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后,靖国公有拥立之功,在京城的地位越发显赫。沿路的百姓听说靖国公府的公子小姐出门,纷纷在路边驻足围观。
“那是大公子还是二公子啊,咋生得如此白净,像个大姑娘似的?”
“你小声些,那位是二公子,听说天生神力,武功盖世,杀敌无数呢!”
“啧啧,真看不出!”
“那车里的是靖国公府的小姐吧?我听说是外室生的?”
“哎哟,人家那可是大户人家,外室生的也尊贵的很呢!”
百姓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萧惜惜在车里,隔着厚厚的门帘和车帘,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她早晨起得早,这会儿在车上一晃悠,眼皮就打起架来。
紫竹在长榻上铺好厚厚的皮褥,说:“姑娘,您躺着歇会儿吧,还得走上大半天呢。”
萧惜惜真的困了,嗯了一声,便躺下睡了。芊儿和紫竹一人在前,一人在后,守着她。
紫竹隔着车帘叮嘱车夫:“走得稳些,姑娘歇下了。”
两个车夫在外答应一声,勒着马缰绳,稳住步伐。
靖国公府的车队护从本就人多,再加上看热闹的百姓,道路显得十分拥挤。
萧子矩吩咐小厮:“让看热闹的百姓散散,小心咱们的马,别踩了人。”
迎面过来一辆马车,车边跟了两个仆从。马车装饰虽不华丽,却也看得出是官宦人家。
因为道路被靖国公府的人占了,那马车不得不靠边让路,等靖国公府的人过去,才重新走上正路。
萧子矩见马车车门关得严实,料想是哪家的女眷,自己上前说话多有不便,于是没有停步,只对那家的车夫扬了一下马鞭,算是致谢。
那辆马车里,坐得是杨凌霄和她的贴身丫鬟晓荷。
杨凌霄拉紧车帘的缝隙,车里瞬间阴暗下来。
刚才,她通过这点缝隙,把外面的情景看得清清楚楚。
晓荷不忿道:“姑娘,您可是太后娘娘的亲妹妹,竟然主动给他们让路?”
杨凌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说话。丫鬟见她脸色不好,也不敢出声了。
过了半晌,杨凌霄吐了一口长气,冷冰冰说道:“你一个小丫鬟,不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口不择言地乱说话。你死不死的不要紧,连累了我们杨家,你的罪过可就大了。”
晓荷吓得大气不敢出,低声嗫喏道:“奴婢错了,二姑娘。”
她从小就在杨凌霄身边伺候,又跟着她来去岭南之地,同过甘,共过苦,可是她一直都摸不清杨凌霄的脾性,不知她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
其实,晓荷说中了杨凌霄的心事,可她不喜欢被一个丫鬟看穿心思。
靖国公府的车马通过之后,看热闹的百姓散去。杨凌霄催着车夫赶路,一路赶往宫城。
杨太后给她传了消息,景王今日进宫与皇帝议事。
杨凌霄要抓紧一切机会与景王相见,让景王对她产生好感。
自从上次在安寿宫见过一次慕容烨,杨凌霄的脑海,就被慕容烨的身影占据。
她劝自己,不要时时都想着他,可却控制不住心绪。看到一花一树,一茶一碗,她都会想到如果慕容烨在这里,会不会喜欢,会说些什么。
想到一会儿就要见到景王,杨凌霄手心出汗,指尖儿发凉。
刚才她的马车被靖国公府的人挤到路边,她觉得很晦气,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她强压下心里的不快,告诫自己要端庄得体,万万不能露出小家子气。
到了宫里,杨凌霄先去了安寿宫,见到杨太后。姐妹俩躲进寝殿,屏退宫人,小声计议着。
杨太后说,南方遭了旱灾,百姓流离失所,日子过不下去了,景王一早进宫,就是跟皇上商议如何应对旱灾的事。
“我派了小太监去守着,他们那边议完事,就回来知会我。”
杨太后打量了一番杨凌霄的妆容鬓发,说,“景王出宫,一般都从御花园西苑那边横穿过去,你一会儿就在他必经之路处等着。”
杨凌霄抿着嘴唇点点头。
杨太后与杨凌霄是嫡亲姐妹,从小看着她长大。杨凌霄虽然经常喜怒不形于色,可她却瞒不过杨太后。
今日杨凌霄一进她的安寿宫,杨太后就觉察出她似乎不太高兴。
“是不是有什么人,惹你不痛快了?”杨太后问。
杨凌霄勉强一笑:“没有,哪有什么人惹我。”
杨太后嗔怪地白她一眼:“我还不知道你吗,有什么心事,都憋着不说,自己生闷气。”
见杨凌霄垂着头,只管拨弄衣裙上的飘带,杨太后向前凑了凑,靠近她,道:“你还信不过我这个亲姐姐吗?”
杨凌霄抬头,对上杨太后的眼神:“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今日来的路上,遇见靖国公府的公子和小姐出行,排场大得很,我被挤到路边,等了好久。”
杨太后眼神暗了暗,没有说话。
杨凌霄接着说道:“也不是什么忍不得的事,只是再怎么说,咱们家是皇亲国戚,他们理应谦让,真不知道,他们眼里还有没有皇家了?”
杨太后沉默了一会儿,拉过杨凌霄的手:“是我无能,让你受委屈了。”
杨凌霄忙摇头:“不是,姐姐,您说什么呢,这明明是靖国公自认为功高震主,目中无人。”
杨太后起身,踱步到窗前,又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你说的没错,靖国公的确是有拥立之功,可是身为臣子,扶保圣主,本就是应当应分的事,他眼里没有咱们杨家,就是没有皇上,这样的臣子,留不得。”
杨凌霄眼中光芒一闪,可随即又暗了下去,小声道:“可是,父亲和兄长在朝堂都说不上话,靖国公根基深厚,咱们如何能扳倒他呢?”
杨太后转身,看向杨凌霄:“你嫁给景王之后,我们杨家就不会是现在的局面了,再过两年,皇上亲政,朝堂之上,哪里还有他靖国公的位置。”
杨凌霄在姐姐的注视下,心里的信念更加坚定。为了自己,为了家族,她只能成功。
第45章
萧惜惜的车队出城后, 转入官道。
萧子矩看看天色,不见放晴。他担心雪越下越大,便一马当先, 带领车队加快了速度。
刚走出不远, 就遥遥看见官道前方,有两人骑马挡住去路。那两人身上落满雪花, 看样子已等了许久。
萧子矩目力极佳, 一眼就看出前面骑着白马,身穿锦裘的人是李济,后面跟着他的小厮。
近些日子, 京城几乎人人皆知, 淮阳候世子李济痴迷萧惜惜,常常想方设法打听萧惜惜的出行路线, 在必经之处守候, 只为了见佳人一面。
萧子矩与李济家世年龄相当,原本与他玩得不错,可自从知道李济觊觎自己的妹妹,他现在一看到李济,就气不打一处来。
萧子矩纵马疾驰, 激起一片雪雾。一直到李济面前,他才猛勒缰绳,久经沙场的烈马嘶鸣一声, 前蹄高高抬起。李济主仆吓得调转马头, 后退了几步。
李济自小养尊处优,人人恭敬, 若是旁人这般吓他,必定要理论一番的。只是自从他迷上萧惜惜, 见了萧家人,不自觉就矮了半头。
“子矩,你别吓我。”李济语带哀求,“我听闻惜惜出城,特来送送她。”
天气寒冷,他已等了快两个时辰,说话时觉得嘴都冻僵了。
萧子矩纵马横在他面前:“闪开,我们急着赶路,我妹妹不愿见你。”
“子矩,我等了两个时辰,都快冻成冰柱子了,你就让我见惜惜一面吧,就一面,我跟她说两句话就好。”李济苦苦哀求。
萧子矩扬起马鞭:“你少废话!快闪开!”
李济却不想白白挨冻,他迎着马鞭上前,心想宁可挨萧子矩一鞭,也要见到萧惜惜。
两人纠缠时,萧惜惜的车队已赶上来。
眼见萧子矩的马鞭就要落下,萧惜惜在车内喊了一声:“二哥哥。”
萧子矩的马鞭堪堪收住。他白了李济一眼,调转马头,回到萧惜惜车前:“惜惜别怕,哥哥帮你把他赶走。”
萧惜惜沉吟了一下,软软地说道:“二哥哥,你让他过来吧,我与他说两句话便是。”
萧子矩一愣:“你当真想跟他说话?有哥哥在,惜惜不必委屈自己。”
萧惜惜掀开车帘,露出一张明媚的笑脸,阴雪天气,似乎在这一刻都放晴了。
“二哥哥,你放心,我没有委屈自己,我只是想跟他说说清楚。”
萧子矩点头:“那好,我让他过来,他若言语冒犯你,你就喊哥哥过来,我打得他找不着牙。”
萧惜惜抿嘴笑着点头。
李济远远看着萧惜惜,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好像生怕一眨眼,萧惜惜就凭空消失了。
萧子矩冲他抬抬手,李济赶紧打马奔过来。萧惜惜愿意见他,冻这两个时辰,真值了。
等他赶到近前,萧惜惜已放下车帘,明媚面孔隐入车内。李济有一丝失望,加之冻了半日,又被萧子矩一通惊吓,他开口说话时,语气不免带了几分委屈。
“惜惜,我在此处等了你半日,只为见你一面。”
萧惜惜躲在车中,沉默不语。
李济又道:“你此去荐福寺,路上寒冷,我特地带了一个紫铜手炉给你。”
“李世子。”萧惜惜在车内开口。
“哎,我在。”李济连忙答应。因隔着厚厚的车帘,萧惜惜又是软软糯糯的声音,李济屏声静气,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我家中什么都有,你不必送东西给我。还有,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可是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你不要再等我,去找一个也喜欢你的姑娘吧。”
萧惜惜虽然生性天真,可自从进京以来,经历过诸多事情,又与慕容烨有了肌肤之亲,在男女之间的感情上,也有了自己的主张。
以前李济追求她,她只想躲闪,现在她渐渐体会到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感受。若是求而不得,必定是十分难过的事。
她不讨厌李济,不想让他因为喜欢自己而难过。所以,刚才见李济等在那里,就想跟李济说清楚,让他不要再在自己身上浪费感情。
毕竟,除了慕容烨,她不可能喜欢别人。
李济如坠冰窖。他冻了这半日,都不如萧惜惜说的几句话让他彻骨寒冷。
“惜惜,你说什么,你有喜欢的人了?怎么可能?你才刚来京城半年多,怎么可能?那人是谁?”李济急促地问。
萧惜惜还没有与靖国公相认时,李济就已经见过她了。他自诩京中子弟翘楚,想不通萧惜惜放着他这样的大好青年不青睐,竟然喜欢别人。
萧惜惜犹豫了一下。她想让李济死心,可又不愿说出慕容烨,于是道:“他是开染坊的生意人,说了你也不认识。”
李济更吃惊了,大声道:“开染坊的生意人?惜惜,你是名门闺秀,怎么能与那些贩夫走卒为伍?”
他这么一说,萧惜惜不高兴了。该说的话都说了,她不想再理李济,提高声音喊萧子矩:“二哥哥,咱们走吧。”
萧子矩答应一声,扬起马鞭过来驱赶李济:“走开走开,别挡着我们赶路。”
李济主仆被赶下官道。萧惜惜的车队压着积雪,咕噜噜向前行去。
李济立在风雪中,久久不能动弹。
紫竹和芊儿一直陪在萧惜惜身边,见那淮阳候世子到底还是把姑娘惹恼了,不由又是热茶又是糖糕的,紧着哄萧惜惜高兴。
萧惜惜到底小孩子心性,过了一会儿也就不气了。只是刚刚提起慕容烨,她不免又泛起几分相思之情。掰着指头算算,确是已有数日没有见到他了。
等从姑母那里回来,要去见一见他。想到慕容烨,她小脸儿泛起红晕,嘴角也忍不住勾起来。
紫竹不知道萧惜惜与慕容烨的过往,方才听萧惜惜说有喜欢的人,还是个开染坊的,也不由得大吃一惊。富贵人家的姑娘,可从不敢张口闭口说自己有喜欢的男子,更何况还是个商贩。
紫竹到底在萧老夫人身边多年,心里震惊,面上却不显,只在心里暗暗盘算,自家姑娘性情单纯,万万不能被腌臜男人骗了。
芊儿倒是早已猜出,姑娘喜欢的人,就是以前住在邻家小院的叶公子。只是此事事关萧惜惜的名誉,她打死也不敢随便乱说。
慕容烨与小皇帝和几位臣工议完事,从御书房出来,与往常一样,从御花园西苑一带出宫。
有心腹侍卫跟上来,向他报告萧惜惜出城事宜。萧惜惜如何出城,路上如何遇到李济,一字不漏地落入慕容烨耳中。
当听说萧惜惜声称喜欢一个开染坊的生意人时,慕容烨因为南方旱灾紧锁的眉头,难得地舒展开来。掩在大氅里的手紧了紧,太想她了,真想把她抱在怀里亲一亲。
他吩咐侍卫:“淮阳候世子李济,雪天出行,不慎落马,摔折了腿,需卧床静养三月。”
侍卫领命而去。
慕容烨脚步匆匆,正穿过一道门廊,忽听廊后有女子说话声音。
“我从岭南回京,一路上看到百姓疾苦,心中十分不忍,如今又赶上旱灾,怕是百姓的日子更难过了。”
女子说话时,语带悲切,忧国忧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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