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知李文与宋渊有过节,他也不敢随意安排李文住到到长宁王府,免得两人起冲突。
李文缓缓起身,道:“谢陛下!”
陛下瞅了一眼严初凝,意味深长道:“小六,你带来的人自己安排,莫要委屈了人家。”
元深云里雾里的,顺着元赫目光望去,看见严初凝,才反应过来他话里是何意。
“皇兄,你误会了。我与严姑娘,只是普通朋友。”
他话一出,严初凝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几人没呆多久,便离开凌霄殿。
元赫强留了宋宁下来。
“怎么不说话?”
“是不满意朕对顾家人的处置?”
元赫笑着欲拉她手,她却往后退了一步。
“陛下,臣想自己冷静几日,你我暂时分开一阵日子吧。”
她对于顾家的事还是耿耿于怀,若是不杀,后患无穷。可若是杀,上百条人命她于心不忍。
都是无辜的生命,好几百个活生生的人,要因为一人的狼子野心而丧命。
她虽然在战场上杀过人,手上也沾过鲜血,但是她杀过的那些人都不算无辜。
她不曾杀过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阿宁!你不会不知道要是不杀鸡儆猴,日后人人都可贪赃枉法,人人都可灭人满门,严家人虽不无辜但也失了几百条人命,也算是杀人偿命,这些道理你不会不懂,怎就不理解朕的心呢?”
元赫一字一句地解释给她听。
宋宁心中明白这个道理,但就是说服不了自己接受。
今日是顾家,明日便能是李家,便能是宋家。
“陛下,臣需要时间想想,就不打扰陛下处理公务,先回长宁王府了。”宋宁给他行礼。
“诶?阿宁!” 元赫见她径直朝殿外走去,无奈唤她一声,但没有得到她的答复。
他心里来了些气,也堵得慌。
知道她不忍连累顾家那些人,可若不这样做,日后万一留下祸患,会埋下大祸。
此次就算她有异议,他也狠了心要这样做。
良久后,想起正事,他敛了神色,朝门外唤了一声,“王公公!”
“奴才在!”
“你去英国公府宣英国公进宫一趟,说是朕有要事相商。”
“诺!”
景王府
“你说什么?”元潇听到了从宫里传出来的消息,瘫软在椅上。
这个消息带来的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久久不能回神,双目空洞,脸色惨白无血色。
“怎会如此?那现在顾府内众人怎么样了?”
“回王爷的话,北卫司已带着人前去查封了,顾府相关人员全部被压入到了大牢之中。”
顾府若是被查封,那就是再无回天之术,他现如今担心的是,顾川被严行招供后将他供出来。
“去,你去英国公府一趟,就说今晚本王回去一趟英国公府。”
“诺!”
早上圣旨一下,北青马上带着北卫司以及官府的人前来查封顾家。
丞相府门口
“不,不,你们不能那样对我,我是丞相府的千金,我爹是当朝左相,你们怎么敢这样对我的。”
顾云漪不停地挣扎着,不断地口出秽言,头饰在挣扎中掉落,发髻歪着,整个人狼狈不已。
“你们这些狗腿子,本夫人是晋阳王府的郡主,先帝亲封的诰命夫人,你们胆敢这样对我,啊啊--放开我。”
“带走!”北青一声令下,丞相府的女眷们皆被压着出了门。
丞相府门口不远处,一个身穿一身青衣,腰间挂着半截短笛的女子出现在丞相府门口。
正是方才从宫内出来不久的宋宁。
她听着前方传来的哀嚎声与求饶声,心中很是唏嘘,同时也为这些生命感到惋惜。
但她左右不了圣意。
“郡主!”身后传来一道男声。
宋宁闻声转身,望向来人。
金嘉尘一身青色锦袍,腰束玉带,一头青丝以白帛束起,身形如松挺拔。
出现在她面前,浅浅一笑。
宋宁微愣。
君子颜如玉,用来形容眼前人,再合适不过。
他缓步朝宋宁走了过来。
宋宁与他微微颔首,浅浅福身道:“见过令王殿下!”
“郡主不必多礼。”他见宋宁眉间笼罩着几许清愁,目光移向不远处乌泱泱的一群人,瞬间知道了她的心事。
宋宁迅速敛了神色,红唇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回忆起年宴当日发生的事,感激道:“上次的事谢过殿下,若不是殿下赠与我的九曲还魂丹,宋宁怕是难逃罪责。”
她满怀诚意地对金嘉尘表达谢意。
金嘉尘笑了笑,“郡主多礼了,我只是提醒了一句,还是郡主与姜姑娘反应及时,最后才救了白小姐的性命,本王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他盯着宋宁那张冷艳无暇的脸,心思微动,岔开话题,道:
“郡主,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和本王去郊外赛马如何?”
“本王记得郡主的马术,非常不错。”
宋宁对上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他嗓音很清,话音轻轻柔柔,顿时有些恍然。
他诚心诚意地邀请,宋宁也不好拒绝。
“好。”
凌霄殿
“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赫放下手中的奏疏,抬眸扫了地上跪着的人一眼,沉声道:“起来吧!”
“诺!”
元赫打量了一下他,见他语气平静无波,率先出声关心道:
“朕许久未见英国公了,之前听闻英国公痛失爱女,朕心甚痛,还请英国公要尽快从悲痛中走出来,莫要让夫人担心才是。”
元赫坐在龙椅上,与他对视。
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话,英国公听着却有不一样的感受。
他内心大胆推测,元赫已知他的所作所为,此番宣他前来,就是为了警示他。
心中怯意频生,但还是佯装镇定道:“多谢陛下的关心,陛下说得对,老夫确实应该从悲痛中走出来,力争日后为大周办更多实事。”
他这套说辞滴水不漏,元赫维持着表面的善意,温声道:“英国公此言有理,今日顾相的事实在让朕甚为寒心,父皇与朕待他不薄,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种大不逆的事,实在是辜负了朕对他的一番信任。”
元赫语气稍微调高了些,对着英国公道:“国公爷记住,日后为官一定要保持本心,记得定要公正廉洁,这人的欲望少了,烦恼自然就少了。国公爷你说朕说得有理吗?”
英国公压抑着自己心头的情绪,对上宝座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缓声道:“陛下说的是,臣认为陛下说得非常有理。”
“行了,朕这次召你来,就是慰问你一下,朕见国公爷气色不佳,已让王公公去库房里取了上好的人参,等会离开时国公爷记得带走。”
元赫一脸关切道。
英国公拱手给天子行礼,语气温和道:“臣谢过陛下!”
京郊外
“驾!”
“驾!”
骏马背上的两道人影穿过城墙,奔驰在原野之上。
马蹄声响彻无边的天际,所到之处扬起尘埃飞溅。
“吁”宋宁拉紧了缰绳,马儿瞬间停住,在原地不断踏步。
两人方才约定,谁先到京郊外的河边,谁就赢。
她开怀一笑,朝身后人道: "殿下,你输了。"
金嘉尘毫不在意地翻身下马,收起马辫,拍了拍衣服上沾到了些许灰尘,笑着对宋宁道:“郡主的马术比起三年前更加精湛了,本王是草原上长大的,如今马术竟不如郡主,实在惭愧。”
宋宁同样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牵着马儿朝河边走去,边走边摸着马儿的鬃毛,轻松地笑道:“令王殿下过赞了,西夏遍地都是草原,殿下才是掌握了真功夫,方才怕是让我的。”
宋宁抬眸,笑着望向他。
夕阳西下,明霞余光染红了半边天,落日余晖下,眼前人莞尔一笑,秀发被微风吹动,她一身青色素衣,不施粉黛,但美得耀目。
他见宋宁逐渐卸下对他警惕,走到宋宁身边,对着她道:“郡主,本王觉得郡主受困于金陵城,总是满腹忧愁。”
他存了自己的心思,不得不承认,一见倾心于这样爽朗大方的女子。
“郡主,金陵城有着数不尽的腌臜之事,皇室中人更是满腹心计,本王觉得大周的天家后宫并不适合郡主。”
宋宁吃惊地望向他,他何时知道她与元赫的事。
“郡主不必过于惊讶,年宴当日,郡主出事,大周的陛下对郡主的态度过于紧张,本王便猜到了。”
金嘉尘淡声朝宋宁解释,随后眼波微转,一双含情目盯着宋宁明眸,询问道:“郡主,本王自三年前见到郡主之日起,便倾心于郡主,不知郡主可愿远离这金陵城的是是非非,与我游历天下,共赏这世间美景?”
微风吹来,吹动宋宁鬓角处的碎发。
落日余晖倒映出他俊朗如玉的面容,他的话一字不落地潜入宋宁心里,他的心意在此刻全部赤裸裸地展现出来。
宋宁心头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如鲠在喉,被他盯着浑身不自在,移开与他对视的目光,望向湖面。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两人的容颜清晰可见。
他是那般坦诚,那般真心实意。
宋宁心头酸涩,良久后深吸口气,对上他眼,下定决心应道:“不,我不能答应殿下,宋宁此生的职责便是守卫大周北境,其余的一切在宋宁眼中都不重要。”
“殿下,宋宁同样向往自由轻松的生活,也盼望着日日都能如方才与殿下赛马那般松弛愉悦。但事实就是不能,我若弃了大周边境的数十万百姓而走,那便成了大周的罪人。”
宋宁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金嘉尘无奈一笑,脸色瞬间变沉,还是有些不死心道:“郡主,可是你向往的生活大周的陛下永远给不了你,他是天子,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不可能做到的,就算是如此,你还愿意呆在他身边吗?”
他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宋宁心头酸涩不已。
她眼眶有些湿润,沉默许久都没回着金嘉尘的话。
他眸里的希翼一点点散去,收回自己的心思,无奈道:“郡主,是在下冒犯了,还请郡主不要见怪,就当本王今日从未与郡主说过这些话。”
宋宁心中生了些歉疚,开口道:“殿下值得更好的女子相伴,宋宁才疏学浅,实在配不上殿下,殿下不如看看身边人,也许能找到与殿下兴趣相投的女子?"
金嘉尘笑得非常勉强,忙岔开话题:“郡主说笑了,此次回西夏,母后就会为本王挑一个世家女子为妃,本王今日只是想随了自己的心,肆意一次。”
若是宋宁今日应了他,那他母后那边就不会再逼他成亲。
但宋宁不愿,他回去之后便也会承旨大婚。
男女有别,金嘉尘毕竟是西夏的亲王,今日私自与他会面本就不妥,若是让有心人看见了带来不必要的误会就麻烦了。
她上马拉紧缰绳,对着金嘉尘,红唇荡漾起一抹浅笑,“殿下,宋宁当殿下是朋友,殿下日后若是遇到困难,尽管开口,殿下今日的条件请恕宋宁不能答应,但除了这一条,其余的宋宁都能接受。”
“天色已晚,殿下早些回去吧,莫要让梁王殿下担心,过几日嘉禾便要大婚了,殿下可有得忙。”
说完长鞭奋抽,驾马离去。
残阳余晖照影在男人的脸上,他眼中情绪突变,眼底一片晦暗之色。
不出半日,顾家出事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金陵城,弄得人心惶惶。
长宁王府
“咕咕-”
白鸽落到窗前。
宋宁从鸽子腿上取出信条,拆开一看,秀眉蹙了蹙。
之前她传信到青州让宋坤偷偷前去甘州办一件事,虽然事情做得有些不道德,但还好是成功了。
她让宋坤暗中绑了那甘州节度使的儿女,暂时送到青州那边好生伺候着,防止景王突然起事。
如今甘州那边是暂时控制住了。
她松了口气,阅完即焚。
“小姐,小姐!”
小桃着急忙慌地走入屋内。
“怎么了? 外面出什么事了吗?"
"小姐,陛下来了,说是有急事要寻小姐。"
宋宁拿过帕子擦了下手,心中纳闷,早上她一番话惹得他不快,依他的性子应该不会那么快来找她才对。
莫不是出了什么急事!
“让他进来吧!”
他这次来倒是难得不翻墙,宋宁对他此次来长宁王府十分守礼节很是满意。
没一会后,元赫一身玄色外衣,整个人隐藏在大氅之下。
他伸出双手解了大氅,露出那双流光熠熠的双眼。
宋宁纳闷:“陛下这副打扮是要去哪里?事情不是已处理好了么?又出了什么事不成?”
元赫不敢耽误时间,对宋宁道:“阿宁,今晚要不要去一趟英国公府?”
“英国公府?” 宋宁愈发想不通,“今夜英国公府要出什么事吗?为何要冒险前去?”
她很是不解,希望他能解答她的疑惑之处。
“你难道不想知道当年凌云山一战,为何你父母率了五万精锐,却抵不过三万普通的大越军吗?或许你今夜可以得到答案。”
深夜,英国公府
“你当时不是说只要严家人死了,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吗?”
元潇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见眼前人低头饮茶,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怒拍了几下桌子,“你不要忘了当年的事,你也是主谋,那封信现如今下落不明,你倒是说句话,要是真到了陛下手里,你我都要遭殃。”
何南山品着杯里上好的龙井茶,完全不在意元潇在说些什么,赞了句:“好茶!”
“茶茶茶,都什么时候了,国公爷还真是有闲情逸致,莫不是要像今日那般,陛下派人查封了英国公府,才甘心,你不要命,本王还要!”
中气十足的一声传到了屋顶上两人的耳里。
他们方才用了些迷药,迷晕了一些小厮与女使,此刻顺利上到了屋顶。
宋宁万分小心地移开一个瓦片,露出一个小孔,一只眼从小孔里往下看,可以清晰地望见屋内两人的长相。
她在探着下方人的动静,元赫左顾右盼,掐着时间,防止一不小心叫人发觉,打草惊蛇。
英国公瞥了元潇一眼,终是开口:“王爷,你急什么,你真以为陛下不知道吗,陛下说不定早就知道了,着急有用吗,还不如沉下心来想想法子。”
“你说得倒是轻巧,那是五万长宁军以及世子夫妇的命,还有当年世子妃被越人俘虏前去,是你与越人交易,将她折磨至死。宋渊那老头子要是知道了,必定会将你拨骨抽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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