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朗的面容上依旧是苍白无血色。
“咳咳-咳咳”,榻上传来咳嗽声。
在一侧墙角窝着休息的宋宁睁开双眼,急步走了过去。
“赫,你终于醒了?”宋宁又惊又喜。
元赫还有些神志不清,耳侧传来宋宁的呼声,挣扎着睁开双眼。
宋宁着急忙慌地从一侧的桌上倒了杯水,拿着杯子的手都在颤抖。
脚发麻,差点就栽到地上。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扶着元赫起身,照顾着他饮下这杯水,润润嗓子。
“咳咳-” 元赫声音沙哑,背后传来的痛意让他忍不住直皱眉。
饮了杯水后,接过中衣披上,宋宁眼眸湿润,凑了过去贴上他侧脸。
脸侧温热的触感,他心一热,笑了笑,柔声询问:“朕没事,别担心了,嗯?”他浑身有气无力,声若游丝地挤出这句话。
“朕倒也难得让你担心一回。”他话锋一转,朝她打趣。
"阿宁胆子小,陛下日后莫要再吓阿宁了,吓坏了陛下负责。”
她贴着他脸颊,赖在他怀里娇声道。
元赫噗嗤一声,忍不住轻笑道:“你胆子要是小,那金陵城的女子没有一个胆子比你大的了。你长年带兵上战场,怎么这点事都能吓着你。”
她将他抱了个满怀,但手不敢乱动,小心翼翼地避开他后背的伤口。
元赫虽然觉得伤口很疼,但此刻她就这么赖在他怀里,倒也觉得值得。
宋宁沉默片刻,不说话。
元赫真以为她被吓着了,柔声问道:“怎么了?真被吓着了?”
她在他怀里蹭了几下,笑意盈盈地开口:“陛下,等议和结束,我们便大婚,好么?”
宋宁自己问出口,瞬间脸颊微红,耳根子一热。
元赫瞳孔一震,颤着声问:“阿宁,你说什么?”
“我说,年后议和结束,我们便大婚!”宋宁放开他,两人相对,她凝望着眼前人。
他眼含热泪,激动不已。
两人对视,皆是掉泪。
顷刻间,他吻上她红唇,轻碰下便移开,贴着她脸颊,呼吸一热,在她耳边落下浅浅一句:“好。”
“你放心,朕会以正妻之礼,十里红妆,娶你过门。你不愿为后,大婚后你就暂时代掌凤印。”
宋宁身份特殊,之后还得经常往返北境,皇后的身份倒是会束缚了她的手脚。
她终是松口,他万分欣喜,能答应他大婚,他就心满意足了,不愿为后就随着她去。
陛下忽然想起正事,望向窗外,见已是正午,出声询问宋宁:“阿宁,今日朕未去早朝,你是如何解决此事的?”
“陛下,情急之下臣擅自作主,让洛王假传了陛下的旨意,说是陛下连夜暗访江南,三日后才会回京。”
“臣假传圣旨,还请陛下责罚。” 宋宁从他怀里起身,作势就要往地上一跪。
“诶,阿宁!”元赫一把将她拉起,却牵动了肩上的伤口,他轻嘶一声。
宋宁忙扶着他,满脸紧张。
见他无事,却又重新跪下。
君臣之礼,她必须守。
元赫无奈一笑,“朕理解昨夜你的所为,昨晚实属情况紧急,这么做事出有因怪不得你,你我之间本就是一体,你日后面对朕大可不必如此谨慎小心。”
他伸出一只手递到宋宁边前,温声:“来,起来。”
宋宁抬眸,与他对视,他的话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她浅浅一笑,将手放入他掌心。
元赫牵着她起身。
两人腻歪了好一会,元赫想起正事,询问宋宁道:“阿宁,你近年来可有与人结仇?”
“陛下为何会这么问?”,她眸色逐渐变冷,想起昨日在英国公府偷听见的话,恨地咬牙切齿道:“阿宁从未得故意去得罪人,与其说是结仇,不如说想要害长宁王府的人实在太多”
她一想到母亲是被那个恶人给折磨死的,就心痛难耐。迟早有一日,她一定会手刃了那个恶魔。
“阿宁,你不觉得昨日的事非常奇怪吗,昨日一箭是朝你射出的,而不是朕,按理说想要朕死的人会更多,为何那个黑衣人却朝你下手。”
他一直想不通,到底是何人在背后搞鬼。
年宴当晚,他也觉得非常蹊跷。
昨日那人似乎与年宴当晚出手的是同一人。
“陛下,会不会是赵彻?赵彻来金陵已多天,低调得可怕,感觉不符合他的作风,傅家的事发生之后,他便如隐身一样,我有种不详的预感,这么多天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他不可能一件事都没有参与。”
陛下眉宇间紧蹙,却与宋宁有着不一样的看法。
“不,当日傅家的事确实是赵彻主导,但年宴和昨夜发生的事,不像是他的手笔,而且依朕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他的箭法没有那么好,越人擅剑术不擅长箭术,昨日我们与暗楼上的黑衣人距离如此远,可他的箭术极佳,差点让朕一箭穿胸,不像是赵彻所为。”
元赫有条不紊地推测道。
一通分析下来,宋宁也发现了不对劲之处:“陛下说得确实有道理,臣认为他们之后不会再善罢甘休,接连几次都是冲着臣来的,所以这些日子陛下还是少些出宫,呆在宫内更安全。”
元赫一听,认为她是变着法子在赶他,不乐意道:“要不这些接下来阿宁进宫陪着朕吧,朕把你藏在凌霄殿,让你日日都面对着朕,既避免了有人要再次暗害你,我们也能提前适应下大婚后的生活。”
宋宁见他有伤在身还如此爱打趣,轻拍了下他肩,“陛下总爱胡乱安排,还未大婚便住一起,等下世人都要骂我是红颜祸水,你要疯,我可不陪着你。”
元赫哎呦一声,忙捂住自己的左肩,撇嘴地不满道:“阿宁真是暴脾气,也就朕能受得了你。”
“你说什么呢!”她见他伤口完全不疼了,脑子里净想着如何逗弄她,便又伸出手去拍他手臂。
元赫不让她得逞,扣住她手腕,将她往怀里一带。
她一个没站稳,栽在床褥之上,元赫俯身,吻上那红唇,堵住她即将要说出口的那些叽叽喳喳的话。
“唔--”
他敲开她的贝齿,直接深入到最里处。
女子独有的清香入体,他心思微动。
双手被他扣住,动弹不得,她身子渐软,阖上明眸,随着他去。
他总想着能将她的心占得满满的,让她只能想着他一人,不允许她身边出现其余的男人。
两人眼神渐渐迷离。
元赫只身披一层外衣,宋宁双手触摸到他精壮的腰身,双手渐往上。
他闷哼一声,停住了所有的动作。
四目相对,他气息有些喘,宋宁反应过来他是牵扯到背后的伤口了,眼疾手快一个翻身,拉着他起来。
“陛下真不会爱护自己的身子,明明有伤在身,还那般自控不住。”,宋宁小声地埋怨着他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没办法,谁让阿宁将朕的心套得牢牢的,朕对你总是情难自禁。”
她瞪了他一眼,轻哼一声道:“以后不许总是对我动手动脚,一切等到大婚后再说。”
真是怕了他。
他刚开始时还守礼节对她很是客气,如今愈发过分。
宋宁帮他检查了后背的伤口,发现没有裂开,长松了口气。
元赫收回心思,想起一事,与宋宁商议道:
“对了,过几日朕会与赵彻带来的使节团进行第一轮议和,若是谈不拢,阿宁怕是必须要返回一趟青州,预防战事再起。”
作者有话说:
两口子轮流受伤躺床上,我很公平地对待他们(哈哈无奈笑)
第78章 恨意
◎畏罪自杀,再次闹事◎
“我本也是如此打算的, 如果第一轮议和谈不拢,我就加紧时间返回青州,金陵若是情况有变, 我马上北上云州施压。”
元赫握住她的手, 无奈道:“但愿你我所愿都能实现, 终有一日,能让大周的百姓免受战乱之苦。”
“会的,迟早有那么一天。”宋宁窝在他怀里, 轻蹭了蹭, 将他拥得紧紧的。
“主子,主子不好了!”霍尘一声急喊, 打断了两人的温存。
“急什么, 吵得朕耳疼,有事慢慢讲。”
“说,发生何事了?”
霍尘捂着胸口直喘气, 道:“陛下, 金陵刚才传来消息, 左相在牢里自尽了。”
“什么?” 宋宁惊呼出声, 与元赫对视一眼。
二人都不敢相信,还未全定罪,只是在收押阶段便自尽, 肯定存在猫腻。
宋宁紧声问:“陛下, 一定是他们开始动手了, 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应对?”
“顾府其余人呢?可还活着?”元赫阴沉着脸,冷声询问。
“狱卒发现得早, 及时制止了顾家其余人, 除了左相一人外, 都还活着。”
宋宁松了口气,元赫下一句却道:
“传朕旨意,左相顾川,贪赃枉法,肆意杀人,畏罪自栽,罪加一等,顾家其余人,男斩立决,女流放宁古塔。”
“诺!”
狠令一下,回天乏术。
“陛下--”宋宁欲开口,元赫抬手示意她接下来的话莫要说出口。
“朕知你容易心软,朕本不想放过顾家任何一个人,但架不住阿宁几次求情,朕便让了一步,为绝后患,顾家男眷必须死,女眷尚且可留一命。”
他已下定决心,就不会再更改。
宋宁知再劝也无用,收回自己即将要说出口的话:“陛下,臣知道了。”
“来,你帮朕穿下外袍,朕等下必须赶回宫去,顾川自栽,可不是小事,何况他与晋阳王府关系匪浅,朕还得召见晋阳王一面,发生那么多的事,晋阳王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许多事还等着朕去处理。”
宋宁拿过架子上的外袍递给元赫。他倒是想得细,在这木屋里准备了一些干净的衣物,刚好可以用上。
“对了陛下,昨日夜里情况紧急,实在是找不到大夫,于是就让姜絮前来为你治疗,你不会介意吧?”宋宁想起一事,低声问。
他微愣,眸底闪过一丝诧色,想了想,这个名字他非常熟悉。
最近很多场合那位姜姑娘都在场。但他一时之间想不起她的长相。
不重要的人和事,他不会特意去记。
“你不在意就行,朕的身子被别人看了去,吃亏的是阿宁才对。”他又存了逗她的心思,指尖轻弹了下她秀鼻。
宋宁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陛下当我是那市井泼妇不成,我才不会那般不明事理,胡乱生气。”
“那可说不定!”
“你!”
元赫有伤在身,宋宁实在奈何不了他,于是偏头不理人。
元赫拉过她手,宠溺一笑。“好了,好了,朕给你道歉还不成么,朕的阿宁是全天下最通情达理的女子,其余人跟你比起来,就属你性子最温顺,行了么?”
“这还差不多。”她又补了句:“不管怎么说,最近几件事姜絮都帮了我们不少忙,虽说右相是陛下一手提拔上来的,但右相是右相,姜絮是姜絮,陛下还是得对丞相府有所表示才对。”
元赫淡声道:“你放心,朕日后会为她寻一个好人家,绝对不会亏待了她。”
“嗯,好,你的话我自是相信的。”宋宁浅浅一笑。
“对了,我方才熬了一些米粥,陛下用完后再喝药吧,回宫之后最好宣御医来看下身子,另外记得让王公公为陛下按时换药。”
“好。”
宋宁的字字叮嘱,他听起来很受用,很享受她安排着他的日常生活。
两人在屋内用完早膳后,便急匆匆地赶到大牢里。
大牢里常年不见天日,墙壁坚如磐石,耗子壁虎蟑螂在地上爬行,空气中弥漫着恶心的腐臭味。
大理寺的少卿带着仵作正在牢里检查着尸身。
他在牢里来回地踱步,心焦得不行。
这陛下昨日突然暗访江南,也不知是去办何事。如今罪臣自栽,若是处理不好,陛下将这看守失职的罪名扣到大理寺众人的身上,那他的乌纱帽就保不住了。
尸身要如何处置,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诶呦,该咋办才行,愁死本官了。”
两道人影从暗牢高处的台阶上缓缓走入,停到牢房门前。
袁群正焦急之际,抬眸望见来人。
一身玄色袍服的陛下,出现在眼前。
“诶呦”他惊呼一声,连忙跪下,“臣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请陛下恕罪。”,余光瞥见他身后的女子,有些诧异道:“臣给郡主请安。”
牢里的仵作和狱卒反应过来,皆跪在地上,“参见陛下!”
“陛下,不知陛下是何事从江南回京的?”
元赫抬步走入,肃声道:“起来吧,朕今早上得到消息,便忙赶了回来。”
暗牢里的腐臭味让宋宁秀眉紧蹙。
元赫走到盖着白的顾川身边,冷声对着地上跪着是仵作道:“掀开!”
天子有令,不能不听,仵作道:“诺!”
白布被掀开,顾川整个人的惨状全都落入他眼中。
脸颊凹陷,双目瞪着,头上一个巨大的伤口,血凝固发黑。
元赫抬手示意仵作,仵作马上重新盖上白布。
曾今权倾朝野的丞相,最后竟如此悲凉地死去,实在是令人唏嘘。
袁群道:“陛下,仵作已仔细验过了,确实是趁狱卒们不注意时,撞墙而亡,死亡时间已有四个时辰。陛下,是臣看守失职,请陛下责罚。”
“就罚半年俸禄,若是日后再犯,你这官就莫要继续当下去了。”元赫有些不满道。
“谢陛下开恩。”
“对了,阿宁?” 陛下回头,有事想询问宋宁,却发现身后人忽然消失,不见踪影。
“阿宁?”他没看到她人有些心焦,走出牢房,还是不见她人影。
一道撕心裂肺的女声从更里处的暗牢里传来。
“我要杀了你!”
元赫反应过来,猜测着宋宁应该是去关押着顾府女眷的暗牢了,皱着眉快步往发出喊声的地方走去。
一道长廊很长,暗牢只有一侧,分成一格格的单间。
一个暗格里只有一扇小窗,窗比人高,就算里间人踮起脚,也望不见外面的世界。
身穿囚服的女子恶狠狠地扑到门柱旁,捶打着门檐。
“是你陷害顾家的对不对,那个女人也是你带来的,是你让你那没用的外祖父做假证来陷害我爹的,对不对?”
眼前一身囚服,披头散发,满身污秽的女子,正是顾云漪。
她眼底的憎恶,一眼可见。猩红的双眸直盯着宋宁双目,将所有的愤怒与不满都发泄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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