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编的带盖背篓被雨淋过成深黄色,竹篓的里边除了药锄还有一大捆麻绳,麻绳被雨水打过浸满了水增加了不少重量。
眼前就是往山顶的最难爬的一段,徐瑾瑜看着眼前陡峭的山石,拽了一把草叶擦着手上的泥说道:“最重要的一味草药就是九死还魂草,另外悬崖上的石斛、骨碎补、石胡荽采回去也有用。”
小风看着湿滑的山崖,提议道:“小姐,上午我们走这段的时候还未落雨,那时你就差点摔下来,现在下着雨肯定更难爬。不然这样,我先爬上去然后将麻绳抛下来,你系在腰间,这样你在下边往上攀爬,我在上边拉着你,能安全些。”
徐瑾瑜问:“那你呢?若是摔下来怎么办?”
小风拿出麻绳说道:“小姐不要担心啦,我带的有工具的。这山坡石缝中还长着些松树,我把这爪勾甩上去就抓牢了,这样我可以借力往上爬。”
“那行,你可要小心一些。”徐瑾瑜说道。
只见小风腰的右边挂着大刀,肩上背着竹篓。她将麻绳捋顺后盘在左臂,右手拿着带着爪勾的绳子一端,向右稍侧身子,身子向右侧压低,然后用右臂迅速甩出爪勾绳子。
爪勾因为惯性打着旋向上飞起,随后又在动力势能耗尽之后便开始下坠,爪勾下边的绳子正好搭在松树的树干上,小风往下一拉麻绳,那尖尖的爪勾刺入树干,牢牢地抓住树干。
“小风,你果然厉害,我就说不用带其他的护卫,有你在我身边,我就感觉无比踏实。”徐瑾瑜夸赞道。
小风有紧了紧绳子,露出笑颜:“能帮上小姐,我也很开心,觉得自己也是有用之人。”看绳子没有松动小风便双手拉着绳子,身体贴着山石,双脚蹬着突出的石块往上爬去。
就这样小风爬一段距离,然后抛下绳子让徐瑾瑜上去,两人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后爬到了上午的那处悬崖。
若是说她们方才爬的那段山崖是陡峭,还有攀爬的可能,那这处就是垂直向下,典型的悬崖峭壁。
小风朝下看了一眼就遍体生寒,这面山崖似是被巨斧劈砍的一样,几乎无处落脚,且悬崖之下就是万丈深渊。
她纠结地问道:“小姐,别处没有你说的那几种药了么?你确定要下去?”
徐瑾瑜将绳子系在自己的腰间,又打了几个结,将手上的冷汗和雨水往身上抹了抹,故作轻松地说:“不要担心啦,有你在上边拉着我,我很放心。”
小风皱眉,“我肯定会拉好小姐的,可是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哎呀,我们就不要在磨蹭了,”徐瑾瑜打断她的话,“公子还在营中等我们呢,更何况有两根绳子呢,一条系在树上,一条被你拉着,双重保障呢。”
说罢她便将药锄别在腰间,将竹篓一甩背在背上,用手拭了拭小风的眼角,温柔道:“不要哭,还不到软弱的时候。我们两个配合好,快点将草药给采回去,公子早一些用药,毒就伤害的少一些。”
小风用手背一抹眼角,坚定道:“好,你让我放绳子我就放,你让我收绳子我就收,我听你的指挥。”随后她又评价道:“小姐,我发现你可真坚强,胆子也好大。”
徐瑾瑜嘴角扯起一丝弧度,“是么?”
第98章 公子醒来
连着下了三日的雨终于停了, 都说春雨贵如油,在万物生长之际,一场酣畅淋漓的春雨给花草树木浇灌了个彻底, 草木争先恐后地生长着,花儿也吵吵闹闹地绽放着。
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大地驱散了前两日的阴霾,营地的帐篷经过雨水的冲刷白了许多,在阳光的照耀下带着橙光。
一阵风吹过, 掀开了营帐的帐门一角,给暖融融的帐内带入些许清新的凉意, 一束阳光趁机挤进, 映在榻上沉睡的人身上。
郯明坐在榻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公子疾,轻声问正在书案整理图册的郯清, “弟弟,你说公子会如小师傅早上说的那般在正午之前醒来么?”
郯清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看均匀呼吸的公子, “肯定会的, ”随后他又叹了口气, “君上派了梁尚来处理后续的事, 公子眼看也快好起来了,这小姐又倒下了。”
郯明将公子疾不知何时又伸出毯外的手臂往里放了放,掖好毯子,心中很是自责。
他垂目道:“那日下那么大的雨,小姐采完药回来都到人定之时。看小姐被小风扶着回来我问怎么回事, 她只是笑着说是下山时不小心崴了脚。我这榆木脑袋就信了, 只想着小师傅采药回来公子就有救了,未曾深想那时为何小风会抹眼泪, 小姐前两日照顾公子直不起腰我也未上心,我可真蠢。”
郯明说着用拳头捶着自己的头,只恨自己没有细心些,早些发现小师傅受了伤,也不至于昨日晕过去,现在躺在床上动不了。
郯清此时心里也不好受。想到今早被小风扶着也要亲自来给公子诊脉的徐瑾瑜,心里也像是压了块石头一样。
经过这次的变故,他对徐医士的偏见终于打心眼里改变了。
最开始他确实怀疑过她接近公子是别有用心,他觉得觉得徐医不简单,绝非她所说的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会医术、懂剑法还对天下之事有独到见解,若只是乡野丫头,绝不会那么有见识,给公子献计献策。
当时他还硬着头皮提醒公子提防着徐医士,公子当时便训斥他,说他那般猜忌寒了大秦子民的心,与君上颁布的《求贤令》背道而驰。
公子还举例说百里奚和范蠡也是出生贫寒,但是百里奚助大秦称霸西戎,拓地千里,范蠡不仅能经商致富,还能治国安邦。
公子还让他莫要想得太多,偶尔学学郯明,糊涂点不用看的那么清。劝解他说不是所有人都不怀好意,事事都防备太累。
他后来也试着放下偏见,以欣赏的眼光来看徐医士,还跟着他学了太极拳。但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生了根发了芽。
所以他对于徐医士并非像兄长那样,对她无比信任地掏心掏肺,准确来说他对徐医士是有一丝戒备的,因为她确实跟其他的女子不一样,太过耀眼,太过扎眼,充满了灵气。
在河西军营那半年,他也知道了徐医士的身份确实没问题,对兄长也并非虚情假意,而且她对身边的人都很好。
无论是军医营的随侍费朔、还是伺候在身边的武婢小风,她从未苛责打骂过,甚至给公子买礼物时还会给他们也带一份。
徐医士和公子之间的感情,原来他觉得是公子用情较深。公子不仅对徐医士关心备至,还隔三差五送礼物,军中见面不方便恨不得天天给她写信,甚至为了她答应只娶她一个。
他觉得若是其他的女子,听到公子这样承诺定是欢欣鼓舞、死心塌地追随公子,而徐医士竟然跟公子提分手,回来咸阳好不容易和好了又闹起了脾气。当时他还挺为公子抱不平,觉得公子一番真心错付了。
不过经历过公子遇险他彻底改变了这个想法。徐医士对公子竟也深情入骨,只是她话藏于肚,不喜言说罢了,不然她不会为了救公子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上悬崖采药。
听兄长说徐医士采完药回来后连湿衣都未换就给公子熬药,更别说给自己处理伤口。前两日更是不眠不休地守在公子榻前,亲手为他针灸,亲口给他喂药。
现在公子快醒了,徐医士倒下了。她昨夜晕过去时着实给他吓了一跳,赶紧喊白医士过来给她诊治。
白医士说她不仅脚腕上有伤,腰上定是也有伤,加上受了风寒,心力交瘁,原来公子未脱险,咸阳也没有消息她全靠着一口气撑着。
昨日正午公子好转,君上派的人也过来了,她心中撑着的那股劲儿散了,也就病倒晕了过去。
郯清现在只希望公子早点醒过来,公子好了,他们悬着的那颗心也都能放下来了,徐医士看公子醒了应该也能快些好起来。
郯明斟了一盏温热的茶,又拿了一个铜勺回到榻边,准备给公子疾润喉。
公子的面色明显变得有血色的多,不像之前惨白的像帐布那般,脸上的那道伤口已经结了痂,小师傅说每日抹药膏的话不会留疤。
正在他舀起一勺水准备往公子口中送时,突然看到公子眉头一皱,挣扎着张开了眼,随后传来一声沙哑的声音:“你说瑾瑜怎么了?”
铜勺啪嚓掉到了地上,郯明眼睛一亮,将茶盏往榻边小几上一搁,激动道:“公子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郯清也冲了过来,声音有些颤抖,“公子你醒了,太好了。”
“郯明,扶我起来,我要去看瑾瑜。”公子疾用手撑着上半身,手臂绷得紧紧地,白色的亵衣有些乱,露出青筋暴起肩膀肌肉,可以看出来他有多用力。
公子疾从未感到自己的身体如此虚弱,如此不受控制,一个起身的动作竟然还要手臂撑着才能完成。
在苏醒之前,他一直混混沌炖的。若是他不知道自己是中了毒,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被鬼怪控制了,把他困在光怪陆离的梦魇中,身体脱离自己的控制。
后来他听到有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一直在他的梦中萦绕,先是轻声说他安排的事情都处理好了,草药也采回来了,让他不要担心了。
随后又带着哭腔地控诉他不守承诺,不听话,说好的一根头发也不能掉的,他怎么就这副样子,那原来说的咬他做惩罚就太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个熟悉的声音消失了,他再度陷入混沌,直到刚才他听到了那个称呼“小师傅”和“小姐”,是郯明在说话,还有郯清的声音。
他激动无比,他终于能清楚地听到外边的声音了,郯清回来了还说君上派人过来了,那就说明事情正在处理。但是听他后边的话怎么说瑾瑜情况不太好,郯明又说那番话像是说瑾瑜采药时受了伤,似乎还伤的挺重。
他想要睁开眼但是眼皮仿佛粘在了一起,浑身也跟被绳子绑着一般动不了分毫。
挣扎了许久,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了一脸震惊的郯明还有喜极而泣的郯清,心中庆幸瑾瑜把他救回来了,他也终于醒过来了。
郯明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下榻,郯清也拿着衣服候在一边,等待着伺候他穿衣。
樗里疾看着两人,笑骂道:“我又不是几个月的乳娃,用不着这般小心,还怕把我磕着碰着咋地?”
郯明攒眉道:“公子,你不是乳娃,你现在是玉盏,一个不小心摔地上就啪嚓碎了。”
郯清给他穿着衣服,也连连点头,“对,公子你现在余毒未清,还需好好养着,我去拿大氅给你披上。”
公子疾虽然很想反驳,但是想到刚开他起榻都费劲,还需要郯明来扶,如今站着穿衣都头发晕,他也的确没多少底气,心中暗念这九重杀果然太毒。
“郯清,事情都处理好了?”他问。
郯清拿过来大氅,给他披上,“是,你那日晕倒之后小姐结合那独臂的供词,还有从死士身上搜出来的信件,推断出来幕后之人的真正目的,交代了我该如何处理。”
公子疾神色一凝,“先简要与我说说。”
心中暗忖:那些死士见无力抵抗直接咬破口中毒丹自尽,必是不想要或者被人讯问出什么。
因为对于幕后之人来讲只有死人是最安全的,骨头再硬的杀手也难保证“宁死不屈”,酷刑之下也有可能招认。
然而死士身上竟然留有信件,这就相当的矛盾,这信件怕是故意留在身上的。郯清的话正好验证了他的猜想。
“公子,那独臂叫李厉是李纨亲父,李纨就是在河西军营犯了军纪被罚去陷阵营的人。”
“那些人我记得。”公子疾理了理袖子说道。
郯清接着说道:“另外六人也是这种情况,他们都认为儿子死在河西之战是因为公子,对公子怀恨在心,后又受人挑唆来刺杀公子。那幕后之人除了拿他们当挡箭牌,还将太子也扯入此局,从死士身上搜出来的信件跟太子的笔迹一样。”
公子疾声音微冷,“那人怕是要宣扬这场刺杀是太子所为,若是再歹毒些怕是还要将瑾瑜拉上,说太子不是因为怕我夺太子之位,而是太子为了一个女人残害手足。”
郯明重新倒了一盏茶,递给公子,惊讶道:“公子你可真聪明,跟我小师傅推断的一样。弟弟说他那日还未到咸阳听到流言四起。有人说公子你仇家太多被人刺杀,有人说是太子因为记恨公子横刀夺爱,秘密安排杀手刺杀你,反正大秦人心惶惶的。”
第99章 让人心疼
樗里疾将茶一饮而尽, 沙哑的嗓子好了许多,“若是如此,那些人定是还会拿太子送瑾瑜玄鸟玉佩大做文章, 玄鸟玉佩乃秦君及太子信物,除赠贤臣,只赠其妻。”
郯清给公子理了理头发,说道:“是, 小姐也想到了这点,所以她那日将玄鸟玉佩和搜出来的信件一同交给我, 让我每到关卡之处就亮出玄鸟玉佩大张旗鼓地过去, 说是我奉女医官徐瑾瑜的命给秦君和太子送信。”
樗里疾抿嘴一笑,“她这法子虽然粗暴了些但确实有效。太子赠她玉佩是事实,那日在敬贤居有不少人看到, 越是遮遮掩掩百姓会越觉得此中有秘辛,流言便越可信。瑾瑜坦坦荡荡地拿出玄鸟玉佩,还高调地亮出女医官的身份说要去给君上和太子送信, 反而有奇效。”
郯明一挠头, 笑呵呵地说:“这个你们都想出来了我都没想到, 还是小师傅跟我解释我才明白为啥这样做。小师傅说一是让百姓往另外一种情况上联想, 她是大秦第一女医官,获赠玄鸟玉佩也无可厚非。二是暗示获赠玉佩的事君上也知道。第三第四是啥来着?嗨,又想不起来了,老弟,你说吧, 我记不清了。”
郯清摇了摇头, 无奈道:“难得你还记得前两条,第三是这样大张旗鼓地宣扬此事, 不仅能让百姓少往儿女情长之事上瞎传,还间接表明公子的态度,对于刺杀一事不认为是太子所为。第四是小姐说若要压过一个热议,那就放出更多吸引人的谈资,打好舆论战。她还提议让君上在查流言源头和幕后黑手的同时,也放出更多的猛料,也就是谈资转移大家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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