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师玄抬眸看他,知他故意玩笑,“好,用我这个跟你换,我也想得几日清净。”
外头的宫女看着两位夫人的神情,心想着不能再叫两位偷听下去了,要出事,扬声说:“给两位夫人请安。”
萧默神情骤僵,倒酒的动作微顿了一下。
起身去开门,王师玄也从矮桌边起身。
寝宫的门打开,郁阙眸光幽幽地看向萧默,边上夏幻儿也是一脸敌意,狠狠瞪了王师玄一眼。
四人面面相觑,一时间无人开口,气氛凝滞,就连边上的宫女都察觉到大事不妙了。
郁阙原是想来哄他回去的,现在别说哄了,他醉死在这儿,她都不会看他一眼。
好,很好。
萧默:“夫人过来怎么不知会我一声、”
“幻儿,我们走。”郁阙拉过夏幻儿,“从今日开始你同我宿在一处!”
萧默僵着身子,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已经走了。
夏幻儿气死了,“男人都该死啊!!”
下午的时候萧默想回寝宫,郁阙将人赶走了,说什么都不肯与他再待在一个房间,夜里王师玄也出现了,想将夏幻儿领回去。
夏幻儿双手叉腰,“你再不走,我真从此与你恩断义绝!”
因为上一辈的事,她在王师玄面前可是从来不敢嚣张的,心里有愧疚,总觉得自己比他矮半截,但今日她是真的很生气!
王师玄头一回在她面前吃瘪,倒是也没坚持,反而将徘徊在门口的萧默也带走了。
***
隔日清晨,郁阙照理去皇帝寝宫教他制香。恰逢淑妃在殿外恭候,原来皇帝还未晨起。。
“萧相夫人也来了?”淑妃笑着道。
“参见淑妃娘娘。”
“快快请起。”
淑妃亲手扶她,“郁氏,别得意,你的好日子到头了。”李淑妃压低了声音道。
郁阙琢磨着淑妃即将忍无可忍,出手对付自己,她以为李淑妃会真刀真枪地来,但如今看来不是,她不知淑妃会出什么阴招,自己能不能应付得过来?
她心慌意乱,如履薄冰,李淑妃毕竟专宠,若是她在皇帝面前污蔑自己,自己必定应付不来。
等候期间,萧默竟然也出现了。
“给淑妃请安。”
“萧相也有事见陛下啊?”李淑妃见了萧默完全不慌张。
郁阙就更加忐忑了。
萧默侧眸看了她一眼,便也立在廊下等着。他看起来有心事。郁阙心想,萧默不会是来皇帝面前污蔑沈彦纵火吧?
郁阙给他使眼色,“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萧默一脸傲然,“夫人有什么事,等回去再说。”
“你别做荒谬的事!”郁阙压低了声音告诫他。
“夫人还当我要做什么事?”
李淑妃打量着两人,“怎么?你们二人吵架了?”
萧默不搭理淑妃,郁阙更不搭理,两人也互相看不顺眼,于是干脆各自背过身去,李淑妃受了冷待,顿时面上挂不住。
等了约摸半个时辰,皇帝近侍开了寝宫的门,瞧见三人,“三位可真早啊,萧相可有要事求见陛下?快请进来吧。”
李淑妃笑着道,“陆近侍,怎么就萧相一人有要事?本宫就没有么?”
陆近侍尴尬道,“那淑妃娘娘也请。”
郁阙见状立即跟上李淑妃,她想看看,萧默是不是真敢空口白牙在皇帝面前诬陷沈彦纵火。
皇帝刚用了早膳,正饮茶,准备批阅奏疏。
李淑妃信心满满地跨入皇帝寝宫,“陛下,臣妾有要事禀告陛下......”
“陛下,臣要禀告有人在皇后宫里的熏香中做了手脚!”萧默先李淑妃一步,屈膝跪到皇帝面前,从袖中取出一个漆盒,“此线香之中加入了迷幻之药,虽有安神之效,但闻久了会叫皇后身子每况愈下。”
“这,这不是朕亲手做给皇后的线香么?”皇帝夺过漆盒。
“是,皇后每日晨起进香拜佛,从不懈怠。昨日宫中来报,说皇后娘娘这两日晚起,白日日也昏昏欲睡,臣便觉得蹊跷,御医诊断之下,皇后娘娘中了这等迷幻之毒。臣命人细细排查皇后宫中的物件,这才查到了这线香。”
皇帝怒而看向郁阙,“好你个郁氏,线香是朕亲手所制,但这香料与香谱皆是你提供的!”
郁阙吓得跪伏在地,“陛下明鉴,臣妇并不知情!”
李淑妃:“陛下,臣妾前来也是为了此事,臣妾查出郁氏在香料里动了手脚,她之前也送了臣妾一些熏香,臣妾每次用了都觉得夜里特别好眠,我今日方才查出,这熏香里动了手脚,虽可安神,却有毒!”
“不要再说了,将郁氏带下去严刑拷打,朕即刻要进宫一趟,探望皇后,子深,皇后身子怎样?这线香里的毒厉不厉害?”皇帝心慌意乱地将萧默扶起来,“子深,你随我一同前去!”
郁阙万万没想到,萧默竟然以此报复自己!
萧默:“陛下,臣可没有说这毒是郁氏下的。”
他侧眸看向李淑妃,“陛下关心则乱,却没想过若皇后身子有恙,得意的会是谁?”
“萧相这是怀疑到本宫头上了?”李淑妃质问道,“这线香是陛下所制,原料是郁氏捎带进行宫!”
皇帝:“朕没时间理这些,来人,先将郁氏拖下去严刑拷打,不论她是否知情,是她给朕的原料里掺了这安神的毒药,她难辞其咎!还有她父亲,郁太师全家也都打入刑部大牢!眼下最重要的是皇后的身子!”
郁阙跪在地上,人已经吓得瘫软,平日里那么温和的皇帝,但凡牵扯到皇后有关的事,他便失去了理智,她求饶解释的话,皇帝一句都听不进去。
怎么会如此荒谬?!
“陛下!要害皇后的人是李淑妃。臣已经查明郁氏当初带着制香原料进出紫宸殿时,李淑妃已经命人往她的香料里掺了迷魂之药。陛下夜夜难免,如此一来,她利用郁氏制出的熏香更具安神效用,献给皇上,以此邀宠。即使被人拆穿,也有郁氏这个替罪羔羊。这些时日郁氏日日进出陛下寝宫,她憎恶至极,便想着利用这个把柄来除掉郁氏!”
萧默揪过郁阙的手腕,“郁氏掌心的伤也是李淑妃所为,淑妃甚至还因嫉妒陛下屡次召见她,趁着长公主寝宫着火,她趁乱想烧死郁氏。郁氏是臣的宠妾,还请陛下为臣做主!”
郁阙难以置信地看相萧默。
原来自己遭受得一切,萧默全都知道?
皇帝死死盯着李淑妃,“子深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李淑妃不住地颤抖,“他胡说八道!”她今日是来揭发郁氏的,没想到萧默竟然先发制人,将她的全盘计划都打乱了。
“臣没有胡说八道,李淑妃的近身侍女可以作证。”萧默道,“将人带上来!”
......
整整一个晌午,这所发生的一切,郁阙震惊得无以复加。
皇帝命御前侍卫处死李淑妃。
李淑妃就在郁阙面前,倒在了血泊之中。
李淑妃今日来见皇帝便是为了诬陷她,虽然淑妃的计谋虽漏洞百出,但架不住皇帝疯魔。
若没有萧默先发制人,揭发李淑妃,恐怕她已经被皇帝下令杀死了......
皇帝在关于皇后的事上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理智!
事情过去几个时辰,她回到寝宫之后坐在椅榻上一动不动,此刻淑妃身亡的消息恐怕已经传遍行宫,甚至传入宫中。
直至深夜,萧默回到寝宫,他官袍上染了血。
郁阙怔怔抬眸看向他。
萧默语气幽幽道,“李淑妃意图弑君,遭御前侍卫砍杀,方才本官带着人去肃国公府抄了家。沈御史也已经知情了。”
“可惜了,沈御史自以为攀上高枝,以为可以与本官抗衡。没想到肃国公府树倒猢狲散,一个不好,沈御史也会牵扯其中。这就是与本官作对的下场。”
他语气不善,浑然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架势。
见她死死盯着自己,萧默语气更加猖狂,“若你想借此机会与沈彦重修旧好,本官劝你省省力气!”
“你是因为沈彦才对付李淑妃?”郁阙问他。
“是又如何?”男人眼神高傲,肩宽体长地立在她面前。
郁阙惊恐的的眼神透着几分纠结。
郁阙:“若你是为了间接对付沈彦,那你为何方才没有在皇帝面前提及他,你知道皇帝对你听之任之,只要你提起他,他性命恐怕也难保。”
萧默:“或许本官想留着他慢慢折磨,也好叫御史夫人尝尝这抓心挠肺的滋味。”
郁阙已经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原来你早知我手伤是淑妃所伤的?”
“是不是她伤的,李淑妃都得死。”
“你也知道她几度想置我于死地。”
“我从军营回来就听见长公主寝宫着火的事,又看到你寝宫门窗紧闭,你手上有刀伤,本官不蠢,不用脑子想都猜到淑妃要杀你!”萧默道,“往后夫人再敢有所隐瞒、”
郁阙打断,“或许你揭发李淑妃的目的,不是因为要对付沈彦的靠山,而是为我报仇?”
她仔细观察萧默的神情,男人一张漂亮的脸蛋满是阴郁,她说这话后,神情有那么瞬间的不自然。
“我不先发制人揭发李淑妃,难道还等着她陷害你么?你也看到了,一旦牵扯到皇后的事,皇帝什么理智也没有了。”
“大人在顾左右而言他,我问的是......”郁阙轻抬眼睫,质问道,“你揭发淑妃,是为了对付沈彦,还是为了我?”
“这有区别?”
“有区别。”
“当然是为对付沈彦!”
对付沈彦?对付沈彦?好,很好。
“口是心非。”郁阙眼神执拗,背过首去,忽得就潸然泪下。那日她险些死在李淑妃寝宫,匕首扎穿手心,她对那样的记忆刻骨铭心,还有失火那夜,她真以为就这么死了......
“又哭什么?!”萧默烦躁道,简直莫名其妙,忽然间怀里一软。
郁阙起身扑到萧默怀里,“你为什么说谎?明明就是为了我,为什么要说谎?”
“本官可不为你!”萧默别过头去,“受人欺负,难道你想忍气吞声么?你是我的妾,丢的可是本官的脸。本官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郁阙抬头看他,黑白分明直勾勾地望向他,“你对我这么好,偏偏嘴巴这样坏!”
郁阙心里轰隆隆的,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他的确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奸臣名声在外,但此时此刻,她忽得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她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萧默正准备反击,问问她自己嘴巴哪里坏了。
外头宫人禀告说,“萧相大人,陛下回宫去探望皇后了,临走时叫御医前来为萧相夫人疗伤。”
皇帝对萧默的疼爱可见一斑,就连郁阙也沾到了几分光。
手心的纱布揭开,御医惊呼,“伤势竟这样严重!这要是再拖几日恐怕要剔腐肉了!”
“这便是夫人死撑的下场。”萧默没好气道,“御医,替她治好。她是本官爱妾,本官不同她身上留下伤疤。”
御医:“下官遵命。”
清创、缝合、敷药,这便到了深夜,最后郁阙的右手被包裹成了粽子。
“夫人这三日,手千万不能沾水了。”御医临走时吩咐道。
郁阙想沐浴一番再就寝,身上一股子药味,还有血迹。
没人替她褪衣,她单手解扣子没解开,门口就两个侍夜的婢女,她也不想使唤她们,郁阙进了浴房又出来,萧默正在换官袍,“怎么了?”
“我想沐浴,萧相你能不能进来替我褪衣裳?”
她头一回用如此语气同他说话,萧默抬眸看她的时候,眼神是有些疑惑的。
随即面色恢复正常,也没说什么叫侍女来服侍,只是随她进了浴殿。
他不是没褪过她的衣袍,交、欢的时候褪过无数回,但这一回不一样,很不一样。
两人相对而立,他解了她腰封,怕触碰她的手,褪外袍的时候动作轻柔极了。
再是里衣与瘦长裙,向来多话的男人,此刻一言不发,郁阙倒不敢看他的眼睛了。
明明两人再亲密的事也做过了,今夜的气氛却是奇怪。她伺候过他更衣,但这是他第一回 伺候她,完全不带着欲念,给她的感觉更像是......亲密之人在无微不至地照顾她。
从来没有人这么照顾过她,就连从前身为夫君的沈彦也没有。
也没有人这般维护过她,甚至为她对付皇帝的宠妃......
他似乎留意着她的一切,就连她的受伤的借口也一眼拆穿......
郁阙知道,自己对他的看法不同了。他是那样坏的奸臣,口口声声说为了对付沈彦,却是为了掩饰他保护她的心思。
然而,她怎么能因为他对自己的好而屈服于此呢,她熟读圣贤书,所以知道这是太危险的事,她的肉、身可以暂时臣服,但她的心绝对不可以有一丝一毫的偏移。
“好、好了,大人请出去吧、”郁阙用左手按住他的手,身上还着一件素色抱腹与薄薄的衬裙,“我一个人可以了......”
萧默垂下手,看着她转身小心翼翼顺着石阶步入浴池中。
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郁阙听见了离开的脚步声,她才缓缓舒了一口气,瓷白脸颊上泛起淡淡潮红。
......
沐浴过后,郁阙随意擦了擦身,就从白玉浴池里站起身,轻薄的衬裙因沾了水儿黏在了腿上,她上岸之后,裙摆不住地往下滴水。
她一手缠着纱布,一时间竟不好褪下。
还有便是身上的抱腹,两个细结束在背后,现在的问题是她怎么将这两件裙裳褪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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