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信的内容是真是假,她走一遭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安顿好惜惜和李婶,何玉漱出了巷子,雇了一辆马车,径直奔东城明月巷而去。她前脚刚走,沉羽便随后悄悄跟上去。
到了明月巷附近,何玉漱下了马车,沿着巷子缓步而行。
这条巷子很繁华,人流如织,两侧都是摆摊儿做生意的摊贩,卖着各式各样的玩物吃食,叫卖声不绝于耳。
何玉漱不知什么人约她前来,边走边四处张望,在人群中寻找可能熟悉的面孔。
明月巷不长,一柱香的功夫,也就快走到了尽头。何玉漱黯然地摇摇头,心想自己找了那么久,都没打听到萧文山的消息,怎么可能突然出了转机,果然是无聊之人在捉弄她罢了。
她轻叹了口气,正要转身原路返回,突然听到几步外一个浑厚的声音:“玉漱,真的是你吗?”
声音带着惊喜,又带了几分难以置信。
何玉漱浑身一颤,即便隔了十六年,她还是瞬间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他吗?一时之间,她竟然不敢抬头去看。
在她犹疑的瞬间,说话之人已快步来到她眼前。高大的身影遮住日头,何玉漱眼前一暗。
“玉漱,真的是你。”
何玉漱不得不抬头去看,眼前之人剑眉英目,气宇轩昂,一身黑袍描金绣蟒,贵气逼人。
十六年未见,萧放的面孔多了几分沧桑,更显沉稳老练。
何玉漱眼圈儿一红,落下几滴珠泪,泣然道:“萧文山,我找你找得好苦。”
乍一听何玉漱叫他萧文山,萧放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靖国公萧放闻名天下,盐商萧文山却从不曾真的存在。
何玉漱要找萧文山,又如何能找得到呢!
“怪我怪我,都是我的错,害苦了你。”萧放抬手,扶住何玉漱的香肩。这些年,忧郁苦闷之时,他最想念的,便是在扬州与何玉漱共度的那些时日。
两人久别重逢,身处闹市,不是说话的地方。萧放引着何玉漱离开明月巷,乘坐他的马车,来到一处僻静的茶楼。
这茶楼是靖国公府产业,环境清幽,陈设雅致,是萧放平日会客的地方。
萧放向何玉漱坦白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何玉漱惊得半天合不拢嘴,末了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掉下来,怨他道:“你果然还是骗了我。”
萧放戎马半生,尤其是近些年年岁渐长,早没有了那些小儿女的情怀。可偏偏今日一见何玉漱,被她几滴眼泪搞得,一腔柔情都涌上来。
又是斟茶,又是赔不是,总算把何玉漱哄好了。
何玉漱虽有怨言,可她清醒地知道,自己此番来寻萧放,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她要给惜惜找爹啊!
不论是盐商还是靖国公,只要萧放认下惜惜这个女儿,不让惜惜再背着个私生女的身份,她就别无所求了。
第16章
久别重逢,两人自然谈起了分开的这十六年,各自的经历。
萧放的发妻五年前已经病逝,他二人是年少时经皇太后赐婚结合的,在一起生活多年,相敬如宾,却谈不上情深。
这些年,唯一让萧放动情的女子,也就只有何玉漱了。
当何玉漱说起为萧放生下一个女儿,如今已经十五岁了,萧放又惊又喜,高兴地差点儿把茶桌敲翻。
“她在哪里,快带我去看看!”萧放迫不及待。
见萧放这般反应,何玉漱放下心来。她最担心萧放不愿与惜惜相认。
“惜惜胆子小,你一会儿见了她,不要吓着她。”何玉漱叮嘱萧放。
萧放喜不自胜,连连答应,暗想,何玉漱这般貌美,她为他生的女儿,自是千娇百媚。
回去的路上,两人聊起今日得以相见的原由,竟然都是收到了一封没有落款的信。
萧放收到的信,不知怎么出现在他的书案上,与一些军务文书混在一起,信中说今日未时,一位扬州的故人约他在明月巷相见。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何玉漱,所以不假思索就赴了约。
两人把信拿出来比对了一下,发觉是同一人的字迹。看来是写信之人有意帮助他二人。
萧放思索了一会儿,怀疑是他府中门客所为。
当年他化名萧文山,前往扬州查探盐政贪弊,府里几位年长的门客都知道。何玉漱在京中找了他这么长时间,消息很可能被他的门客得知了。
只是那门客可能猜不透萧放的想法,所以不敢擅自禀报,于是暗中送了两封信,促使二人相见。
何玉漱幽幽说道:“无论如何,我们都该谢谢这位送信之人,我近日本已打算启程回扬州,若不是他,只怕此生我们永无相见之日了。”
萧放握了何玉漱的手,点头道:“不错,待我查访出此人,当面谢过他。”
日暮时分,萧放的马车进了小巷。
沉羽在何玉漱与萧放相见时,就已赶回来向慕容烨报信。此刻听到马车由远及近,他紧张得手握钢刀,全神贯注地戒备着。
慕容烨则不以为意,靠在廊下的躺椅上,悠闲地翻着书。
萧惜惜和李婶在家等的焦急。何玉漱临走时,说是出去买些回扬州路上应用之物,没想到一去就是两个多时辰,萧惜惜和李婶都担心她又出了什么意外。
正在彷徨之际,突然听到门外车马喧哗,李婶忙跑出去开门。她身体本就健壮,那点儿皮外伤对她不算什么,将养这几日已好得差不多了。
萧惜惜跟在李婶身后,也跑出来。
“是娘回来了吗?”
她话音未落,就见她家门前窄窄的小巷子里,停了一辆异常煊赫宽敞的马车,她娘何玉漱正被一个穿黑袍的高大男人,搀扶着迈下车来。
萧惜惜和李婶都惊呆了。
何玉漱下了马车,对萧惜惜喊道:“惜惜,快过来,见过你爹爹。”
“啊?”萧惜惜一脸懵。
萧放看过去,见十五岁的女儿身段婀娜,肤白如玉,明眸樱唇,神情中透着娇憨可爱,仔细一看,竟和他的妹妹萧敏,也就是当今皇后,还有几分神似。
这一眼,萧放就喜欢上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儿。
萧惜惜站着没动,何玉漱引着萧放上前几步,柔声笑道:“这孩子,见到爹爹,高兴坏了吧!”
萧放是领兵之人,身上难免有些杀气,萧惜惜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她一直渴望见到爹爹,想象中爹爹的样子是和蔼可亲的,今日一见萧放,竟有些不知所措。
李婶先反应过来,乐得合不拢嘴:“哎哟,原来是大官人啊,终于被娘子找到了,恭喜娘子,贺喜娘子!”
李婶说完,眼角就湿了。她跟在何玉漱身边十几年,深知何玉漱过得不容易,如今看这大官人,不但生得一表人才,看穿戴和马车,也必是大户人家。娘子日后有了依仗,总算熬出头了。
萧放来到萧惜惜面前,微微躬身:“你就是惜惜啊,别怕,我是你爹爹。”
萧惜惜这会儿也回过神儿来,像她无数次偷偷练习的那样,福身轻声道:“女儿惜惜,见过爹爹!”
萧放哈哈大笑,连声道:“好!好!真是爹爹的乖女儿。”
回到屋里,萧放四下看了看,对何玉漱道:“住在这里太委屈你们了,过几日我便接你们回府。”
何玉漱点点头,并不推辞。她此番进京,就是为了给惜惜找个家。不过今日得知萧放的身份,她又有了另一层顾虑。
“惜惜自幼在我身边,被我娇惯坏了,你府里是官宦人家,规矩多,我担心惜惜去了之后不习惯。”
萧放看向惜惜,满眼宠溺,笑道:“我萧放的女儿,说什么,什么便是规矩,谁敢说三道四。”
听他这么一说,何玉漱放下心来。过了这些年,萧放总归没让她失望。
李婶奉了茶,萧放又盘桓了一会儿,逗着萧惜惜说了几句话。天色渐晚,他今日才与何玉漱相见,虽说二人早有夫妻之实,可若贸然在此留宿,却是不妥。
何玉漱送萧放到了大门外,萧放依依不舍,温声道:“我家中母亲健在,你再委屈几日,待我禀明母亲,就接你和惜惜回府,给你们一个名分。”
何玉漱点头,目送萧放的马车出了巷子。
即便萧放的发妻已经病逝,可碍于身份悬殊,何玉漱也没想过能嫁给萧放当正妻,只要惜惜不再背着私生女的名分,她就满足了。
第二日一早,萧放一下早朝,就带了十几个人来到何玉漱住处。
他带了几个丫鬟嬷嬷,厨子,杂役,车夫,管家,都是他从府里挑出来的,派过来伺候何玉漱和萧惜惜。
这么多人,何玉漱的小院根本住不下,何玉漱好说歹说,只留下一个丫鬟,一个嬷嬷,一个车夫,其余人等都让萧放打发回去了。
沉羽听到隔壁的动静,越发紧张起来,焦急地对慕容烨说:“七爷,隔壁来了这么多人,一旦被他们发现您在这里养伤,可如何是好?”
慕容烨不以为意,慢悠悠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看看日头,估算了一下时辰。往常这个时候,萧惜惜该来给他换药了,今日却迟迟没动静。
薄情的丫头,见了亲爹就忘了…忘了…,忘了什么,他摇头苦笑。
虽然慕容烨不当回事儿,沉羽却不敢掉以轻心,去给章修送信的时候,跟他说明了情势。
慕容烨不想搬家,章修也没办法,只能又增加了些暗卫,暗中保护慕容烨。
这边院子里,萧放问起隔壁住了什么人。
萧惜惜在一旁听了,心揪了起来。她已知道她爹是做大官的,若被他得知叶公子曾经是江洋大盗,不知叶公子会不会有危险。
她在这揪心,何玉漱却不知,闲闲地答道:“是一位病重的公子,带了一个书童。我看那病公子像是出身大户人家的,许是家道中落,又染了重病,只怕已不久于人世。”
听她这么说,萧放便没再追问。
萧放还有公务在身,坐了一会儿,便去忙了。
待他走了,萧惜惜忙装了些吃食,去看慕容烨。
慕容烨佯装生气,沉着脸不理她。
萧惜惜抿嘴一笑,托着下巴逗他:“是不是怪我来晚了?”
慕容烨不答,她也不生气,故作神秘地说:“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找到我爹爹了!”
慕容烨斜眼瞥她:“找到爹就高兴了?”
萧惜惜歪头:“那当然了,你不知道,我做梦都想找到我爹。”
她边说着,边把食盒里的小碟子一件件摆出来,都是可口的小吃。
摆完碟子,她熟门熟路地去取了药和白布。
“一会儿我给你换药的时候,你就吃好吃的,就感觉不到疼了。”
慕容烨无奈地一笑,真没法跟她生气。
萧惜惜现在换药的手法已经越发熟练,只是每次看到慕容烨的伤口都不见好,不由心痛。
“我爹爹说,过几日就接我和我娘回府,到时候我每日再来给你换药,就要跑好远的路了。”
萧惜惜打好结,给慕容烨批上外袍,笑道:“不过你放心,我娘常说,医者父母心,就算再远的路,我都会来看你的。”
慕容烨看向萧惜惜的眼神充满玩味。回到靖国公府,她就是权贵人家的大家闺秀了,怎么可能每天跑出来,这丫头真是缺心眼儿。
不过听她那么说,他心里还是极受用的。
慕容烨故意逗她:“那我们可说定了,你不许反悔。”
萧惜惜信誓旦旦:“当然!”
第17章
靖国公府。
萧老夫人端坐在罗汉床上,面容沉肃。
她满头银发,雍容富贵,身旁站了七八个丫鬟婆子伺候。
萧放坐在右下首,神态恭敬。
“当年在扬州,确是我的错,害了她一生,如今我想迎她回府,也是应该的。”萧放说。
他已将与何玉漱的来龙去脉详细说给老夫人,只等老夫人首肯,便迎娶何玉漱入府。
萧老夫人板着脸,叹声气,道:“你年纪不小了,这些年又为朝廷出力,应该明白,这样的市井女子,是不配进咱们国公府的。”
“母亲,何玉漱并不是普通的市井女子,她知书达礼,温厚良善,更何况,她还为我生下一个女儿。”萧放急道。
“你不说我还想给你留几分情面,你这么一说,我更不能答应了。你想想,哪个好人家的女孩子,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与男子有了私情?”
萧老夫人气得咳了一声,身旁的嬷嬷忙端了茶水伺候。
喝了口茶水润喉,萧老夫人继续道:“她当年跟你在一起,不过是贪图你的富贵,还有那个孩子,你方才也说了,当年并不知道她怀有身孕,现如今,你又如何得知,这孩子是不是你的,那何氏这些年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作何营生?还是不是清白之身?”
“母亲,玉漱不是那样的人,我了解她。”萧放辩道。
萧老夫人冷嗤一声:“哼,了解?你不过是见她貌美,被她一时迷惑罢了。”
“母亲……”萧放还要再说。
“罢了罢了。”萧老夫人扶了一下额头,摆手道,“你若真的舍不下她,在外面置处宅子,收她做个外室吧。”
萧放见母亲执意不准,知道今日再多说也是无益,索性不再说话,盘算另想办法。
靖国公府西院,住着萧敦一家。
萧敦是萧放的庶弟,只比萧放小两个月。如今国公府内宅是萧敦的夫人陈氏当家。
萧老夫人年纪大了,没有精力管理府内庶务。前些年萧放的夫人在世时,名义上当家,可因为她身体不好,大半事务也都是交给陈氏打理。
仗着有当家权,陈氏在内宅说一不二,很是威风。
此刻,一个管事嬷嬷正向她回禀,把萧放一早带出去十几个人,后来又打发几个回来的事,说给她听。
“看样子,国公爷是在置了一处外宅。”那管事嬷嬷说道。
陈氏穿了一件湖绿花罗裙,满头朱翠,打扮得不合年纪的艳丽。
“若只是外宅,顶多花些银两,倒没有大碍。”陈氏摇着团扇,思索着说。
管事嬷嬷凑近了几步,低声说:“刚才老夫人院里传出消息,说国公爷想迎那女子进府,老夫人不同意。”
“哦?”陈氏喜上眉梢,“如此一来,那就是妥了。”
萧敦不是老夫人亲生的,在府里不受待见,若不是没人管家,也轮不到陈氏。
若萧放娶了一房哪怕是妾氏,恐怕都得把陈氏的管家权夺去。
所以听说老夫人不同意萧放让何玉漱入府,陈氏就放心了。
萧放出了老夫人院子,颇为无奈。何玉漱他无论如何都要娶回来的,而且不是妾氏,他要娶她当夫人,毕竟,她是他此生最爱的女子。
10/40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