高山，将自己压变形了。和刘阿姨的英伦之旅，还有妈妈拿着小皮鞭子抽打的狠话，这千头万绪，早已变成悲伤的河流，将她彻底冲垮。
而方菲在眼泪的洗涤里，才渐渐悟到妈妈的话。所谓亲人，就是嘴上一直在对你说狠话，其实，那是在用激将法，砸醒你。当你真正遇到了伤害，第一个拼了命上来，要保护你的，还是那个人。
胡晓燃下了晚自习，出了学校大门，陈大河和满小川两人伴随左右，迈开长腿，就要往家赶。忽然，旁边有人拍了下胡晓燃的肩膀，胡晓燃转身发现是编导，喜悦着说道：“好久不见啊，老上级，找我有何指示？”
编导语言里明显带着几分焦急，说道：“晓燃，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正想找你，我们单独谈谈吧。”
“我们边走边谈吧，我回家晚了，我妈也不放心。再说，大河和小川，都不见外。”
“那好吧，咱们边走边谈，现在北上广等各省会的音乐学院，都开始要招生了，晓燃，你的机会来了。现在就要做好各种应试准备，你的省级比赛的第一名，也是你的一块金字招牌，是会加分的。你如果同意报名，我会联系专业老师，对你进行考前辅导，这件事请，是要提前做准备，做打算的，你回家还要和你妈商量一下，争取获得妈妈的支持。”
“我也想报名，不知道，我妈会怎样想？她以前反对过我，说一辈子，做音乐风险太大，真正走出来的，从事这项工作的人很少，多数人还是找个普通工作，养家糊口。可那是，在去省城比赛前，我没有取得过任何成绩，妈妈是对我没有把握性，可是现在，我有了这块金字招牌，不知道，妈妈是否，会转变态度……”
“你今晚回家，先和你妈漏一下口风，探探她的口气，如果你妈是坚决反对，那么，剩下的，我来找她谈。一辈子从事的职业，就应该是爱好和糊口裹在一块，才有动力，我给你推荐学习方向为华语演唱系，通俗和流行歌曲，这一块是你的强项，我找省里音乐学院的专业考前辅导老师们，来一对一攻关，几个月下来，就见成效。过完春节，就要参加笔试，我保证你会旗开得胜。”
“我先试试吧，谢谢你这个知己了，一直在想着帮我实现音乐梦，我们都快到家了，你也跟随了我们一路，今天太晚了，我就不请你回家坐了。那知己，如果我妈不同意，那我该怎么做呢？”
“你先去问你妈，明天中午我再去学校找你，如果不同意，剩下的难关，有知己我来攻克就是，我会单独来找你妈谈，把其中的利弊关系分析给她看，我想，你妈也会想明白的。”
“好吧，那今晚就到此吧，再见。”
一行人，说话之间，就来到了胡同口的大槐树下面，陈本朔应该是，很早就站在树下等待了，两个人还称兄道弟，相互拍着肩膀，热情寒暄，编导说，哪天一定要请吃饭，大家好久没聚在一起聊天了。
一转脸，几个高中生，都回到了家里，继续开始决战去了。
胡晓燃看到妈妈正趴在桌子上，做预算。那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桌上面的笔记本，一桌子设计装修图纸，横七竖八地，全摆满了，胡晓燃看见妈妈眉头一直紧锁着，完全没发现他进来。他决定恭维老妈一下，笑嘻嘻着说道：“老妈，你 44 岁的脑子，竟比我 17 岁半的还厉害，白天 8 小时转完了，晚上回家还转了这么长时间。妈，你不能太劳累了，以后挣钱养家的事，不是还有我吗？我这就去，给你拿木盆去，妈妈再来个，温水加红花粉泡脚。”胡晓燃说着，就去煤球炉上提烧水壶，倒进了木盆里，又撕开了几袋红花粉倒进去了。
顿时，小屋子里满是红花的药香味道。
胡丽萍终于从纸堆里抬起头来，笑着说道：“无事献殷勤，你是想金蝉脱壳？说吧，你是想求老妈什么事情？”
第64章 志在千里
“想不到啊，老妈去了一个新单位，人竟然会比原来精明上千倍，你那眼睛直接就是 X 光，扫描一秒钟，就会获得信息。我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火眼金睛！妈，我还是直说吧，今晚，编导来找我了，说让我报名音乐学院的集训考前班，寒假后，就要进行笔试了，先尽早做打算。”
胡丽萍盯着儿子的眼睛，看了很久，说道：“你去参加考前班，肯定是人全部在那里，那你学校的正式功课，你拉下了，这个损失怎么弥补？”
“妈，我就想当歌星，我以前有这个想法，你反对我，说我一辈子，吃音乐饭，会饿死的，养不活自己，不如找个平稳工作，做个普通人，平安健康过一辈子。那是以前，可是现在，我在省城比赛，拿了个首奖。怎么说，我现在也算是个有点影响力的小歌星了。如果能在专业学府里继续深造，那未来是不可限量的，我保证能让妈妈过上好日子的。”
“这个抉择，会牵扯到你一辈子的前程和命运，不能拿来当儿戏，妈妈是引领你走向光明的人，不会让你走半步弯路的。好了，这件事依然免谈，我不会同意的。职业有好多种，你可以，当工程师、医生、律师，或者法官等等，就是当歌星，不是个正经职业。”
胡晓燃撅着嘴，毅然抗议道：“我这一辈子，不做自己喜欢的职业，还能有什么进取精神？”
胡丽萍把脚伸进木盆里，开始泡上了，说道：“谢谢晓燃的这份真孝心，妈妈之所以，不让你当歌星，是因为这个职业的不稳定性，你想当歌星，不是会唱几首歌就可以的，我们普通家庭，没生在演艺世家，这条路走起来，会很难。妈妈怕你白白荒废了大半生，到时候，还不如普通职业的人们，生活得幸福稳定。人的职业，都是有机缘性的，你看妈妈，所有认识我的人，都会认为，我会当一辈子妇科大夫。谁会想到，我现在，半路出家，又做起了企业管理，经济学、会计学、预算与统计、与人谈判技巧等等，都是看书，再从头学起的。这世上，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是改变，做你不敢做的事是突破。为了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就不能只做自己喜欢的事。其实人生就是在不断地妥协、权衡和放弃当中，来追求最大化的幸福。妈妈就是一个实例，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说半天，妈你还是不同意，假如我就想考音乐学院。这一辈子，我唯一的职业，就是唱歌，别的啥也不想干呢？”
“晓燃，你今天给我听好了，假如你一心想当歌星，想上音乐学院，那你就不是我儿子了。”
“你要和我断绝母子关系？”
“那当然，我以后还要享受孙子孙女绕膝，幸福安康的晚年生活呢。要不然，你都跑到天涯海角去了，我到哪里追你，去享受生活去？”
“你就笃定我当歌星会饿死？”
“那碗饭不好吃，听妈的，我们就做个普通人。”
第二天中午，胡晓燃来到校门口，看见编导在对自己招手。他走近了，说道：“知己，不好了，我妈死活不同意，说我要是一意孤行，就和我断绝母子关系。你也知道的，我们俩相依为命，这件事，我是做不来的。算了，我想放弃了，我妈妈这一段时间，做单位的工程装修，弄得身心疲惫，我不能再给她添心事了。”
编导拍一下晓燃的肩膀，安慰道：“万事皆有可能，你看我的就是。不过，让我给你分析下，你妈的说法是对的，做纯粹的歌星很冒险，那么，我们可以退而求其次，你可以考各类师范大学的音乐教育专业。毕业后，可以去中学做音乐教师。这样，端上了稳定饭碗，还能做自己喜欢的。”
“还是知己厉害，我咋就没想到呢？这倒是两全其美。你可以按这个思路，和我妈去谈。”
“看我的，我保证你妈会同意的。”
两人分别时，胡晓燃才发现，编导手里拎了皮蛋瘦肉粥，一份小炒，还有几个肉渣烧饼，他拍着晓燃肩膀，说道：“还有半年，一定加油努力，实现梦想。”
胡晓燃看他消失在车水马龙中，想起与他的认识过往，片片都是温馨情谊。看着他的背影，终于消失在一个胡同口的拐弯处，才转身回学校了。
傍晚下班，胡丽萍卷起图纸，还是打算回家加班去。在大门口，她发现编导正站在一辆新车旁边，朝她挥手，她嘴里嘀咕着：晓燃的救兵来了。正打算装作看不见，逃匿到对过，去坐公交车。
编导发现，胡丽萍要逃，故意大着嗓门喊道：“胡主任，我在这儿呢？”
胡丽萍听见周围一块出来的同事说道：“有人在叫你，你怎么不过去？”胡丽萍窘极了，很无奈地朝编导走过去。
胡丽萍抱着一摞图纸，站在编导车前说道：“还是编导大人厉害呀！这车说换就换，人家都说，宝马香车，你这香车，可要拉上那些魔鬼身材仙女脸蛋的女神才对，干嘛非要拉我中年老大妈！你看我这些图纸，我可是连轴转的拼命三娘！哪有功夫，陪你轧马路？！”
“上车吧，我最尊贵的拼命三娘，我最知己的亲妈。”编导亲自来给她开车门，并且手搭头顶，把她摁在副驾驶上，还给她扣上了安全带，彻底享受了一套女皇级别的最尊贵待遇。
编导刚发起车，就拿了一瓶橘子汁递给了胡丽萍，说道：“喝吧，刚买的，冰镇的，这天还是余热。”
“找我，是为晓燃的事吧。我昨晚，一票就给否决了，你这个说客，看来是没戏了。”
“音乐是晓燃的生命，你这个当妈的，知道吗？孩子学习很优秀，音乐一直在陶冶着他的情操，有些心理上、精神上逾越不了的槛，音乐都能治愈了。这么多年，在我对晓燃的认知范围内，音乐是他生命里，很重要的，一根隐形的行走拐杖。”
“你说这个我很有体会，晓燃在他爸爸缺失的这些日子里，一直是拄着音乐这根拐杖走过来的。”
编导把车开到南环路上，停到路边，说道：“我朋友在这里新开了一家鱼馆，听说很有特色，我们来品尝一下。”编导拽下安全带，看着胡丽萍还是一脸迷茫，禁不住，又叹息道：“其实，你应该为晓燃高兴的，这两年内，你们家，发生了巨变，我说这件事，你别生气，我是站在局外人，审时度势的一个至高点上，去评价这件事的。同样的事情，要是发生在定力不强的孩子身上，又值青春期的逆反心理阶段，早已被班里坏孩子带沦落了。或者，就是不愿意见人，一个人在自我封闭的精神城堡里，钻牛角尖，再也走不出来，严重的，会患上抑郁症，或者自闭症。你应该庆幸的，晓燃也是一个血肉之躯的青春少年，能够平稳走过来，那段崎岖的心灵之路？”
“这也多亏了家属院里的那帮小伙伴们，在他十七岁生日那天，送了他一把吉他，这从此点燃了他的音乐之梦，也彻底治愈了，他刚患上的轻微的抑郁症。”
“音乐，对于晓燃，是个幸运之星。还有，我感觉，这孩子以后，还会在音乐上，汲取更多的幸运。”
“这个我承认，晓燃得以在音乐的牵引下，变得更阳光开朗，学习上的目标，也很明确，整个人性情都变好了。”
编导说道：“晓燃是把音乐当成了良师益友，他们彼此伴随着，走了一阵子，已经分不开了。未来，还想要再携手走下去的。海明威不是有一句名言嘛，这个世界如此美好，值得为它奋战。换到晓燃身上，我给他改一下，我对音乐如此迷恋，值得为它奋战。”
“唉，你说的大道理谁不懂，可是，我是晓燃唯一的监护人，我得要对他真正负责。你看看唱歌的，尤其是唱流行通俗歌曲的，有几个，能够平安顺遂地站在舞台上唱久远。这个职业，推陈出新，新人辈出太多了，被取代性很快，各领风骚三五年，就是最长的艺术生命力了。唱歌的，还有一个嗓子的倒仓期，这个最是命定的，有的人，一辈子为之痴狂，嗓子却在青春后期，彻底倒掉了。你到哪里，再去哭苍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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