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行了吧,告辞。”
廖辉以光速闪人,临走一个劲挤眉弄眼,示意自家老大快刀斩乱麻,却惨兮兮被无视了。
岑嚣向着她这边走过来,然后弯下腰,先试了试她额上体温,明知故问:“听到没?要多善待我点……”
他的声音低沉磁性,像受委屈跟主人讨欢的小狗,带着种说不出的落寞,让她忐忑的一颗心渐渐软化下来。
“廖学长说着玩的。”
岑嚣的目光逐渐柔和下来:“下午有没有多吃点?”他看桌上准备的甜品和巧克力,一个都没拆封。
姚蘼僵硬地坐着,眼底是迷茫,又像是困惑,语气稍稍抱歉:“复习太认真了,只喝杯廖学长调的咖啡,味道很不错……”
“少跟他们玩,容易被带坏。”
她点点头,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对岑嚣的依赖,是缓慢在不知不觉中渐进形成的,体会过丝丝缕缕的酸,绵绵密密的甜,让她心头有种归属的满足感。
他说他心疼她,那是谁都会得到这份“殊荣”吗?
岑嚣看见她的画本就放在身侧,那微露出的璀璨银发,像道不能触碰的禁忌魔咒。
其实私下里他悄悄检索过,何特助之前也给过份调查资料,他甚至冒充歌迷潜进过粉丝群,只是为了看看霍荻远到底姓甚名谁。
噢~国民顶流,浓颜top,唱跳作演,样样俱佳……岑嚣脸越看越黑。
归国三场演唱会,场场爆满创记录,即便这位霍顶流近来的订婚传闻甚嚣尘上,但他确确实实只和小兔子传过绯闻,小时候还有段共同语言康复的“孽缘”。
话说他俩儿时也见过,据叶女士口述青梅竹马,畅游迁安,两小无猜,就差“一眼万年”,他为何偏偏印象全无?
岑嚣仔细对比他和霍荻远,身高不输,身材不输,样貌勉强打成平手,他还嘀咕了句:“小兔子眼光欠佳……”
上次她喝醉酒,声音哭起来跟猫抓般:“咦,那颗泪痣怎么不见了?”
“这儿明明有颗朱砂痣的,笑起来可好看了~”
——
嘴里反反复复嘟囔这两句,而霍荻远的右眼下就有颗,像水凝结后的样子,他粉丝夸起人“什么自带破碎感,一眼万万年”……
岑嚣有些后悔点掉自己眼尾那颗泪痣,如果还有,她是不是能怜惜地多看他一眼?
爱情的博弈里,总有人患得患失。
他努力让自己移开视线,不去在乎,得到她允许只帮着整理起摊开一桌子的课本,仿佛像军师的案牍兵荒马乱。
“晚上一起吃饭?”岑嚣视线低敛,落在她淡淡的唇瓣上,心里几丝忐忑。
回临川后哪怕再形影不离,但学业实验繁忙,他亦约过她几次,却都被搪塞婉拒,不是乐队排练,就是宿舍聚餐。
某人百无聊赖拨弄着手腕上的红线,也不想让她摘,是在间接宣誓主权,但都说这桃核小兔招姻缘,怎么到他这儿就失灵了。
岑嚣无计可施,只能把长辈搬出来:“老爷子说好久不见你了,想请你吃顿家常便饭,不知道今晚赏光与否?”
犹记得当初他语带不屑,吐槽老头子老眼昏花,棋艺不佳,今日才悔“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不过是江叶两家老一辈的戏言,但他恨不得老爷子那盘棋再输早点……
他想自己真是魔怔了,竟然开始笃信玄学。
“好,不过我要先回宿舍换身衣裳。”
姚蘼稍微往旁边挪了挪,总觉得今天岑嚣格外不一样,像团火,说话间的呼吸灼红了她右脸和脖颈。
其实刚才那颗橙子扔过来,被吓一跳的还有她。
拿铁的奶泡溅在她衣襟前,白色毛衣上盛开出咖啡焦糖味的卡布奇诺,朵朵复古温柔。
她自己无所谓,但孝期见长辈多少有些失礼。
“外面冷,我送你回去。”他站起身,先去衣帽架那拿过围巾。
214宿舍只有稚恩在,见她拿了换洗衣物进浴室,陆稚恩满眼少女心,语气期待:“阿蘼,你这就登堂入室见长辈了吗?”
姚蘼轻描淡写,习以为常:“只是去吃顿饭,而且叶家外公早就见过了……”
这边浴室门关,那边陆稚恩就在宿舍群里激情发言:【号外号外:咱们家阿蘼和岑校草好事将成!】
在图书馆名为期末复习,实则偶遇才子帅哥的徐星笙:【她人呢?】
【沐浴更衣去了,今晚似有大动作……】
徐星笙遥控指挥:【稚恩快敲门!把我柜子最顶层的全套约会装备扔给她!】
此装备包括,但不限于从头到脚,薰衣草护发精油、白桃味漱口水、aftermorning香水、心机妆化妆包、“心动暗号”美瞳等。
主打一个从头到尾腌制入味~
姚蘼匆忙洗完澡,看窗外一抹残阳,照在窗外造型肆意遒劲的枯枝上,像是印象主义的一幅油画,着重于色彩的描绘。
打开衣橱俨然是两派风格,妈妈喜欢把她打扮成精致的小公主,素雅清丽,哪怕日子清苦,衣角上的荼蘼花都必须混了银线。
她自己不追求穿戴,通常最简单的款式,怎么舒服怎么来,夏日T恤牛仔,冬日毛衣羽绒服。
至于上次江家送得那件不菲的苏罗旗袍,早已被她寄回,如今一切才算是再无牵扯。
姚蘼挑了件暗雪青色的毛呢长裙、冷白色牛角扣大衣,她怕冷又拿了条绿松石色的围巾,头发还在淌水,束发的珍珠抓夹还攥在手里。
陆稚恩奉命给她上装备,奈何她匆匆赶时间,“来不及了……”
姚蘼露出委屈脸,无辜得要命,只能抓起香水猛喷两下,接过漱口水和口红就忘楼下跑,还差点跑掉了小耳朵。
她怕岑嚣又在冷风里等。
结果她太有效率,跑到半路才遇到他,结果滴水的发梢都冻成了冰,小脸和耳廓都红通通的,她微喘着气看向他,鹿眸像是天生含着无尽秋水,十分澄净。
“你跑什么?”岑嚣还以为她被人追。
姚蘼软糯的尾音,似乎自带湿漉漉的雾气,喃喃道:“不想让你等着急。”
“头发都没吹干!”
她额发还散着碎冰碴,空气中有橘调和埃及茉莉的香味,若即若离若花香缠绕,岑嚣一时脑子有点乱。
揪过她的围巾,先将她裹了个严实,他蹙眉:“我先送你回去。”
“我好不容易才出来的。”姚蘼忍不住抗议,回去恐又被围观,她不想累他再成为谈资。
岑嚣攥着她的手腕,把手一并揣进风衣口袋,一个温热一个冰凉,却格外契合,那柔软无骨的触觉,令人心动亦心疼。
他说:“跟我来!”
两人又回了拙进楼,岑嚣从未想过他随手买来的,这功率超大的黑色吹风机,有一天会被用来吹女生细软的发。
“我自己来!”她最后红着脸挣扎,蝶翼般的睫毛遮住一双迷离鹿眸。
他眼眸更晦暗:“乖乖,别动……”
她脱了外套,垂感极好的长裙显得她肤色雪白,纤腰楚楚,凌乱的发还从中间打结了,看起来很不好打理,“头发有点太长了。”
水乡的女儿似乎都爱一头如瀑青丝,绸缎般柔顺发亮,让人爱不释手。
身后的岑嚣拿毛巾,蘸了蘸她发梢上的水,缓缓抬眸微眯,眼尾收拢,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下像抚着脚边乖顺的猫。
他喉结滚动,眸色极深,谋定像头伺机而动的狼,哑声叹了句:“不。”
“很美。”
作者有话说:
不是乖乖别动,是“乖乖,别动!”
第54章 谁把谁就地正法
◎偶尔不经意间,他会侧身和她相视一笑望一眼,姚蘼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 小小的空间里有了旖旎的暧昧,岑嚣磁性又性感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姚蘼脊背僵硬挺直,然而心却迅速沦陷。
那种无法抑制的情感, 如地壳深层的岩浆,翻滚着涌上地面, 大脑根本无法正常运作。
三千青丝在指间划过,留下柔软丝滑的触感, 向来不附庸风雅的他,脑海中忽然想起“青丝绕指柔,华梳理云鬓”那句, 只觉得最合时宜。①
他并不会打理长发,力道只轻些再轻些,不想弄疼她。
岑嚣抚着她浓密微卷的发丝, 好奇问:“为什么会留这么长的头发?”
傍晚的余晖透过玻璃洒在两人的身上,被多次折射后的光线有着柔和微晕的光芒。
凭他对她的了解, 小兔子只喜欢利落干练的短发, 好打理又省时间,这如瀑青丝已长到腰下,发尾却连一丝分叉都寻不到,显然是精致呵护过的。
姚蘼仰头, 贪婪地多看他一眼:“因为,妈妈喜欢。”
她从小被要求乖和听话, 要多心疼妈妈,所以很少有自己的真实诉求,就算有, 也不能宣之于口, 不然就是不懂事和不体谅。
姚蘼嘴角的弧度, 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温暖向阳生长的白色桔梗,宁静幽雅,岁月静好,既不极端也不艳烈。
这时,他轻轻附在耳后,只对“小耳朵”温柔说了声:“我也很喜欢。”
岑嚣嘴里的呼吸,扑到她脖颈的皮肤上,温温热热,静谧的氛围令姚蘼有片刻炫目。
后肩上仿佛有些热,在跃跃欲出地膨胀,仿佛火红的蝴蝶下一秒就变成萤蛾,扑火般飞向他。
岑嚣似是怕她不安,摘掉“小耳朵”前认真解释:“吹风机噪音有点大,一会再给你戴上好吗?”
姚蘼点了点头。
这样温声细语,让人根本不忍拒绝他的提议,更何况他是岑嚣,早已获得她全身心的信赖,她甚至觉得梦越做越虚幻,他竟然会给她吹头发……
旖旎的气氛在空气中流淌,修长冷白的手伴着热风从上往下一层层拂下,发丝如窗边的雀梅轻轻摇曳着。
那股酥麻从发顶痒到脖颈,像是有人拿着羽毛在耳旁作祟。
很痒的时候,她会不经意地躲闪,下一秒又会被他逮回来,轻拍下她的肩,要表达的既像“乖一点”,又像是“别乱动,很快就好”。
人在丧失听觉后,其他感官会敏锐地放大,她竟然可以脑补出岑嚣的语气,心跳愈加快。
岑嚣也并不好过,他不动声色绷紧了身体,居高临下看着她,融化的冰变成水滴,沿着耳后的秀颈慢慢滑入衣襟里。
眼底幽深无垠,他看着快红透的耳垂垂涎欲滴,指尖终究不能代替唇,尝不了梦里思之如狂的荼蘼香。
他想他真的可能疯了,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竟然会在梦里偷吻她!
偏偏白日里仍要装作若无其事,表面有多风平浪静,心便掀起多大惊涛骇浪,原来他重欲易燃是真,那潜伏在身体深处汹涌的欲.望贪念,让他自己难以置信。
在他的视线里,少女稚嫩的肌肤染上一抹粉晕,在梦里她仿佛真的化身成荼蘼,最不染尘埃的洁白,被他一瓣瓣咬下撕碎。
庆幸他及时踩下刹车,遏制住放纵难止的疯狂,极近温柔拢住她的发。
“好了。”
“啪嗒”一声小耳朵重新贴回她耳后,岑嚣的稍稍远离,她才得以喘口气。
“左侧的植入手术,安排在什么时间?”他挂好吹风机,走过来轻声问。
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除了雀梅开得正盛,她背后也洇出薄汗。
“年前吧,等考试结束后。”她不想拖太久,正好利用寒假便于伤口恢复,说不定这个年就要在医院过了。
曾经心心念念想回迁安,如今哪怕回家,她也变成孤身一人。
他只轻轻“嗯”了声,却把那只珍珠发夹递回她手里,男生的手指再灵活都比不过她的纤细灵巧。
“太急了……”姚蘼有些不好意思,上次去叶家是一整个团队费时费力,她自己赶工出来的这身,勉强算不失礼。
他幽深的目光自上而下逡巡在她身上,见那纤细玲珑的身影,温娴雅致,柔和而有力的声音道:“不,已经很好了。”
相比于精致空洞的木偶娃娃,他更喜欢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会跑会跳,会笑眼盈盈,令人秋水望穿。
一路上,他们并没有怎么说话,多是岑嚣在起话题,阿斯顿马丁跑出了龟速,就这样慢慢看着风景,走走停停。
偶尔不经意间,他会侧身和她相视一笑望一眼,姚蘼有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他说:“冬日的嘉澜新湾,美得太含蓄,不如春日里来,‘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
“是宋代王淇的《春暮游小园》?”
“嗯,外公和父亲很喜欢这些古典诗词。”他则从小耳濡目染,想不记都不行。
姚蘼低头柔柔一笑:“怪不得你的作文次次满分~”
闻言,岑嚣忽然一丝惊喜,饶有兴致问:“你高中看过我的作文?”邪佞疏懒地翘起嘴角,笑容想挡都挡不住。
她自觉失言,心脏高高悬起,有些惊慌地垂眼:“你的作文都当范文,全校印发。”
似乎觉得话语引人遐思,她又补了句:“老师每次都讲……”
“我还以为……算了。”他怅然若失摇了摇头,像只被驯服的荒漠猫,明明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姚蘼从未如此紧张过,蝶翼般的长睫簌簌发着颤,像风中萧瑟含苞的牵牛花骨朵,撩乱又不知所措。
而小兔子每次见长辈都郑重其事,这次似乎走得急,只拿了根口红,却仍对镜小心抹了抹,手指轻揩过唇角时,他冷硬的喉结不经意滚了滚。
岑嚣止了想揶揄逗弄她的心思,指腹只轻揉了她发顶:“很快就到了~”
原来她上几次来嘉澜新湾,还是抄了近路,岑嚣一路带她走过来依山傍湖,还有森林与庄园美不胜收。
嘉澜新湾的建筑并非一体,她见到巴洛克式风景园林,有起伏开阔的草地和自然曲折的湖岸。
结果转头踏上青石板时,亭台楼阁,廊腰缦回又仿佛回到迁安,叶家老爷子竟然还邯郸学步,复刻了个mini山寨版的“断桥残雪”,即便被岑嚣从小吐槽到大。
爱情千人千面,姚蘼是笃行者,却也是观察者。
看惯温学长和梁浅学姐的相濡以沫,打情骂俏,她一直很好奇知闲阿姨,这样执掌商业帝国又雷厉风行的女强人,跟光风霁雨又学富五车的临大教授,日常会擦出什么样的缤纷火花。
这次少了江家的算计掺和,即便各位长辈聚在,姚蘼也比上次从容了不少。
满桌不尽是山珍海味,多软兜长鱼、菊叶蛋汤、香菇青菜、荷叶蒸粉肉这些家乡味,很明显是为了照顾她,至于叶女士上次信誓旦旦承诺的“拿手菜”,是道过火的百花酒焖肉。
是她妈妈的最爱。
饭桌上,见知闲阿姨脸颊上像是融了暖光,热情招呼她多用些,而岑教授看向妻子时无微不至,满是令人艳羡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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