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台》简介:萧定离是个佞臣。
天下人眼中,他是新帝的皇叔,却毁圣旨杀清臣胁迫侄儿,性情乖戾无恶不作,挟天子以令诸臣,史官百姓对他口诛笔伐,傀儡皇帝畏惧痛恨他,他背负一身骂名,是朝堂臣子与帝王的心头刺,人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只有霁昭例外。
她是傀儡皇帝的近臣女官,也是萧定离年少流亡在外,曾与他有救命之恩的鄱阳小姐。
*
前十七年,霁昭是惊才绝艳名冠天下的鄱阳小姐,十七岁后,她奉父命入朝为女官,肩负的责任是助新帝肃清政敌,揽权归于皇帝,还朝堂与天下一个太平。
她一步步与隐忍的皇帝筹谋策划,贬贪官杀仇敌,直至新帝羽翼丰满,对上那个无恶不作的摄政王。
天下人痛恨他厌恶他,骂他佞臣贼子,只有十七岁的霁昭曾在雪夜中提一灯盏,窥见过这位权臣为风雨飘零中的王朝的夙兴夜寐,汲汲营营。
她知他没有叛心,也晓他卑劣骨血下的真实与忠诚。
辨别真假后,那原本于她手下书写的史册,便再也落不得一笔他的不好。
*
内患未曾解除,边境将军却以清君侧名义起兵造反,百姓臣子为保全故土都城,俱跪于城楼下求他自裁。
女官立于对面,清声问他为何不辩解。
而萧定离卸去一身的杀伐果决,朗声对着霁昭笑道。
“阿昭,你就当我本就卑劣奸佞之躯。”
天下人人无不想他死,事到如今,辩解清言,早已无人在意。
萧定离,身上从未负过一日好声名。
他欲赴死为王朝再做最后一件事,然而他对面的女官,却亲自拦下他的剑,伸手救他于沉疴骂名,再挽着他的手一起,拯救这个风雨飘零的王朝。
她十七岁救过他一次,又何妨二十二岁时,再救一次。
女官&摄政王。
第2章
◎公主见了臣为何总避?◎
滚烫的茶渍溅在地上,把华丽的裙摆都沾染上了脏污,那茶盖滚落在地上,滚出清脆的响声,顿时四分五裂,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谢明蕴身上。
连同那位刚被请进来的太傅,容淮安。
看清楚那一张芙蓉面的刹那,清贵臣子微微眯了眯眼,袖中的手拢紧,一双眼中刹那覆盖上几分暗色。
“蕴儿,怎么了?”
皇后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太子也看出她的失态,有些担心地喊道。
“妹妹?”
然而谢明蕴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
初夏,江南微风拂面,古朴的巷子里浸染着酒香,咿呀咿呀的孩童喊叫与吴侬软语在耳边响着,客栈二楼里,一身洗的发白的衣裳穿在身上也掩盖不住那漂亮的容颜,她没个样子地倚在躺椅上,目光随意地看向对面长身玉立的书生。
笑眯眯地把口中的葡萄皮吐出来,她撩了散落在鬓边的发丝,明明瞧着一副明艳灵动的样子,嘴里说的话却毫不留情。
“露水情缘?”
对面的书生瞧过她许多次这样懒散地躺在椅子上,或者树上纳凉的样子,每一次瞧见他之后,这人都如一朵蝴蝶一样从树上跳下来,缠在他身边说今天忙得很累,或者天太热了不想开这店了。
这是头一次,他忙完了事情回来,这人躺在椅子上没再迎他,没想到一开口,却是他从未设想的话。
他一向温和的眼中泛出几分冷意,语气也沉了下来,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是啊。”
她笑眯眯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露水情缘逢场作戏,郎君……不会当真吧?”
“离了江南,大千世界,北谢三十二座城,你我可能这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她轻笑了一声。
“你记住,江淮,是我不要你了。”
临别时的大放厥词犹在耳边回响,转眼她入了皇宫三个月,这人却活生生出现在她面前,还即将是——皇帝指给她的太傅?
这个认知顿时把谢明蕴砸的一个激灵,她脸色一白,对上容淮安的似笑非笑的神色,骤然一个心虚,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公主只怕是太高兴了,才如此失态吧。”
容淮安早已恢复平静,见她如今的样子,掀起唇角,轻笑了一声问。
高兴?
和她始乱终弃的穷书生在这种情况下再见了有什么可高兴的?
谢明蕴只觉得心中一堵,开口就要反唇相讥。
“本宫高兴与否,不劳容大人挂念……”
“蕴儿。”
她一句话没说完,台上的帝王骤然看了过来,眼中透出几分疑惑。
往昔这个女儿最温柔知礼,怎么今日瞧着却有几分奇怪?
对上皇帝疑惑的目光,谢明蕴骤然冷静了下来,太子和皇后正等着她说下去,谢明蕴却不得已咬牙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继而温声道。
“父皇恕罪,女儿方才见了大名鼎鼎的太傅有些惊讶,一时失态。”
皇后看了她一眼,抬头笑着替她圆话。
“想来蕴儿也是少见如太傅这般天人之姿的人,才有些失礼了。
姑娘家的心性,皇上不必在意。”
谢明蕴低着头,听着皇后的话,嘴角抽了抽。
台下那道锐利清润的目光一直似笑非笑地落在她身上,让她如芒针在背,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附和皇后。
“父皇恕罪。”
只是打碎个杯盏,不是什么大事,皇帝一摆手也没再追究。
“淮安,今日朕叫你入宫,是有件事想嘱咐与你。”
此话一出,容淮安四处扫了一眼,想起近来朝中的动静,约摸对皇帝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了几分把握。
这几天明蕴公主和亲的事闹了沸沸扬扬,他自然也是听说的。
只是一直没想到,宫中三个月前认回来的明蕴公主,竟然是半年前在江南之时,对他撩拨了心又始乱终弃的骗子。
容淮安只觉得心中的气更闷,玉容上神色略微寡淡了些,他抬起头,凤眸落在谢明蕴身上,继而扫过皇后,太子,温声开口。
“皇上请说。”
紫色锦袍晃过眼底,上面坠着的玉佩被他捏在手中把玩,容淮安一身明华,随意而立,也掩不住那通身的清贵气质。
“容爱卿回来这些天,身上的病可好了?”
“劳皇上关心,前几天就好了。”
容淮安轻轻笑了一声,挺直的脊背微微弯了些,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这位清贵臣子的身上。
外人大多形容他是端方内敛的如玉公子,及冠后这两年,上京美誉无数,但年轻的臣子身负美名却不见骄矜,实在是肱股之臣的料子。
皇帝看着他,心中方才的犹豫也散去。
这人的确是教导蕴儿的不二人选。
想到这,他继续开口。
“淮安奉命离京处理事情,半年前回来连日奔波,身上染了风寒一病不起,闭门谢客足足半年,朕心中甚是担心。”
半年前?
谢明蕴低着的头抬起,悄然看了一眼容淮安,被这人敏锐的察觉到,又不自然地避开。
她也听过这位容家公子的事。
听闻半年前前他从江南办事回来,却因为舟车劳顿染了病,一病不起在家中闭门谢客足足小半年,听容府的下人说整日容淮安身边都萦绕着一股低气压,似是有些郁郁寡欢。
想到这,谢明蕴微微蜷缩了一下手指。
风寒么?
她看未必。
“如今既然容爱卿已经全然大好了,朕便也放心了。
你自回京之后,接任这太傅一职,整日养病,如今大好,朕恰好手中有一件事,想吩咐容爱卿去做。”
“皇上但说无妨。”
他拢了衣袖弯下身。
“朕之爱女明蕴公主,才被朕从外面认回来,如今缺个教导的太傅,朕思来想去,没人比容爱卿更合适,不知容爱卿可愿意……入公主府教习明蕴?”
教习太傅?
容淮安掀起眼皮,那一双凤眸里的神色缥缈,让人看不清他心中所想。
站在他身边的谢明则却骤然觉得他的气场微微变了。
教对他始乱终弃的骗子四艺?
容淮安心中讽刺,面上不动声色地看过去,对上谢明蕴同时慌张了的神色。
他倒是觉得这位公主要学的不是四艺,该是怎么“从一而终”,怎么不当“始乱终弃”的骗子。
当时分别之时谢明蕴信誓旦旦的话犹在耳边回响,想起那句“逢场作戏”,容淮安温和的眸子骤然一冷,掀起眼皮。
“臣不……”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有人比他开口更快。
“父皇。”
谢明蕴想也没想地打断了皇帝的话,又在一众人的注视下硬着头皮道。
“儿臣觉得……容太傅日理万机,是朝堂的新贵与肱股之臣,如此大才若是只留在公主府教导四艺,只怕是有些委屈太傅了。”
“那蕴儿的意思是……”
“儿臣想请父皇允准,另择他人入公主府教习。”
谢明蕴毫不犹豫地开口。
方才心里那句“管是谁来教”早被她抛诸脑后,谢明蕴捏紧了帕子,心里期盼着皇帝能换个人。
让她整日和容淮安在一个屋檐下相处,这场景端是一想,谢明蕴就觉得头皮发麻。
“哦?蕴儿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了?”
皇帝奇怪地看着她,谢明则跟着看过去,直觉这其中只怕是发生了什么。
年轻太子眯着眸子回头看了一眼容淮安,没说话。
“儿臣只是不愿太傅大材小用,如太傅这般人,自当留在朝堂上为父皇效力……”
谢明蕴百般推诿的话说到一半,骤然一道温和带笑的声音打断了她。
“公主看重臣,臣自然心中高兴,但留在公主府教习并不影响臣在朝堂效力,公主可是糊涂了?”
他踏着步子,一步步走到谢明蕴身前。
不愿意么?
既然她不愿意,他偏要应承下皇上的话,要她与他日日檐下共处,看她面对往昔始乱终弃的人,是没心没肺到底,还是尚且有几分良心。
高大的身形把她面前的光亮遮住,垂落的阴影让谢明蕴不由自主又退了一步。
这动作落在容淮安眼中,他似觉得有趣一样,又逼近了一步。
谢明蕴欲要再退,却抵住了椅子,发觉身后已经没有退路。
“公主见了臣为何总退?
是臣长得太吓人了些,还是……”
容淮安轻笑了一声,语调疏和,谢明蕴却从中听出几分咬牙切齿与故意来。
“还是说公主曾经在哪见过臣,所以……才一避再避?”
骤然一句话砸在心头,谢明蕴觉得呼吸一窒,明明在心里恨极了这人的故意与冠冕堂皇,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得不咬牙咽回了肚子里。
“怎会?”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容淮安。
“本宫是恐太傅辛劳。”
“公主记挂,臣不辛劳,能入府教公主,是臣之荣幸。”
二人目光一对视,眸中便俱是一阵黑云翻涌与针锋相对,片刻后,皇帝问她。
“如此,蕴儿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皇后也看了过来。
“本宫看太傅性情温和,又博学多识,是教习的不二人选,蕴儿觉得呢?”
“哦对了,臣记得太子殿下早上还派人往容府传话,可是也为了此事?”
谢明蕴求救的目光刚投到谢明则身上,容淮安已经先一步堵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谢明则还没与谢明蕴的目光对视上,就被容淮安的话转移了注意。
他没细想,轻轻点头。
“的确。”
“既然如此,日后蕴儿就有劳太傅了。”
皇帝跟着开口,不容置喙地道。
“皇上放心。”
手中的玉佩温凉,容淮安看着谢明蕴脸上的慌张,挑眉捏紧了手中的物事,一字一句。
“臣必不负皇上所托,定把公主教导的,知书达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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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阿蕴,别来无恙◎
皇帝将这件事一锤定音,谢明蕴到了嘴边的话也无法再说出去。
本身要找太傅的事是谢明则开的口,也是她点头同意的,若是再三推诿,皇帝不高兴不说,也容易驳了她皇兄的面子。
何况再说下去,难免有人会看出什么端倪。
比如她身边心细如发的皇后。
到底是心虚,谢明蕴心下纠结着,开口问皇帝。
“只是不知父皇打算让太傅入公主府教习多久?”
“暂定……三个月吧。”
三个月……尚且在她能容忍的范围内。
三个月而已,一晃就过去了。
谢明蕴听罢,如是安慰着自己。
敲定了事情,皇帝转头问起容淮安容府抠抠峮丝二尔二伍旧亦司七整理本文上传的事,谢明蕴眼珠一转,悄然凑到谢明则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压低声音道。
“皇兄,我先出去。”
谢明则轻轻颔首。
谢明蕴看着不远处正和皇帝侃侃而谈的容淮安,悄然往后退了两步,脚底抹油打算溜之大吉。
她的身影刚从门边隐去,站在皇帝身侧的容淮安忽然偏头看了一眼她原先站的位置。
“容爱卿?”
皇帝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无事。”
容淮安回过头,浅浅地笑了一声。
皇帝与他说着话,皇后与太子对视一眼,朝皇帝行礼。
“臣妾/儿臣告退。”
皇帝摆摆手,二人从御书房离开。
偌大的御书房骤然空落下来,容淮安目光一瞥,看到了御案前那明黄的绢帛。
是先前写了一半的圣旨。
皇帝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走上前又把那圣旨打开。
“皇上早先有意让公主和亲?”
容淮安瞥过去一眼,语气清淡地问道。
“容爱卿觉得呢,朕如今的决定,是对,还是不对?”
皇帝不答反问。
“皇上圣明仁慈,公主刚认回来,是该再留些时日,以慰皇上与娘娘思女之苦。”
容淮安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目光微微一转,落在绢帛上,眸中溢出几分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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