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而且,说起来,只有陆雪殊了解她,其实她都没怎么太见过陆雪殊。
虽然还隔着两层轻薄的布料,也没有真的做什么,但总觉得尺寸和预想的不太一致——
这样难道不会不兼容吗?
她异想天开,不知道要是她要求陆雪殊削掉一块的话,他会不会同意。
至于削掉之后还能不能使用,这个她还没考虑过。
应止玥脑子里想得乱七八糟的,又想去揪着陆雪殊的胳膊看他的伤口,“怎么不让我看?”
然而,陆雪殊难得避开了她,敛住眉眼,声音也模糊不清:
“很丑。”
应止玥执意拉开他的手,视线扫过去,确定下颌上那道伤口只是看着吓人,虽然疼,但不至于留疤,这才重新躺回去,懒散道:
“不丑。”
丑人在大小姐眼里大多相似,所以不管是小姝,还是陆雪殊……
她都不可能认不出。
大小姐体能耗尽,没什么力气,也没有心思再多安慰害她至此的罪魁祸首,只是在合上眼时迷糊道了句。
“还有,你也不贱。”
马车辘辘,在地上迤逦出长长的雪痕,陆雪殊给她掖好被角,低低地“嗯”了一声。
-
从山上下来的第一个月,于贵妃的妹妹于双娣见到了自僵尸入侵人类世界以来,最令她瞠目结舌的一幕。
初春时节的风信子开出一撮骨朵儿,日光筛过叶片,迎着风滤在初化的池面上,晃晃荡荡,如同沥碎了一池的涟漪。
美人戴着遮光的斗笠,仅有点儿稀薄的光映亮她小巧的下颌,指尖轻轻掐过一簇花,仰脸去嗅时,薄纱漾起,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细眉轻蹙,好像带着些未知名的哀愁。
唯有一点儿污血快要溅到她雪白的裙摆时,她才会不耐烦地避开一点儿,“陆雪殊,你耽误我看花了。”
离她不到三步远的地方,是流着涎水不断涌来的僵尸,公子手中的剑光如电,每一刀都准确而致命,身后留下的是一片倒下的僵尸尸体。
可这道迅疾如风的身影,却在那轻飘飘的一句话道出时顿了一下,于是原本可以轻松避开的僵尸伸出长爪,勾破了他笔挺的肩背——
也是因此,污血没有喷洒到美人的裙摆上。
他回身斩落了那个僵尸的头颅,低低道:“姑姑,抱歉。”
美人便偏过头去,接着赏她的花了。
一边是春风雨露的暧暧之景,一边是刀山剑树的修罗之象,却在眼前诡异地融合到了一起,并着铁锈的清淡花香传到鼻间。
于双娣很难形容自己心里的感受,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的话,那一定是奇葩。
得迅速离这对奇葩远一点!
不然简直要短寿啊!!
见过作死的,没见过这么作死的啊!!!
可惜,于双娣的步子还没迈开,就被一双小手给拉住了。
在山下饥肉坊捡到的小女孩佳怡激动地看着她,“庄主,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止玥姐姐!她是不是特别特别特别特别好看?我们带上她和陆公子一起吧!”
于双娣:“……艹”好看不能当饭吃啊妹妹。
但是被一个崇拜自己的小女孩这么眼巴巴地瞅着,饶是于双娣也没法说不,只好扭曲着一张脸上前,“喂,你们——”
——反正只要她阴阳怪气几句,这种挑剔的大小姐肯定不可能答应她的。对,就这么办。
然而,还不等她说话,身边的佳怡已经像是炮..弹一样冲过去,迅速砸进应止玥的怀里,睁着大眼睛兴奋地喊:“止玥姐姐,和我一起上庄主的马车吧!她有一艘特别大、特别大的轮船。”
应止玥在看到佳怡的瞬间,雾似的眼眸倏地睁大,“佳怡,你……”
于双娣只好咽下去了原来卡在喉咙里的话,不耐烦地看着两人腻来腻去。
“原来是金翎花庄的庄主,贵庄的花钿很别致。”应止玥盈盈向她见礼,这才转向佳怡,摸摸她的头,轻言细语道,“可是船能容纳的人不多,佳怡你和庄主上船就行了。”
佳怡不等于双娣赞许地点头,已经跟个扭糖似的在应止玥怀里扭起来,“我之前就和庄主提起过止玥姐姐你了,她说有位置,止玥姐姐你是不是嫌弃我!”
应止玥便有点惊讶地抬眸看向她,眨了眨眼,“真的吗?”
于双娣:“………@——==~、【&@(!”
她确实是答应过没错,但那时候也不知道她嘴巴里的“美人姐姐”是这么个让人头疼的作死玩意啊。
但是她这么一说,于双娣倒是回忆起自家副庄主和她提起过的“承包了我们庄子半年销量的神经病美人”,两个形象合二为一,她也实在没办法在佳怡面前,对塞了这么多银子的大客户说不,只好勉强点点头,“当然了。”
更别提,应止玥还邀请了她们上自己的豪奢马车,配以同样豪奢的午膳。
于双娣:“……”钱多没处烧的人真可恶,可恶就可恶在为什么这些钱不是她的。这还让人怎么拒绝!
吃饱喝足后,应止玥拿出那条坠着小老虎的颈链,放到了佳怡的手心。
佳怡本来还在摇头晃脑地讲着自己的探险历程——
正如应止玥的猜测,佳怡家中的三位男丁确实把佳怡和她娘一起送到了饥肉坊,连女孩颈上的老虎坠子都没放过,恰好被从山上下来的于双娣给看到了。
妻母非母,佳怡的母亲自愿献祭自己的血肉和生命,以换给儿子和丈夫一些银子,这事儿于双娣懒得管。
然而,于双娣也看得很清楚,旁边的小女孩一直扭动着,试图逃脱。显然,她仍然怀抱希望,不想以如此简单而残酷的方式结束生命。
于双娣心中蓦地一动,把佳怡给救了,带在身边。
佳怡也一直没再提起从前的旧事,直到看见应止玥手中的颈链。
她有点怔怔地问:“止玥姐姐,这条链子怎么会在你手里?”
应止玥没有瞒她的意思,“从你弟弟手里换来的。”
虽说她没有直接杀掉那三个人,但间接促成是没跑的。
而就算陆雪殊没对佳怡大哥下手,她也不会放过他。
因此,应止玥直白道:“你的家人都死了,是被我给……”
“止玥姐姐。”然而,佳怡轻轻摇了摇头,黑白的眼仁清澈分明,“在我被送到饥肉坊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没有家人了。”
春风轻扬,微微拂过她颈上的小老虎吊坠,活泼又明媚。
小女孩能吃能闹也能睡,很快就打着哈欠说想睡觉,团在软被里甜甜地闭上眼睛。
生在乱世里的小孩睡眠质量极好,哪怕外面又有无数僵尸来侵,佳怡的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陆雪殊身上又染上了无数污血每 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 加入南极生物峮饲二珥二巫久义肆七,然而他掀开轿帘进来的时候,应止玥只嗅到凉冽的生水味道,他身上的伤痕也被深色的外衣尽数遮掩。
但她不是傻瓜,当然知道他伤得很重。
也清楚,假如没有她,他不可能会受这么多的伤。
察觉到她的视线,陆雪殊侧头望过来,征询道:“姑姑?”
应止玥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你真的很不识抬举。”
旁观的于双娣简直无语极了,这到底是谁不识抬举啊?
然而面色苍白的公子却没说话,竟像是默认了。
于双娣翻了个白眼。
而大小姐已经把视线移开,以手支颐,看向了窗外的景色。
马车驶过一片荒凉的山林,浓雾弥漫,静寂无声。一位华衣锦袍的道士,虽然相貌清秀,但此刻却满身狼狈,污垢和鲜血染满了他的衣袍。
按照于双娣的估算,这道士应该很擅长道法,但道符耗尽后,此时却一个术法也施展不出来,只能绝望地望着周围一堆可怕的僵尸。
它们腐烂的肢体摇摇晃晃,空洞的眼眶中充满了渴望。僵尸的数目越来越多,将他团团围住,他几乎没有任何逃脱的机会。
他奋力挥舞着手中的拂尘,试图保护自己,但是已经筋疲力尽,力量丧失殆尽。他被僵尸们拖拽着,逐渐被推向了中央处,他的呼救声变得越来越惨烈。
最终,他的抵抗变得越来越无力,他的惨叫声在山林中久久回荡。僵尸们如同恶魔一般,在恶心的啃噬声中,一点点撕扯着他的身体,血液飞溅。
于双娣皱着眉移开了眼。
这道士倒是有点眼熟,好像是明家的明河青?但她不像于贵妃,对京中的事情不是很熟悉,当下只觉得这血肉模糊的场景恶心。
虽说在尸潮来临后,于双娣也见识过很多僵尸吃人的场面,但是看到这一幕,也难免会感觉周身凉冰冰的发疼,不敢再多看。
然而,奇怪的是,旁边那位伤春悲秋的大小姐却不曾移开视线,只是目色平淡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也没去看她身旁的人,只像是在说明天要戴哪对六棱花耳坠一样,随口道:
“不要再随意受伤了,陆雪殊。”
浓腥的血味逸散过来,又被香炉中飘出的香洗淡,只有残存的一点儿锈味。
大小姐依旧不曾移开眼,声音轻轻。
“我会试着……努力活下去的。”
另一边,于双娣的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了。
——她说的是什么屁话啊?
活下去难道不是人类的本能吗?就像是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困了要睡觉,心仪的对象要拉上炕。
这还要努力?这还要试试?
脑子都被僵尸挖走吃掉了是吧!
然而,陆雪殊似乎不这么觉得,马车内的空气干燥,但他轻阖的眼睫却被不知何处而来的细雨沾湿了。
如同初次学说话的懵懂稚童,明明是最简单的几个字,却像是经过亿万次重组,才终于得以振动他的声带。
“大小姐,多谢。”
见此,于双娣无语至极,当机立断地捂住了还在甜甜睡着的佳怡耳朵。
小孩子不能听这个。
这简直是一对疯子啊!
第105章 路人受害
潮湿的海腥味透过木板间隙传进来, 房间内连一扇舷窗都没有,不知何处发出微弱的黄光,被摇晃的船体荡得一摇一摆, 勉强照清了角落里“呜呜”叫着的男人。
……等等, 男人?
应止玥眨了眨眼, 刚从“登船的第二天我就又双叒叕陷入幻境,这样真的好吗”的想法中缓过神来, 转头就在看清墙角的坚固铁笼时,受到了更大的冲击。
笼子内坐着一个身穿单衣的男人, 他的手脚被链子栓在笼子的四角,无法移动。
应止玥看着他手臂上肿起来的几条红凛子,不由得纳闷地想,难不成这是什么暗室里藏着的囚犯?
可是, 为什么要在他的后背上放置一个烛台?
蜡烛随着海浪的涟漪左摇右晃, 虽然男人尽量维持稳定, 然而每当海浪轻轻拍打船体时, 火焰烤化的烛泪也跟着轻颤,悄悄滴下,在他白皙的后背上灼出“嗤”一声响。
他抽泣着,发出一声变了调的短促尖叫。
应止玥:“……”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的样子。
她不顾男人低弱的娇吟声,转头看向房间的另一侧。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一排牛鞭, 在若隐若现的烛光下发着森寒的光,应止玥记得小时候在牧场里见过,那是用来驯服野生牲畜的工具。
有些鞭子虽然很短, 仔细看去才能发现上面密密麻麻扎满了弯着的小刺。
她忽略了下面一溜烟的拍子和戒尺, 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一串不长不短的珠子上,尾巴坠着一个小环, 看上去是可以用手拉开的。在烛光照不到的时候,还会自己发出细微的荧光。
低靡的古怪香味逸散开,带着点甜腻的尾调,就在应止玥蹙眉不解时,桌上立着的沙漏滴到了尽头,她听到另一个冷清的声音开口说:“到时间了。”
还没等应止玥想清楚到时间是要做什么,她身体一轻,漂浮到了房间的上空,以一个非常开阔的视角俯视下去。
女子面容英气,烛光下的眼睛细长,弯钩一样深邃,鼻梁高挺,唇线微微上翘,显出几分不羁的洒脱感。
——正是于双娣。
于双娣推开沙漏,拿起钥匙把笼子打开,一把揪住男人脖子上的翡翠颈圈将他扯出来,背上的烛泪洒了一地,蜡烛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她不太耐烦地扯掉他嘴里的抹布,轻慢地拍拍他的脸,喝道:“叫什么?蜡烛这么个死物也能让你爽是吧?”
“别当我没发现,今天你看了好几眼那位新上船的应大小姐,还冰清玉洁地让人家叫你黄公子。怎么了,看到一个女人就这么兴奋?要不要我把你拖到门口,让她亲自见识一下你身上塞的东西?你说,要是让她看到你这幅不知廉耻的放荡样子,会怎么想?”
100/119 首页 上一页 98 99 100 101 102 10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