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厅中坐下的除了族长带来的人,便是顾老夫人、戚容,还有顾青云和顾二夫人。
二房来的人对顾挽澜早没了什么脾气。
若说以前还想从顾挽澜身上攀扯些肉下来,如今却是早就发现两者相差甚远,与其为了一点利益做了仇人,倒不如当座大佛好好供起来。
“既是陛下所邀,挽澜又何错之有?既是来了,便坐下喝杯茶歇一歇吧。”
顾家族长闻言,面色闪过片刻的不自然,自是明白方才自己情急之下失了言,可再如何,也没有长辈向晚辈道歉的道理。
顾挽澜权当做没看见,转身随着戚容坐了下来。
“入宫没事就好。”戚容明显地松了口气,接着看着顾挽澜道,“国公今日还未醒,他交代我,今日一切由你做主。”
“好。”顾挽澜点头。
看着眼前这张眉眼间和自己有两分神似的年轻面庞,戚容只觉眼眶一阵发热。
她之前不是没欢迎加入企,鹅峮似而儿弍五九一嘶7有察觉婆母在磋磨他们大房。
可没办法,丈夫病重,孝比天大。
为了让丈夫和乐欢能在府里好过一点,她只能退让、只能忍。
可没想到,她的女儿回府不过一月,便做到她一直心中想做却不能的事情。
自打顾挽澜进来后,顾老夫人便一直在看她。
看了越久,顾老夫人越发现自己看不透自己这个孙女。
受陛下所邀入宫,这该是多么有荣耀的事。
可由她说来,竟是有稀松平常之感,似乎完全不放在眼里。
叹了口气,顾老夫人拄着拐杖,站起了身,“既然人齐了,开始吧。”
顾家族长之前虽然心里蠢蠢欲动,知道顾挽澜得了陛下青眼后,也老实了许多,没有什么波折,家产很快分好了。
顾挽澜带兵打仗,向来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
也知她虽可以不在乎世人舆论,但旁的人在乎。
将装有一叠房契、地契的匣子交给戚容,顾挽澜对着老夫人,笑了笑。
“老夫人如今年岁大了,正是需要人身前尽孝的时候,我看不如就不别搬家了,就在这宅子内分一分,然后开一道小门。这样日后若有事,也可以互相照应,总归分了家,但血脉却是斩不断的。”
此言一出,四下静了静。
众人都没想到顾挽澜也会说出如此……温和有礼的话。
便是连戚容,都一脸震惊地看向了顾挽澜。
顾挽澜额角青筋跳了跳。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合着她就不能稍微温婉点是吧!
“算了,不愿意的话,当我没说。”
“愿意!当然愿意!挽澜愿望和二叔母一家当邻居真是再好不过了!”
还是顾二夫人率先反应了过来,一把拉住转身就要走的顾挽澜。
顾老夫人沉吟了许久,方才开口道,“你曾说你想招赘入府,可是心中有了人选?”
顾挽澜眉梢一挑,“老夫人可是想给我推荐人选?”
顾老夫人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拄着拐杖向外走去,冷笑了几声,“你向来本事大想法多,要想选赘婿我不拦你,只是愿当赘婿者少有好男儿,最后若是被旁人骗光了家财——”
“老身便是死了也不饶你。”
*
等开了祠堂,彻底分完家,送走了族老,戚容再也忍不住,把顾挽澜拉回了房里。
“是谁?”
顾乐欢虽没参与分家,却也一早得了顾挽澜要挑赘婿入府的消息,她比戚容知道得更多,当即脑海中就有了一个身影。
“是那日的崔珏可对?!”
“崔珏?可这西京城中还未曾听过此人,是哪家公子?”
“并非王孙公子,是在秋山上以作画为生的一名画师。”
顾乐欢连忙解释了一句。
顾挽澜见顾乐欢猜到了,便也没有隐瞒。
“不错,是他,我已经和他商议好了,他答应了。”
戚容神色僵了片刻,看着顾挽澜的脸却到底也说不出什么男女不可私相授受的话来。
她大抵也猜到了几分,顾挽澜此举有她自己的目的。
可身为母亲,对于儿女终身大事,到底十分在意。
“他……人可好?”
“还行?”
想到什么,顾挽澜又笑着补充了一句。
“夫人安心,要论欺负,也是我欺负他。”
戚容自是知道顾挽澜拥有一身武艺,寻常人打不过她,可感情之事,又岂能用武艺论输赢,而自家女儿一看又是在感情一事上还未开过窍……
戚容肃了神色。
“挽澜,我要先见见他。”
担心被顾挽澜拒绝,戚容又连忙补充道,“放心,他既是你选中的人,我不会为难他,只是想先看看他。想必,你父亲此刻若醒着,也会如此。”
“……好。”
应了戚容的要求,顾挽澜准备回自己的院子里给崔珏修书一封,邀他以作画的名义前来作客。
可刚踏上小路,就被一路尾随的顾乐欢给拦了下来。
顾乐欢本想问认亲宴那日姐姐唇上的口脂是否就是这个崔珏弄掉的。
可到底忍住了。
姐姐绝不是那种因为失了清白就要找人负责的女子,她既然选了崔珏,一定还有其他的缘由,这个缘由甚至无关于情爱。
姐姐是如此看待这门婚事,可那她知道——
“姐姐,认亲宴那日我便想说了。”
“嗯?什么?”
顾乐欢神色认真,看着顾挽澜一字一句道。
“崔珏,他怕是早就对你有了企图之心。”
第24章 有人来
要说起来,顾挽澜认亲宴那日,崔珏的一言一行并无什么特殊,在顾挽澜面前甚至算得上十分守礼。
最出格的无外乎是那句“在下是顾姑娘的人”,可就连那句也是有缘由,是为了对抗无礼的淮王世子。
可即便如此,顾乐欢对崔珏,还是喜欢不起来,那是种同类相斥的直觉。
“虽然我可能现在没什么直接证据,但崔珏此人……”
可没有证据,确实好像怎么说都是故意在说崔珏坏话。
顾乐欢有些挫败地垂下了脑袋,“就总之,那次我带他去你院里找你时,就感觉他看你的眼神不甚清白。”
顾挽澜挑了挑眉,“那日我怎么说也算得上一个小美人,没有被我迷倒才不正常吧。”
顾乐欢忍不住被顾挽澜语气给逗乐了,可刚想笑,又意识到自己原本在说正事,忙忍了下来,“姐姐若是不信,若是不信……”
想到什么,顾乐欢下巴一抬,“姐姐若是不信,大可等等看!我定要揭开他的画皮!”
“哈哈好,就等着你了。”
顾挽澜只当顾乐欢在玩笑,并没把此事往心里去。
她心中对崔珏是有一个疑惑,不过这个疑惑却并非是他为人到底如何,而是那个梦中的他,曾说两人是旧友。
回到屋后,天璇还没有回来,顾挽澜便谢绝了戚容的用膳邀请,着人去厨房拿了晚膳过来。
只是用过了晚膳,递出了邀崔珏明日上门一见的信,还没有天璇的消息。
直到当晚下半夜,顾挽澜在房中终于等回了天璇。
只是她发髻散乱,肩膀上还有血迹渗出,神色看起来颇为狼狈。
“主子!天权出事了!”
顾挽澜神色一变,连忙翻出药箱上前,眼中隐有戾气。
“你谁对你们动的手?!慢慢说。”
衣衫早已和伤口黏在了一起,顾挽澜不过刚剪开天璇的衣服,天璇就痛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是我和天权倒霉。”
原来今日一早,天璇奉命去找天权,让他去查当初长平关的监军人选,而天璇如今已在人前露过面,保险起见,二人便约在了城内的一家酒楼碰头。
事情原本颇为顺利,此事也并不难查。天璇得了准信便准备回来报信,谁料还未下楼正遇到淮王世子携友人过来喝酒饮宴,天璇二人不得不又避入包间内。
“是他伤了你?”
顾挽澜拧起眉头,给天璇肩头上的箭伤上好了药粉包扎了起来。
天璇摇摇头,想起当时情景,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今夜出事的是他。”
天璇避入包间内,本想等避开淮王世子就离开。不曾想,还未等一盏茶的功夫,楼下就传来了桌椅倒地,尖叫嚎哭之声,竟是有人行刺了淮王世子,淮王世子当众被斩断了一只手臂!
刺客逃遁,酒楼很快被封锁,淮王接到消息也很快赶了过来,要亲审酒楼众人。
顾挽澜合上了药箱,“所以,你是为了不让自己和天权的联系曝光在淮王面前,所以逃了?”
天璇立马跪在了顾挽澜,眼眶泛红,“是、是的,当时情形紧迫,我直接翻窗逃了,后来淮王大概是识破了什么,远远朝着我射了一箭。”
“是我办事不力,不仅连累得天权被视作嫌犯关进了大牢,还给主子也招惹上了祸事!请主子责罚!”
顾挽澜叹了一声,“此事非你之过,只能说我们时运不济。你先不忙着谢罪,且把淮王世子遇刺一事再仔细与我说一遍,看看可有什么遗漏之处。”
“还有什么……”
天璇立马抹掉眼泪,绞尽脑汁地想了起来。
主子向来不会无的放矢,定是心中有了什么猜测!
“有了!在楼下彻底闹开之前,好像听到有人在斥责淮王世子为禽兽之辈!”
禽兽?
如此说来,此番刺杀更像是有人对淮王世子的蓄意报复。
但更具体的可能得换个身份问问了……
顾挽澜起身,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天璇,弯下腰把她扶了起来。
她擦掉了天璇眼角的泪,轻叹了一声,“别哭了,明日我会把天权给捞出来。淮王应是认出了天权,他此举不过为了顺势逼季凛现身,与你是否遁逃,无甚关系。”
至于为何想见季凛?若无意外,大抵还是因为柔兰质子入京一事。质子入京,意味着战事将平,这并不符合淮王的利益,他应是想拉拢季凛。
顾挽澜颇有些无语地按了按眉心。
也真是服了这个老狐狸了,自家儿子躺在下面吱哇乱叫血流了满地,他还分得出心神这算计他人。
天璇愣住,一时间忘了哭,“……是这样吗。”
不过转瞬,顾挽澜对着天璇又沉下了脸,“不过你今日此举确实太过急躁,即便当时你想撇清我与季凛的关联,可也有其他更稳妥的法子。如此,便罚你去抄写兵法二十遍!你可服?”
天璇鼻子一酸,差点又落下泪来,她吸了吸鼻子,朝着顾挽澜行了一礼。
“属、属下愿领责罚!!”
“行了,你也忙了一天了,回去睡吧,我这里不用你服侍了。”
因着天璇久未回来,顾挽澜便猜恐怕是有了什么事,所以一直还未曾更衣,只是外衫刚脱下一半,顾挽澜又想起一事。
“所以,长平关监军一事……”
天璇并未离开,正埋头清理桌椅上自己带来的脏污,闻言立马抬头道。
“陛下最初圈定人选确实为御史宋明理,可后来宋大人生了恶疾,一时间竟无法起身,后来才临时改成了那崔狗。”
“要说若是当初宋大人没有生病该多好,这样主子说不定还可以安安稳稳留在长平关做小将军呢,可就不用像现在这般还要两边身份互相遮掩。”
想到那崔狗在长平关给她们使过的绊子,天璇也生了一肚子的气,把这桌椅当做崔狗的面皮狠狠地擦了几遍。
可半晌没得到顾挽澜的接话,天璇不免好奇抬头望去,就见顾挽澜竟还保持着之前脱衣的动作一动不动,脸色更是一片明显的白,活像是被人吸走了精魄。
“主子?!你怎么了?你脸色好难看。”
天璇的惊呼声,让顾挽澜猛地回过神。
顾挽澜垂眼,看了眼手中无意中被自己解成死结的系带,喃喃出声。
“也没什么……”
不知是在回应天璇的话,还是在说给自己。
顾挽澜凝视了这死结半晌,最终抽动了其中的一根系带。
“乱了的话,找出其中最关键的一条就行。”
“哗啦”一声,外衫应声而落。
*
第二日,顾挽澜起得有些晚了,醒来后还睁眼在床上放空思绪躺了一会儿。
照常在院中练了一套拳后,顾挽澜擦了把脸就准备亲自去厨房找点吃的,只是一路上,三五不时地察觉到有视线若有若无地朝自己这边瞟过来。
忍了忍,再次撞见一个丫鬟可疑的视线后,顾挽澜便抓了她问话。不问不知,一问吓了顾挽澜一跳。
崔珏竟是一早就到访了护国公府,而戚容和顾乐欢打着让崔珏帮忙作画的名义,邀了崔珏同去了寒山寺。
此等唐突行径,自然不会是戚容所为,定是受了顾乐欢的撺掇。
顾挽澜嘴角抽了抽,心中又浮起顾乐欢昨日那番话,“姐姐若是不信,大可等等看!我定要揭开他的画皮!”
没想到,她来真的。
丫鬟见顾挽澜沉默不语,以为她是生了气,连忙道,“大姑娘若忧心崔……额,夫人她们,奴婢这就替大姑娘去准备马车。”
“不用了,随他们去吧。”
也好,就让顾乐欢替她试试崔珏的底。
顾挽澜目光幽幽。
毕竟,若梦中事为前世,那今生对她而言,最大的变数,皆为“崔”姓之人……
“等等。”想起什么,顾挽澜又叫住了丫鬟,“寒山寺路远,再多派支护卫跟过去。”
同一时间,许久未曾有人造访过的秋山别院,迎来了他新的客人。
淮王身着一身王爷朝服,闭眼端坐于马车中。
王府护从上前叩响了别院大门。
“淮王殿下到访,着季凛前来参见——”
第25章 分身术
天权不在,如今秋山别院里做主的是当初随着季凛一同回京的邱副将。
邱副将并不知季凛的真实身份,只当季凛是回京后领了秘密差事,故久不能现于人前,而他要做的便是守好这秋山别院,不让旁人发现季将军不在秋山别院的秘密。
只是旁人好挡开,这淮王当真是……
邱副将听了前方传话,一边让人赶紧去找天权,一边硬着头皮打开了别院大门。
“不知王爷前来,有失远迎,实为罪过。”
越过人高马大的邱副将,王府管家并未在其身后瞧见其他人影,顿时拧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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