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边换衣服边问萧惜惜,昨夜在府里住着可还习惯,有没有吃饱,有没有冷着。
萧惜惜一一答着。萧放在一旁笑道:“你放心好了,以后你们母女,不会在府里受一点儿委屈。”
何玉漱娇嗔道:“谅你也不敢让我们受委屈,我们若是在这里住得不舒心,就回扬州去。”
萧放陪笑道:“你若回扬州,我只能快马加鞭地追过去。这辈子,我是离不得你了。”
何玉漱白他一眼:“孩子在呢,你没遮没拦地瞎说什么。”
萧惜惜趴在桌上,双手托腮,抿嘴忍着笑意。
萧放哈哈一笑,不再多说。前厅还有很多贵客,他坐了一会儿,就回前厅去会客了。
宋嬷嬷引着院子里伺候的下人,一一给何玉漱过目。还有些不在院子里伺候的,要慢慢熟悉。
何玉漱这些年虽说见过些风浪,可毕竟受出身所限,官宦世家的规矩懂得不多,也没有大家大业需要掌管。
在她嫁进靖国公府之前,府里一直是二房的陈氏管家。
萧放曾和她说过,若是她想管家,就从陈氏手中接管过来,若是她不愿操心,继续使唤陈氏也可以。
何玉漱当然要亲自管家。只有把一切都握在自己手里,才能保障女儿过得无忧无虑。
更何况那个陈氏,不是个好相与的,在荐福寺时,就找过她们母女的麻烦。
何玉漱想,恐怕嫁进靖国公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跟陈氏打一场硬仗。
何玉漱又特意见了见萧惜惜身边新添的几个丫鬟和嬷嬷。
以后她要掌管家业,怕是没有功夫再像从前那样,事事亲力亲为地照顾萧惜惜。女儿身边的人,必须让她足够放心。
萧惜惜身边的人,都是经过萧老夫人和萧放筛选的,何玉漱没看出什么不妥,还算满意。
靖国公府迎娶新夫人的第一日,在喧嚣热闹中度过。
夜色渐深,前厅最后的宴席散去,偌大的府邸恢复平静。
萧惜惜梳洗完毕,遣散房里的丫鬟们,只点了一盏烛火。她托着腮,独坐在榻边看烛火跃动。
虽然热闹了一天,她却不觉得累,这时还毫无睡意。
她今天特意戴了绒花,不知道叶公子有没有看见?府里这么多院子房屋,叶公子能不能找到她?府里好像还有巡逻的兵士,叶公子如果来了,会不会被那些兵士发现?
萧惜惜心里泛着嘀咕,不时侧着耳朵听听外面的动静。
琉璃窗外突然响了一声,像是有小石子弹在窗棂上。
萧惜惜心头一喜,转身几步跑到窗前,耳朵贴着窗户听了听,似乎没什么声音。
她轻轻拨开窗锁,想推开一条缝隙,可还没等她用力,窗户突然从外面被推开。
慕容烨裹挟着一阵冷风,从窗户翻进来。他一把抱住萧惜惜,旋身躲开风口,窗户在他身后悄无声息地合上了。
案上的烛火晃了晃,又平静地燃烧起来。
萧惜惜抬头看慕容烨,虽然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凉气,可她还是想靠在他怀里,觉得那里是世上最温暖的地方。
慕容烨的眼神对上萧惜惜,看到她清澈明亮的眸子中,有光在闪动。
“我还以为你找不到我了。”萧惜惜语气中带着惊喜和兴奋。
比起和萧惜惜在小院相见,国公府的深宅内院,确实给慕容烨带来不少麻烦。
他在国公府有内应,萧惜惜身边的丫鬟也有他的人,找到萧惜惜的住处不是问题。
可国公府里,习武之人众多,萧放和他两个儿子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要避开这些高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夜会萧惜惜,着实不易。
慕容烨轻吻萧惜惜:“你想见我,不管多难,我都会来。”
屋里热,慕容烨解下披风,抱着萧惜惜坐在榻上。
他现在每日忙于朝政,日理万机,此刻怀抱美人,软玉温香,数日来积攒的疲累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惜惜,我得尽快来向你爹娘提亲了。”慕容烨说,他想每个夜晚都能这样抱着她。
萧惜惜眼中现出一丝犹豫:“可是……我还不想跟我娘分开。”
她眼光闪了闪,想到一个主意:“在扬州的时候,有一户街坊,家里只有一个独生女儿,他们家召来一个上门女婿,不如,你也到我家当上门女婿吧,这样,我就既能跟你在一起,也能不离开我娘。”
“上门……女婿……”慕容烨艰难地重复着这几个字。普天之下,除了萧惜惜,再没有第二个人敢跟他说这样的话了。
“我怕你爹不敢啊!”他抱着萧惜惜的手臂紧了紧,让萧惜惜紧贴在自己怀里,另一只手解开萧惜惜的衣带。
萧惜惜闭上眼睛,紧紧搂住慕容烨的脖颈,忘了自己刚才说过什么。
第40章
过了四更天, 慕容烨掀开床帐,看看外面,低声说:“我得走了, 天快亮了。”
萧惜惜搂着她的腰, 哼哼唧唧地撒娇:“我不要你走。”
“你个小缠人精。”慕容烨捏捏她的脸颊。他越来越觉得,萧惜惜真是个天生尤物。
以前她不懂男女□□, 与他亲近的时候懵懵懂懂, 却不抗拒。经过几次他的调教,她越来越食之其味,虽然只是蜻蜓点水, 做些表面功夫, 已让两人都十分尽兴。
慕容烨盼着他们洞房花烛那一日,定要从内到外好好把萧惜惜享用一番。
慕容烨又亲了她一回, 听到窗外传来的鸟叫声, 他知道不能再耽搁了,这里毕竟是靖国公府。
“乖,改日我再来。”慕容烨翻身下床,穿好衣衫披风,将床帐拉紧, 对里面的萧惜惜说,“快睡一会儿吧。”
他仍然从窗户跃出去,落地无声。廊下的阴影处, 站着一个人。看到慕容烨出来, 她低声说了一句:“七爷。”
慕容烨点头,声音也是极低:“行事小心, 不要露了痕迹。”
“是。”
慕容烨飞身跃上屋顶,转瞬不见了踪迹。
廊下那人转出来, 露出面孔。她是萧惜惜院里的丫鬟墨梅。
今日是萧放和何玉漱大婚的第二日。
一早,萧惜惜就要跟她爹娘一起,去萧家的宗祠,拜祭祖先。
萧放穿了一品国公的朝服,萧老夫人和何玉漱都穿着诰命夫人的朝服。子规子矩兄弟俩也都穿着自己的武官官服。
萧惜惜按照未嫁及笄嫡生女的礼制,穿暗红色的襦裙,戴一顶赤金镶珍珠的头冠,外面还是披着昨天那件大红斗篷。
萧敦那一房的人也都来了。
萧敦如今没有官职,只穿着寻常衣服。陈氏和她的两个女儿,虽然已是费尽心思打扮,可终究身份有别,怎么看也上不得台面。跟在大房一家人后面,显得灰溜溜的。
在礼官的唱和下,先是萧放和何玉漱拜祭列祖列宗。接着是萧惜惜认祖归宗。
萧惜惜昨晚跟慕容烨腻歪了半夜,早晨又起了个大早,脑袋昏昏沉沉的,给祖宗磕头的时候差点儿睡着了。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些繁文缛节,众人移步回到前厅。
新媳妇要向婆母敬茶,晚辈们要向新过门的长辈敬茶。
萧老夫人居中端坐,萧放一房的人坐在左侧,萧敦一房的人坐在右侧。
何玉漱向萧老夫人敬过茶后,便是其他人向何玉漱敬茶。
萧敦和陈氏从下人手里接过茶碗,上前到何玉漱面前,躬身施礼,口称长嫂,向何玉漱敬茶。
何玉漱接过茶碗,各呡了一小口,便放下了,随后示意身旁的李婶,将一早准备的红包给了他二人。
何玉漱第一次见萧敦。他与萧放长得并不相像,虽说是弟弟,却看着更显老些,眼睛总是垂着不敢看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何玉漱听萧放说过,萧敦的生母是个通房丫头,生了萧敦之后,才当上姨娘,萧敦还没及冠,她人就没了。
女人更了解女人。何玉漱虽然与萧老夫人仅仅见过几面,可她看得出,萧老夫人没有容人的雅量,萧敦母子在府里的日子,想必过得并不舒坦。
陈氏今日低眉顺眼,倒是让何玉漱有些意外。事出反常必有妖。何玉漱深深地看了陈氏一眼,暗暗猜测她打着什么鬼主意。
随后,子规子矩兄弟,心蕊心萍姐妹来给何玉漱敬茶。
何玉漱一早就与萧放知会过,自己对子规子矩兄弟,既无生恩也无养恩,不想托大让兄弟俩称呼她为母亲。
于是,敬茶时,子规子矩只称呼何玉漱为夫人。
萧心蕊仍然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清冷面孔,萧心萍则一脸的别扭。可就算她们再怎么不情愿,此刻也得向何玉漱低头。
最后,是年龄最小的萧惜惜向长辈们敬茶。
她先给祖母和父兄们敬茶。萧老夫人准备了一对玉镯,一对金如意,两套点翠首饰赏给她,比赏给何玉漱的要贵重许多。
何玉漱并不介意,女儿受萧老夫人的喜爱,自然是有利无弊。
陈氏和她的两个女儿却看得眼睛冒火。逢年过节,她们也能才萧老夫人那里得些赏赐,可这么大手笔的赏赐,她们还是头一次看见。
萧惜惜也觉得祖母给她的东西太多太贵重了。
“祖母,这些太贵重了,惜惜不敢接。”萧惜惜怯生生地说。
萧老夫人笑道:“傻孙女,给你东西就留着,祖母一把老骨头了,就你这么一个嫡亲的孙女,以后祖母那些压箱底的宝贝,都是你的。”
萧惜惜回头看看她爹娘。
萧放笑道:“惜惜听祖母的话,谢过祖母吧。”
何玉漱含笑冲她点点头。
萧惜惜便向萧老夫人行过礼,接了赏赐,让随行的丫鬟们捧着。
萧老夫人叮嘱紫竹:“你主子的贵重东西越来越多,你在院里找间合适的屋子做库房,做好账目,不要管乱了。”
紫竹答应道:“奴婢明白。”
子规子矩兄弟俩也给萧惜惜准备了礼物。
萧子规给她的是一只白玉九连环,九个玉环都是上等通透的白玉雕成,一眼看上去就价值不菲。
萧子矩送给萧惜惜的是一张尺来长的硬木小弓,弓角是象牙的,弓身上镶了一排猫眼宝石,璀璨夺目。
“妹妹,等过了年,天气暖和了,二哥哥带你去骑马射箭!”萧子矩兴冲冲地说。
萧惜惜也很喜欢这个长相俊美成天笑呵呵的二哥,于是高兴地点点头。
萧放没有当场给萧惜惜赏赐。他给了萧惜惜五千两白银,存在银号。只不过他觉得萧惜惜太单纯,若被人惦记上她的钱财,怕是于她不利。
所以,他只跟何玉漱说了数额,跟萧惜惜只说若要用钱,就到银号去取。
萧惜惜收礼收到手软。一旁的萧心蕊萧心萍都傻了眼。
萧心蕊的架子端不住了,萧心萍干张着嘴,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时至今日,她们总算明白,她们算哪门子国公府的小姐啊?
操劳了大半日,萧老夫人有些疲累,打算让众人散了。
陈氏这时突然说:“母亲,长兄长嫂,我近日遇上一件奇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一开口,何玉漱便猜到,她怕是没安好心。
何玉漱看了一眼萧放,萧放会意,道:“母亲累了,弟妹有什么事,改日再说吧。”
陈氏蹭地一下站起身,略稳了稳神,意味深长地笑道:“我遇到的这件奇事,事关咱们国公府的声誉,也关乎长兄的声誉,我怕今日不说,日后……”
“行了,”萧老夫人打断她,“你就别卖关子了,有什么话快说吧。”
陈氏得了萧老夫人许可,喜形于色:“是,那媳妇就不避讳了。”
她冲自己身后的婆子摆摆手,那婆子转身出去,片刻之后,领了一个人进来。
那人四五十岁的年纪,穿着一身青布衣衫,生得尖嘴猴腮,贼眉鼠眼。不知是在外面冻得还是吓得,他进来之后一直瑟瑟发抖。
婆子领他进来之后,便回到陈氏身后。
陈氏大声道:“庞二,你看看这屋里,可有你从扬州来京城,要寻的亲人?”
她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何玉漱和萧惜惜。
大家都知道,她们是从扬州来的。
何玉漱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她已经猜到,陈氏这是要往她身上泼脏水了。
庞二一直低着头发抖,不敢抬头。
陈氏不耐烦了,吼道:“你倒是抬头看啊!”
庞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声音高喊道:“大人,小人冤枉啊,都是陈夫人逼小人的,是陈夫人教小人那么说的……”
陈氏眉毛眼睛都立了起来,气急败坏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我……让你说什么了……你快滚出去吧……”
她指着身后的婆子:“快把他拉出去。”
“等等!”萧放脸色阴沉地说。
那婆子吓得没敢动。
萧放看向跪在地上的庞二:“庞二是吧,你说清楚,今日谁让你进府里来的,让你来干什么。”
“长兄,这人……这人……是个地痞无赖,你别听他说话了,快把他赶……”陈氏慌乱地说。
萧放的目光冷冷地射过去。陈氏一哆嗦,后面的话咽回去了。
“庞二,说!”萧放道。他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语气不怒自威。
庞二抖作一团:“回……回大人的话,小人老家是扬州的,年前为了逃债,来到京城,到了京城后,又欠了一屁股赌债。为了还赌债,小人跟陈夫人借了高利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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