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阙窘迫极了。
通常情况下她不会穿着沐浴,但因为自己的矜持,方才不叫萧默替她解下......
“衣裳黏在身上不难受么?”
郁阙猛然回转过身,萧默正顶着他那张人神共愤的脸,倚靠在浴殿门口,远远望着她,面色清冷。
就好似他方才离开时就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这个男人,他太能察觉她细腻敏弱的心思了。
第45章
“衣裳黏在身上不难受么?”
郁阙猛然回转过身, 萧默正顶着他那张人神共愤的脸,倚靠在浴殿门口,远远望着她。
就好似他方才离开时就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这个男人, 他太能察觉她细腻敏弱的心思了。
他缓步走近时, 郁阙甚至试图阻止。
“本官倒是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反过来伺候夫人。”他语气这般讨厌,此时此刻倒是安抚了郁阙的焦虑。
萧默替她解开黏在腿上的衬裙还有抱腹小衣,她想亲手擦干。
“不要乱动。”他命令她,“不记得御医说的么?莫叫纱布沾湿了。”
他将她的手臂举高。
又蹲下身去,用干净的棉布轻轻擦拭她身上腿上的水珠。
这感觉很微妙很奇怪,他的动作很轻柔, 也没有刻意辱她。
一直到她换上干净的寝衣, 她才紧绷的身躯才缓缓放松。
“现在,出去, 本官要沐浴了。”
郁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浴室。
这一整夜她的心被反复煎熬,她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片刻之后他上榻来,因着隔壁住着沈彦,她已经好几日不许萧默碰她了。郁阙不知出了李淑妃那样的事, 沈彦与李昭儿还住不住行宫。
“明日回府。”萧默拿着本册子,靠在床栏上翻看。
“大人在看什么?”
萧默得意一笑,摊到她面前,“是肃国公府的财产清单,夫人看看有什么想要的么?”
他故意惹她,明知她厌恶他中饱私囊。
郁阙抿了抿唇, 拨开册子, 轻轻依偎过去,主动啄吻他下颚。
萧默眼神微凛, 目光盘桓在她脸上,“知道沈彦离开了行宫,这会儿又来讨好本官了?”
“怕本官趁机给沈彦落井下石?”他揶揄道。
郁阙对他的话置之不理,翻身跨坐在他腰上,长裙裙摆在空中飞出优美的弧度。
萧默面上的讥讽的神色当时就淡了下去。
郁阙俯身过去吻他。
他顿了顿才轻轻启唇,口中再没能说出任何一句恶毒的话,手里的册子也落到了褥子上。
现在谁也没心情去管着册子。
这是一个想象中更绵长更汹涌的吻。
待郁阙气喘吁吁,两人才分开。
她眼眶湿润,直起腰身,望着半仰在床栏的男人。
他真的有一副格外受上天眷顾的皮囊,可是显然他今夜没有下一步的打算,不过是这么看着她。
“萧默,我想要你,就现在。”
她眼神里有倔强,也有笃定。她吻他的瞬间,突然参透了自己今夜这奇怪的心情是什么,在他俯身为她擦干腿上水珠的时候,不,应该说更早,在他夜里踏入寝宫时,她想与他亲近,想与他相濡以沫,想、
就如同那夜他从军营回来,她迫不及待躲入他宽厚温暖的怀里。
见男人没反应,她又小心翼翼试探道,“好不好?”
沐浴过后的人肌肤如雪,面上还沾着细小水珠,晶莹剔透,乌发如瀑,眸光轻轻纯纯的,耳垂上的珍珠轻轻晃荡。
萧默在这种时候反而显得格外谨慎。
眸光幽幽,打量她许久之后才高深莫测地吐出一个字:“好”
......
她企图去揪榻边幔帐,意乱之间连自己手伤都忘了,幸而萧默揪过她的手腕,才避免了她的手上伤口裂开。
他翻身重新将人抱到怀里,将她的手臂搭在自己后背。
郁阙止不住一声呜咽。
“怎么?手弄疼了?”
她摇摇头,埋在他颈间,细细地吸气。
这一夜简直是分水岭。原先的她不过是僵着,一副任君采撷的意思,就这般都能弄得他神魂颠倒。
但今夜很不同,她主动吻他与他纠缠。
到最后她都不记得两人一共吻了多少回,一直到她疲惫不堪才伏在他心口沉沉睡去。
萧默抬手拨开她肩上发丝,顺到后背,她颈间渗着细细的汗珠,贴着他像一直粘人的猫。
原来沈彦从前过的是这样的好日子,有那么一二刻,萧默甚至觉得自己要溺死在其中了。
***
骨头都酥了。
郁阙迷迷糊糊醒来时,周身有点凉意,她朝着温暖的方向依偎过去,掌心似乎触到了暖手炉子,不停地反复贴合取暖。
“夫人若还要的话,就直说,不必这般猫挠似地勾引。”
耳边沉沉的一声叫她彻底醒了。郁阙这才发现,手触的并非什么暖手炉子。
她立即将手从男人衣襟里缩回来!
身边的男人正似笑非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两人下榻洗漱、用膳、离开行宫,一道坐着马车回相府。
她靠坐在角落里,萧默从晨起,眼神一直黏在她身上。虽然面无表情,但郁阙已经料想道他在心里怎么嘲讽自己了!
郁阙懊恼得要命,自己一定是昏了头了,怎么会说出想要他......那样的话!
一定是他这幅皮囊得缘故,她被迷昏了头。
“夫人似乎挺喜欢行宫,昨夜、等天暖和一些,我们再回行宫小住如何?”
“不必了!”郁阙道,“我不喜欢!”
萧默似笑非笑,“我说的是猎鹿肉给夫人吃,上回不是说鹿肉好吃么?”
原来是鹿肉......
“夫人想到哪里去了?”
郁阙怔怔靠坐着,这一刻她多无助啊。
“夫人要养伤,等回了府,挪到绿水苑正房来与本官同吃同住。”萧默正经道。
郁阙没有拒绝,两人之间到底与从前不同了,她想他也能感知到,就这么对视一眼,郁阙都会有些心慌意乱。
她手伤着,萧默每日晨起都会亲自替她更衣,伺候她沐浴、替她卸下钗环......这样的事渐渐驾轻就熟,没有半分不甘心,也没觉得半分屈辱。
他是个很细心很妥帖的人,几乎是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好到甚至郁阙想,如果他不是那么贪得无厌的大奸臣就好了。
郁阙觉得他太周到,以至于自己有些黏他了。
他回府后休沐了几日,清晨他在屏风后面伺候她更衣,这两日渐暖,萧默命李尚宫给她制了些新的春装。
他好像从中得到了乐趣,每日会花些工夫与她商议今日穿什么新衣裳,郁阙是个很随意的人,他则挖空了心思替她打扮。
房里头原本三个衣柜,全装着他的衣裳,渐渐的这三个衣柜全塞满了她的衣裳。
每次他伺候她更完衣裳,还喜欢抱着她亲一会儿,郁阙没怎么抗拒,他会夸赞夫人怎么如此貌美,这些时日萧默变得格外温柔,什么事情都与她有商有量,她手上的伤还得静养些时日,她被他照顾惯了。
今日亲着亲着,萧默有些把持不住,休沐这几日他都是很猖狂的,要抱着她去榻上,郁阙默许了。
此时外头泽元禀告,“主子,宫里头传您过去商议要事。”
“知道了。”
郁阙心头一沉,她唇角下掖,“那你早些回来。”
这几日萧默刻意闭门不出,想等着李淑妃这事的风波过去再进宫。在家倒是和夫人品咂出点儿新婚燕尔的意思,蜜里调油。
偏偏两人心照不宣。
萧默垂眸看着她,“我叫珠儿替你绾发吧。”
萧默:“你不要不高兴,我早些从宫里回来。”
郁阙心里轰隆隆的,他居然看得出她不高兴。更可怕的是,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真不舍萧默离开自己。
“都不用一个时辰的。”萧默在屏风后与她耳语道,“稚鸾,你小憩片刻我就回来了。”
轻柔的语气带着点儿哄人的意思。
郁阙点点头,看着萧默换了官袍出门。
他到了廊下还特意吩咐了珠儿进屋来替她梳头。
她坐到梳妆镜前,心神却游离了,她怎么能与萧默到这种地步?这才不过几日?自己就受他蛊惑了?他不就是山魈妖怪?
她还记得祖父生前,萧默已经在朝堂如日中天。祖父精力不济,无法打压萧默,甚至到了最后弥留之际,还要嘱咐沈彦要劝告皇帝,不可叫奸臣祸国。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完全沉沦在纸醉金迷之中了么?
郁阙,你究竟在做什么?!
“主子对夫人可真好。”珠儿替她绾发,“桌上的首饰金钗每日都不重样,家主摸准了夫人的喜好,叫造办处的人制的。”
以萧默的权势与财力,他想要宠爱一个女人,可以将人捧上天去。
***
御书房议事,萧默心不在焉,皇帝留意到了,但他故意没放人,一直将人留到用晚膳的时辰。
“在家休沐几日,怎么来见朕还愁眉苦脸的?”
“郁氏重伤在身,臣不大放心她。”
“皇后身上也有恙,怎么不见你去探望她?”皇帝轻拍案道,“你今夜别着急回去,陪朕用了晚膳再走。”
“晚膳还是算了,宫里的菜不合臣胃口。”
“吃了这么多年,今日突然就不合胃口了?”皇帝嗤笑道,“看来郁氏在心里的位置真的非同凡响哪。恐怕早就超出了宠妾的范畴。子深哪,若你待她是真心的,等清明过后,不如择个好日子将她扶为正妻如何?”
扶为正妻?
萧默倒是没想过,但......
“你不会真有此打算?”皇帝严肃道,“笑话!她嫁过沈彦为妇,你纳为宠妾也就罢了,若抬为正妻恐怕要被皇城权贵笑掉大牙!朕与皇后的颜面也无处安放了!”
抬为正妻......
“你快打住,不许再有这个想法!”皇帝细细打量着萧默的神情,“你的婚事,朕另有安排!”
“臣告退了。”萧默起身行礼。
“站住站住,说好陪朕一道用膳的!你给我站住!御前侍卫,把他给朕拦下来!!”
......
萧默回府时,绿水苑已经传过一波晚膳了,郁阙简单用了一些。
可是这还未到萧府每日晚膳的时辰,他以为她会等着她。
郁阙只是淡淡道,“叫厨房温着菜,大人既然回来了,那就叫珠儿吩咐传膳吧。”
她这会儿的态度比起清晨差了些许,萧默心照不宣,“宫里陛下留我商议事情,故而回来晚了。”
郁阙从桌前起身,“你用晚膳吧,我先回房了。”
等萧默用了膳从花厅回到卧房,他发现郁阙竟已经沐浴完毕,正坐在梳妆镜前,由侍女伺候着擦拭发丝。
这几日这桩事都是由他来做,他做得得心应手,此时倒是有几分被人抢了差事的郁气。
萧默接过侍女手里的布巾,立在郁阙身后,“夫人今日乏了?怎么这么早用膳沐浴?”
郁阙从镜中看他,“大人进宫,也不说回不回府用晚膳,故而我就先用了。”
这样的语气带着几分恭敬,也显得很疏远。
“清明将近,我决意向陛下告个长假,两个月,而后回幽州祭祖。”萧默道。
郁阙听后心里稍微松快些了,他离开皇城两个月,那她不必再烦心了,烈火烹油,终于得以冷一冷了。
“夫人与我同行。”
什么?郁阙侧身看他,“你回乡祭祖,我为何要跟着?”
“本官这般年纪,衣锦还乡,带着妻子回乡祭祖,总比孤身一人更好。”
“我又不是你的妻子。”
“虽为妾室,勉强先顶一顶。”萧默回呛道。
郁阙:“......你从前回想祭祖,都带谁?”
“从前我没祭过祖。”萧默答得飞快。
好,很好。
“头发已经擦干了,多谢家主。”郁阙从梳妆镜前起身,抬手拨开了他的手。
“所以夫人心情忽然不好,与本官进宫太久的缘故?今日谁来了府上?”萧默正视她。
“谁也没来府上,我只是觉得、觉得、”
“觉得什么?”他追问。
郁阙指了指边上的火炉子,“只是觉得碳火烧得太旺,该减些碳柴薪罢了。”
“太旺了?”萧默点头道,“好,那就凭夫人的意思,先......冷一冷。”
他随即吩咐仆人,“来人,将这炉子挪出去。”
郁阙:“......”
他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此时泽元端着一盘银子进来,“家主,账房去兽园发放俸银,这一份是夫人的,不知......”
“不必了......我不用。”郁阙拒绝,她的吃穿用度已花的是萧府的钱,但这些银子是她最后的底线,就如同她的心,这是最后一道防线,她不能越雷池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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