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日煎熬焦心,加之身上的伤没好,如今形如枯槁,短短几天就把自己折腾的瘦骨嶙峋。
“听说太子殿下把素烟带走,已经逼问出了口供画押,马上就要呈送给皇上了。”
什么?
侯夫人脸色顿时煞白。
不,她不能死,她还没看着容淮安和谢明蕴死,她怎么能死?
袖中的手死死攥着,她尖声道。
“这些贱人,素烟竟然敢背叛我。”
屋内紧接着传来瓷器摔落在地上的声音。
噼里啪啦响了一阵,她砸完了所有的东西,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找回了几分理智。
“没事,不就是查到了噫迷香,寒鸣山下的事素烟那个贱人也只知道结果,她又没有证据,我还有机会,还有机会的。”
她不怕死,但是不能死在这俩人前面。
“还有谁呢,还有谁……”
她如今被困在院子里,身上有伤,外面无数人把守,自己的人都被容淮安带走或者杀了,能用的人几乎已经没有。
短短半个月,他毁掉了自己这么多年藏匿的后手。
“还有……还有……”
侯夫人喃喃道,忽然眼前一亮。
“还有四皇子,四皇子,他不是也想杀了谢明蕴吗?你快去,想办法把门外的人引开,我要见四皇子!快去啊!”
她尖声喊着把人推了出去。
但外面守卫森严,侯夫人自然没找到办法出去,但她清楚容淮安的性子,只怕查到了证据就会雷厉风行地呈送上去,于是她连夜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往四皇子府。
*
谢明蕴第二天一早起来,云姑姑就在外面回禀。
“太傅到了。”
今儿怎么来这么早?
谢明蕴穿好衣裳出去,容淮安正在门外听着下人回禀事情,瞧见她出来抬手挥退了下人,眼中的冰寒褪去,走过来将大氅接过披到她身上。
“昨晚睡得可好?”
谢明蕴点点头,瞧见一旁的的下人,问。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话一出,容淮安嘴角的笑敛去,抬手扬了扬手中的信。
“猜猜是什么?”
谢明蕴直接伸手去拿。
“不猜。”
容淮安由着她拿走信,却带着她进了屋子里看。
一打开,短短几行字掠过。
“你说这是……”
侯夫人往四皇子府传的信。
“昨晚被我的人拦下了。”
“她如今怎这么急?”
“看来消息是灵通的,知道我和太子殿下的行动。”
容淮安落座。
“昨晚殿下连夜审讯,婢女关于噫迷香的事情已经招供,寒鸣山下刺客留的有活口,我手中有人证,如今只等一切整理好,呈送上去便是死罪,她当然急。”
“病急乱投医罢了。”
谢明蕴捏紧信,眼中闪过几分晦暗。
回来这么几天,侯夫人整日在府中如同隐形人一般。
可她怎么能忘呢?
那当时落在她和徐盈身上的鞭痕,还有如今找不到的妹妹,都是拜她所赐。
如今侯夫人的日子不好过,但她得要她更不好过才是。
谢明蕴手中的信越捏越紧,容淮安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不对,眼中闪过几分心疼,轻巧地把她攥着的手展平。
“阿蕴。”
谢明蕴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她如今还在侯府吗?”
“你想去见她?”
噫迷香,刺客,江南,桩桩件件的事她都给侯夫人记着,当然得见。
“见。”
“今晚吧。”
容淮安一边说着,下人从外面进来,递来了第二封信。
“这又是……”
“往东明传的。
她和亲前是东明将军府唯一的女儿,老将军对她很宠爱,不然她手中也不能有这么多东明的亲卫。”
所以这么多年她和东明将军府联系倒不少。
谢明蕴眼珠忽然一转。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
“什么?”
“她和将军府联系,只联系亲卫的事吗?”
“你以为呢。”
容淮安好笑地看着她。
“她还没这么大胆。”若是涉及朝政,现在送呈上去,就足够她抄家灭门了。
“那也无妨,她不是想着她这个亲爹能做她的后盾吗,那就把她的希望毁了就好了。”
谢明蕴攥紧手。
“她要送信,那就让她以为已经送出去了,先给她希望,再让她绝望。”
“你是想……”
“我猜咱们手中还缺少和她东明人直接联系的证据,那就借此营造证据。”
谢明蕴眼中闪过几分冷意。
她就要侯夫人也尝一尝,当时她暗无天日,从有希望到绝望的滋味。
“那四皇子府的信呢?”
“也送过去。”谢明蕴道。
“谢明哲如果脑子没坏,就不会答应的。”
但她要给侯夫人“希望。”
*
侯夫人的信在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到了谢明哲手中。
谢明哲神色讥诮地看完这封信,讽刺地道。
“如今求助无门,竟然能想到找本殿下。”
“那您可要帮她?”下人问道。
“帮?”
谢明哲神色不虞。
下人顿时改口。
“那咱们可要和她联手把六公主……”
他抬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她如今都自身难保了,你以为她还能斗得过容淮安和谢明则吗?”
谢明哲冷笑。
“这件事看上去是父皇要给谢明蕴主持公道,实则是早就想着办法要收容家的权了,她这可是大罪,一旦定了,容家那老不死的也便宜不到哪去。”
他分析完又冷笑一声。
“容淮安倒是个痴情的性子,为了谢明蕴宁肯抛下整个容家不管不顾。”也要借皇帝的东风让他定罪侯夫人,背负上想杀害公主的毒辣罪名。
“那咱们……”
“我是要谢明蕴死,但容家这个蠢货还配不上跟我合作,她这趟浑水都够浑了,本殿下没兴趣淌。
谢明蕴,也只能死在我手上。”
他把信放在烛台上燃尽,下人不甘心地道。
“可如今总之容夫人要死了,咱们何不借她的手杀了人,再干干净净……”
“蠢货,你当父皇是死人?”
谢明哲踹过去一脚。
“何况她可是东明人,本殿下再恨谢明则,也是北谢的皇子,至于把东明的隐患放虎归山让她如愿吗?”
*
侯夫人在府中焦急地等了一天,没听到信被拦下的消息,才松了口气。
嗓子干涩的厉害,她抓着桌上的茶盏咕咚咕咚地灌水,喝完了又坐在椅子上安慰自己。
“只要传出去就好了,只要传出去,爹爹一定会想办法的。”
就算谢明哲最后不帮她一起杀了谢明蕴,她只要出去就好了,留得青山在。
怪就怪她太大意,没想到容淮安这么狠,以至于把自己困在如今这个地方,连联系爹爹都做不到。
她眼中闪过几分恨意,刚要抓着手边的东西砸下去,又发现周围已经没东西可以砸了,只剩这个喝水的茶盏。
她恨恨地踹了一脚凳子,结果因为连日的虚弱让她脚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贱人。”
“大晚上的,夫人怨气这么重做什么?”
一道清丽的声音在门外冷不丁响起,把侯夫人吓了一跳。
等回过神,门被打开,她瞧见了站在门外的人。
谢明蕴?
她下意识地往她身后看,没看见容淮安,顿时眼中一喜,就要夺门而出。
步子刚迈出去,寒光一闪,紫衣手中的剑已经横在了她脖子上。
“我劝夫人安静点。”
她脸色一白,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继而谢明蕴走进屋子里,门被关上。
“你倒是敢来,容淮安呢?”
侯夫人恨恨地看着她。
“夫人欠我的债还没还完,我为什么不敢来?”
谢明蕴目光落在她身上,眼中闪过几分厌恶。
“你倒是命硬。”
“你还没死呢,我当然得命硬,总不能如了夫人的愿。”
谢明蕴瞧了一眼满地的瓷器和她此时狼狈的样子。
“当时派去杀我和盈儿的时候,你想过这一天吗?”
侯夫人顿时心中又是一梗。
“谁知道你这么好命,转头竟成了皇室的公主。”
她恨恨地看着谢明蕴。
“是啊,所以我来找夫人报仇了。”
谢明蕴说着,从身后紫衣手中接过来一根鞭子。
“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侯夫人顿时瞳孔一缩后退了几步,想在手边找个趁手的东西去挡,然而紫衣的剑横在她脖子上,她一动,顿时就划出来血痕。
谢明蕴捏着鞭子甩了甩,眼神冷了下来,一步步逼近。
“自然是来讨,当时落在我身上的鞭痕。”
话说完,侯夫人甚至躲都躲不及,那鞭子狠狠地甩了过来,啪的一声,在她手臂上甩出一道血痕,和几日前容淮安的刀伤碰在一起,顿时没好完的伤口撕裂开,皮开肉绽,血沾染在鞭子上。
“啊——你大胆。”
她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尖锐的嘶喊落在屋内,谢明蕴看准地方,又甩了一鞭子。
“我当然得够大胆,不然如今哪有命站在你面前。
你自以为演的很好吧,夫人。”
两道鞭子下去,她一条手臂几乎鲜血淋漓,脸色苍白如纸,瘫倒在地上。
“我只恨没能在当时杀了你和你妹妹。
不过你如今你也不好过吧,我可听说噫迷香的那一天,你从院子里跑出去,还失手伤了容淮安,谢明蕴,看着你痛苦,我就好受了,哈哈哈哈——啊!”
她还没笑完,又一鞭子落在了她手上,那常年保养得宜的手顿时软绵绵地垂下去,疼痛钻入骨髓。
“我比不上夫人痛苦,养的亲卫都死了,夫君不管,众叛亲离,马上得来的好名声也要消失殆尽,只要有命活着总是好的,可惜夫人没这么命了。”
三道鞭子下去,谢明蕴却没停,又往前走了两步到她跟前。
“公主。”紫衣担心地喊。
谢明蕴却不担心。
如今侯夫人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瘫坐在地上只怕动一下都费劲。
那条染了血的鞭子在她面前晃了晃,继而抬手,抽在了她另一条完好的胳膊上。
“你做什么,你手臂上可只有三道……”
“我手臂上是我的,还有三道是我妹妹的。”
谢明蕴听着屋内不断响起她凄厉的喊声,毫不动摇地又打了三道鞭痕,才将鞭子扔在地上。
“这鞭子不好使,改天换一条。”
“你……”
侯夫人疼完了还没喘过来气,听完这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公主,这……”
“请个大夫来给她弄醒,可别死了。”
谢明蕴扔下一句话走出去,站在门外缓缓呼出一口气,才觉得闷在心里的烦闷好些了。
“你家大人呢?”
“应当还在宫中。”
谢明蕴点点头,从侯府离开。
容淮安忙到半夜才从宫里回来,路过公主府,他看了一眼里面还灯火通明,便抬步走了进去。
彼时谢明蕴忙完了事情,正捧着一杯茶呆呆地坐在屋子里,抬头瞥见他进来。
“如今这公主府你倒来去自如了。”
容淮安笑了一声,走近问她。
“怎么还不睡?”
谢明蕴摇摇头。
“你宫中的事情忙完了吗?”
“剩下的交给太子殿下了,你知道,事情牵扯容家,皇上不愿让我多过问。”
容淮安瞧见她眼底的情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不高兴?”
“也没有。”
只是从侯夫人的院子里出来的时候,总是觉得心里闷闷的。
容淮安知道她是想起了徐盈,轻轻揽着她,没说话。
“我今晚去一回,她该坐不住了。”
侯夫人怕证据确凿她的命先留在北谢,更怕还没等到人救自己就先死在容府了。
所以当然急得不行。
容淮安轻轻点头。
算着时间,最迟明晚她该有动作了。
“你母亲和她……是亲姐妹?”
“不是,只是关系很好。”
容淮安摇头。
他母亲是公主,侯夫人是郡主,从小关系不错。
所以来的时候对他也很好。
这么一好就好了十多年,他也没想到会有如今这幅场景。
屋内安静了片刻,谢明蕴抬头想说话,容淮安看了一眼时辰,揉了揉她的脑袋。
“早点睡吧,指不定明晚便睡不成了。”
谢明蕴点点头,被容淮安目送着回了屋子。
第二天一早,城中起了流言。
说侯夫人自上回得罪了太后被罚禁足开始,便有人晚上经过容府的时候,总听到里面传来咒骂声,又是骂公主又是骂太后,便有不知打哪的流言说公主遇刺的事和她有关。
皇上不过借着这事惩戒她一二罢了。
但这流言一出,顿时有人质疑。
若是刺杀公主,一旦证据确凿就是死罪,皇上为何还留着她好端端活着?
“说是还有别的事呢,这位侯夫人表面一副温柔的样子,其实背地里在家中苛待嫡子,在太后跟前煽风点火,还好几次想对公主下手,是个蛇蝎心肠。”
“不会吧,她和公主又没交集,犯得着担着杀头的大罪来刺杀公主?”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听夜里骂的那声音,也许本就是个蛇蝎心肠,做什么也不奇怪。”
人们的这些讨论便很巧地进了侯夫人的耳朵。
刚醒过来的她又差点晕过去。
“四皇子府来信了吗?”
下人摇摇头。
侯夫人顿时心口一疼,白眼一翻又要晕了。
“不过将军来信了。”
下人的一句话又让她吊回一口气。
“信不是昨晚才送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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