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羊腿有这么好吃?我也要割一块儿羊腿来吃,这个羊排骨头太多了。”郯明听徐瑾瑜说羊腿好吃,放下手里的羊排,拿起刀子就要割羊腿肉吃。
郯清无奈的看着憨哥哥,刚才还想着徐瑾瑜那借口也就能骗骗傻子。呵,傻子是谁?这不就是有一个现成的,他亲哥哥,有时候他真想给自己的心眼子给他哥点儿,不然太容易骗。郯清心中长叹一口气,用手按了按额头。
樗里疾当然不会像单纯的郯明那样,相信徐瑾瑜是在想羊腿。实际上,就在她发呆看着他的时候,他就不自主地挺直了身子,虽然他知道自己确实长得也不错,但是面对她还是想把自己最好的那面展现给她。
在听到她答在想的是“他”后,虽然他面上毫无波澜,但是只有他知道,自己心里已经激起波涛海浪,久久不能平静,人生一大幸事,便是我心悦与你,而你亦在想我吧。
在困顿失意之时,得遇明媚佳人,虽相伴时日不多,但却觉得过了数月。初遇之时他以为她一个孤女,长得又这般玉软花柔,定是一个娇弱的女子。但是相处之后发现,她恣意洒脱、内心坚韧、行事果断。
她像一个小太阳,温暖着身边的人,照亮黑暗的那方,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然只怪时运不济,前途不定,如今朝局未定,君上意向不明,而他尚且年轻,羽翼未丰。他不敢要,不能说,更不想把她卷入他那混沌漩涡。
这些日子,他已过于放肆,不能再往前走了,既然想要保护好她,就要跟她保持距离,至少在朝局稳定之前,在君上彻底放下戒心之前,在自己有保护她的力量之前,就这样默默地关注她便好。
而她刚才慌张的回答,大概也是感到无措吧,为了缓解她的尴尬,他故作相信了她那套说辞,轻松道:“羊腿好吃吧,这可是辎重营烤羊手艺最好的伙夫做的,他可说他这手艺是从他爷爷那儿学的,而他爷爷之前是给周天子做厨子的。”
徐瑾瑜见探明和樗里疾都相信了她只是一时口误,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也有了实地,问道:“周天子,现在过得不能如之前那么奢靡了吧。”
樗里疾语调平缓道:“大争之世,武力为尊,没有强大的军队,周王畿的领土渐失,当然不能如之前那样奢靡了,不过烤羊什么的还是能随意吃的。”
徐瑾瑜评论道“现在诸子百家兴起,呈百家争鸣之势,天赋神权的观念受到极大挑战,加上宗法制度的约束越来越小,周王室再无之前绝对的权威了,周王室终有一日,会彻底覆灭。”
“姑娘的见解倒是深入,不过周王室灭亡这话在外边可不敢乱说,要招致祸患的。”樗里疾听她如此鞭辟入里的评论倒是觉得新奇。
随后忍不住问道:“你觉得哪国能灭周王室?”
“你不是不让我说?”徐瑾瑜皱眉道,刚才他说祸从口出,这又让她说。
樗里疾摸了摸鼻子,悠然道:“就我们四个人,都不会往外说的,你就放开了说。”
徐瑾瑜听他如此保证,也就大胆开麦了:“既然你让我说我了,我可要口出狂言了,要说吞灭周王室的,必是大秦,而且秦国不仅会吞周,还会灭诸侯各国,一统天下!”
樗里疾越听越心惊,让她大胆说,她竟真想的如此大胆,还说的如此震撼。他的手掌不禁紧握起来,默念她说的着“吞周灭诸侯”、“一统天下”这几个词。
当前他也只是想着收复河西,大秦东出,扩大秦国版图,但是她却如此坚定地认为大秦能够一统天下,如此胸襟、如此气魄,实在是让人叹服!
徐瑾瑜只是陈述了一下未来要发生的事,当然也没想到竟然能让樗里疾对她的滤镜又厚了一层。所以她发言过后,接着拿着大羊腿啃着,刚才光顾着发呆、说话了,羊腿都快凉了,可不能暴殄天物。
第14章 献计献策
郯清也被徐瑾瑜的一番言论给震撼到了,都说现在诸侯争霸之时“礼乐崩坏”,弱国夹缝求生,强国雄踞一方想要称霸天下。
秦国倒是有灭韩、灭义渠之心,或者激进一些的说要灭魏,实行远交近攻之策。但是徐瑾瑜作为一名女子,对于周王室的衰落见解深刻,对于秦国未来的发展更是大胆设想,说秦国将来要一统天下,何等豪气!
于是他有些激动地问:“徐医觉得,要实现灭周吞诸侯,秦国需要怎么做?”
徐瑾瑜用手半掩着嘴,压低声音道:“这是我能说的么?不是不能妄议朝政?”
“哦,这会儿你怕了?”郯清眉毛一挑,抱着双臂看着徐瑾瑜,他还以为她真是什么都不怕呢?
徐瑾瑜耸了耸肩道:“当然,我也怕掉脑袋好吧,而且万一犯了罪还要连坐的。”就是她不要命了,也不能连累别人不是。
樗里疾也想知道徐瑾瑜有何计策,但是她的担心也对,于是吩咐道:“郯明,你去账外守着,百步之内不能有人。”
“我正好也吃撑了,想出来走走,你们聊的这些我也不懂,我去守着,保证不让人听了半个字。”郯明用手抹了抹嘴答道,然后拎着剑就出去了。
等他走出账外,樗里疾对徐瑾瑜说:“郯明郯清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可以放心,而且你跟我说,也不叫妄议朝政,甚至可以说是献计献策。”
徐瑾瑜听他如此说,喝了一口茶道:“那我就说了,你们听听罢了,我一个乡野丫头,也没啥见识,你们别当真啊,出去也别说是我说的,我害怕。”
还是要谦虚一点,面前两人都是有七巧玲珑心的,她说的对与错他们自会评判,她只是胜在知道未来进程的发展。而他们活在当下,虽有远见但也远不到千年之后啊。而且受限于当前物质基础和社会形态,历史的进程是缓慢向前的,她能与他们说的,只是基于现实大秦未来的发展方向。
郯清附和道:“我作为公子的护卫和谋士,定不会出卖徐医,你就别卖关子了。”
徐瑾瑜拿来几个坚果,放了一颗在书案上,娓娓道来:“欲要一统天下,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也不是一代人,两代人可以实现的,需要数代人接续努力。第一点,也是关键的一点,就是要上有明君。”
说完之后她又将第二颗,第三颗坚果一一摆书案上,“第二点,下有贤臣、良将。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国民拥护。”
樗里疾插话:“明君、贤臣和良将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国民?民贵君轻?”
徐瑾瑜辩驳道:“非也,民贵君轻是从一国的角度来看,国民为本,社稷为重、君为轻。我说的是从国家发展来看,国民是历史的创造者,打江山、守江山靠得是国民,人心向背关乎着国家存亡,所以国民最重要。但是这不代表明君贤臣和良将的不重要。”
“就像一支队伍,即使每个士伍都作战勇猛、不惧生死,但是还需要有将军进行战略决策,指挥各军作战。同理,军中凝聚的战士是根本,军中统帅则是核心和灵魂。没有强大的实力的军队,再英明的统帅也无计可施;没有出色的统帅,再强悍的军队也无法发挥战斗力。”
樗里疾听得投入,又问道:“你说的这单点都是人的因素,除了人还需要什么?”
“除了人,就是物了吧,简单来说就是粮草、钱财!只有强大的物资储备,方能打持久战,打大帐硬仗。”徐瑾瑜手里捻着杯子说道。
郯清回味着徐瑾瑜刚才的话,饭也顾不上吃了,皱着眉头说:“关中沃野,商鞅变法后也吸引了大量其他国人来秦耕种,国库尚丰。但是要如你之说,要灭其他各国,即使以战养战,怕也不行。恐未灭那国,遇他国合纵攻秦,秦国危矣。”
徐瑾瑜用指头沾了些茶水,在书案上写下两字:“巴蜀”。
写完之后她说道:“等待时机,西平巴蜀,大秦可富国、广地。到时大秦粮草充沛、兵甲完备,也就有了后备之力。如果再进一步,秦军占领上游后可顺流而下直取楚国咽喉!”
樗里疾听完此番言论顿感心潮澎湃、按照她的设想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巴蜀沃野千里,富庶无比,如果得此地,不仅是占据灭楚的地理优势,最主要是有了粮草储备,没有后顾之忧了。
妙哉,她可真是每天都能给他带来惊喜,今日之谈更是荡魂摄魄,他目光闪动道:“我觉得以你的才学,做军医可惜了,不如入朝为官,公父敬才惜才,我引荐一番说不定能让你做秦廷女官。”
徐瑾瑜听要引荐她进秦廷,立马瞪大眼睛,摆手急吼吼说道:“不带这么害我的,秦可还未有女子为官先例。不是说好了我是随便说说。怎么还想把我往朝堂那个火坑里推呐!你们想献计献策,自己找君上说去,就说你们自己想的,可别扯上我。”
樗里疾见她这惊恐的模样,抿嘴一笑,安抚道:“好好好,看出来你确无入朝为官之意,等到恰当时机我亲自给公父说,你莫要害怕。”
徐瑾瑜长舒一口气,慵懒道:“那我就放心了,有功你自己领去,若是被呵斥了,也莫要找我。不跟你们聊了,我要睡觉去了。”
樗里疾笑盈盈满口答应:“好好好,都听你的,去歇息吧。明日不用起太早,到用饭时我让郯明叫你。”
徐瑾瑜起身跟他和郯清告别后,打着哈欠出了营帐,本来这夕食用的就晚,又跟他们瞎唠了这么长时间,真的是困得不行。而且再给他们唠下去,她这心里又藏不住事儿,都秃噜出来可咋整,祸从口出啊。
郯明正在账外值守见她出来,立马迎上来问:“谈完了?今夜还教我剑法不?”
她真是被他这股勤奋好学的劲头给打败了,用袖子拭了拭刚才打哈欠流出的眼泪,梦呓一般呢喃道:“今晚温习之前招数,明早你叫我,我再教你新的招式。”
郯明看徐瑾瑜困得直打哈欠,忙说道:“那你赶紧休息吧,明天早上我叫你。”
徐瑾瑜出来后,樗里疾和郯清还在讨论方才徐瑾瑜说的那几点。
郯清此时神情郑重,沉吟片刻说道:“公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樗里疾眉毛一挑,说道:“请讲。”
郯清头一低说道:“我觉得徐医这人不简单,绝非她所说的没见过世面的乡野丫头,会医术、懂剑法还对天下之事有独到见解,若只是乡野丫头,绝不会有此见识。”
“你觉得,她有问题?”樗里疾反问到。
郯清一拱手,硬着头皮道:“从情谊上讲,徐姑娘不仅救了张大,还教郯明剑法,今日更是相信我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从理智上讲,公子不得不防啊。”
樗里疾脸色一沉,斥声反驳:“百里奚入仕之前也是平民,甚至还被当做奴隶,还是被先祖穆公用五张羊皮换回,成为我大秦大夫,但他不也辅助我秦国称霸西戎,拓地千里。范蠡出身贫寒,但有鸿鹄之志,不仅能经商致富,还能治国安邦。”
瞪了一眼郯清后,又训斥道:“出生寒微就不能有才学?公父发布求贤令曾言:宾客群臣有能出奇计强秦者,吾且尊官,与之分土。如你这般猜忌,岂不是寒了大秦国民之心。”
“此事,以后莫要再提,我心中有数。另外她今日之言,你也莫要往外说,万不可辜负别人赤诚之心。还有,你呀有时候就是想得太多,偶尔学学郯明,糊涂点不用看的那么清。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怀好意,事事都防备多累。”
郯清赶紧站起来,羞得面红耳赤拱手道:“公子,属下知错了,公子的教诲,属下谨记。”
“行了,你也是尽你之责,无错,让人来把书案收拾一下吧。”樗里疾吩咐道。
少顷之后,便有士伍过来将书案上的碗盘端走,并把桌子擦洗干净。樗里疾拿出一卷空白的竹简,放于书案之上,拿出笔墨提笔写起今日徐瑾瑜所说计策。
郯清刚才提醒其实也无错,他刚才痛斥他一番,他方才虽说的掷地有声,但他知道,徐瑾瑜肯定有不一样之处。但特别之处不在于她的出身,而是她这个人。
当日在大山之中,雨中初遇,她拄着木棍、头戴斗笠、身穿蓑衣,背上还扛着重重的箧笥,虽浑身粗布麻衣,但她身上似乎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神气。
那时的他并未多想,只是觉得可能是样貌清丽,才会让她觉得神气不一样。
但是后来相处久了,经过他反复观察,发现她那与众不同的气质不是因为她那出众的外表,而是她内里的魂魄,或者说她的命格。
他在堪舆之事上颇具才能,但对相面之术并不擅长,只能看出她命格似乎与他人不同,有着与普通百姓不一样的神气。
既然自己看不透,那就暂时不想那么多了,而且即使是平民也有极好的命格之人。
她出身寒微却懂得这么多确实有些不合常理,但是他想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秘密,可这并不意味着有秘密就是居心叵测。
她在这乱世之中孑然一身,既然未曾对他言说从前种种,那定是有原因的,他也愿意为她守护那份神秘。
第15章 太极拳法
徐瑾瑜很后悔,昨夜跟郯明说早上叫她,她教接下来的剑法。谁知道这小子天刚蒙蒙亮就跑来了,徐医、徐医地叫着,看她不起来又开始叫徐姐姐、徐姐姐。
他还真是能屈能伸!昨日还信誓旦旦说他俩年龄一样大,愤愤不平地跟她说不叫她姐姐了。这为了学剑法,又弯起他那高傲的头颅,叫她姐了,这小子,有前途!
她穿好衣服,又把行李收拾起来方便一会儿出发,然后抓了把果脯就出来了?她是又困又饿,吃点儿酸酸的果干,不仅抗饿还醒神。
“就你自己?你们公子今日不学了?”她见只有郯明在空地,还把剑舞地呼呼哈哈的,问道。
郯明擦了擦头上的汗,答道:“公子不知道昨晚写什么写到半夜,现在还未起来。”
“那行,那我先教你接下来的五式,分别是提膝捧剑、蹬脚前刺、跳步平刺、转身下刺和弓步平斩。”徐瑾瑜觉得郯明学的挺快,第一次教了他三式,第二次四式,都很快就掌握了,今天直接教他五式,看会如何。
果然如她所料,郯明这五式也学的很快,已经开始从第一式预备式开始直接到第十二式弓步平斩,虽然后边的新学招式还不如前面的熟练,但也无需她说口令了。
她看着方从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泛着红红的光,在蓝蓝的天幕上烨烨发光,只不过这秋风一吹还挺冷的。
郯明在那独自练着剑,也不需要她指导了,自己做点什么呢?要不练一练前世她那唯一武术技能?打一下那大学差点挂科的太极拳暖暖身子。
那时候学的是二十四式简化太极拳,内容精炼,动作规范。但是因为其轻松柔和、连贯均匀、圆活自然、协调完整的特点,对当时身体梆硬,身体不协调的她来说并不友好。
动作要领她都会,一招一式也记得特别清楚,但是别人打起来是如丝如缠,飘逸自然,她打起来是一板一眼,虎虎生风。
当时的教太极拳老师对她的评价是:平时学习很刻苦,练习很认真。手型、手法、步型、步法、腿法都对,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整地完成整套动作,但是运劲不够顺达、力点不太准确、整体动作不够连贯圆活、手眼身法步配合不够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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