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本传统的古早玛丽苏文学当中,除了对女主垂涎欲滴的男配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另一个重要的角色就是对女主看不太顺眼的女配。通常情况来讲,女主和女配原来可能是闺中密友甚至是姐妹,可最后都会因为爱上同一个男人而大打出手,甚至伤及性命。
但是这些惯例并不完全适用于李夏延。
李夏延看不上应止玥。然而,她也一视同仁地看不上任何男人。
依照读者冒乐来看,李夏延天生罹患大小姐做派PTSD,一看到女郎拿着帕子伤春悲秋就想吐,迎风咳血的姑娘会让她满胳膊冒鸡皮疙瘩。而在其中,最让李夏延受不了的就是喜欢穿白裙子吟诗诵词的娇小姐,李夏延读到酸诗的时候,简直想自戳双目。
幸运的是,应止玥完美地符合了以上所有表述。
不过冒乐不在场。
连枝没注意到,应止玥更是不在意,于是两人不约而同地忽视了李夏延。
李夏延有气没处撒,转头盯上了一旁沉默的陆雪殊,挑剔道:“还有你,你们家小姐柔柔弱弱的,你却这么阴狠毒辣,应止玥知道吗?”
“阴险毒辣?”应止玥被拉回注意力,看了一眼陆雪殊,果断地摇摇头,“怎么会,他再柔弱善良不过,连只鸡都不敢杀。”
李夏延:!!!
李夏延气到快发疯:“柔弱善良?要不是我还有点自卫的手段防身,怕是刚才就被这小白脸一刀抹了。”
闻言,应止玥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眉。
在来到宅院之前,应止玥确实从乾坤袋里翻出来了一把玄铁剑丢给陆雪殊,不过这剑虽然看着威风凛凛的挺吓人,但是尚未开刃,她纯粹是让陆雪殊当个装饰品用的。
她倒是不知道,陆雪殊还会用剑?
“自卫的手段?”陆雪殊含笑的模样还是爽朗青葱的少年郎,可嗓音和手边未收的玄铁剑一样,硬邦邦的简直要冻死人,“你确定不是要找个傀儡替你嫁人?”
李夏延噎住,难得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现在的李夏延和前几天端庄冷静的李家小姐样子完全不同,或者说,光从外表完全看不出是个贵族小姐,土财主还差不多。郁金色的罗裙上绣着金线,脑袋上插着的钗子更是金光闪闪。
日光晒进来,应止玥指示陆雪殊把软榻往后移了移,对着李夏延笑了笑:“抱歉,你的钗子有点晃眼。”
“晃瞎人眼?”面对应止玥敷衍的解释,李夏延眼睛一瞪,梗着脖子骂道,“你个土老帽,做你的柔弱大小姐去吧!懂不懂什么叫亚比新潮流,我自从换上这套纯欲风郁金套装,走在街上回头率上百分之百,无数小姐公子都对着我笑。”
应止玥虽然喜欢穿素色的衣裳,但是也能确定,亚比风绝对不是李夏延身上这套金光闪闪的裙装,不过她体贴地没告诉李夏延回头率高的真实原因,而是回到正题,“李小姐是想要我们替你成婚吗?”
陆雪殊更是及时奉承:“姑姑好眼力。”
李夏延咬了咬牙,她真是低估了这个小白脸,本来以为只有他的脸勉强能看,本想到他不仅恶毒,居然还这么不要脸!
“于家的这桩婚事不对劲,我怀疑有诈,所以想找个会阴阳之术的不轨之人做小姐,我在旁边做侍从,就算原谅对方了。”
这么说来,李夏延虽然是李家的小姐,但是也处处受限。虽然想要帮助连枝复仇,可犯下这恶事的不是人,她也很难找到甘愿涉险的厉害道士,便央了九宿道观的道士借给了她一个木偶。
一来,经李夏延的调查,于家的怪事都和榉木木偶有点关系,她可以借着这阵法观察一下来人的能耐。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大婚前夕跑到闺阁小姐房间里的,绝对都是坏种,她这也不算牵扯好人。
不过,由于限制条件太多,即便是李夏延也没对这个陷阱抱太大期望,没想到真的有人迎头撞上来。
幸运的事情是,一送就送了四个,其中还包含她一直找的表妹和死对头应止玥。
不幸的事情是,李夏延这个正主竟然被逮了。
李夏延虽然冲动鲁莽了些,能缜密地独自调查出这么多事情的人,也绝不可能是笨蛋,她没错过应止玥刚才眼中闪过的疑惑,阴阳怪气地道歉:“陆公子,都怪我把你看成了以色侍人的小白脸,没想到你竟是个剑客,想来非常适合做新娘子。”
没想到的是,陆雪殊神情未变,只是面色微黯,轻轻叹口气,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样子,“我能会什么武功?只是担心姑姑罢了。”
李夏延:“……”好茶一男的,拳头邦邦硬了!
她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贵族小姐,历经各种宅斗宫斗风波,但即便如此,也没见过这么茶的。
果不其然,他虽然没直接解释,可是应止玥眼中的疑虑已经烟消云散,居然还安慰他:“以后多学学就是了,不求精通,至少能留着逃命用。”
李夏延气得发疯,也不演了,一把掀下屏风上的红嫁衣兜头往陆雪殊身上扔去,“瞅给你能的,方才进屏风的怎么不是你?”
虽然李夏延是李家的小姐,但能布下鬼域的一次性法宝绝对不便宜,她心疼得脸都绿了。
应止玥是绝对不可能去做替嫁的新娘了,而朱朱在陷入阵法时,宁可拼得鱼死网破也不想被关进阵法,晕过去前还牢牢地握着手里的白色丝线,眼看着即使醒过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至于连枝就更不必说,她本就是李夏延的表妹,李夏延此行就是为了她而来,自然不可能再让连枝涉险,更不必说她还被朱朱的丝线套住。即便刚刚李夏延用屏风套住了连枝,也只是在朱朱的套子外又套了一层,像是套中套。
没有朱朱解除限制,连枝现下也被困在了这个房间里,哪里都去不了。
李夏延本着“花都花了,不能浪费”的朴素省钱原则,掐着鼻子去捏硬柿子:“陆公子,我听说他温文尔雅才貌出众,更何况应止玥也说你柔弱善良,不如我送你一次机会,让你也体验下新娘子的快乐?”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真的死的。”
然而,不得不说,李夏延看似大大咧咧,考虑得还很周全。在成婚的时候,会有无数贵客观宴,没办法糊弄。但是等成婚之后,她就会用傀儡术将木偶替代成新娘,放被捉来的倒霉鬼自由。
至于于二……
“于绝嗣不无辜,何况他克妻克死了那么多小姑娘,还结什么婚?也该修心养性了。”
还有个严肃的问题,就是连枝明天就到了投胎转世的最后日期,而李夏延解除术法也需要十二个时辰的时间……
可她一个人分不成两个,这可怎么是好?
连枝举起手:“表姐,你不用管我的!”
可惜,她的声音被自动忽略了。
在李夏延眉头紧锁,苦苦思考解决办法的时候,也没错过应止玥病殃殃的虚弱样子,无意识地咕哝道:“一个柔弱的大小姐,什么时候也能看到鬼了?被雷劈还有这功效?”
“还有你……”她若有所思地看向陆雪殊,疑惑道,“姓陆,也叫她姑姑,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有点像……”
还没等李夏延说完,她两眼一翻,在连枝的惊呼声中,软软地晕在了朱朱身边。
连枝惊怒地冲向陆雪殊:“你对我表姐……”话没说完,同她表姐一样,双腿一软,竟是再次晕了过去。
陆雪殊掐灭手中的暗色香气,对着应止玥内敛地笑了一下:“您给的香囊果然好用。”
他用一种青涩的语气,拙劣地试探道:“姑姑并不想让这位李小姐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对吗?”
应止玥却走到陆雪殊面前,静静地打量他。
他皮肤白,但这几天跟着应止玥来回奔波,原本久藏室内的苍白变成了少年的暖白色调,有种生机盎然的少年感,反显出本人是种健气的漂亮。
“明明是公子,却只能屈身伺候别人,很不习惯吧。”
虽然应止玥是世无其二的美人,可陆雪殊却莫名其妙打了个颤,试探性叫:“姑姑?”
应止玥的身体一向是凉的,而小公子的皮肤温热,手指贴在他面皮上都是温水从指尖滑过,舒适的熨贴感。
陆雪殊一怔,刚刚还无辜单纯的表情微敛,漆色的双眸深浓如墨。
而应止玥没留意,漫声道:“让你也做一天小姐,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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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月映湖,催发在铜钱上的香粉妖娆似柳,夹杂着薄薄的香灰味道。
皇上亲自下的圣旨赐婚,再加上关附于府的的排场与宿晋道观的声望,街上挤挤挨挨地挤满人,都伸长着脖子来看十里红妆。
骑着骏马行在最前的新郎官丰神俊朗,果然是谦谦君子,但是随着百姓们交谈的声音传入耳,他唇角的温润微笑有即将僵掉的嫌疑。
“这就是那位克妻的于二公子吧,看起来不像啊。”
“就是他就是他!他兄长于隐周,原本何等意气风发的大将军,现在却下落不明,不然哪有人会注意这个平凡的于二?我还听闻,上个新娘子之所以碰到走水的倒霉事,可是于家的人亲手放的火,就为了强行逆转他的倒霉八字,结果还害死了富商陆家的两个少爷。”
“这和陆家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知道?陆家的大公子陆强和小公子陆雪殊明明都不在一个地方,却都不幸因火灾罹难了,陆夫人当场就晕过去了,听说这两天家里人已经在为她准备后事。嘿,你说巧不巧,他们死的那天,正是于二公子新婚的日子。所以你说,还能怪谁?”
“这,这于家二公子都不能用倒霉来形容,这是活生生的扫把星啊。”
“还有呢,夏家的御史参他声色犬马,结果倒头就暴毙了,你说邪门不邪门!”
二公子于铯冢脸色铁青,嘴唇几次蠕动,可最后还是恶狠狠往马身上甩了一鞭子,全当没听见。
但估计连于铯冢都想不到,害他被骂做扫把星的陆雪殊就坐在他身后的婚轿里,冷笑一声:“姑姑好像很开心。”
应止玥当然开心,她微撩开帘子,兴致盎然地听路人们讨论,说于家二公子实在不是一般的扫把星,连于家的家生子都忍不下去。
话还传得有模有样,“火药滞销,只好烧家。少爷克妻,救救我们。”
路人竖起大拇指头,大加赞扬:“说得多好,又押韵又不拗口,我都能背下来了。”
实际上,于家在代城盘踞多年,根系错综复杂,平时代城的百姓对于家都是交口称赞。但因着这次大婚是皇上赐婚,很多别城乡镇的百姓也来看热闹,这流言蜚语就压不下去了。
应止玥心情好,也不和面色冷淡的少年计较,还笑吟吟地给陆雪殊倒了杯茶,“别这么丧着张脸嘛,今天可是你大婚的好日子呢。”
他微抿着唇,并没有被说服的样子,浓如鸦羽的睫毛垂下来,眼睑下都扫落淡淡阴影,却更显得唇红齿白,一种清疏的冷艳感。
虽然在应止玥的威逼利诱下,最后陆雪殊还是沉默地坐上轿子,成为应止玥亲手装扮的“倒霉鬼”,担当新嫁娘一职。好在应止玥微薄的良心尚在,看到陆雪殊沉默着枯坐在椅子上的时候,放下了手中的胭脂粉,只在他束起的发尾上放了个铃铛做饰品,反正红盖头一遮什么都看不清。
最后,应止玥在房里设了个半时辰后苏醒的符咒,留了个纸条,让李夏延在房间里给连枝解除术法。而应止玥则是陪在恢复成人类状态的陆雪殊身边,一同前往于家。
应止玥觉得新奇:“这还是我第一次坐婚轿呢,都说洞房花烛堪比金榜题名,可我怎么一点紧张激动的感觉都没有?”
“是啊。”陆雪殊笑了一声,显然已经认命地接受事实,“毕竟我才是新嫁娘。”
应止玥:“……”
不过,来凑热闹的百姓数量已经大大超出了原有的估计,婚轿几次停滞不前。最后于家派了个梳双刀髻的小丫鬟过来,估计是因为日子喜庆,小丫鬟的脸蛋也红扑扑的,挑了喜轿的帘子开心道:“实在抱歉,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乡邻来看新郎。还好这附近是我们于家的一套宅子,可否烦请贵客轻移莲步,先去府中小坐片刻?”
小丫鬟想来是于府的家生子,说话也文绉绉的,到了新婚的日子还叫新嫁娘“贵客”,倒想不到于家原来这么注重礼节,连小丫鬟的教育也要普及到位。
陆雪殊不留痕迹地和应止玥对视一眼,调整一下才戴回头上的红布,这才跟着小丫鬟走出去,缓步行进街边的宅子。
该说不说,于家果然财大气粗,连路边随手购置的宅子也这么大气。
扉窗紧闭,硕大榕树的根系紧紧夯在泥土里,翠色被苍苔隐约遮掩住。檐欹碧??,楼阁峰闲,虽然看着冷寂清幽,但是于家有钱,一片明亮的烛火将幽微的瓦檐都映得红彤彤,极为喜庆的欢腾模样。
就是不知为何,看着有点眼熟。
想来于家的宅子大差不差,总有相似之处。
小丫鬟极为体贴,在替他们打开屋门后,还把应止玥之前泡的那杯茶也给端了进去,一并奉在小几上。
但她并不讨人嫌,将点心和暖炉等物都备齐之后,也不多问,团团笑着将屋门合紧,恭谨道:“请两位好好休息,我就不多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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