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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朱被她这样质问，却丝毫不打怵，“我怎么记得，于昌氏早就警告过你不要来见我，你来找我做什么？”
连枝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说话都磕巴起来：“你不要打岔，那不重要！而且，而且，而且我和鬼界的小姐妹们打听过了，孙屠户根本就不是被人杀害的，而是被鬼杀死的！那可是你的亲生父母，你怎么能……”
连枝的声音渐渐低沉，她的目光中透露出失望和悲伤。
“连我父母的死讯都打听出来了。”朱朱却并不受这番话的影响，从善如流，“那你有没有打听过，李夏延大老远从京城跑到代城来做什么？只是为了给你扫扫墓，带两斤猪蹄子祭拜吗？”
连枝惊慌起来，下意识去找应止玥的帮助：“你、你怎么知道我表姐的事情？你要对我表姐做什么！”
朱朱却已经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转过脸去，少去一层束缚的她动作灵动许多，手上掐了个诀，“你自己猜吧，猜对了再来找我，我就告诉你我父母是怎么死的。”
“朱朱，你要去哪！”在连枝惊慌失措间，一阵烟尘扑簌，朱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连枝只抓到了一把灰。
然而，朱朱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刚从幻境中惊醒，神情还有点恍惚的应止玥。
应止玥环顾四周，发现凉菜铺内空无一人，既没有凉菜铺主，也没有刚才与其交谈的李夏延。
连枝仍然沉浸在朱朱消失的震惊中，而小白脸……不是，陆雪殊却回答了她的疑问。
原来方才两人交谈到一半，李夏延手下的人突然赶来，悄悄向她耳语了什么，她的神色瞬间严肃起来，随即辞行离开了。
而凉菜铺主一直在“哇啦哇啦哇啦”地讲话，等她离去后才发觉，李夏延这个冤大头只付了钱，却忘记拿走买好的凉菜。
于是凉菜铺主赶忙推着手推车，要追着送上门。
应止玥：“……”真是热闹的一天啊。
连枝插嘴道：“当时表姐表情挺严肃的，好像谁偷了她家里一百个蛋黄酥。”
……嗯，以连枝的度量单位，可见这件事情确实挺严重的。但具体发生了什么，连枝确实不太清楚。
然而，应止玥并未被这番解释所唬住，她向陆雪殊追问道：“说的是什么事情？别告诉我连枝没听到，你也不知道。”
陆雪殊依然保持着无辜神情，为她端来一杯茶：“我当然可以告诉姑姑，但是得等姑姑喝完这杯茶。”
杯盏中散发着淡淡的茶香，合欢茶的清凉滋补之气弥漫开来，性平、耐热，带着暖意的花香温柔地熨平了应止玥内心的些许浮躁。
应止玥本想追问，然而陆雪殊只礼貌地伸出右手，掌心略微向上，手指微曲，“请。”
他姿态平和而从容，手掌抬起的速度也非常平稳，没有任何突兀或急促的动作。
然而应止玥知道，在等她喝完茶之前，他根本不会透露出事情的真相。
她无言地瞪了陆雪殊一眼，无奈地小口喝完茶水，感受着茶液滑过喉咙的温热，逐渐恢复了一些平静。
当她放下茶杯时，陆雪殊才开口表示，自己确实没有听清李夏延手下所说的话，但从路人的闲谈中得知，那位上折子参与了于绝嗣的夏大人，意外地被吓死了。路人们大快人心地表示：“这是恶有恶报，让他们乱造于公子的谣！”
比起别的人，显然于绝嗣才是代城百姓的真爱。
应止玥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什么李夏延会急匆匆离开。她的眼睛微闪，想说些什么，然而陆雪殊已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接着问：“姑姑，我们还要跟上去吗？”
连枝也眼巴巴地盯着她，一副等待她做决定的样子。
应止玥沉思了片刻，最终摇了摇头：“不跟了，我们回去。”
他们已经耽搁了不少的时间，何况几个鬼的力量不强，即使是跟上去，恐怕也于事无补，不会有太多的帮助，还不如另辟蹊径。
连枝有一些失落，可她虽然有时候想法脱线，但并不是傻，也明白现在并不能直接帮助表姐。
“我……我不知道表姐到底想要做些什么。”连枝忧心忡忡，她从小和表姐关系就亲密，自然知道李夏延是心中很有主意的女性，下了决定就不会随意更改。
连枝本来以为对方来代城，只是想要再见自己一面，这样她也可以安心投胎，可是今天的事情让她意识到，表姐好像要查明更多的事情。
应止玥没说，但是连枝也能隐约感觉出来，不仅是应止玥，李夏延也觉得她的死，或者说这么多新娘子的离奇过世，都是事有蹊跷的。
可是……连枝哭丧着脸，急得就差团团转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死前发生了什么。
说句难听的，就算李夏延真的能帮她复仇，可她连杀害自己的凶手是谁都不知情，怎么可能复仇啊？
而这样焦躁不安的情绪，更是在回到于昌氏的宅邸后达到了顶峰。
应止玥回到府邸时，宛如从喧嚣的闹市回到了一个封闭的枯井，安宁的庭院散发着微弱的花香，清风拂过，轻拍着熄灭灯笼装饰的屋檐。府内的石阶被雨水洗刷得干净如镜，绿色的藓无声无息爬过漫山遍野的山坡。
在一行人行到门口时，恰巧碰上了于昌氏和晓红。
应止玥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于昌氏的眼睑下笼罩着一抹青黑，看上去有些疲惫，然而她的表情却洋溢着喜悦的餍足之色，仿佛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任务，充满了胜利的满足感。晓红站在她身边，默默无语，无法辨别她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察觉到应止玥的视线，于昌氏振作起精神，温和地开口道："应小姐，你遇到了什么麻烦吗？如果有困难，直接告诉妾就是，不必客气。”她的语气和蔼可亲，只能隐约听出来一点婉转的不耐。
很明显，于昌氏现在很疲惫，需要尽快回房休息，这就是很客气的逐客令。
然而，应止玥根本看不懂旁人眼色似的，干脆地应承下来：“多谢夫人，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想向晓红姑娘讨教一些事，可否麻烦夫人将她借给我一个晚上？”
闻言，晓红有些惊慌地看向于昌氏，而于昌氏也皱起眉头，凝视着应止玥。然而，应止玥眼睛眨也不眨地回望着她，只含笑看着。
晓红忧心忡忡地说道："于夫人，奴婢……"
但于昌氏已经打断了她的话声，冷淡地下令：“好了，晓红，既然应小姐有要事找你，你就去吧，有什么麻烦你第二天再转告给妾。正好累了一大天，妾也要回去歇息一下，就不多奉陪了。应小姐，还请见谅。”
应止玥明白于昌氏的意思，晓红说了什么，对方都会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这也是在警告自己，别妄想着挑拨离间。
看来夏大人上折子的事情，正是晓红告知给于昌氏的。
对着应止玥浅笑的眼睛，晓红不知为何缩了缩脖子，充满希冀地看向于昌氏，渴望后者可以将其带走。
不知道是不是晓红的目光太过于沉甸甸的，于昌氏走了两步后，果不其然地回了头。
晓红：“！！！”
可惜的是，在晓红满脸“我就知道，她心里有我”的期待下，于昌氏根本没看她，只轻飘飘地看向旁边懵懵懂懂的连枝，随口一提似的道：“哦，对了连枝，妾差点忘记提醒你，你前往地府的日子快要到了，应该就在这几天。你可别忘了转世轮回的期限，否则魂飞魄散的话，即便是妾也救不了你。”
说罢，她也不顾其他人的各异神情，步履轻盈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气氛突然沉闷起来。
忽然，一阵幽幽怨怨的啼哭声低低传来，应止玥抿住嘴唇，刚想回头安慰连枝，就对上了晓红哭得肿红的眼。
察觉到应止玥诧异的视线，晓红抱紧前胸，更警惕了：“应小姐，我告诉你，你就算能强取豪夺得到我的人，也休想得到我的心！”
应止玥：“？？？”
这是在搞什么？
她只是要问晓红一些事而已，为什么要得到晓红的心？！
应止玥头痛地给身边人递了个眼神。
陆雪殊会意，客客气气道：“晓红姑娘不必担心，姑姑对你不感兴趣。”
应止玥满意地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只是应止玥这口气还没松到底，陆雪殊就又开了口。
公子声音如涧下潭，清风拂过泠泠霜叶般清爽：
“她只会强取豪夺我。”
“噗”的一声，连枝喷出了一口水来。
应止玥：“……”
第24章 若烟似水
“喝点茶吧。”清亮的水柱弯成一条弧, 稳稳地落到瓷质的茶杯里，推到晓红的面前。
应止玥亲自给人倒茶的样子，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并不多见。
可惜, 晓红无福消得美人恩, 她焦躁地舔了舔嘴唇, 远比捕蝇网捉到的苍蝇还要焦虑，“你们找我来, 到底是想要问什么？”
应止玥平铺直叙：“曾经参过于绝嗣一本的夏大人过世了，你听说了吗？”
晓红没想到她要找自己说的就是这件事, 眉毛松懈几分，哼笑的声音也带了几分幸灾乐祸，“那是他罪有应得，长舌夫一天就知道叭叭叭叭叭, 这就是造了口业得到的报应。”
她说到报应这两个字, 就让应止玥下意识想起来被雷劈晕的冒乐。在不知情的人眼里, 冒乐也像是由于做的事情太缺德, 遭了老天爷的天谴。
但应止玥很清楚，冒乐“天谴”的源头正是她自己。
因此，应止玥点点头，没有反驳她，只笑着问：“看来你了解内情, 也知道夏大人是被于夫人所弑。”
“当……你胡说八道什么？”晓红震惊地睁大了眼，手上的茶杯都被碰倒在桌上，“应小姐, 我尊敬你是客人, 可也不能这样肆意污蔑夫人的清誉。”
应止玥凝视着晓红，察觉到她焦虑而困惑的神情。
晓红是于昌氏的丫鬟, 尽管于昌氏精明，但晓红却似乎是个傻的。
……早说啊。
是个傻的，那事情就好办了。
应止玥接过陆雪殊递过的手绢，擦了擦晓红碰倒的茶水，平静地追问：“你既然说不是于昌氏害的，那夏大人是怎么死的？”
晓红：“……”
应止玥：“说不出来？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这句话就是个简单的语言陷阱，将主观题变成客观题。
她只能在“我单纯善良的于夫人杀掉了夏大人”和“我的真实名字是柯晓红，唯一能看出夏大人的死因就是我”之间作出抉择。
连枝惊讶地看向应止玥：“！！！”
止玥姐姐好过分，好卑鄙，好无耻！
嘿嘿嘿，她好喜欢。
应止玥淡定地喝了口茶。
果不其然，晓红的眼神开始变得迷茫，cpu都要开始烧了。
她虽然不算聪明，可也感受到了来者不善。
她的思维都快拧成盘香了。
既想要保护于昌氏，却也说不清楚夏大人的死因。
晓红要哭了。
——嘤嘤嘤，还不如应止玥真的对她强取豪夺了呢，她看话本子都只挑“黑化病娇逼我在小黑屋酱酱酿酿，我逃你追插翅难飞”狗血大类，从来不看需要动脑的。
这种粗糙的诈问让晓红陷入困境，她着急地摇头，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我不知道夏大人的死因……可，绝对不是夫人做的……她只是叫我过去买点蜡烛。”
声音中带着混乱和不安，表情更是透露出对于境况的茫然。
晓红说的是实话。
应止玥默默计算了一下，发现时间是对得上的。
难不成她想错了，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于夫人真的是无辜的，而晓红只是嘤嘤怪？
然而，应止玥脑海又浮现出刚到代城时，在酒馆里遇到的两个横死商人。
死前，他们的眼中正浮现出灰色蜡烛的倒影。
大小姐记忆力不算好，可是绝对不会忘记瞪自己的丑人。
丑人！
呕！
绝对是于昌氏没错。
应止玥：“于夫人叫你买蜡烛做什么？”
晓红结结巴巴：“当、当然是晚上要用。”
应止玥才不信这个鬼话。
都不做人了，鬼的主场分明就是黑夜好吗？有夜盲症的鬼不配当鬼！
应止玥眨眨眼，随口道：“不照明，你们总不能是拿来玩吧。”
“你！”晓红花容失色，“你看上去是个病弱的小姐，没想到竟然玩得这么变态，连低温蜡烛都玩！”
鬼不需要蜡烛，晓红当然也知道。晓红只是对于夫人忠诚，根本不会怀疑主子，但是在面对其他问题上，可是聪明得很。
但是，晓红完全不了解大小姐奢靡的个性，不说应止玥现在魂力不够，不算个正常的女鬼——
哪怕她能在黑暗中视物，就算为了排场，也会烧两根蜡烛做装饰物的。
晓红可不知道这些，除去照明，蜡烛在她心中的用处就只剩下一点，于是更确定自己心中的猜测。
她瞥了一眼摆放在案几上的蜡烛，再看向一旁的小白脸，心痛道：“陆公子这样的俊美郎君，你居然也下得去狠手，用烛泪去滴他身上？”
应止玥满脸迷茫，“……你在说什么？”
小白脸却走了出来，低声替她解了围：“和姑姑无关，是我自愿的。”
他身姿秀颀，容色却苍白，更加落实了受虐狂魔的人设。
晓红的脸更红了，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不由嚷嚷三连：“狠毒！荒谬！不要脸！”
晓红一想到应止玥自己玩主仆play玩得欢就算了，居然还敢质疑自己和于夫人纯洁的主仆情谊，很鄙夷地哼了一声，倒是放下心中防备，无意间说了实话：“夫人让我买来蜡烛，是为了祭拜其他姐妹的。”
应止玥其实感觉到之前的对话有点不对劲，但是晓红提到了正题，她也只好把那话茬放下，顺着对方的话问：“其他姐妹？”
“对啊。”晓红有底气了，美滋滋地夸起自己的夫人：“应小姐可能不知道，夫人一直都有着菩萨心肠，虽然我命薄变成了木偶，但是还能在世上四处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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