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采采鬼使神差地捏了一把,对上她错愕的神情时面颊微热,慌乱错开眼神,转移话题:“在神主的记忆中,你们已相爱了不知多少岁月,这些事或许你们从前就常做呢?”
“绝无可能!”顾一念断然道。
商采采笑意微收,神色认真:“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他若无情,便是高高在上的神主,万劫永在的神人。他若动情……”
“什么?”顾一念蹙眉。
“就是个活了不知多少年岁的老男人,风月入骨,满肚子花花心肠。”
商采采目露爱怜,不忍劝道:“念念,你斗不过他的。就……从了吧。”
顾一念:“……”一派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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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一念与商采采最终商量好结果,去树下寻人时,顾琢正支愣着一对玄色的狼耳,抱着大尾巴玩得开心。
他挨着帝渊而坐,看向对方头顶相似的狼耳时满眼写着动心,乖巧唤声:“爹爹,能不能……”
“不能,闭嘴。”
“哦。”
商采采嘀咕着:“他对自己爹是神主这事,还真是接受良好。”
一个神人,一个妖鬼,竟真心相待,认认真真做了一回父子。只能说围绕着顾一念,似乎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顾一念则是想到顾琢飞升数百年,坚持不懈请职背德星君之事,也不知帝渊隐在神光之后,该是怎样的咬牙切齿。
坚持了几百年没抽他,到了玉山之后还处处照料,是真心拿他当晚辈疼爱。
见她二人相携走来,帝渊半点不惊讶,似乎对结果早有所料,抬手一点,薄唇微动,商采采头顶便生出两只雪□□嫩的兔耳来。
商采采怔了怔,为难恳求:“神主大人,兔子是不是过于柔弱了些。”
“犼形似兔,却喜食龙。”帝渊不紧不慢道:“柔弱其表,凶悍其里,很合浣微仙子。”
商采采尴尬垂首,猜想他一语双关,同时也在说从前针对闻如许的事情。先前在天宫时,她坚持认为闻如许身份有异,包藏祸心,时不时就要挑拨几句,勾着顾一念宿在她府上。
自打帝渊身份揭露,她悔不当初,整日提心吊胆,要不是紧接着进入元界,一路都有要事牵绊,只怕早就扛不住请罪去了。
招手唤来顾琢一起同行,离开之前,商采采鼓起勇气道:“神主,玉山,我们先走了。祝你们一切顺利……永结同心。”
顾一念无语:“……这种时候就别说这个了。”
真的很像被胁迫。
危险地瞥了眼帝渊,顾一念在小本子上又为他记上一笔,决心出了元界之后,再一起去算总账。
一行人各奔东西,旷野风清,最终只剩三人。
谢屿蜷身在斗篷中,干裂的唇动了动,默然道:“杀了我吧。”
第50章 琴娘沈念
谢屿不喜多言, 却向来可靠,无论在凡间还是仙界,都是顾一念十分信任的伙伴。
他们年少相识, 见证过彼此最骄阳似火的时光,有过共同在意的人,喜爱的事物。
谢屿曾在国破之时舍身护她, 身中数刀,血流如注, 拼着最后的力气向她嘶吼, 快跑。
也曾在她入沈如朽座下,风光无两之时默默退开, 自寻门路修炼,独自追查当年的祸因,全灭带来魔雾的蛮族,将已成一片荒城的盛京一把火烧尽。
他做尽了身为仙门弟子的她无法去做的事, 为他们共同的故国复仇, 而后传书一封,道句安好, 再无音讯。
顾一念曾以为他早已陨落在不知名的地方,在岑厌之飞升后,她苦寻最后一位主角不得,索性隐居清修, 再不入凡世。未曾想, 谢屿久未听闻她的消息,竟担忧地寻上门来。
顾一念愕然发现, 这位两千年余年未见的故人,不但是最后一位主角, 还体贴地将自己修到大乘后,主动送上门来。
“你可真是闷声干大事,不声不响修到了大乘。”她不可思议道。
谢屿气息内敛,毫无大乘修者的威势,一身故国制式的骑装,半旧不旧,连腰间剑穗都与记忆中极为相似。明明已是大乘修者,平日里却低调至极,从不在外显露声名。
他仍守持着旧礼,口称殿下,奉她为主。见玉山清冷,便任劳任怨为她收整起庭院、烹饪煮茶。初时每日上山下山,日暮之前必要离去,刻板认真,像个守时的短工一般,说要顾及着顾一念的声名。
顾一念无语:“我还有那种东西?”
谢屿却摇了摇头,神情严肃,说一切都是他的错,听信外界传闻,以为她过得潇洒肆意,不愿现身打扰,反倒使她失去应有的助力。
顾一念解释过,劝慰过,也多次表示不必再分主臣,只以友人相交便好,谢屿却始终不愿意,将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总是背负着过量的沉重与愧疚,直到现在也是一样。
大雾十年,荒野草盛及腰,兜帽之下,谢屿的身体被紧缚,倚在树旁时的姿态有些怪异,狼狈垂首,不见统领天兵时的挺拔俊逸,但求一死。
“你并没有对我们造成实际损害。”顾一念蹙眉。
甚至还暗中提供了帮助。
比起处置他,她更想知道是否还能挽回。
“你若连死都不怕,不如说说你知道的事情。”
谢屿张了张唇,哑声说出自己的来历:“元界没有另一个谢屿,自出生起,我们便被融合。年岁越长,记忆便恢复的越多。”
“帝妄在我识海中刻下烙印,予我三份使命。一是年少相恋,乱中弃你而去。二是转世再会,苦恋不得,为你而死。死后不久,你偶然知晓前世隐情,我曾为护殿下而遭千刀万剐,死状惨烈。”
〔好歹毒的剧本!〕914吸气道。
顾一念愕然过后,蹙眉道:“这和帝渊有点像,除了……”没有误会,死法安详。
帝渊眼神幽幽,似乎在说,你也知道自己负了我两世。
顾一念大致明白是他分神下界,阻止了帝妄针对自己的阴谋。尴尬避开对视,继续问:“第三个呢?”
谢屿避而不答,重新合上双目,语气疲惫:“我曾试图逃脱摆布,在凡间时,也曾以为已经成功。可随着时间增长,身体里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越来越多,我明白背叛只是时间问题。”
“殿下,侯爷,杀了我吧。”
他仍旧唤着千年前的旧称,即便那十几年的短暂岁月,在仙人的生命中只是匆匆一瞥。顾一念忽然明白了谢屿一直以来的坚持,时日越久,被上一劫的自己取代的便越多,他只是想铭记着,谨守着真正属于自己的身份罢了。
“那不是你,也不是上一劫的你。”顾一念想起他与公玉瑾截然不同的数值,肯定道:“是帝妄操控了你。”
“并且,你仍旧有可能恢复。”林中睁眼,恢复意识的瞬间,他的主角数值从百分之五恢复到了百分之十,便是铁证。
“采采与小琢可以凭借意志改写命运,你或许也可以,去试试吧。”
捆仙索被解开,识海中被打入一道凝缩的雷元,却只是安静蛰伏,并未炸开。
谢屿困惑睁眼,一块镂刻重檐的墨色玉佩正入怀中。
“此行事大,我不能留你,亦不得不防你。你如今身体九成皆由魔雾控制,恐怕也不适合回到天宫。”
顾一念轻叹一声,释然道。
“就此别过,各自去寻我们的机缘吧。”
*
“他或许会给你带来麻烦。”
车帘落下,遮掩住旷野中寂然独坐的身影,帝渊眉眼含笑,轻声道。
“你若觉得该杀,方才怎不出手?马后炮。”
顾一念嘴馋的紧,忍不住从储物戒中摸出几块点心,顺手也塞了他满嘴,不满道:“话说的周全,你们神人不染因果不沾血,我便要诛杀一个还没来得及犯错的仙人?”
帝渊笑意狡黠,凑过来用鼻尖轻蹭了蹭她的狐耳,笑道:“只愿为玉山君沾染因果。”
狐耳敏感的一抖,呼吸微滞,顾一念气恼道:“给我变回去!”
“我不。”
帝渊得寸进尺,唇瓣轻碾,声音紧贴着兽耳响起。
顾一念一抖,眸子中怒意晶亮,威胁道:“你给我等着,回天宫之后……唔!你属狗的吗,还咬人?”
“属狼。”
帝渊引她去摸自己头顶挺立的狼耳,愉悦道。
轻吻着狐耳上淡淡的牙印,倾身将她抱的更紧了些,本文由Q群幺污儿耳七雾耳吧椅整理本文上传贴耳低语:“下官、任凭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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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月城里新来了一对小夫妻,从东洲一路抚琴而来,曲目新奇,技艺精湛,据说还有安神宁心之效,引得各城纷纷开出高价留人。
小娘子却道不爱名利,只想追求更高的琴术境界,与夫君两个凡人,大胆进入修士聚居的寒月城,一心要拜沈家家主为师。
连续三日立在沈家门前,沈如朽不为所动,连门童仆役都没给她多一个眼神。
迫于生计,小娘子抚琴路边,夫君袁郞则支起茶摊,打点营生。不偏不倚,正在沈府不远的巷口,沈家人日日必经之地。
安神宁心的功效太过难得,茶摊日日爆满,抢不到位置的甚至自带板凳聚在巷口,一时将那名为沈念的琴娘捧上了神坛,投钱掷花,每日盆满钵满。
琴娘却坚持只留铜板,日暮曲终,将金银元石全部返还,款款一礼,高洁道:“谢诸位抬爱,但小女子不求名利,只想守得琴心,追求更高的境界。”
她身形纤细,钗裙素朴,清冷冷抱琴而立,说这话时垂着眸子,素白的小脸上满是倔强,叫看客愈发心生敬佩。
〔我这辈子,竟还能说出这种话。〕
顾一念内心惶恐,止不住地心虚。强撑着高洁清冷的姿态与帝渊收拾了茶摊,匆匆离去,身后仍萦绕着众人声声敬佩的赞叹。
她和她的琴客们,一个敢说,一个敢听,连日来的闹剧让沈家人气愤不已:“这般匠气,还敢谈境界。”
“哎!那么较真干嘛?”修士伸了个懒腰,乐呵呵劝道:“匠气不匠气的,有用就行。”
“就是,什么年月了,对人的要求别那么高。”
“可惜她只是个凡人,作用有限,静不下来多久,晚间就又会烦躁起来。”
“多好的苗子,要不你们劝劝沈家主收下,万一能成大器呢?”
修士们议论纷纷,无不对顾一念曲中微末的宁心之效推崇至极,毫不顾忌真正的琴艺,听得沈家子弟火冒三丈。
又一个弟子告到门前,沈如朽调弦的动作顿了顿,阖眼压下心间的烦躁,声线冰冷:“退下。”
沈氏三长老压着怒火,谏言道:“家主,那女子在巷口弹了五天,大言不惭,说什么琴心、境界,不能任由她这样下去!”
沈如朽冷声道:“巷口而已,不必理会。”
“是。”三长老深吸口气,勉强忍下。
话音未落,府外琴音又起,弦音清晰,似乎只隔一道院墙。
三长老一怔:“欺人太甚!”
巷口不够弹,还到人门口来了。
沈如朽阖眼,仍道:“不必理会。”
三长老愤而起身,撸起袖子,怒气冲冲地背手走了两圈,越走火气越低,莫名安定下来,迟疑问:“家主?这曲子……似乎真能安神。”
沈家亦有不少宁心静气的琴曲,安抚凡人与低阶修士不奇怪,但寥寥几音便能安抚他们这样的高阶修士,无需修为,亦不损及自身,实在难得。
沈如朽眉心微皱,仿照着她的曲调抚琴,音韵和畅,舒缓清灵,意境有如云泥之别,偏偏效用微乎其微。
二人对视一眼,意识到此女并不简单。
思忖片刻,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若能教她修炼元力……”
“若能叫她诞下小主……”
沈如朽闭了闭眼,艰难压抑着躁郁,咽下脏话,矜持道:“出去。”
三长老坚定点头,夺门而出,不多时,便强拉着一素衣琴娘入内,身后还坠着一个怒发冲冠,不停撕扯相护的高大男子。
三长老兴高采烈道:“家主,抢来了!”
帝渊怒斥:“我家念娘年方二八,你这老东西,无耻!”
沈如朽抬眸瞥了一眼,猜出缘由,一再压抑的心绪加倍翻腾袭来,心头一痛,唇边竟溢出一丝玄黑血迹。
顾一念一惊,当即落座抚琴,泠泠琴音响起,没了院墙的阻隔,安抚心神的功效愈发显著。
这是她在浮空云海破解妖乐时所得的静心之曲,虽不便使用灵力,效用大打折扣,但沈如朽本就定力极佳,以此为引,几息时间便平复了下来。
白衣仙君缓缓睁眼,熟悉的面容上流露出陌生的打量:“你很特别。”
顾一念佯装不懂,惊喜道:“家主赞赏我的琴音?”
沈如朽不答反问:“会用剑吗?”
顾一念摇了摇头,笑道:“会用鞭。”
三长老不满道:“尚未定亲,莫讲荤话。”
“……”
顾一念笑意僵在唇角,沉吟片刻,将手中琴递给帝渊,自腰间摸出一道银白长鞭,利落一甩。
“您刚刚说什么?”
“没、没什么。”
三长老老脸一红,若无其事将视线移向别处。
沈如朽忍无可忍:“出去。”
“好嘞。”
三长老再度夺门而出,顾一念缓缓收起流光,一时到有些感谢他无心的插科打诨,将事情岔了过去。
这个世界的沈如朽与她熟知的师尊有很大不同,压抑,阴沉,有着不加掩饰的锐利。
旁观者清,商采采的担心是对的,这样的人不是能轻易蒙骗的。若是他的本质没有改变,那么比起曲折心计,直白坦荡才是最佳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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